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话:离开学校

在这之后，优马的伤因为运动过度恶化了，我把他带到了保健室。松岛身着白衣，严厉地训斥了我们一顿。优马躺在崭新的床单上，让我代他回去签到，看来他是打算直接逃课了。不对，如果「不按摩伤会恶化」，也只能这样了。

 

总感觉只有我在被冤枉着。

 

「还有时间换衣服吗？」

 

虽说体育馆有男子更衣室，但特意到那里换衣服的傻子毕竟还是少数派。通常情况下，没等女生离开教室，男生们就开始脱衣服了。引起女生不满。我也觉得麻烦，就把制服脱在了桌子上，但现在女生已经回去了吧。

 

索性直接穿体育服一直过到中午吧。

 

我敷衍了事地想着，踏上了楼梯，看到楼上有一道身影。

 

「田崎君。」

 

她留着松散的亚麻色波浪头。小小的个子，哪怕隔了几节楼梯也只比我高一点点。就像要挡住上楼梯的我，她挡在了我面前。她圆溜溜的眼睛里装满了认真。

 

「那个……你是谁来着？」

 

我吐出疑问，似乎感觉在班里见过她。马上就要上课了，她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怀疑的眼神，她缩回了伸出的手。

 

「我，我是和你一个班的林！」

 

「……哦。」

 

说起来确实是叫这个名字。

 

林突然有所反应，焦急地抓住我的手，扯着要走。

 

「喂，喂！」

 

「马上就好！」

 

被林拉着匆匆下了楼梯，带到了楼梯转角处。这时，我听到了从走廊那边传来的脚步声。

 

「真是的，也不换衣服，在乱跑什么呢。」

 

听到了这么一句牢骚。我从扶手之间窥望，看到绀野不耐烦地在地板上走过，踩出一阵擦擦声。她没有注意到楼梯这里，就那样直接走向了自己教室。而她来的方向，正是我教室所在的那边。

 

是我多虑了吗，不对。

 

我想起了优马在体育课上对我说的话。

 

看来绀野已经在付诸行动了。

 

「对不起。」

 

「没事……」

 

事到如今，她要还向甩了的对象索求什么呢？我一边为心中的痛感所左右着，一边向林表达歉意。林让我回避了绀野，但此时像是做了错事一般低着头。

 

「如果多管闲事了，十分抱歉……」

 

「倒不如说帮大忙了，十分感谢。」

 

我和绀野分手的事实，似乎比我想的还要广为人知。像林这样，察觉到我在回避绀野的人可能也会有的。也不必管这是好是坏，绀野十分有名，作为和她交往的弊病，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干脆，就直接对她说不要和我扯上关系吧。

 

这种浑浊不堪的想法，随着上课的铃声而烟飘云散。

 

「上课了呢。」

 

「确实上课了呢。」

 

松开牵着的手，林为难地腼腆起来。

 

不知怎么，总感觉现在回教室很麻烦。

 

「林就回教室去吧。」

 

一直粘到马上上课才离开的前女友——绀野不在了之后才回去，一定会让我在教室里十分不自在。如果还带着林一起回去，无疑会更令人误会。

 

我也不好意思让林卷入这种毫无根据的传言。

 

不知道她明不明白我的想法，林茫然若失地歪着头。

 

「……田崎君要怎么办呢？」

 

「随便逃逃课吧。朋友经营的咖啡店也开着。」

 

「咖啡店，吗？」

 

「嗯，一家叫做『De Rosa』的咖啡店。」

 

『Do Rosa』是冬木经营的咖啡店的名字。他从早上就开门，现在自然也是开店中。在中午店里变忙之前离开，也不会给他添麻烦。

 

并且冬木也不会对我逃课多说什么。虽然不能一直依赖这一点，但这种时候还是就这样做吧。

 

与我这种漫无计划的想法相反，林面露喜色，眼睛闪闪发光。

 

「那个Do Rosa，就是那个优雅男人做店长，的那个『Do Rosa』吗！？」

 

冬马很优雅？好吧，应该是有优雅的成分。对于林的急变，我一边感到困惑，一边尽力让她冷静下来。

 

「额，我想大概和你说的是同一家……吧？」

 

「那我逃一下课应该也可以的吧？」

 

我好像搞砸了什么。

 

「……昂，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

 

我在鞋柜那里换上了运动鞋，带着林溜出了学校。

 

 

咖啡馆『Do Rosa』的店面，是冬木所拥有的一栋中层公寓，被淹没在车站周边错综复杂的小巷之中。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据说在车站修整的时候，区画整理的只有车站和高中之间的大路，除那之外的老旧房屋就还在那里排列着。由于建筑劣化而不断重建的过程中，似乎只有道路的复杂性没能得到解决，一直延续至今。

 

大致来说，就是被迷宫一般的巷子包围住了。

 

「回家途中想去过好几次，但每次都会迷路……」

 

「我偶尔也会那样的。所以现在就只走自己熟悉的路线了。」

 

巷子曲折而又错综复杂，连车都到了几乎要相擦而过的程度。偶尔也会突然出现一个出租车场，道路的高低差让人无法把握住距离感，这也加速了迷路。

 

「没想到田崎君会知道这家咖啡店。」

 

林好像很喜欢咖啡店和个人进口杂货店之类的地方。她兴致勃勃地说着『Do Rosa』连我都不知晓的一些事情。比如当选了关东二十大隐藏咖啡店啊，冬木磨制的咖啡豆得了什么奖啊，之类的。

 

「不，与其说知道，我正在那里打工。」

 

「你在那里打工吗！？」

 

不出所料，她很震惊。林两眼放光，就像个小孩一样。相反，因为对我而言，冬木就像是老朋友、冤家一般的关系，所以听到林所说冬木作为咖啡店老板的一面后，我十分惊讶。

 

「看，就是那个有院子的地方。」

 

那是一栋从巷子这里稍微往下，以白色墙壁和木质阳台为特征的公寓。店前面是几个咖啡馆用的停车处，还有一座兼具菜园功能，干净整洁的小院子。从面朝庭院开着的窗户中，可以窥见屋子里面雅致的北欧装修风格。

 

「紧，紧张感来了。」

 

「没问题的啦。」

 

她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穿着制服来的这里，有点胆怯地退到了后面。说起这个，我也是穿着球服来的呢。我没管林的踌躇，直接拉开了店门。

 

「好了，请进。」

 

「…………多谢。」

 

也许是因为现在离中午还有段时间，客席那里的店员似乎只有冬木一个。我穿着球衣，林穿着制服，对于我们这副在上午的店里过于另类的打扮，冬木皱起了眉头。

 

「逃课可不值得夸奖哦。」

 

「因为我没带钱包，，消费就从工资里扣吧。」

 

「还是跟你父母报告一下比较好吧。」

 

「拜托你放过我。」

 

听到我的话，冬木无奈地耸了耸肩。为了方便我一个人住，我父母决定由冬木负责看管我。我在冬木店里打工也是其中的一环。

 

「拼配咖啡两杯，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就走了。」

 

「好的好的。这位小姐，需要加牛奶吗？」

 

「不，不用了。」

 

林似乎在试图掩盖自己的羞涩，不让我察觉到。她紧张不安地回应道。

 

「嗯——居然有这么可爱的朋友，春人也不容小觑呢。」

 

「要你管我！」

 

避开冬木的调侃，我们坐到了窗边的沙发上。平时霸占这里的邻居熟年女性们也不在。透过缓缓摇曳的蕾丝窗帘，可以看到小巧的庭院。

 

林坐在沙发上，不断好奇地环顾四周。想来这里看来确实是本意。

 

「和杂志介绍的一样，确实是家有着安静氛围的好店呢。」

 

「嗯，确实呢。并且也没有来这里逃课的学生。」

 

「不是这个意思啦！」

 

「哈哈哈，开玩笑的。」

 

听到我的玩笑，林撅起嘴，做出一种抗议的姿势。但是在这个时间位于这里的林也是共犯者。「真是的」林假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坐到她的对面。

 

「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用从柜台那里拿来的纸巾擦着手，若无其事地问道。

 

一句缺乏主语的提问，其所指不言自明。

 

林为什么要告诉我绀野来我们班教室了呢？

 

不对。

 

林为什么不让我和绀野碰面呢？

 

「……」

 

林抬起头，从她刘海缝隙中窥视到的表情，我解读不能。

 

我们两人之间毫无关系。就我所知，林和绀野也没有任何关联。坦率地说，她和我们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虽说从结果来看，我避免了和绀野的相遇。但我不认为林有这么做的理由。

 

为什么？

 

「......对啊，是为什么呢？」

 

沉默之后，林似乎想回避这个问题。

 

「这样啊。」

 

如果我想要追究，应该也是能做到的。但与之对应的，我也必须回答这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心结。我为什么要避开绀野呢？我和绀野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这件事就先过去吧。」林的眼神似乎在如此劝说。

 

林这种含糊其词后放置不管，来让关系不起风波的做法，我也十分认同。

 

「让各位久等了。」

 

鼻前掠过一股咖啡的香气。冬木轻轻放下两个客用杯子，各倒满了咖啡。中间的小盘子里放着四种小司康，每种一个。

 

「连这都招待到了真的好吗？」

 

「这是坏大人给坏孩子的礼物哦。」

 

冬木灵巧地向我使了个眼神，转身离去。原味，抹茶，巧克力，最后一种是他出的新品吧。在林动手之前，我咬了一口这个迷味司康。

 

「唔……」

 

在舌头上传播开的辣味，辣的让人发麻。对此，我直接灌了一口咖啡来冲淡辣味。

 

「怎，怎么了？」

 

「咳咳……没什么。」

 

我充满怨意地瞪向冬木，得到的自然是他那从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