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空游·倘若】病栋103——时令闲
作者的话：名字看似是恐怖小说实则并不。期末考前的一周，在盯着杯子时，突然结局冒出来了。然后大致构思了一下故事框架，发现是值得提笔的点子，于是便开始写。其中部分化用都市怪谈，也有真实经历，希望能给大家带来乐趣。
紧张的期末周抽空写几笔小说，绝对是非常独特的体验。话说能被录入于此，好开心啊。
堇子现在心里挺后悔的。
空荡荡的病房，此时只有她一人在病床上辗转难眠。窗外乡镇的星野隐隐若现，月儿明风儿清，可惜这些都与她无关。微烫的额头微微渗汗，短发的女孩青丝缭乱。即使经过药物治疗，病痛已略有缓解，发烧这个急症还是让人有的罪受。
堇子现在心里真的挺后悔的。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先静心养病吧。这样安慰着自己，堇子——还是睡不着。
睁开眼，些许费力地起身，手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打算借以消遣。然而刚要碰到手机时，她的手止住了。
因为突然间，堇子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悠扬乐声。音乐很舒缓，听起来源头仿佛不远。
堇子继续伸向手机。拿近脸边，仔细看了看，听了听。不是手机发出来的，再说这声音和手机彩铃听起来是不同的。但离床头柜远些时，好像又听不到声音了。
老旧的病房很空，没有别人，而且除了一台不知什么年代的有线电话，也没什么别的电子设备。堇子来了兴趣，也不顾养病了，戴上眼镜，踩上拖鞋，晃晃悠悠地开始在淡淡的月光下寻找声音来源。
病号服少女循声在床头附近转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目标——床头柜底。此时注意力集中在柜底，能够看到有微微光亮。见状，堇子便躬身弯腰，十分吃力地把桌柜推移开来，随后便惊讶地看到下面竟有一个小洞。小洞直通楼下房间，将灯光与声音传递过来。
堇子好奇地凑近，眼睛对着洞口向下看去。
其实堇子本也没有抱着有所收获的期望，因为洞口很小，能看到的视角相当有限。但偏偏在这有限的视角中，还真看到了源头：楼下房间中，摆着一张古典的老木书桌；书桌后，坐着一位穿着相当传统的、戴着山茶花头饰的紫发女子，此时正一手捧着本书，一手拿着笔，作势圈圈点点；在能观察到的大半书桌上，有一盏昏黄油灯和一个像是从影片中走出的唱片机，唱片机上胶片缓缓流转，而油灯稳定地散发出光芒，映得一切是无比的柔和；在书桌边，还能发现一只古色古香的香炉，轻烟袅袅，盘旋至上空一小段后却又立即无息消散。
没有柜体的阻挡，音乐声愈发清晰起来，连带着灯光也映出温柔，使人心静神宁。
堇子看呆了会儿。忽而醒悟，该睡了。
柜子便不再推回，唯恐惊扰到读书女子。疑虑获解的堇子心满意足地躺回到床上，听着悠扬音乐轻轻缭绕，仿若还有一丝丝檀香袭来。
月儿渐移，声渐歇，唯有床间起伏的夜色，和舒缓而规律的呼吸声在环绕。
昼一
“宇佐见堇子？”护士问道。堇子猛然回神，迎来护士询问的目光。她点点头，得到确认的护士把手中的输液袋挂上支架，连接针管。
此时已然是第二天早上。虽然经过相对平静的大半夜休养，但很不幸，病症还在持续。堇子有时在想，自己的病是不是不只是发烧这么简单——毕竟都过了一整晚，自己现在还是头脑晕晕，浑身使不上劲。
冒雨跑路简直是我这个假期做得最蠢的决定。堇子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昨日出游不带雨伞，后悔自己孤身来到这个小乡镇。现在好了，发起了如此严重的高烧，不知要休养几天，游玩计划全被打乱了。虽然本来也没多少计划。唉。
这般思虑着，堇子的眼神开始飘忽起来。飘着飘着，视线来到了床头柜这边。略显低矮的柜子被移动了一段距离，这显然是昨夜干的好事。护士过来时虽有看到，但也没管，毕竟并没有碍事。
移转身形，堇子探头至柜子后，再次看到了昨晚发现的小洞。小洞大约两寸见方，位于离墙脚两三公分的地面，大概是医院楼房改修时留下的吧——老旧建筑加设电线、管道时，经常会见到墙边给凿个洞。只是这个洞好像并没有用到，也没有被堵上，压在柜子底下平时也不会留意到。但假如楼下房间有人的话，多少会传递些声音与光影来。
回忆起昨晚的经历，堇子还觉得蛮不可思议，如梦如幻。在这古旧小镇的古旧医院楼房，于深夜竟看到了如此情景。
说起来，我所在的这个房间，是203。那么楼下这个位置，大概是103了。依昨晚看到的室内设施，这应该是办公室之类的地方，不是医患病房。堇子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很多细节都不清晰，朦朦胧胧的。俯身透过洞口看去，却是灰蒙蒙一片。现在好像没人欸，仿佛还拉着窗帘，几乎什么都看不清。算了吧。不再去看，堇子拿起手机，坐在床边浏览起消息来。
和家人报个平安。生病的事不说，说了徒增担忧。刷刷群聊，看到同学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着自己所不熟悉的话题，也插不上话。热闹都是别人的，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好在堇子也早就习惯了。
这时，从走廊传来的一阵嘈杂，吸引了堇子的注意力。像是有几个人过来了，交谈声，脚步声，还有轮子在地板转动的声音。嘈杂到了房门口一滞，接着传来了对面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堇子有些好奇。这个小乡镇的医院还是比较冷清的，医患很少。即使是像她这般一人一间病房，还是有好些房间空着——也正是托小镇的福，她轻而易举地就享受到了在大都市难得的单人病房待遇。闲话先休，正是因为病友少见，所以堇子对来人起了兴趣。
挪至床尾，堇子向走廊看去。还好护士为通风着想，并未将房门关上，也得以一窥究竟。不过下一刻，她两眼微微张大。
门口两位护士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是一个约估十四五岁的黑发少女。少女虽然背对堇子，但病号服外，如玉般的手和披肩乌黑秀发，使人生出无限美好遐想。轻风自房门经过，散漫的阳光斜照，金光发丝微微飘扬，时间犹如于此定格。
护士来送餐时，堇子借机询问了一下对面204房间。
“204啊，对面是一个和你一般年纪的小姑娘呢。”护士一边说着，一边把两个饭盒放下。“她可是我们这边的名人呢，巫女灵梦哦。”堇子再次瞪大了眼睛。
景镇是一个颇有历史渊源的小镇。在景镇不远的山郊，有一座无名神社。虽然神社无名，但其存在的历史，听说比小镇还要长。无名神社的巫女，自不可考究的神社建成之初，换了一代又一代，香火却从未断绝过。而今，这无名神社里的现任巫女，便是灵梦。
“但很不巧啊……”为人们消灾祈福的巫女，这次自身却遭了厄。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们的巫女从神社的仓库拖出些老物件打算晒晒潮气，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晴朗的天，说变就变，滂沱大雨，骤然而降——巫女虽然提前意识到不对，但是在抢救老物件时 还是给淋了个湿透。
然后便是似曾相识的情节：虽然巫女有做妥当的善后处理，但是次日还是发烧了。发热的巫女一阵头晕、无力，从台阶上摔了下来，把腿摔折了。幸运的是路过的旅客看到，将巫女送来了医院。这便是灵梦住院的缘由了。
听完，堇子咧了咧嘴角。这淋湿灵梦的雨，怕不是和淋湿自己的是同一场。只是自己当晚就发烧了，而灵梦还挺了段时间才显露病症。这么一比，自己还算幸运，好歹及时赶到医院，路上也没出意外。
看到护士面露忧色，堇子正了正表情，也不好说什么。
“同是天涯沦落人……”
虽然没有什么食欲，堇子还是默默地吃起饭菜来。啊，这西兰花真是没有油水。
夜二
时间啊，有时过得很慢，有时却又很快。
转眼间，又入夜了。月光洒在床上，堇子昏昏欲眠。但突然，有对话声传至她耳边。
“……我们也许该从这里走，这条路近些……”
“不不不，这条路线可不平坦，反而不节省时间了……”
清亮的少女声响起，把堇子从梦境的边界拉回。手伸到床头，捏了下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23：42。
本来，还处于发烧状态，堇子睡眠本就不好，被莫名其妙的声音惊醒，一时半会睡不着了。堇子静静躺着，但是说话声并未停息，断断续续，像是俩少女在旅行规划。她侧头看去，床头柜后闪着淡淡亮光。
缓缓起身，堇子靠近洞口，凑眼向下看去。果真是两个少女在书桌前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说是少女，其实并不准确，她们其实是副大学生模样：一个金发少女身穿紫色连衣裙，怀抱一本厚厚的精装书；另一个棕发少女则是身着爽利的黑白主色衣裙，在书桌上摊开的书画上比划着什么。书桌上并未有其他杂物，只摆着一个欧古式台灯。
侧耳又静静地听了会儿她们的谈话，很奇怪的是，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还好听到了“俱乐部”“山郊”“遗迹”等关键字眼，堇子推测这是打算一起去探险。
且听且思。堇子突然好生羡慕。其实来到这个小乡镇，她是有着寻访古迹的探险计划的。原本，景镇山郊的无名神社正是她的目的地之一，只是因为天公不作美，计划半道就夭折了。
堇子的内心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欲望。摇摇晃晃地在病房内翻找了一圈，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从笔记本撕下一张纸，堇子持笔思考了一下，在纸上写下了四个清秀的字：“你们好啊”。
回到小洞前，堇子又望了望，发现两人已经从书桌走开了，但交谈声仍未停止。她将手中的纸张卷了卷，从小洞投了下去。纸卷落在了书桌上。
一瞬间，一切都静了下来，谈话声也停止了。堇子期待地看着。
“啪”。103陷入漆黑之中。堇子什么都看不到了。但在光明完全消失前，她似乎看到有一只紫色衣袖的手，拿起了自己的纸条。
堇子目不转睛。等了一小会儿，她试着小小地喊了声。
“你们好啊。”
没有回应。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丝冷风，她打了个寒颤。回到病床上，堇子久久未能入眠。
昼二
“叮铃铃铃”突兀的声音响起。堇子侧过身来，睡眼朦胧。是右边不远处矮桌上的那台老电话在响。
她挣扎起身，拿起电话听筒，贴近耳朵。铃声立刻便停下了，听筒静了一下，传来了一句诡谲的双重女声：“你好啊……”
疑惑的堇子，瞥了一眼正在荧光的显示屏。上面显示着三个数字，103。
堇子睁开了双眼，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忽地起身，面前晨光透过窗户照在地板上，窗外的鸟雀声依稀可闻。电话并没有响。
戴上眼镜，急匆匆地站到电话前。电话还是老样子，拿起听筒，只有滋滋的电流声和空茫的嘟嘟声。但堇子马上发现了之前所不曾有的一点。有一个棕黄色的东西被压在电话下，只露出了一小半。她伸手把它抽了出来。
原来是一个信封。
棕黄信封的表面什么也没有写。堇子心里突然有一种直觉。这封信，一定是谁给自己的。
信封并没有封上，很轻易便取出了其内的一张对折的信纸。但马上堇子却一滞。展开后，信纸是空白的。
堇子将纸翻来覆去，对着光照了照，想看出什么来。但很可惜，什么字迹都没看到，这好像就是张普通空白信纸。
一屁股坐回床边，顺势躺在被褥上。昨晚所见在堇子脑海中浮现。轻轻叹了口气，她心想，要不回学校，创建一个社团吧。
叫什么好呢？指尖轻触唇边，堇子灵光一闪。
秘封，秘封俱乐部。决定了！
希望能遇到志同趣合的伙伴呀。堇子舒了口气，盯起了天花板。视点在花纹与缝隙间行走，随着思绪游曳向窗外，直至渺远天际。
……
【朝来夕往】 【花冠盛放】，
【附于树影】 【溢彩流光】，
【万物滋长】 【水畔葱茏】，
【汝之所至】 【乃是大和】，
……
不知过了多久，堇子的耳朵稍稍动了动。空灵的歌声从走廊传来。这吸引着她再次起身，徐徐踱步。打开房门后，歌声更明晰了。对面204的房间半开，天籁之音正由此而来。
悄然走进204，随着缓缓推开的房门，视野也逐渐开阔起来——而歌声的主人也随之显现。晨光漫射，使窗外云天明亮；窗边倩影，显映得格外绮丽。
眼前倚窗少女，不正是名为灵梦的巫女？
【缘结如锦】 【年华喧嚣】，
【神玉清脆】 【铮铮铃铃】，
……
“吱呀”，一声门响，歌声停止了。巫女徐徐回眸，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姣好的容颜，明亮的眸，乌黑柔软的秀发披散在肩头。轻扶轮椅靠背，巫女虽也穿着病号服，但仍楚楚动人，完全不像被疾病侵扰。
巫女歪歪脑袋，面露疑惑。手指在揪着衣角，堇子露出了自认为最阳光的笑容。
“你好，我是宇佐见堇子。”
巫女报以微笑。眼底波光流转，唇角一扬，柔媚焕生。
晨光像是更明媚了。堇子仿佛看到一位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少女，沐浴晨光，倚于窗前，朱唇轻启。
“你好，我是灵梦。”
有时候啊，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结缘，便是如此般简单。
夜三
将双手叠放至脑后，半倚半躺，堇子盯着窗外时隐时现的星沉思。夜已至。
白日与灵梦相识后，又回病房补了一大觉，晚上反倒是睡不大着了。堇子觉得有点郁闷——一部分来自心理，另一部分却因为生理。发热的病症依然没有完全祛除，又加上失眠（很难说没有发热的干系），闭上眼，她好像觉得脑袋里有一团迷雾，自己在其中团团转圈，找不到出路，也无法坠入梦乡。
睁开眼，堇子再度凝望着无数人曾凝望的星空。不过这种平静并没有维持许久，就又被细碎言语声打破了。
扭头看向床边地面。果然，那个直通楼下房间的小洞，又在发光了。声音也正是从此传来。
医院的办公人员也真是辛苦啊。
“……镇”
“……蓝，博丽神社的候选巫女，是不是已经具备资格了？”
“是的……大人，候选巫女出身清白，具有优秀天赋，年龄也合适了……”
一阵轻微的“沙沙”声。这是书页翻动的声音。
堇子竖起耳朵，从床上探出身来，向洞口里看去。
“好，那么该把她接来了。”
透过洞口，堇子看到一个身穿裙装的金发女人。女人坐于桌前，一手持一书册，另一手抚扇，浑身上下透露着华贵的气质。桌边还有着另一个金发女子，戴着有点奇怪的帽子，身穿款式与华贵女人些许相同的袍，或者裙。此时她正在轻轻拨弄一盏油灯，看起来像是华贵女子的秘书。
华贵女子轻轻翻动手中书册，上面俨然是一个女孩的画像。模模糊糊地看到画像，堇子觉得有点眼熟。定睛再去看。
“灵梦……今后便是博丽灵梦。”金发女子开口。
景镇，灵梦！
一个激灵，堇子不慎间撞到了一边的柜子，发出“砰”的响声。呜咽一声，堇子捂住额头，向洞口接着看去，但是所见已然没有了一丝光亮。
然而方才撞上柜子时，最后一眼仿佛是金发女子抬起头来，紫色的眸子盯向这里。
无形的气场在弥漫。恍如中了定身术，堇子一动也不敢动，也没敢发声。静悄悄等了会儿，洞口后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但房间内月光缓缓消逝。窗外乌云聚集起来了，像是要有一场雨。
突然间，一股强烈的困意涌上头脑，恍若堇子眼前的一切在旋转。一个翻身，眼皮如千钧般沉重。她沉沉睡去。
一场夜雨伴随着雷鸣，冰冷水珠坠落在这片大地，风裹着碎珠敲打着窗，惨白的电光闪在脸上。这一切，堇子全然不知。
但本该如此沉睡至第二天早上的堇子，在某一时刻却醒了。她有股很不对劲的感觉。
房屋一片漆黑。窗外不见夜月，也没有一丝星光，昏暗得不能视物。
耳边一片寂静。没有雨点拍打玻璃，没有阴风轻啸，没有稀声虫鸣，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到。
想要扭动脖颈，堇子却根本用不上力。眼珠转动，她却看到床边站着一个黑色人影。
仿佛吸纳一切色彩的人影，静静伫立。
堇子的瞳孔极致收缩。
因为黑影此时伸出了一只手，在慢慢接近堇子的头颅。不知从何处隐隐约约响起诡异的呢喃，墙壁不规则的现出点点红光，像是长出无数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珠，房间内的一切物品仿佛失去了形状，在波动，在扭曲。
堇子拼命地想让自己动起来。然而此时四肢和脑袋像是被十几只苍白的手牢牢抓住，被固定在病床上丝毫动弹不得。气流从喉咙穿过，却一丁点儿声音也无法发出。
随着漆黑的手渐渐靠近，堇子似乎看到黑影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另一只手在轻摇折扇，一幅轻柔而人畜无害的模样——自己的六感却在强烈地传来信息：千万不能让那只手，与自己接触！
堇子拼命挣扎，却纹丝不动。
徒劳，无功。绝望，窒息。
黑影的笑意仿佛更浓了。手在一点点逼近。堇子仅存的意识，马上便要完全丧失。
就在黑影的手仅有一线触及时，黑影停住了。
黑影的背后，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身影。一只手，搭在了黑影的肩上。
要是堇子足够清醒的话，就会发现那个身影是如此般地熟悉。
呢喃声消失了，墙壁没有异样，房间里的一切都恢复如常，床边不曾有过人影。一缕光芒从天外投来。
恍惚间，堇子好像看到一只红白二色蝶，沐浴金芒，在曦光中翩翩起舞。
二色蝶飞舞，盘旋，穿过窗，消失在遥远天际。
耳边最后响起的，是似曾相识的歌谣。
昼三
“啊～”堇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已经是日上三竿了。雨后天晴，明媚的阳光扭过碎云，落到床铺上，成为促使她起床的原因之一。
跳下床，堇子伸胳膊蹬腿，神清气爽。病好了。
好像昨晚做梦了吧。是个噩梦，还是美梦？堇子想，一定是后者，要不然怎得起床后如此舒爽。
大病初愈。堇子与护士谈论间，走出了病房。不知怎的，护士今天看起来似乎情绪有点低落。出门时看到对门204虚掩房门，却已然是人去房空的模样。
别说，灵梦病好得真比我快多了。什么时候被接走的呢？
走到一楼，作为几日间首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楼，堇子特地留意了一下标着103的房间。
“一，二，三……果然是这个位置。”略显陈旧的房门上，挂着锁。堇子愣了一下。
果然白天没人在吗。她在想。
登记处。护士长在埋头登记信息。
“你们103的工作人员，工作真辛苦啊，经常看到晚上加班。”堇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护士长抬起头，表情奇怪地说：“103是个杂物间，顶多放了些陈旧档案，哪有人在里面工作。”
堇子目瞪口呆，立在原地。三个夜间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电光火石间，她心头一震。
“灵梦呢？请问灵梦到哪去了？”
护士长神情一黯。“……灵梦那孩子……凌晨时突发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被我们用救护车拉走了……可惜半路……失去了生命特征。”
“她的遗体，已经被她长辈接走了。”
这如同晴空霹雳。堇子的眉眼，口鼻，手脚乃至每一根寒毛都在悸颤。猝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护士长的手臂，堇子对错愕的护士长惊呼：“103，是103！”
……
一个小护士手持一圈钥匙，挑出上面有着“103”标签的一把，为堇子打开了门。
尘封已久的门被推开，随着电灯拉开的瞬间，一片迷蒙之气氤氲。眼前的房间拉着厚厚的窗帘，一切事物都积上了层层的灰尘。
很明显，最近没有人来过这里。
但墙边书桌上，有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白色物体，突兀地映入眼帘。
一步一停，堇子走近这令她些许眼熟的书桌，拾起了一个同样令她眼熟的东西。这是一张像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被人卷得变了形状的纸片。
怔怔然，堇子展开了这张纸片。
其上一片空白。
“……天雨，堇起烧，病卧贰零叁。
初夜，闻乐弦声。起身寻源，于床头柜后得一小洞。洞见方二寸，距墙一尺，直通下房。
窥之，现一书桌，一女子。其女紫发，衣装颇有古风。读于桌前，灯光莹莹，乐音悠扬，焚香袅袅。
堇甚异之。然心安，不予深究，和乐入眠。
至白日，观其洞，蒙蒙无景物以视。思之下房壹零叁，此时盖无人矣。
入夜，昏昏欲睡，闻人言语。究之，又自洞也。凑前一观，为两女学子，皆约二九年华，因出游论之。堇羡情难表，取纸笔，书以问候，卷纸下投。然骤黑。候之，无果。
堇甚疑。怏怏而睡。
三日。堇自柜上得一信封。以为答复，拆得白纸，大失所望。随自计划，欲立一学社以慰之。得灵光，取秘封，曰“秘封俱乐部”。可喜可贺。
三夜，复闻言语声。静而窥之，可见金发女子二位。其一为主，坐桌观册；另一为仆，侧旁弄灯。其言及巫女，主曰：“时日已至，吾当引之。”堇诧其所言，不慎惊动。骤黑，不复声也，无惊无险。忽觉困顿，仰头沉沉睡去。
夜雨。不曾惊醒。然未知时辰，无惊而醒，一黑影立于床侧。黑影倾手欲近，房如冥域。堇大惊，极恐，作声不得，挣扎无果。甚幸，有惊无险……转瞬，诸邪退散，曦光天外。恍惚间，蝶翩翩。
四日晨起，神清气舒。是病愈也。堇欣然欲辞。临行，问及下房壹零叁。得知终日无人，期数年矣。堇骇其闻，欲一探究竟。
壹零叁，其为杂陈间。深帘蔽日，陈灰遍布。赫然荒废久矣。
然桌上有一物不曾积灰者，一纸卷也，莫不为堇所投？展之，空无一字。”
——《病栋旧记》
（此处应有BGM：
非科学的表里一体 - 豚乙女）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