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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庭:圣裁(上)

2022-05-04 17:24 作者:aceluotuo  | 我要投稿

“神皇绝非徒慕虚荣者,吾等之牺牲非是为黄金王座之荣光,乃是为吾兄弟姊妹之未来。”

祭祀站在阳台边缘,双手紧扣着围栏——用力之大以至于在覆盖着天鹅绒旗帜的冰冷大理石上留下了道道指印。

他停了下来,扫视着圣卢克雷广场上那一张张仰望的面孔。他们数着手里的念珠,随祷告的韵律摇晃身躯,翻飞的旗帜上绣着昭示出身的徽记。难以计数的人挤在大道上,以至人看起来不像是人,到更像兵工厂流水线上的一颗颗子弹。

他们是来聆听新经义的,他会满足他们的愿望。

广场上的景象扭曲了一瞬,数百个伺服颅骨维持着三层折射场,以防止任何潜在的外来威胁。

“帝皇”,祭祀张开双手仰望天空:“至神至圣之帝皇,不愿悉银河以奉身也……”

“……惟愿人类繁荣昌盛以至万世也。”塔克瑟斯-韦尔索站在祭祀身后很远的地方,人群看不见的影子里。

“……惟愿人类繁荣昌盛以至万世也。”祭祀伸出一只手,好像他能看清在场每个人的面孔

一个聪明的强调方式,韦尔索有样学样地挥挥手。总体来说相当自然,但内容颇有几分异端。大多数传教者会将重点放在人类上,强调人类至高无上的优越性。而这则更多是对集体的呼唤。

祭祀放下手臂,抚摸下巴摆出思考的架势:“帝皇之旨莫不是要我们……”

“……修为己身、治理社会、帮助同胞?”韦尔索一边用拉长的语调念着‘同——胞’,一边举起右手,做出虚握酒杯的动作。

在前面,祭祀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握住它,韦尔索想。一、二、三。

祭祀张开手,耸耸肩放了下去。他似乎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热情到了尴尬的地步——一个人性化的姿态,一个伪装,一锤定音前戏剧化的停顿。

“帝皇之愿景,实与……”韦尔索与祭祀以相同的口吻说出了最后的几句。

“实与上上善道相合。”祭祀瑟拉-伊桑多为布道画上了句号。

人群沸腾了,信徒们比着天鹰礼,高举婴儿祈求着赐福。

欢呼与哭泣中夹杂着处刑队的枪声。

不是所有人都相信新经义。

“我说你能不能别这样了,”马赛勒-拉丝克冷笑着,决斗疤随着皱眉而扭曲:“咱们已经有位神学大师了,没必要再来一个。”

“布道者应当了解他主人的布道之术,”韦尔索挑了挑锦袍的袖子:“我们的大师……嗯,他可是大师级的(这里玩了master的一词多义梗),不是吗?我应该努力跟上——就像你应该努力保住他的命一样。”他停顿了一下,瞥了眼后面:“说到这个,你那边进展如何?有没有刺客藏在暖和的屋子里,还是说他们不怕冷躲在外面?”

拉丝克冷哼一声,一手握着挂在她臀部的佩剑:“我去检查下。”

“如果你要离开我们的陪伴,”韦尔索朝着门外两台庞大的赎罪机甲挥了挥袖子:“记得把门带上,没人喜欢这些怪胎。”

“它们留在这就是为了保护……”

“祭祀不喜欢这玩意的味道。”

国教卫队的领头人托着下巴考虑片刻,然后没好气地回了句:“你自己关吧。”

她将斗篷甩到肩上,露出剑柄,路过两台赎罪机甲时稍作停顿:“让莉安娜和塔茹丝准备好,哨兵协议,传感器最大。”

韦尔索在关门时尽量放低了目光,但他仍看到了陷入地毯中的钢铁,闻到了被束缚之人散发出的排泄物、血液与圣油混合在一起的恶臭。有台机甲已经泄露了,污秽弄脏了走廊的地面。

韦尔索关上门,留下祭祀与他的布道者独处。

西克拉克斯回头看了眼祭祀,戏耍这些傲慢的家伙简直再容易不过。这是卡利都斯刺客最早学习的一门课程:取代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你就能伪装到帝皇从黄金王座上站起来的那天。

西科拉克斯花了很久才走到这一步。他以钷素挖掘工——一个男人身份进入城市。接着在一个小旅馆中变成一席红色长发柔软媚人的女子国教卫兵放松的小酒馆找了一份服务员工作,并带了一个人回到宿舍。

女孩和卫兵走进了房间,最终只有卫兵离开。那个人很难缠,国教卫队内部相当团结。许多人曾在同一个民兵团服役,彼此的深入了解让伪装困难重重。

但混乱给了刺客可乘之机。许多人因新经义叛逃,维里迪安宵禁后的街巷上到处都是反叛者,他们建起街垒,投掷弹。国教卫队则用震荡棒与催泪弹回击。这种环境下,一个人突然变得封闭内向不足为奇——这就是西克拉克斯选择的面具。

相比之下,伪装成布道者韦尔索反而相当轻松。傲慢、高高在上、无亲无故。韦尔索自认为是个很有深度与内涵的家伙,但除了适度的修辞技巧外,扮演他没有任何挑战。

祭祀伊桑多则完全不同,他是位天赋异禀的演说家。西克拉克斯取代韦尔索就是因为他离伊桑多足够近,有更多时间仔细研究他。这也让西克拉克斯短暂地瞥见了伊桑多的第二幅面孔。

整整三个月间,他仅从一扇未能及时关上的门缝间瞥见一眼钛族人的代表团——一屋子淡蓝色的扁脸与狡诈的金眼睛。

她——这是一个关键的基准点,一个时机临近的标志。她舍弃了过去三个月中男性的伪装,在精神上重新认同为一个女人。她的心理烙印是如此之深,以至于假身份在行动中占据了主体,真正的自我则完全融入潜意识的黑水之中。

即将结束了,几个月的精心策划将在此刻达到顶峰,她的研究已经完成。

祭祀结束了赐福,最后亲吻了法衣上的帝皇颅骨像,转身回到房间。

“相当顺利,韦尔索修士。”他的脸被寒风吹得通红。

“精彩的演讲,”西克拉克斯吹了声口哨,韦尔索长着蛛腿的布道台咔嚓咔嚓走到祭祀身边,带来了一壶醇酒与一个水晶杯:“您一定非常自豪。”

“把赞美留给帝皇吧,”伊桑多饮下一杯酒润了润干渴的嗓子:“我只是祂的工具。”

瞧瞧这个,”西克拉克斯拿起一份录音带:“法莱斯卡女士如今是您的工具啦。素行会决定站在您这边,并公开宣布支持新经义。”

“赞美祂,”伊桑多笑了:“环星布道还在继续,帝皇保佑,其他行会也会渐渐跟从。”

“您应该赞美他们才是。”

“为了他们的支持?”

“为了他们的疏忽。”西克拉克斯扯了扯长袍的袖子,感受到藏在里面的毒针:“革命总是这样,不是吗?人民有需求,显而易见的需求。当权者们忽视的需求,他们不愿或不能解决的需求。这需求引发了危机,为我们打开了大门。”

“我亲爱的韦尔索弟兄,人民听到了我们的新经义,这才是他们上街游行的原因。”

“人民上街游行是因为他们感到饥饿困顿,”西克拉克斯纠正:“如果行会愿意分润部分利益,人民绝不会这么快的接受新经义。”

伊尔桑多盯着他的布道者,眉头紧皱,怒火中烧。有那么一瞬间,西科拉克斯担心自己逼得太紧了,但祭祀只是轻笑一声:“当然了。对,当然,你是对的,兄弟。喂饱肚子,喂饱灵魂,嗯?

“现在是坦白的时候了,”西克拉克斯说:“我们拴在新经义这条绳上的蚂蚱,不是吗?我要知道钛族人给了您什么,您又同意了些什么。”

当我扮成你去见他们时,我应该了解这些东西。

“兄弟,我真不知道什么——”

“我只想要我的那份,”西克拉克斯保证到:“而且我要让我的演讲符合您的目的。您要在修辞上做哪些准备?让民众接受异形学说?让他们接受成为异形帝国的附庸?”

伊桑多慢慢啜饮了一口酒,泛着红圈的眼睛扫视着她的血肉面具。西克拉克斯计划着如何杀掉他,她最终决定从左眼刺入。向下直达脑干,切断呼吸与心跳的神经。

“没什么特别的,”伊桑多说:“我会成为总督。而且我可以说任何我想说的东西,而非僵化的国教信条。这个世界的人民将过上好日子——每个人,当然也包括我们。”

西克拉克斯将手藏进长袖,将毒针握在掌心:“我记得钛族有这么一句话。”

“对,”祭祀说:“为了上上——”

伊桑多的面孔消失在一片血云之中,灰色的脑髓洒在见证了百年沧桑的地毯上,一块骨片在西克拉克斯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殷红的伤口。

她早在祭祀倒下前找好了掩护,无首的尸身撞在大理石上,发出湿润的声音。

狙击手?不可能啊,国教堡垒内满是狙击手和武装人员,感知网络更是延伸到一英里开外。

异形在他脑袋里装了防止泄密的声控炸弹?也不太像。

她将一个目镜放在一只眼前,用一个手持摄像头扫过屋内。

没有人。

她等待着,祭祀的污血渗入了价值连城的地毯。

任务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她的任务是研究祭祀,干掉他,取代他。拖住钛族人,继续布道,助长叛乱,让刺客庭与审判庭看清楚哪些人仍保持着忠诚。用伺服颅骨留下影像,为即将到来的清洗提供证据。

这……现在情况有些复杂。她做好了处决的准备,但绝不是以这么血腥的方式。

她在脑海中重新构建了当时的场景,命中祭祀的一枪来自窗帘。

是的,就在那,厚厚的天鹅绒面上有一个焦黑的小洞。她轻手轻脚靠了过去,默念了一边誓言,然后一把拉开窗帘。

她看到了一个弹孔,一个像是用钻头钻出来的小洞。她把手指伸了进去,感受到它的边缘光滑无比。弹道的角度高到离谱的地步,这怎么可能,目光所及的范围内没有任何建筑能有这样的高度。

想打出这样的一枪,除非狙击手坐着飞车,西克拉克斯走到窗前向外看去。

除非他是在圣格内里塔。

因十四年的一场地震变成危楼后,它就再没对外开放过了。

而且它位于两英里外。

两英里的距离,隔着不透光的窗帘,隔着要塞的折射场——三重折射,每半秒转换一次,一枪毙命。

只有他们能做到,只有文迪卡能做到。

是我耗时太久,他们又派遣了一名刺客?那个枪手还在吗?他是叛徒吗?

没时间了,她决定继续自己的使命,她还有一点时间去挽救它。

没必要躲藏,因为对文迪卡而言那毫无意义。她跪在祭祀尸体旁,对韦尔索的布道台吹了声口哨。布道台踉跄着走近,她打开一个夹层,露出里面的金属文件箱与黑色拉链袋。

她撕下布道者的长袍塞进夹层,将手伸到大腿根,感受到了藏在那的多态酚注射器。她扭动那个不自然的肿块,启动它。一个按钮伸出,把皮肤像帐篷一样拉扯起来。

她研究了一边祭祀的体格,理清思路,然后深吸一口气。这痛苦钻心蚀骨——再多的训练也无法适应。

三、二、一。

多态酚注入血液。颤抖。癫痫。可以忍受。更多的痛苦。如置身海底般无处不在的压力。汗水从黑色合成皮肤内涌出。

通常西克拉克斯可以轻松改变自己的样貌,但如果两个形态的差异就像瘦弱的韦尔索和健壮的伊桑多一样,那她必须先达到一种过渡态——无性别,无特征。比起人,到更像是雕塑家手下刚定型的模型。她的鼻子退化成两个孔洞,眉毛消失,嘴唇薄至透明。她的牙齿在口腔中重新排列,静脉收缩,皮肤暗淡。头发顷刻间便完全脱落。

过渡态,最有可塑性的状态。

她取出黑色拉链包,像蝴蝶一样铺开,检查她的工具。

一个黑色塑料袋用来装尸体,它的一端有一个阀口,里面装着能溶解尸体与衣物的溶胶磷。可以清理血液的纳米清洁剂。可以修复衣物的纺织枪。

现在,变身。

她集中精力,屏住呼吸,想象着母性沙沙作响的森林。

没有什么森林,相反,她听到了咔嚓一声。

门把手。

拜那个突然出现的狙击手所赐,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锁门了(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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