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背景小马》(7)过渡乐段③ 伤感 长篇小说

刺骨的寒意把我拖出了小马镇,沿着泥泞的小路穿过森林,回到了我的小屋,那粗陋的壳子里。门在我背后摔上之后,我的蹄子也停不下来,我绕圈子也停不下来,大口喘气也停不下来。
我继续在房间里转着,只觉得心脏好像要从眼睛里蹦出来。我咬紧牙关,努力在壁炉前面停稳,把我的角靠在了砖砌的壁炉上。整个世界都在震撼,摇晃,然后……爆炸了。
有谁在尖叫。我大口喘着气,眼看着我的马鞍包被砸到了墙壁上。在嘈杂的暴雨中,挂在墙上的乐器纷纷跌落,显得愈发狼藉。长笛碎裂成了两半,小提琴爆成了木屑。我跺着蹄子从上面踩过,沿途把所有的碎片都踢飞到了四处。我自己的碎片,那些依然还能发出噪音的东西——所有的,都在咆哮,都在吼叫。
空气中弥漫着味道,血的味道,汗的味道,痰的味道。童年在我眼前腐烂,没有香味儿来掩饰它的衰败。我猛扑到被遗弃的死尸那不再流血的伤口之中,发现我自己的小床还在下面等着我。我蜷缩起身体,把蹄子环抱在胸前,免得我再把这小屋里剩下那些依然美丽的东西也砸个稀烂。灰尘和乐谱如下雨一般纷纷飘落,纷纷扬扬落在我身上。洒满了冰冷挽歌那暗淡的音符。这是唯一陪伴着我的同伴了。
直到第十次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才醒悟了真相。再一次,泪水在我最渴望的时候却半点儿也流不出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温暖我。由此,我才明白了,我一点儿都没想错,我一直都在承受着诅咒。而直到那时候,露娜的匕首才真真正正地扎进了我的后背。
光是看着小马镇这样的陌生小镇在我身边生生死死,对我而言就已经够受的了。我从不需要的,我根本不想要的,是月亮舞专门跑过来,让我看清楚自己劫后余生的遗产之中又死去了多少,还有多少能活下来,并且告诉我,曾经珍惜的一切都会一去不返。而这,都是因为一个可怜的,缺失的因素。
就是我。
我用蹄子抱着脑袋,再一次,刺骨的寒意变得难以忍受。一如既往,我期望它能唤醒我每一根清醒的神经。而且,我的愿望依然没有实现。
没有任何一只小马是微不足道的,每一条生命,都是宏伟得难以置信的纪念碑的奠基石。随着小马死去,那奠基也一同崩塌。这样美丽的悲剧,每天都会上演。清醒的每一瞬间,都有爱与美的巨作在崩溃。几乎没有小马身受诅咒,以亲眼见证这惨剧。
我,是其中极少数的小马——实际上,还是唯一的一只。我已经失去了希望这么久。可现在——只是现在——我没有朋友了。
当我努力追忆着她们往昔的笑声之时,我颤抖着,把脸深深地埋进了床单里。
不,这根本不是祝福。
* * *
“你会来找我练习是件好事,心弦小姐。”暮光闪闪说道,她声音很低,慢慢地绕着我转着圈子。“防护魔法需要精神高度集中才能掌握,这可真不是独角兽能……从自己的寂寞之中轻松学成的本领。”
集中精神没问题,我站在图书馆正中,轻松地在头顶架构好半透明的绿色穹顶。当我维持魔法运行的时候,心思完全放在另一个问题上,这才是我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
“看起来,你只靠自己就学了好多的东西啊。,闪闪小姐。”从自己冥想的位置,我非常小心地低声说道。
“嗯……”她微微皱起了眉头,表情冷漠而空白,显得很沉重。她的目光在地上游移不定,迈步走向阴影中。“我想我一直都拥有……魔法方面独一无二的天赋吧。”说到这里,她咽了口唾沫,继续往下讲。“可我一直认为,就算天赋再出众也好,不付出努力,和魔法领域的联系就根本没有意义。”她驻足不前,昂首望着空中,蹄子轻轻磨着地板。“这般天赋,值得去拼搏。”她舔着嘴唇。
我隔着昏暗的图书馆盯着她,几乎忘了我的防御力场。午后的阳光从附近的窗户透射进来,形成了一道泛着些许尘埃的光柱,照亮了她的脸庞。
“请容我斗胆,闪闪小姐。”我努力向她微笑,可我发誓,我的表情比她还要悲伤。“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学徒,但是你……看起来,最近你拼搏够多的了。”
暮光眨着眼睛,慢慢地,她朝我望了过来。“不经拼搏,又如何去精通魔法呢。心弦小姐。”
“是的。”我点点头,“可,魔法就是所有的一切吗?”
她张口欲答,却一时间坐立不安。最后她脱口而出。“这样更简单明了。魔法,就是这样。我曾经以为这就是所有的一切。”她喉咙中微弱地响着什么,却被她压了下去。“这其中……有些很幸福的东西。幸福,而且简单。在我孤身度过的那些日子里,学习,把全部的心思都投入那些满载魔法奥秘的大部头里……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是,如果你只知道孤独和寂寞,那……寂寞也不那么糟糕。”
我实在是情不自禁,防护力场就在此刻溃散了。我再也不畏惧第八挽歌,“哦,暮光……”我开了口,声音中充满了哀伤。可是还没等“陌生来客”朝她抱过去……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不假思索地,暮光随口说道:“请进。”
当她走入图书馆的时候,我就和暮光一样震惊。自从方糖小屋的事情发生之后已经过去两天了,然而月亮舞却踪影全无。她根本没给暮光任何解释和抗议的机会。
“我不能走,现在还不行。我……我只是得……”她站住了,眨着眼睛,然后朝我看了过来。月亮舞的唇边没有丝毫笑容。我终于看到了一张完美无缺的陌生面孔。“哦,嗯……不好意思。”
“不,我……呃……”我浑身一震,现在我已经学到了比影子还要虚无是一种何等价值。这整个的来访,简直就像安排好了专门要出麻烦一样。本来我觉得,与其说暮光需要陪着我,倒不如说我更需要陪着她。可现在呢?月亮舞也在?“我才是得告退的那个。”
暮光转过来眯着眼睛盯着我。“心弦小姐……?”
“我该早点儿提到这回事的!”我笑得很空洞,急急忙忙地把鞍包飘到背上。“可我两个钟头之后还得去上音乐课呢。是蹄小姐的孩子,呃……叫什么来着?小……白?”
“小乖?”
“对对对,就是她,那个小神童。我得教她一些……呃……长笛独奏。谢谢你能腾出时间来教我,闪闪小姐。”我已经偷偷摸摸地往外溜了,可现在,我早已离开了暮光和月亮舞的视野。这一刻,她们的眼里只有彼此。两只小马四目相对,眼中居然毫无恶意,只有迷茫,空虚和……难以言喻的情感。这让我十分困惑,我有种感觉,就要发生什么不可思议……或者是非常恐怖的事情了,也可能是兼而有之。于是,尽可能悄声无息地溜出去的同时,我偷偷用魔法打开了图书馆的侧窗,然后出了正门。
一出门,我立刻贴上了树屋图书馆的外壁。确保没有哪个镇民在街上看着,我顺着墙根溜到了刚刚打开的窗户下面,钻进了窗台下面的灌木丛里。
在那里,我可以很容易地听到她们之间呢喃的每一个字。在安静而孤独的颤抖中,我静静地聆听。
“月亮舞,我还以为……嗯……”
“以为我现在已经走了?”
“呃……对……”
“我本来也这么想的。一个钟头之后,我会坐火车回吠城去。可……就像我想说的那样,临走之前,我还是得来一下。毕竟,这样才礼貌……”
“你想当面告诉我,你不打算再参与学习计划的设计了。”
“唉,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不是吗,暮暮?”
“月亮舞……”
“我知道!我很抱歉!我……我只是……”
致命的停顿,沉默。
最后,月亮舞又开口了。“不,我一点儿也不抱歉。就是这么回事。暮暮,我一点儿都没觉得有什么可抱歉的,连装都装不出来。我看着你,听着你,在我面前的就是个万事通、全都知。你知道最伤心的是什么吗?我一直都是这么感觉的。我知道,我一直都是这么感觉的。因为早在我回忆的起点,哪怕是回到我们的童年时代,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总是没完没了地纠正我的错误。你高尚的道德标准,让你不管着我就不舒服。一天到晚,不管我做什么也好,说什么也好,你总是没完没了地指责我这个不对那个不对,而且-”
“而且你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辈子非得忍受这么一个孩子?你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忍受她,为什么会陪她一块儿玩,为什么会和她一块儿游戏,甚至一块儿上学?”
“我……好吧,你把我的火气提前泄光了。”
“那你也愿意帮我这个忙吗,月亮舞?”
“嘿……要怎么样?把你当面对我说的那些话再重复一遍?当我们本该享受相聚的美好时光的时候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训得我狗血淋头?比如我这么幼稚让你多憋屈?你是怎么把我当成个巨婴?你是怎么觉得我是个懒鬼,蠢材,不走脑子的二货-”
“你都没留意过自己不知不觉过分了多少回吗,月亮舞?你明不明白,有时候你说的话多伤其他小马的心吗?”
“那你又明不明白,你又有多伤害自己吗,暮暮?”
再一次,沉默降临了。片刻之间,我就只能听到她们的蹄子磨着地板的声音。从这回声的反应时间来看,她们之间横亘的距离恐怕足足有一个宇宙那么宽。
“到小马镇来就是个错误,暮暮。我只能怪我自己,只不过是我又干了蠢事,而且从中能学到宝贵教训了。一遍,又一遍,我知道,你只会同意我的看法。”
“月亮舞,别说-”
“而且你也别想说什么好话来安慰我!你又能怎么做?对我再讲些大道理?还是不管这事儿让咱们俩有多郁闷都试着先忍下来?甚至都别去在乎?暮暮,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咱们在一个房间里,我感觉就像是如履薄冰!每一步,每一丝裂开的声音都让我心惊胆战!光是想着我说下一句话会不会又哪里惹到了你,我心里都慌得想吐。”
“我真的遇到过这种自制力吗?月亮舞,要是我在镇上认识的小马之中,哪怕只有半个镇的小马,都跟你一样又疯又野,根本无法预测的话-”
“可至少,你能和半个镇的小马们都处得那么好,暮暮!”月亮舞的声音沙哑了。“那,你怎么会和我在、在一个屋子里都、都受不了呢?”
下一阵的沉默非常痛苦,就像是洒在伤口上的咸盐。
月亮舞在抽泣,最后,总算又用颤抖的声音开了口。“我不能说谎,暮暮。说起你有多少次让我沮丧到想把脑袋上的那根角给生撅了,我都不想去数了。可是,至少我有胆量……去……去承认,有些东西也到了该入土为安的时候了!有些开始的时候简直疯狂得难以置信的东西……”
她的声音消失在呜咽之中,只剩下一片茫茫的白噪音。直到暮光的呼吸声,一步步蹒跚地向她接近过去。
“总……总会走到这一步的,不是吗?”我几乎能想到她艰难地把泪水咽下去的动作。“就算我们还小的时候,我们也受不了对方。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月亮舞?我们到底是怎么一路走到毕业的?”
我听见月亮舞在笑,笑中含着泪,就像是深深的伤痕。“好吧,暮暮……我猜,那是因为孩子们不管摔倒多少次,总是能轻松爬起来,对吧?”最后一次擤了擤鼻子,她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可我这一次已经爬不起来了,再也爬不起来了。这实在是……好吧,实在是太蠢了。我知道这太蠢了。你也知道……这太蠢了。”
“可-”
“我们根本受不了对方。永远都不行,我不知道……我都不想知道,当初我们到底怎么会以为我们能行的。”
暮光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她的蹄声拖沓,我意识到,她正在远离另一只小马。“所以,那,那就这样了?”
“对,暮暮,差不多吧。”
“我……我们可以……那个……”暮暮的声音颤抖,她的表情恐怕也是一样。“我会写信的,月亮舞。我会写信,然后……我们可以保持联系。至少我们还能知道彼此过得好不好-”
“那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会想读它们呢?不,话说回来,你又真的想写吗?暮暮?”
月亮舞的下一次呼吸声隔了很长时间,她打开了图书馆的大门。在门口,她停了下来,我听到她的声音同时响在室内外。这声音清淡缥缈,如同幽灵。所以,我差不多也明白,暮光的生命之中正在永远失去的是什么。
“我很高兴,暮暮,你在这里并不孤独。我很高兴在小马镇你还有能容忍你的朋友,至少耐心和信念比我要强多了。这都是你应得的,真的。我只希望你能尽最大努力去让她们变得更好。”
“而我,只希望你别在里面使坏就好了。”
月亮舞如遭雷殛,有一刻,她似乎想再说些什么,直到她意识到——就像我一样明白——言语,对于早已失去曲调的合唱而言,再也没有了用途。眨眼间,她离开了暮光,迈着解脱的欢快步伐穿过小镇而去。当图书馆的门在她背后关闭之际,我想象着暮光的声音在颤抖。不过我也不确定,因为我迈着同样轻快的步伐,紧随着月亮舞追了上去。
* * *
二十分钟之后,我找到她了。她正坐在火车站月台的长凳上。腿边放着她的马鞍包。她一直在朝东方遥望,火车很快就会从那里开来,把她从这个家里带走,带去另一个家。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可我必须这么做。生命中充满最后的机会,没有任何一个该被白白浪费掉。和往常一样,我努力思考了一番,于是当我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我开口说道:“所以,你要去吠城?”
她眨眨眼睛,抬头望着我,脸上的笑容很熟悉,但却非常空洞。“对,盐湖城的兄弟城镇。一说起来就好像‘天呐兄弟,我已经腻味透了这个城了!’”她叹了口气,一蹄子捂在脑门上。“啊……还请原谅,通常我能讲的梗可比这强多了。”
“反正又没谁给钱。”我耸耸肩,然后在长凳另一端坐了下来,跟她隔了一段距离。“我是要去……呃……马哈顿。就我自己去。我可一直都想知道‘大苹果’到底能不能吃啊。”
“我自己也去过那儿的。那个城里充满了……好吧,某些东西。”月亮舞喃喃道,盯着东方的地平线。“不过我向你保证,绝对不是苹果酱。”
我盯着和她相同的方向,用蹄子揉着鬃毛。我的心痛苦地跳动着,只怕她的火车随时会出现。“真羡慕你啊,我还得等几个钟头呢。不过你还好,去吠城的火车很快就来了。”
“哦,是吗?为什么?”
“你看起来简直都快累瘫了。我都不知道,小马镇会有那么累吗?”
“呵呵……我自己本该早就预料到的……”看起来,她好像还想继续讲,但是痛苦的想法却让她的嘴唇在犹豫中颤抖着。
我温和地注视着她,她白色的毛皮,浅紫色的眼睛,深红色的鬃毛。我还记得曾经亲蹄为她梳理那头鬃毛,随着音乐编织成美丽的发辫。而暮光给我们念起了老奶奶的童话故事,这故事在闪闪家族之中已经传承了不知多少代了。
“我来小马镇,是为了见朋友的。”我说道。月亮舞总是那么我行我素,我决定,最后一次和她一起做回自己。“结果啊,比我想的可要差远了。”
“呵……”她朝我淡淡一笑,“你也是,嗯?好吧,这世界还真小啊,嗯……”
“拜托……”我声音很轻,脸上的笑容就像把这些话从心里说出来的时候一样痛苦。“叫我天琴吧。”
“我来这儿也是来看朋友的,天琴。还是一位童年好友。”月亮舞告诉我。她遥望着远方,低声说道,“她的名字是暮光闪闪,在这镇子里,这丫头可是大名鼎鼎呢。可能你都听说过她。”
“不是有句老话说的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哈……你听起来简直和她一个样……”月亮舞深深地吸了口气。“只不过没她那么傲慢就是了。”
“傲慢?”
“嗯……不,甚至都不是傲慢……”她用蹄子揉着额头呻吟不已。“自从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来这儿是专门为了帮她的。结果……却发现了那些年到底意味着什么。时间……让我把过去那些回忆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什么样的回忆,介意告诉我吗?”
她重重地咽了口唾沫。“烦恼的回忆,沮丧的回忆。两个孩子之间没完没了地顶牛,连睡衣派对都顾不上,只顾着打架赢过对方的头痛回忆。”
我在我坐的地方不自在地扭着,喃喃道,“不是所有的孩子……时不时都有点儿这种问题吗?”
“是啊,可这些问题,都该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掉的。至少通常来说应该如此。可是,暮暮和我却……”她停了下来,咬着嘴唇,然后望着我。“我觉得,她成长的速度也太快了。这没有什么错,真的。还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她就那么聪明,那么好学。而我……”她的视线越过我,望着遥远的地平线。那双紫色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真相,微微湿润了。“她是对的。”
“嗯?”
“暮暮是对的……”月亮舞的声音在颤抖。她在我面前镇定自若,成熟得出奇。“我现在还像个孩子一样。可……”她的声音变得和视线一样坚定。一声长长的悲叹,在这冷漠的下午之中眉头紧皱。“她不知道的是……我曾经别无选择,只能长大。她从没有像我这样去走入这个世界,至少没有像我这么早。当她蜷缩在皇家导师的羽翼下从书本中了解魔法的秘密时,我则是亲身去探索了艾奎斯陲亚,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灵,近距离看清了现实生活的真貌。不管做什么,我都必须去体验世事的艰难。这让我成长的速度比想的还要快。所以现在……”她轻声笑了起来,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蹄子。“所以现在……我实在是情不自禁。我就是喜欢当个大孩子。我喜欢去尽情玩耍,去搞怪犯傻,去随心所欲地过日子。这是因为我明白……不,我知道,如果我们不停下来去珍惜每一天,生活流逝的速度会变得有多快。”
她吸了口气,忍着没哽咽。她注视着我。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当个老师了。”月亮舞说道,“我想让自己包围在青春岁月之中。我想见证每一天生命在我周围如何绽放出花朵。你觉得,就为了这个才选了这份职业,是不是太浅薄了呢?”
我慢慢地摇了摇头,“不。一点也不。”
“而现在,暮暮她……”月亮舞朝火车站外望去,远处是小马镇的影子。慢慢地,她的唇在颤抖,眼中已经溢满了泪。“现、现在,暮暮她在这么一个美好的地方,周围有这、这么多美妙和神奇的东西,可她究竟知道这些吗?我是说,她真的、真的明白吗?”她咽着唾沫,声音已经被泪水哽得变了调。“我觉得她根本就不明白。我觉得,她根本没发现,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她居然变得如此老气横秋,甚至连退后一步重新去获得快乐的机会都没有了……那幸福……放松的意义,生活的意义,那幸福……可她就是没法把鼻子从书本上抬起来,她就是走不出那高高的象牙塔,好醒悟过来意识到……她忙碌的那一切,根本不值得这么呕心沥血。而且……那看起来简直太痛苦了……”
“也许……”我鼓起勇气开了口。“……有谁能帮她这个忙,帮她找回自己的快乐?”
月亮舞闭上了眼睛,“我是不行了。”
我没去费心问为什么。
无论如何,她回答了我。“因为……”她抽泣着,痛苦地望着我。“我之前已经试过了。虽然时间很短,可我再也不想来了。我知道,只是和暮暮同处一室短短几天时间,我就一下子老了好多。每次我回到那里,感觉都离死神更近了一步,她陪伴在一位不朽的皇家天角兽身边那么长时间,长得……长得我都不觉得……除非死神到来,否则她恐怕都不会自觉。而当她醒悟之时,她,还有那些她身边的小马们……已经为时已晚了。”她哆嗦了一下,伸出蹄子抹干眼泪。“有时候,我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趁着现在下决心还不那么痛苦的时候,最好干脆利索点儿断了吧。特别是我们现在还有那个力气去埋葬它的时候。”
我听到了汽笛声。朝远处望去,这次,轮到我努力克制着哭泣的冲动了。来接她的火车在地平线上已经隐约可见,她已经站起身来了。我想唱响挽歌来纪念这个时刻,可我的嘴太麻木了。
“嗯……好吧,至少我知道失去什么是我能承受的,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月亮舞背上了她的鞍包,笑得无比坚毅。“我有一大群学生在等我,我有一份值得拼搏的事业。”她颦然一笑,“唉,我甚至还有一位可爱的绅士,可以一块儿陪着走下去呢。”她低下了头。“这都是我能承担得起的,更重要的是,这都是我希望去承担的。”
现在,我一直在努力挣扎着不哭泣出声。我清了清嗓子,尽量不去看到那呼啸的火车进站停稳。我从没想过这一刻会如此喧闹,如此讨厌。当我为了盖过火车的声音不得不大喊大叫的时候,火车排出的蒸汽像寒雾一般滚滚而来。
“我相信你前方一定有幸福美满的生活在等着你。暮光也是一样。”
“过去就是过去,天琴,我选择前往未来。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只不过现在,我再也没理由去回首过去了。”
“我希望你努力的一切都能梦想成真,嗯……请问你是……”我恳求道,视线在泪水中模糊了。我知道她的名字,我珍惜她的名字。我只想最后一次亲耳听到它,把它牢牢记在心中。听她亲口告诉我。
她满足了我的心愿,朝我俏皮地挤了挤眼睛,她的微笑,她的一切都永远留在了我心底。“大名是月亮舞。要是有一天你在报纸上看到整个吠城都垮下来化成渣了,那绝对就是本姑娘干的好事啦,妹子!”
* * *
夜幕降临了,为小马镇蒙上了漆黑的裹尸布。暮光闪闪坐在方糖小屋一张桌子旁,今天她来的比往常要晚,不过似乎并不介意。尽管两天之前发生过相当戏剧化的事情,但周围的小马们似乎也没去多留意她。
不过,最终还是有一只小马来到了她的桌旁。我在她面前徘徊了几分钟,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直到我想起了刚刚失去的朋友的声音,觉得再装下去根本是荒唐透顶为止。
“咳咳。嗯……闪闪小姐?”
她慢慢地从一直在仔细阅读的笔记上抬起眼睛,“咦?”眼睛眨了眨,好像刚刚才从梦中醒过来。“哦,实在对不起,我可以帮你什么吗,这位……呃……?”
“我是心弦。我在想……那个……”我假装哆嗦了一下,“哦对,你现在下班了,对吧?我真不该再问你任何和图书馆有关的问题了……”
“不,不用这么客气……”她勉强一笑。“我明白你需要帮助,我总是随时愿意帮助小马镇和每一位小马进行研究。你需要什么呢?”
“嗯……不算是个问题。我只想问一下,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上堂魔法方面的私教课?”
“哦,哦这样啊……哈哈哈……”暮暮长叹一声。她的目光轻轻地滑落到面前的桌面上。“我……我根本没资格当谁的导师……”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反应可新鲜得很。“什么……呃……为、为什么你会这么说,闪闪小姐?整个镇上每只小马都说你是魔法元素,而且-”
“我只是……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真的很想学习魔法,我猜……我可以尽我所能……来、来给你……上一课……”她终于把话说了出来,痛苦得直哆嗦。
我慢慢地咽着唾沫。在我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列火车正缓慢地驶出车站远去。我没去看我的朋友,只是低着头喃喃道,“是……是因为时候不好吗?你……你看起来好像很消沉的样子。”
“我想我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吧,”暮暮低声喃喃着。“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个……”
就是这个。我向她笑了。我温柔地看着她,充满真诚和恳切。“谁说我担心了,闪闪小姐?”
她凝视着我,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童稚的热诚,然后又回复了成熟的睿智。尽管如此,某些柔软和真实之处已经暴露出来了。“我……我刚刚告别了我的一位童年好友。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我请她来我这里做客,并且帮忙组织当地的学习课程。可是……在她来到这里的几天里,只要是我们醒着,那么几乎每分每秒都在打架,吵得不可开交……我……我从来没有这么……”她摇了摇头,哀伤的眼睛扫过地面。“我从来不记得曾经和她闹得这么厉害……和她之间这么水火不容……从来都不记得有过这样的事。就好像我们童年时代那些美好的往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我慢慢在她对面坐下,把前蹄架在桌子上。“也许……时间把我们消磨成了最坏的模样?”
暮光咽着唾沫,但立刻就摇了摇头。“这个我根本不相信。我认为,从始至终,就算是外表和内心会发生改变,可我们依然还是自己。这个朋友……或者,至少我觉得她是我朋友,她肯定一直都是我的反面,和我格格不入。直到现在,我才醒悟到这一点。”她深深地低下了头,一声叹息。“我只觉得,真是太蠢了……”
我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糟糕的绝交,嗯?既然都发生了,我希望你也别太难过-”
“就是这么回事,我没有难过。”
“……没有?”
她抬头注视着我。“我没有对此感到难过。”说到这里,她艰难地咽着唾沫,眼睛睁大了。“没错,我感到难过的,并不是她就这么离开了我的生活,而是……这失去,实在是太简单了。就好像……”她咬着嘴唇。
我盯着她看。“什么,闪闪小姐?”
她的喃喃声非常轻,“就好像……我的生活中,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只留下……留下了一个大洞,心弦小姐。好大的一个空洞,一直就在那里。而月亮舞,这只小马,她和我……不知怎么的,还围绕在这个洞周围,而且把我们俩的个性如此冲突的事都给忘得一干二净,还成了最好的朋友了。我拥有的这些回忆……所有这些美好的回忆,忽然之间,对我全都毫无意义了。”一时间,她的声音哽咽了,眼睛也在抽搐。“我不明白,虽然多年以来我一直在学习,虽然我在逻辑思考方面那么用功,可……可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我摸索着自己的蹄子。在方糖小屋傍晚时分寒冷的灯光下懒洋洋地划着圈子。外面,星光开始闪烁。就像当初在卧室外照耀着公主们和白胡子法师在大地上的冒险一样。
“我……我曾经,有两个朋友。”我说道。
暮光静静地看着我。
“她们……是一个孩子所梦寐以求的挚友。”我微笑着,视线追随着桌面上旋转的木纹,品味着回忆。“她们俩一点儿也不像,一个非常有创意,不过挺强势专横的。另一个呢,活力十足,不过挺鲁莽冲动的。要是你把她们俩放在一块儿,再制造点儿问题,我毫不怀疑,她们非打得头破血流不可。哈哈哈……”我用蹄子挠着后脑勺的鬃毛,继续往下讲。“可我一直都爱着她们。当我们一路跑过城镇的大街小巷时,我最喜欢听她们俩扯着嗓子唱歌了。我喜欢和她们玩过家家,玩角色扮演,那些神奇和夸张的小游戏……因为她们俩的思维方式截然不同,想到的东西永远都不带重样的。我和她们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都无比宝贵,独一无二,一直到我踏入成年的雷区。”
我做了个深呼吸,向后靠在椅子背上。紧紧抓住我连帽衫的袖子,抬头仰望着头顶尘土飞扬的天花板横梁。
“然后……”我把嗓子眼里的大疙瘩咽下去。“然后我们长大了,分开了。我们都各自选择了属于自己的独角兽学校,最终选择了不同的职业。有一天——距离我们头上顶着玩具头冠一边唱童谣一边梳小辫的时光很远很远的一天——我们试着重新碰面。嗯……那恐怕是我们这辈子想做的最糟糕的事情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已经变得如此成熟,如此认真。曾经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东西,已经全都消失了。我的小伙伴们,她们依然像过去那样聪明、卓越、机智、美丽,依然是生来就伴随着快乐与祝福的小小生灵。可是,很悲伤,我们的友谊,无法再持续下去了。而你明白,这是为什么吗,闪闪小姐?”
“为什么?”她向前倾过身子,嘴也张开了。“为什么就不能一直持续下去呢?”
“因为友谊就像是一首歌。”我轻声说道,“那些独一无二的旋律,不同曲调的合唱,点亮了这个世界,仿佛世间最美丽的存在。”我慢慢低下头,深深地凝视着她的双眼。“但是,哪怕是最壮丽的歌曲,缺了负责连接前后乐章的过渡乐段,也没有了任何意义。它会分崩离析,失去凝聚力,变得毫无谐律可言。美好的事物,一直都会是美好的事物。但它们并非命中注定要永远紧密相连。”
暮暮的脸绷紧了,她避开了我的注视。这时候,我只觉得她远去的速度比带走月亮舞的火车还要快得多。
我知道接下来需要说些什么。我伸出蹄子,轻轻地搭在她的前蹄上。“看着我,闪闪小姐。”
她照做了,目光非常虚弱。
“万物皆有一死。”我说道,“这是世间不变的道理。我们把它们铭记在心中,至少可以延迟终结的来临,还能非常的优雅和平静。只要我们能接受其中最宝贵的部分,并且在成长得更加枝繁叶茂之前去架起桥梁弥合鸿沟。你不仅仅是一只聪明的小马,闪闪小姐。”我轻轻地笑了。“你是如此幸运,不要让这些终结毁掉了你的整个生命,让你远离了周围的快乐和新的机遇。不要陷入绝望,否则,祝福之物也会沦为诅咒。”
她看着我,表情脆弱不堪。“我一直都在小马镇,我尽心尽力地完成着向公主写信的任务,向她汇报我对友情的学习成果。”她的嘴唇颤抖着,大滴的泪水从她脸上滚滚而落。“可……我从没想过……我会写给她一篇关于……我的友情迎来终结的……”她想继续往下讲,却无能为力。她的泪水决堤了,脸上泪痕纵横。她无力地扑倒在桌面上,任凭奔涌而出的泪湿透了桌面。
我用两只前蹄把她的蹄子紧紧握住。“听我说,闪闪小姐。从中去学习,去感受,但不要去反复深究。你现在还有很多朋友,就在此时,就在此地,就在小马镇。而你还没有失去她们呢。”
“我……我也不、不想……失去……她、她们……”她泣不成声。
“那就抓住时机,想想未来。”和她不一样,我的眼睛干涩的很,但我不会再为此愤怒了。我像老师一样充满诱惑地微笑着,那位会恶整学生并且喂胖小龙宝宝的老师。“尽量去享受生活吧,和你的朋友一同去分享生活的乐趣,或许,你就不用担心写下任何终结-”我的教导被一股涌上来的寒气打断了。我喘息着,捂住了嘴,睁圆了眼睛向窗外望去。
皎月已经高高闪耀在了巍然降临的夜幕之上。
我紧紧抱着自己,牙齿一个劲儿地打架。“不,不要,求求你了,现在还不行-”
背后传来了迎客铃的清凉声音,我扭头瞥了一眼,只见瑞瑞正踏进了方糖小屋里。她的鬃毛微微有些凌乱,不知道她又忙着缝了多长的面料。她打着哈欠,至少是以她能担当得起的那种淑女风范打着哈欠,然后用漂浮术把蓝色的围巾围在自己的毛皮上。
“哦,天呐!多辛苦的一天啊!哦~~~蛋糕太太~~!拜托告诉我,想买薄荷蛋奶酥还来得及……”
几波寒潮令我浑身发抖,我紧咬牙关,摇着头,绝望地朝着暮光的方向呜咽。“闪闪小姐,拜托,听我说,千万别忘了-”当我抬头之际,她已经走了。“暮、暮光?”我结结巴巴,四处张望。迷惘中,我只感觉到有个阴影从我身边掠过。再一次转过身来,我的心跳顿时都停了一拍。
暮光正在方糖小屋中穿行……而且直接快步走向她的朋友。“嗯……晚、晚上好啊,瑞瑞。”
“暮光!哦,我正好想见到你呢!”瑞瑞靠在蛋糕柜台上,把咯咯笑声憋了回去,冲她眨着眼睛。“你永远都不会相信我今天我给宝蓝莎莎做的这件礼裙!我是说呀,她通常是一只时尚非凡的小马,不过最近她发展出了一种刻意追求华丽的糟糕品味,而且……”说着说着,她停住了。当她睁大蓝眼睛仔细打量着她朋友的时候,脸色变得比原来白了一倍。“哎呀……暮光!你看起来……简直是糟透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暮光抬起了眼睛,勉强笑了笑,她的脸上泪痕交错,被眼泪浸得透湿。“我……我只想问问……你……你能不能……”
“暮光,亲爱的……”瑞瑞焦急地抬起蹄子搭在暮光肩膀上。“跟我说话啊!到底怎么啦?一切都还好吧?”
于是,暮光崩溃了,彻底融化了。她的四蹄再也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整个身体都快沉到地板下面去了。“不,一点儿也不好,我一点儿也不好。”她呜咽着,被眼泪噎得直打嗝,用颤抖的蹄子捂住了脸。“我……我现在……真的需要朋友来、来好好陪我说说话……”
在暮光彻底瘫倒之前,瑞瑞及时抓住了她,把她稳稳扶了起来。两个好朋友拥抱在一起,一同走向方糖小屋前门。瑞瑞轻轻地偎依着她的朋友,用温柔的拥抱和甜蜜的微笑接纳了她每一次蹒跚和呜咽。“嘘……好啦,好啦,亲爱的,就哭出来吧。然后你再把一切都跟我好好说一说……”
在房间另一边,我转过身来,用前蹄紧紧按住了颤抖的胸膛。此刻我的感觉非常快乐,却又烦闷想吐。放弃一辈子都珍惜的东西是什么感觉,那根本没法简单形容。但有些东西,还是早点儿断掉的好。我的微笑无比真实,它带着我从暮光幸福的倾诉旁边经过,离开了方糖小屋,投入了夜晚的忠实怀抱。
* * *
“哎呀,哎呀,星璇!”暮光坐在庭院的椅子旁边大声赞叹。阳光照在坎特拉皇城公寓的屋顶上,隐隐约约地闪着光芒。“你表演的乐器演奏真是太精彩啦!我差点儿都觉得应该把它当做是艾奎斯陲亚的国歌啦!”
“唉,要是再多用点儿鼓什么的就更好了。”月亮舞评价道,咂着舌头嘘了一声。
“露娜!”暮光惊叫起来,“这太没有公主样了!”
“我还以为我们要去追猎龙呢!”
“哦,我们会的,先等我们干掉艾奎斯陲亚的幻形灵坏蛋再说!”
“幻形灵太傻了!我们去揍龙!”
“先得等星璇演奏完我们的歌才-”
“其实吧,姑娘们。”我暂时停止了演奏木琴。
“你不是该说‘公主殿下们’吗?”月亮舞装模作样地朝我行了个屈膝礼,又冲暮光翻了个白眼。
“天——琴——!你该演得更符合角色个性!”
我清清嗓子,在蹄子之间旋转着木琴的击锤。“不,其实,我这首歌是专门给你们俩写的。”
月亮舞眨眨眼睛,“真的?你是说,不是假装的?”
暮光从高高的位子上跳了下来。“一首歌?给我们写的?真的吗?”
我咯咯直笑,“为啥不呢?我每次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想唱歌!”
“嘻嘻嘻!你听见没有,暮暮?我让她想唱歌呢!”
“才不是!她说的是我们俩让她想唱歌!”
“哦是吗?”
“嘿!”我叫了起来,一屁股坐到了她们俩中间。“这根本不是唱歌!你们俩到底想不想听歌了?”
月亮舞摆弄着自己的蹄子,“你……真的……只为了我们俩创作了这么棒的歌?”
我朝她笑着,“是呀!”我又看着暮光。“你说的也没错!因为你们俩都又酷又好玩!”
暮光的小脸在疑惑中挤成了一团。“可……你总是在当白胡子星璇。”
“而且你还老是冲着我们大喊大叫的,好像一只狗狗!”月亮舞说道,暮光和她一块儿哈哈大笑起来。
“可能我也不讨厌它吧?”我耸耸肩,“可能我也挺喜欢一直都当白胡子星璇。”
两个丫头都盯着我看。然后互相对视。接着,她们俩异口同声。“你好怪哦!”他们用蹄子轻轻戳着我,互相笑着,闹着,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团。
我也咯咯直笑,她们的关注让我陶醉,她们的陪伴让我陶醉。“所以呢,怎么样啊?想不想一起唱我写的歌啊?”
“当然啦,天琴!”
“是怎么唱的!”
“好吧,就像这样……”在温馨的羞涩之中,我用小木槌一个接一个地敲下木琴的琴键。“最,好,的,朋,友,永,远,一,起,唱——”
“最好的朋友永远一起唱——”她们俩同时扯着嗓子嚷嚷。目的相同,曲调各异,根本混不到一块儿。
“伙计们——!”我嘟着嘴,“你们不该喊出来!”
“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
“嘿嘿嘿……”我红着脸笑了。“不过,我们的确该一块儿来。”
“好的!”
“没问题,天琴!”
“咳咳。准备好了吗?”
“最,好,的,朋,友,永,远,一,起,唱——”
我们练习,我们歌唱,我们弹奏,我们丢三落四。阳光从金黄到深红,再到深紫,不管犯了多少错,我们依然非常和睦。
因为我们一起歌唱。
* * *
星空之下,森林的婆娑为我伴奏。我坐在小屋前的露台上,怀中抱着我的竖琴。没有用眼睛去看,我用心灵拨动着琴弦。微弱的绿光照亮了我额头上轻微的皱纹。我寻找着多年前曾经谱写过的一首小小歌曲的旋律,那时候,温暖还是一种可以品尝到的美味。
当我演奏古老的旋律时,我的旋律飞向未来,拼命想要弥合我周围的黑暗。每一天,我的生命都被越来越深地吞噬进黑暗之中。
我孤独地演奏着这首歌。在我看来,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是孤独的。
* * *
暮光……
月亮舞……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将我们的一切永远铭记。我们的友情永不消亡。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