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rry向小说】喧嚣 第四十七章.看我啊
Fragment 1.跟着太阳走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体是僵的。 好冷,冷醒了,意识还很乏,半睁着眼睛看向窗外,迎着太阳都感觉不到暖和。 脑袋昏昏沉沉,飘过昨晚的画面,我搂着他的腰,嘴里不知道念叨什么,口水流在他肩膀上,后面的事记不太清,应该是睡着了,醒来的那一刻,手里还握着他的尾巴,尾巴尖的毛被我咬秃一片。 这时候就无比希望自己被雷劈中,最好把昨晚的事情全忘掉,尤其是我躺在他身上,扭得像蛆一样的画面。 太丢人了。在心里祈求无数遍他不要醒来,在我挪动身子的时候,他动了动,我抬头,刚好对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不打算继续躺着了?”声音有点闷,听不出是调侃还是别的什么,我的动作停了一瞬,强装镇定继续把手从他胸口挪开。 “不得不佩服你,睡眠质量蛮好的。”等我完全从他身上起来,他活动僵硬的身体,继续开口说,“怎么叫你都没反应。” 好想怼回去。看到那张脸,大脑自动补全了剩下的记忆。他想翻身,被我压回去,一双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停在他胸前,嘴里还喃喃着“手感真好”之类的话语。 手感真好。 去他妈的手感真好。 要是地上有坑能把我埋起来再填上土就好了。 不用想都知道,脸现在红透了。我避开他拼命对脑袋扇风,希望自己能清醒点,别老想些有的没的。 “你没事吧。”偏偏有不识趣的自己凑过来,他把手背贴在我头上,又问道,“发烧了?” “跟你没关系!”宛若触电般的感觉,浑身毛立了起来,我推了他一把继续换个角落站着,并用眼神示意他不要靠过来。 “笨蛋。”他用小声但刚好能被我听见的声音说。 “打你哦。”我冲他挥拳。 腿麻了。 这下彻底没有别的想法了,我松了口气。为了不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我在心里琢磨要不要转移话题。 说起来,他应该是从别的城市过来的吧。十六城不通车,这么多年过去,也是剩西边菜市场那块荒废的铁轨通向外面。就算在距离这里最近的城市下车,走到旧货市场也要花半天时间。 为什么要跑到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 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什么时候已经把想法说出了来。 “就当我抽风吧。”他悻悻开口,“脑子进水了想来这边拍摄素材。” “你学摄影的吗?”我好奇地问。 “不是,我学的是服装设计。平时没思路了会找参考。”他思索了一会,继续道,“刚好要参加这一届设计比赛,比赛的内容是围绕‘反叛’为主题进行概念设计。” “这和你来十六城有什么关系。”我打断他,心想这人总不能告诉我是冲着和反叛搭上边的小混混来的吧。 实际上,我还是高估他了。这人居然真的面不改色的告诉我,自己是看了新闻上的报道,这里经常有社会青年聚众闹事的情况,他才在好奇心驱使下拎着包就跑来了。 “你···”我想说你傻逼吧,想了想,这么直白说出来不太好,委婉的指着自己的脑袋比划,“这里受过创伤?” “你才脑子有病。”他幽怨的看着我,“我忙了一天的结果,就是碰到你这个毛都没长齐,张牙舞爪的小崽子。” “你才小崽子。”我没好气的怼回去,转念一想,“等会,所以你昨天在这周围找了一天?” “不然呢。”他摊手,“总之无功而返了。” 不是,你真的是二逼吧。 怎么会有人为了找小混混在废城区待了一天,还是个学生。就算碰到了,以他的体格,上去不是被逮着揍一顿的程度嘛。 “辛亏你碰到我了。”我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这里是我的地盘,平时没人会招惹我。你在这里找不到人才是正常的。” “嗯嗯,你说得对。”他很敷衍的点了点头。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直接回去吗?”我接着问。 “应该是吧。”他回答,“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我留下的地方了。” ···嘛,他说的没错。谁想待在这里。 我突然想起,那天在废城区,阿蒙临走前问我的话。 看到这些事,看到这些疯子一样的人,你不害怕吗。 我当时没理他,听到摩托车的响声,人群的尖叫与欢呼,我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短暂的耳鸣,那些声音全都听不到了,摩托车碾过鬣狗的脑袋,一瞬间四分五裂,模糊的液体飞溅在围观的人群中。 你不怕吗。 掐着喉咙干呕出来的是一滩滩白水。 比恐惧更先一步挤压在胸口的感觉,是厌恶。 所以,我那时才会觉得糟透了。 无论是这座城市,还是—— “喂,发什么呆。”一只手按在肩膀上,晃了晃,“你不会还想在待在这里吧。该走了。” 我愣了一会。黑豹的眼睛是金色的,有点像太阳。很好看。 “···哦。”我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应了一声。
Fragment 2.傻逼之间惺惺相惜
废城区很大。一堆无家可归,或者闲的没事想体验难民生活的人,会在自己划分的一小块区域内生活。没钱了就抢,没东西就闯,总归是能拼拼凑凑个像样的窝出来。 厂区中间的几个厂子挨着危楼,算是这儿最能看的地方,从危楼间的小道走出去,就剩下拆迁后留下的一片废墟,还有几栋歪歪扭扭基本没人居住的出租房。 “我一直都想问,”他走在前面,步伐不是很快,刚好能让我跟上,“你穿这一身不冷吗?” “还好吧。”我一边嘴硬,心里赞叹自己居然能靠无袖紧身衣在冬天撑过一晚上。在废城区待的这些日子里,身体素质比以前好了不少。 “瞎逞能。”他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昨晚是谁抱着我抖了一宿。” “你···你都记得?”我被他的话呛到,声音颤抖的问。 “不然呢。”他瞥了我一眼继续道,“快把我勒岔气了,怎么喊都喊不醒。” 关键是那个吗,我狠狠剜了他一眼,关键是我半夜睡着了耍流氓,他不仅记得,还一点反应都没有。看着他一副平静的面孔,完全分不清是强装镇定,还是他心态就这么大。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他随口问。 “没、事。”我绷着脸,感觉一口牙要咬碎了,“我很好。” 废墟附近有几块空旷的区域,被这里的小混混默认为公共场所。平时互相看不顺眼的几帮人,总会找到各种蹩脚的理由打起来,这里算给他们提供了撕架的场地。 老实说,平时我不会想到走这条路。靠近废墟生活的那些人,大多混的都不怎么好,他们缺钱,又不择手段,见到日子过得比自己舒坦的人,总想要争先恐后的踩上一脚。 从一旁的小路经过,几个模样邋遢的人蹲在废墟里翻找什么,听到这边的动静,起身的时候脸上满是灰尘,看向这边的眼里闪着精明的光。 “啧。”我挡在他前面,“待会要是有人冲上来,记得护好自己。” 他再怎么迟钝,这会也该注意到不对劲了,一群人嘴角咧着笑,往这边靠近,“你打算怎么办?” 在他选这条路的时候,我就做好会被这些人死缠烂打的打算,这会儿看到他们围过来,反而松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我耸肩,“把他们全部揍趴下就好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打架了。心里想着,攥成拳头的手就挥了出去。拳头砸在前面那个人的胸口上,只听到咔吧一声,他便由着惯性飞了出去。听声音,应该是断了几根肋骨吧。 我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紧接着一个扫腿把身后逼近的人放倒,一脚踩在他肚子上,等这人两眼一翻晕过去了,我捡起地上砖头使劲一抡,给黑豹旁边的几个人在脑袋上挨个开了瓢。 把这些人收拾干净了,我甩了甩毛上沾的血,黑豹愣在那,看着地上躺的一圈人,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没说话。 “怎么了。”我问。 “···你在飙血。”好半晌他才开口,手指着我肩膀上包扎的地方,伤口透过纱布渗出一片血渍。 “嘶——”估计是刚才打架的时候没注意,伤口又撕裂了,后知后觉才感到疼痛。他始终蹙着眉,拧开酒精瓶盖就朝伤口泼了过来。 “喂!”我疼的龇着牙,“你悠着点。” 他又不说话了,我这才发现,他这哪是在蹙眉,分明是在憋笑。看我疼的面目扭曲的样子,他终于没忍住,笑了出声。 “嗤。” “你丫欠揍啊!”我用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说。 他眨了眨眼,用手轻轻戳了一下我的伤口,等我疼的抱着手到处乱窜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放声大笑。 “笑屁啊,谁让你笑了!”我瞪了他一眼,本该生气的,可是听到他笑,看到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笑脸,我忍不住。 莫名的,有种开心的感觉。 我也跟着笑了出来。 笑容是会传染的,我想这句话挺适合我俩现在的情况。 “喂。”他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你有兴趣当我的模特吗。”
Fragment 3.喂,看我啊
我感觉自己被忽悠了。手里攥着他给的三百块钱,脑袋嗡嗡作响。 他说了,要找个光线好点的地方,我带他一路走回工厂附近,借着生锈的扶梯爬到厂房顶上。 前两天刚下过雪,这会儿积雪都没化开,要是稍不注意打了滑,从扶梯上摔下去,至少得在医院里躺上半年。他盯着脚下,一只脚悬在半空,身体在冷风中摇晃着,一副重心不稳的样子。 “小心点。”我一把拽过他的胳膊,“别磨蹭了。” “···知道了。”他这才回过神,被我拖拽着上了屋顶。 绕过房顶上的建筑,能够看到一座架在两座厂房房顶的钢板桥。他试探性的探出脚,确认桥的结构还很结实,才放心的走在上面。 “这就是你说的地方了?”他问。 “没错。”我点头,手指着一个方向,“从这里,这个角度能看到旧货市场。” 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几栋废楼之间留出的一点缝隙,刚好能看到旧货市场外围,几栋还亮着灯光的楼房。 “嗯。”他轻轻嗯了一声,从包里翻出几件衣服递给我,“换上吧,等你换好了,就可以准备拍照了。” “知道了。”我吐了吐舌头,用他听不到的声音补了一句,“面瘫脸。” 不过在大冬天光膀子,应该很冷吧。我脱下紧身衣,一阵冷风吹来,我冻的忍不住打哆嗦,准备把他给的衣服换上,余光瞥向他时,他正端着相机,躲在相机后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看什么呢。”我套衣服的手一停,衣服刚好落在胸前的位置,小腹连着背上的伤疤被看得一清二楚。 “换你的衣服去。”他别过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那张黝黑的面孔居然有些泛红,“别耽误时间了。” “是吗。”我半信半疑的转过身,“不准偷拍。” “滚。” 换好衣服,我听他的指示站在桥头,摆出姿势。说实话,我对模特的概念还停留在商场摆放的假人上,更别说他想达到的效果了。 记不清是他第几次要我调整动作,每次听到咔嚓声,心就紧张的像要蹦出来,下意识的想要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可他却把头埋在相机后面,一点机会都没留给我。 “停,够了。”他放下相机,向我走过来,“先休息一会吧。” “哦。”我应了一声。他应该看出来我状态不好,想让我先休息一会。老实说,我确实不耐烦了,打架的时候都没顾及什么,面对镜头却莫名有种紧绷的感觉。 什么毛病。 “那个···咳。”他倚靠栏杆,侧着脸咳了几声,“我看你换衣服的时候,肌肉线条练得蛮好的。你平时一直有锻炼吗?” “还好吧。”我顺着他的话回答,“打架打多了,身体比之前抗揍,看上去也比就比一般人壮了点。” “所以身体上那些伤···” “嗯。”也许是我冷漠的回应让他打消了继续追问的想法,他垂着眸子,沉默了一会才继续开口: “你其实,不用这么紧张。只需要像平常一样就好了。” “说的容易。”我撇撇嘴,“镜头也没怼你脸上。” “那就换个方法。”他说,“在脑子里想象,反叛这个词是什么样的,然后投入到那种感觉里面。” 又来了,我怎么知道这个词的定义。 我闭上眼,思索待会应该摆个什么姿势糊弄过去。再睁眼时,他跑回相机前,冲我招了招手。 这家伙走的倒快。我叹气。 反叛。 他说最初来到这座城市,是因为这个词让他联想到一群叛逆的人。 他以为这些人是单纯的叛逆,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活着。其实并不是。 从他们出生在这座城市,被他们的父母长辈教导,那种落后的思想在脑海里扎根,在日益争吵与撕扯中,他们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十六城几乎像个封闭的城市,杜绝所有外来者,又屡次拦下想走出这里的人的步伐。 于是,这种劣根性一次又一次促使他们放下最初天真的想法,要么被生活奴役,不断重复着苦日子,要么放下所谓体面,在废城区中寻死腻活。好像没有其他选择。 每个人最初都会想过离开这里。 就像我那时候,一个人走在铁轨上,哪怕视线被风雪阻拦,也想继续向前走。 其实,我们都很清楚。 当自己萌生这个想法,发现自己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逼迫自己放下这种荒诞的念头。 那种感觉。 那种再也熟悉不过的感觉。 意识到只有自己想要离开,却不被认同的时候,无论怎么挣扎,也会被牵着手,向反方向走。 看着身后的脚印被大雪掩盖,被紧握的手却没有一丝温度。 迷茫且无措。 我看着废楼间的缝隙,那是旧货市场的方向。 好像有一瞬间,那个想法会再次涌入脑海。 “喂,看我啊!” 那道声音把我拉到现实中,我回头,咔嚓声落下,他看着相机里的画面,脸上挂着笑。 “成功了!”他一边说,激动地抱住我,“就是这个感觉。” “嗯···”他的头靠在我肩上,手臂环住我的腰,很用力,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但我并不讨厌。 很暖和。他的毛发,他的气味,他的拥抱,都像太阳一样。 ···很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