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其三
三、血管
【安心多多益善。——记】
它坚守着自己的心中所想。
我希望自己能够更加轻松的活着，我的血管里流淌着的绝对不是人类的血，那是一种更加沉重的、会散发出像是机油一般令人发酸的刺鼻气味的液体。
但尽管如此，我的血管却承担着我无法接受的东西。
因为我的血管向我引导了更多的知识。
“所谓教育。”野田宗仁对我说着，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大口啜饮着玻璃杯里的茶水，声音大到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里都能听得见。
“所谓教育？”
“教育培育出来的只是高分，那不是教育。”野田慢悠悠地说完，看着在课上没收我的小说，又看看我，“这没有错，只是你看的不是时候。”
“……”
我知道他说得对，但更知道如果选择狡辩，会让事情更加麻烦，于是我选择了沉默。
野田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稍显惊讶的笑容，“太聪明了，但在这上聪明不是好事……”
他又摆了摆手。
“不对，既然都这么做了，你应该是清楚这一点的，是我多嘴了。”
“没有的事，上课偷看小说确实是我的问题。”
我诚恳的回答，可手心已经沁出汗水了。
“是我的课没意思吗？”
“……”
“没什么的，就随便说一说。”
我仔细想了想，谨慎组织着用于回答的话语。
“说是有意思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我只是看到了更有意思的小说。”
[寻求安心。]
这几个字堵在我的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无法向世人坦白，心思过于敏感，希望能得到不劳而获的安稳，这样的我受困于难以告白这一切的生活之中。我记起了刚看过的那句话。[每个词，每句话，仿佛都带着十种不同的含义涌入我的胸膛。]
“你知道有关鱼的童话吗？”
“什么，是金鱼还是鲤鱼？”
我一时间没有想到相关的故事，便随口问了两种鱼的类型。
“鲑鱼。”
野田再次拿起玻璃杯啜饮茶水，但这次似乎是被里的水已经喝光了，于是他把杯子放在办公桌上又推推杯子，示意我帮他接一杯水。
他笑了笑，“不要太热也别太凉。”
我没回答他的这句话，但心里感到一阵好笑。而后，凉水和热水各掺了一半，我又稳稳地把水从饮水机处端回办公桌。
“鲑鱼是条很努力的鲑鱼。”
[鲑鱼是一条非常努力的鲑鱼。周围的鱼们都把它作为榜样，在那条溪流中，它一定是进步最快的鱼，无论是游的速度，或者是捕食的技巧，它都非常厉害。
有一天，因为与其他几条鱼约好了比试游泳的速度，它因为不知道其他鱼的实力如何，使出了全力。]
野田似乎是讲到了关键的地方，喝了一口茶水才继续往下讲。
[那天的溪流十分湍急，它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向上游游去，别的鱼却突然停了下来。
“别再向前游了！”
其他的鱼对它喊道。
它想停下来，但心中一想，只要能到达上游的顶端，那就算是自己的胜利了，又能如何呢。
它闭上眼睛，一头冲向了终点。当它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已变得一片漆黑。]
我还在等待野田往下说故事的后续，他却已经没有了继续张嘴的意思，我便疑惑的问道。
“后续呢？”
他哈哈地笑了两声 “没有后续了。”
“为什么？”
先是一阵疑惑，而后我又觉得有些生气，故事为什么只说到一半呢，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野田宗仁又继续说道。
“鲑鱼逆流而上，钻入灰熊口中。熊对此又能抱有何种想法呢？你这条鲑鱼无论有多努力，有多优秀，又能如何呢？到了灰熊的口中，它无非只是一顿灰熊的饱餐。”
“……”
“想要寻求安稳并不是你的错，只是没人帮你指出一条明路而已，鹰村。”
老师起身，拍拍我的肩膀，把小说递还给我。
我伸手拿过小说，轻轻鞠了一躬。
“宗仁老师，主任说三点要开会。”
一边的女老师双手抱着资料，分了一半放在了野田老师的桌子上便转身走开了。
野田对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
“那，你也该回去了，下节课就自习吧，告诉大家一声。”
“好。”
我心中很不是滋味，想到了那只我未曾见过却已经难以忘记的灰熊，为何难以忘记呢？因为，我曾在某人写下的纪录片相关的短文里读到过一句话：
【灰熊舔了舔嘴上的鱼油，在开心地吼叫后离开了。】
间记：和往常一样，我还是觉得应该写点什么记录一下最近的心情以及写这篇短文时的想法。在写野田宗仁这个人之前，我确实是在心里有一个类似的老师来描写的，但其实也只用了他性格中的一部分。我对于自己寻求安稳的事实没有任何需要辩解的，但我还是希望能有足够的时间来收拾我自己的心情，我知道需要更进一步，顺着这条轨道走向更加遥远的地方。我对此难以名状，只能用贫瘠的词汇称之为我对自己的救赎，我想试试自己救自己，就只有这么些吧。我只是个最平庸的人而已。
希望各位喜欢这些故事吧。
-季翎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