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吾·容音传》（13）

有时候一个人睡在这密林里，就算点着篝火，难道不会害怕吗？

暴雨天，雪天，如果不能回到镇上，连一块遮风挡雨的屋檐都没有，她又是怎么度过的呢？

这些事情，只是在脑海里想一想，就让人觉得孤独。

（二十）

我坐在马车里，撩开的车厢的门，看着车前正驱使着马匹前进的太吾容音的背影。

天边的夕阳的光辉直射了过来，刺得我睁不开眼睛，可太吾容音还是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

为了照顾我，太吾容音将自己的瘦马留在了太吾村里，挑选了一匹更健壮的马匹来拉马车以为代步。这样一来，若是天黑之前不能抵达城镇，夜间我也就有了可以安歇的地方。

“怎么啦，黛儿？”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太吾容音侧过头，微笑着看我。

夕阳的金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让她原本显得有些瘦削的线条柔和了起来，在她琥珀色的瞳孔里，还闪动着温柔的光。

我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回答了她：“没什么，我只是想透透气。”

她扬了扬嘴角，将身子转了回去，继续关注着前方的方向。

“对不起，黛儿。”她突然开了口，“日落之前，可能到不了镇子上了。”

这是我离村的第五日了，这五日以来，我们一直在往南边前进。

这五日里，太吾容音白日里总是不紧不慢地赶路，但在傍晚来临前，她总能带我到达村镇上，夜间时总能在客栈里安稳地休息。第二日的白天，她也总是会坐在床边等着我自然地醒来，从来没有催促过我。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选择和她一起踏上这段旅程，都有些成为了她的累赘。

“我没关系的！”我加大了音量，迫切地想告诉她我的心思，“今晚不用去客栈，睡在哪里都好。”

“只要……不给你添麻烦……”

“你不应该这么想，你从来没有给我添过麻烦。”她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不过……今晚确实可能要睡在野外了。”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在密林中向上仰望，漆黑的天河中满是璀璨的星星点点。

虽然还在太吾村里时，我也经常能看到这样的景色，但心中的感觉却与此刻完全不同。我从来没有这么晚还离家在外过，如果此刻在我身边的不是姑姑的话，父亲恐怕要担心坏了吧？

虽已是夏末，又身处密林当中，夜间的温度还是有些稍凉。我不自觉将身子往面前燃烧着的熊熊篝火更靠近了一些。

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的状况，太吾容音从马车里找来一块毯子，轻轻披在了我的身上，然后在我身边坐下。

“黛儿，先只委屈这一晚，明日我们就能到镇子里去了。”

太吾容音翻动着正在篝火上烤着的野兔，让火均匀地烤过每一个地方。

“喏。”

我接过了她递来的食物，闻着扑鼻的肉香，犹豫了地看了她一会。

“我还不饿。”她总是能读懂我的意思，于是她又再一次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黛儿乖。”

我又等了等，然后才咬了上去。

出奇的美味。我以为这本是充饥之物，会淡而无味，但不知道太吾容音是怎么加工并且处理了它。

这手艺，相比……相比那个人，也毫不逊色。

“抓到这野兔之后啊，我特意找了一些植物，把它们挖出来之后，取出埋藏在它们之下的天然盐矿，才能让野兔的烤肉好吃一些。”她将双手夹在膝盖上，如数家珍地和我说着，“这野外虽然有一些害人的虎豹狼虫，但总的来说，还是益人的东西比较多。”

我一边听着，一边风卷残云地消灭了眼前的食物。

“看来真是饿了。”太吾容音看着我，满意地笑。

吃饱以后，感受着从篝火传来的热量，困意也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我不停地眨巴着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仍然收效甚微。为了不马上睡过去，我决定和太吾容音继续搭话。

“姑姑以前……也是这样赶路的吗？”

“算是吧。”太吾容音将身子向我靠近了些。

“算是吧”？这个回答算是哪一种情况呢？

她回到太吾村的时候，是孤身一人。尽管叶逢君一直默默地守护在她的身边，但对于她来说，她便一直是一个人。

有时候一个人睡在这密林里，就算点着篝火，难道不会害怕吗？

暴雨天，雪天，如果不能回到镇上，连一块遮风挡雨的屋檐都没有，她又是怎么度过的呢？

这些事情，只是在脑海里想一想，就让人觉得孤独。

“……谢谢你，黛儿。”

我倚着她的肩膀，在迷迷糊糊睡去之前，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