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神眼中·chapter.9：无神论者
层层荡漾的波纹再一次没过想象与现实的边界。极星睁开眼，这次映入眼帘的是朝远方无尽延伸的蓝天白云，和脚下玻璃般透明的水面。整个空间变得无限广阔，水天相接的远处定着在视野的尽头。除了一张洁白的病床和被独立出来的一扇门以外，这个空间里什么都没有。 成功了！极星欣喜而疲惫，一头倒在柔软的床褥间。在那之后她又尝试了好几次通过想象改变自己的领域，终于成功重现了记忆里那个让她安心的世界的样子。 本来想把这件事第一时间告诉森川和柴田，可是她现在实在太累了，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这次的睡眠深沉而甜美，没有做梦却并不让极星遗憾。她醒来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还是去找森川报喜——她特意确认了房门没锁，那应该还没到晚上，还是可以自由出门的时间。 于是极星打开门，出到走廊上。这时候她才意识到，之前一直都是森川来找自己，自己完全不知道该上哪去找他。 困惑很快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极星回过头，发现是一个朝自己这边跑来的绿色身影。近了才发现那是个穿着背带裤的少年，草绿色的头发扎成一个小辫在他肩头蹦跳。他看上去比极星大一轮，和雨声的年龄比较接近。 少年一只手拿着一块白色的布团一样的东西，另一只手把一边滑落的背带掼回肩上，一脸慌慌张张又好像在忍笑的表情，对极星说：“快，能不能让我躲躲？” 极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房间，门是虚掩着的。正在她烦恼怎么回答的时候，不远处随即传来一声怒喝：“站住！”那声音有一丝熟悉，好像是自己认识的什么人。 少年一听似乎意识到大事不好，“谢了！”然后不等极星回答，就一头钻进她的房间关上了门。这一连串事情发生的太快，极星甚至没反应过来。 直到后面的人追了上来，是罗纳德，能自如地操纵火焰的杀戮人偶一号。见到极星呆站在走廊上，他便问道：“请问您刚看到一个男性跑过去吗？” “呃……我不知道。”极星支吾着，最终没有选择出卖那个少年。罗纳德道了声谢转头要走，她却突然发觉面前的青年和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有什么不同，“罗纳德，你的帽子去哪了？” 罗纳德露出懊恼的表情，“说出来实在丢人……其实是被那家伙偷了。” 原来刚才那个少年手里拿着的白色布团是罗纳德的帽子，难怪他好像在憋笑。想到这里，极星也差点笑出来，赶紧忍住。 等罗纳德走开后，房门响了一声，少年重新出现在极星眼前。 “刚才谢啦！”他冲极星灿烂一笑，“我姓神无。神无光，你呢？” “极星。话说……你为什么要偷罗纳德的帽子？” 自称神无光的少年把手里的军帽高高抛起又接住，“谁让他老不让我下楼。” “下楼？”极星第一次听说去别的楼层还需要人偶的允许。无论是柴田还是森川都没告诉她这件事。 “你是神之子吧？”神无反问道，极星点头，他便笑着说，“人之子没有神的允许是不可以去其他楼层的——尤其是我这样的人。” “你这样的人？” 神无歪着头，“你没听过’背叛者’吗？”他看了看极星身后空无一人的走廊，“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来我房间玩吧？” 虽然本该拒绝才见第一面的陌生人提出的这种要求，但极星想起了柴田的话，让她去认识这个世界和寻找关于姐姐的情报，于是点了点头。 神无的房间在楼梯口的位置，推门而入后，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像柴田和雨声那样广阔的异空间，而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有木地板，单人床和贴满动漫游戏人物贴纸的单人书桌。书架上乱七八糟地塞满了各种漫画，轻小说，游戏攻略，手办……地上放着一个被炉，被炉桌上有一篮颜色鲜艳的柑橘。放在角落的两个大收纳箱里塞满零食，仔细一看都是重辣味的，旁边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冰箱。房间满地凌乱地扔着的纸团、点心包装纸、空饮料瓶……还有好几本看了一半随手搁置的漫画以及搭到一半的乐高积木，乱得几乎插不下脚。 神无倒是泰然自若，随便用脚挪开几个空薯片袋和可乐瓶，趴在了被炉旁的地上，还招呼极星：“随便坐就好。” 实际上这里哪有坐人的地方？极星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块还算干净的空地盘腿坐下来，神无已经拿了一大堆零食堆在桌上。然后他打开冰箱，冰箱里塞的几乎都是瓶装可乐，他也拿了两瓶出来。 “吃吧，刚才谢谢你了。”神无热情地说，把一瓶可乐推到极星面前。极星从零食里挑了一小包出来，刚撕开一个小口就有冲得几乎让人眼睛含泪的辣味扑鼻而来，这怎么吃啊？ “背叛者是什么？”极星索性把零食放回了原处，喝了一口可乐，被碳酸味刺激得直皱眉。神无吃得倒是挺开心，一边吃辣一边喝可乐还能面不改色。 “那个啊？”他满不在乎地说，“就是像我们这样不信神的人咯。” “不信神？可是……神的确是存在的呀？”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极星大抵还是可以断言的。毕竟柴田和雨声都能随意更改自己领域里的事物，自己后来也可以了。这其中的规律是一定有一个制定者和主宰者的，那样的存在被称为“神”，极星觉得合情合理。 “我并不是说神不存在。”神无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了一根辣味薯条，他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洒了一层红色的细粉，大概是从零食上掉下来的，“既然你认识罗纳德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他们是不是都管神叫’神大人’？” 极星想了想，“好像是。” “那就是了。绝大多数人都崇拜神，但我不一样，我并不崇拜任何人。”神无满不在乎地说着，把吃空的包装袋随手扔进墙角的垃圾桶，然后拿过一个柑橘开始剥，“神只不过就是世界的一份子罢了，没什么了不起——背叛者们都是这么想的。” 极星盯着他手中被撕成一条条的橘皮，橘子鲜艳的外壳剥落，露出柔软的内在，“神会生气吗？” “可能会吧。所以偶尔会给我们这样的限制，全凭它的心情。”神无耸耸肩，“不管你信不信，神心情好的时候还蛮喜欢我们的，甚至罗纳德都心甘情愿为我们跑腿。”他撕下一瓣橘子塞进嘴里，“不过我并不在乎，无论神怎么看我，我都是我。”说完，他给极星也递了一瓣。 极星似懂非懂，接过橘子放进嘴里。汁水丰富的果肉在嘴里绽开，甘甜微酸的味道似乎和面前这个少年非常相衬。 “那你呢，极星。你是怎么看神的？” 少年脸上一瞬间没有了笑容，变得很正经。极星发现似乎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又或许只是不感兴趣罢了。至今为止，她对神唯一的兴趣就是寄希望于神能给出关于姐姐的线索。可是……如果自己说不信神，神会不会生气，然后不告诉自己关于姐姐的事了？柴田之前说神无处不在，那么神或许现在就在听他们的对话。 但是如果在这里回答相信，自己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又会不会被神看出来？柴田并没有说过神会不会读心术，哪怕是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那神大概会更讨厌自己吧。极星想着想着，突然有点后悔来神无的房间里了。万一自己被当做背叛者的同党，失去神的信任，找不到姐姐了怎么办？ “没关系，现在不用回答也可以的。”神无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你才刚出生没多久，肯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啊对了，神对神之子是很宽容的，你不用担心它会不会因为你跟我混在一块生气啦！”他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实意外地很敏锐，反倒是极星有点不好意思了。 “哦对了，你要不要看漫画？我这里有很多有意思的漫画哦！”神无轻快地转移了话题，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漫画，“给你，这是我最喜欢的！虽然是异世界的故事，可能对你来说有点难接受就是了。” 极星接过来随手翻了翻，似乎是讲的在人人都有特殊能力的世界里的故事。这是她诞生以来第一次看书，柴田的房间里书虽然多，但她也没机会看。 神无推荐的漫画意外地有意思，而且属于一看就停不下来的那种。于是这一整天两个人都瘫在神无的房间里看漫画、聊漫画里的情节。 “那，主角已经回不去他原本生活的环境了吗？” “肯定是的，毕竟上司摆明了要他命了嘛，再回去就是自寻死路啦。——比起这个，我觉得这位上司长得好漂亮，是我喜欢的类型哦。” 极星一时不知道如何把握神无话里的情感色彩，“意思是神无爱她吗？” “爱？”少年笑了，“怎么会，这只是个漫画角色。不过我听说是会有人把漫画角色当成真人一样爱的，虽然我不是这样的人。” “喜欢和爱有什么不同？” “嗯……这可有点难说了。”神无用手里的书抵着下巴思索了一会，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橘子，“我可以说我’喜欢’吃橘子来表示我吃到的时候会很开心。但是如果我说’爱’吃橘子，恐怕是经常吃甚至当饭吃的程度了。” “意思是程度的不同吗？” “差不多吧。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极星随手翻了两页漫画，“没什么。哦对了，帽子还是要还给罗纳德的吧？” “嗯，大概吧。不如你替我去还给他吧！麻烦你啦！” 神无直接把军帽塞到了极星手里，而在他这里白吃白喝一整天的极星也不好意思拒绝。不过傍晚她和神无分别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罗纳德在哪。 好在，在楼梯口找到了罗纳德，把军帽也还给了他。罗纳德接过帽子道了谢，又上下打量极星一番，问道：“请问这是哪来的？” “呃……我在这附近捡的。”极星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撒了个准备好的谎。 “是吗？”罗纳德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极星于是在被他看出端倪之前赶紧告辞了。 回到房间她才想起，今天本来是出门找森川的，自己还没有把自己改变的领域给他看。但是已经很晚，恐怕只能等明天了。而且在神无那里玩的太开心，她甚至忘了问他知不知道姐姐。想到这些，她感到一丝懊恼。 作者：b站专栏评论区经常无缘无故自己关闭，如果发现请提醒我，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