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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浅】囚鸟

2023-09-02 18:37 作者:小米星叻  | 我要投稿

(旧文重传)


(参考:pn第六期,微改)


(很早以前就想写这个但是一直没有写~主要是因为一直在做剧本那个大东西~这个可以去lof看哦!)


「倘若相逢即别离,

迢迢千里无期,

此地何时再相遇?」



送周深出城的那一天,正好赶上了大雪。马队难行,周浅便孤身一人把周深送到十里长亭。

“陛下为什么要派你去?你一个小小的侍卫,也能作为天朝的使臣。”周浅好奇发问,语气里好像还带着点挖苦的意思。

“陛下让我去,我就得去。”周深眼神坚毅,“正所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嘛。”

“啧,我就不喜欢你说这不吉利的话。”周浅摁着剑压了压脾气,要换是别人,他肯定挥起剑来,用它外面的剑鞘打一下周深的后背。“你放心吧,我一定找机会去找你,把你带回来。”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周深看了一眼周浅,“你是将军吗?”

周浅苦笑了一下,“我是个虚衔。怎么……”

周深听完,眼里也没了光芒。“我到了那边,如果遇到了信使,可以把信尝试寄给你吗?”

周浅听完笑笑。“没用。你给我,我都给不了老将军。我只能在上战场作战的时候起点作用,其他的……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能出来就出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救你。”

周深默默地点头。

“好了,我不送你了。”周浅摩挲着手里的剑,“这个送你防身用吧。这是父亲留给我的,我送你了。拿着。”他一抖手,扔给周深。周深接住之后,把剑挂在腰间,转身上了马车。

“一路保重!!”

“你多保重啊,浅哥!!”

两个人道别之后,周浅叹息着牵着马返回国都。雪越下越大了。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

周深和周浅是一母同胞。周深比周浅大两岁,但他幼时贪玩,荒废了武功,所以在朝堂上混的没有周浅好。周浅都当将军了,周深还只是个普通侍卫。因为从官职上论周浅比周深高,所以周深有时候也半开玩笑管周浅叫一声浅哥。周浅也习惯了,随他怎么叫吧。

不过,皇帝能让一个普通侍卫去敌国卧底,也是因为他们老周家代代忠臣,皇帝知道周深再平庸也比一般的侍卫强。皇帝信任周浅,但是前有爱妃在自己耳边煽风点火,后有老国舅告黑状,皇帝也怕把周浅放出去是放虎归山。让周深去,好像也有点牵制的意思。皇帝为了博得周浅的信任,还给周浅升官了,实际是不升反降,大将军都成了虚衔。手无寸铁,周浅也明白这阴谋阳谋链子已经成为他的枷锁。哥哥离开京城生死未卜,自己心中更是惴惴不安。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周浅也想过自己顶替周深前往,可也知道顶替之后他要承担什么。国舅他们就等着抓他的把柄,为今之计,也只能算是“忍痛割爱”。

周深走后,周浅不止一次给周深写信,但都是石沉大海。送信的人说,京城里没遇到过周深,周深这个人,好像在敌国消失了。周浅心中太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是自己也不能出城……焦急、不安裹在心里,每日寝食难安。

……

周深的马车进了都城之后,敌国的国君盛情款待。毕竟,周深对他们来说,可不是所谓的什么天朝使臣。

那是人质啊。

国君看着这个白白净净的小使臣忍不住流口水,色眯眯的眼睛把心中所想昭然若揭,有时候看出了迷甚至能脱口而出一句美人。就连旁边坐着的丞相都有点兽性大发的意思。

周深接受不了。他想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到弟弟的身边。

但他做不到。

很快国君就发现了这个新来的小使臣是个不识抬举的家伙。他面对国君的每一次“索要”都用那无骨却能伤人的舌头狠狠回击,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一样刺在国君的死穴。往往,都是国君僵在位子上下不来台,周深拂袖而去。

“岂有此理!”

“传朕旨意,把周深带到后殿。”

由于是旨意,周深再不听也不行。他被带到后殿一间偏僻的院落,里面只有一棵参天的大银杏树。

“陛下有旨,让你住在这里。一日三餐有人提供。陛下说了,让你好好想想,你的所作所为。哦对了,外面有很多弓箭手和拿着弹弓的猎人,你不要妄图用鸿雁传书的方式倾诉苦衷。”

周深当然听明白了。他提起行囊就要冲出去,但是来不及了。伴随着一声插锁的声音,周深跌坐在银杏树下。

北风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道伤痕,银杏树的枯枝随之折断,落在他身边。

从那以后,他成了囚鸟。

……

信使还没有找到,一切都成了徒劳。为今之计,只有逃出去了。

周深从兜里摸出来一点点钱,等待中午送午饭的人。

来了一个姑娘,穿着素衣,长得还不错。她的头发在后面挽着,每天负责给周深送饭。

“姑娘。”周深清清嗓子,走了过来。“给我送饭这么久了,也没什么可给你的,这个给你吧。”

姑娘看了一眼周深。“官人是南方周国的使臣,陛下有旨意,小女子不能要。”

周深听出来姑娘的声音是颤抖的。听这个声音,看着这个人,他好像有点熟悉。他猛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小妹妹,三岁的时候在逛花灯的时候走失,以后就杳无音信。是不是……

“你知道我是谁吗?”

“您是周深大人。”姑娘轻轻把饭放下。

“你是不是乳名叫莺儿?”

周深一句话出口,姑娘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哥我怎么会不知道!”

“……哥?”

姑娘害怕的坐在地上。“官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莺儿走失的时候太小了,她肯定不认识我了。周深悲观的想。他身上没有什么印记,莺儿肯定记不得了。但他看出来莺儿心很慌。

“不,无论如何,你的口音一定是南方人。既然我们都是南方人,恳求姑娘救我。”

“我怎么救你?”姑娘害怕的看着周深。“官人,我要是救了你,我的命可保不住了啊……”

“正月十五花灯会,宫里肯定戒备会松一点。你到时候往我这片墙那里搁几个花盆,你就甭管了。这绝对不会牵连上你。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是我想赏花了。无论如何,我替你担着。……这样,你现在就跟陛下说我想赏花了,让他搬几盆花来。”

“这墙这么高……”莺儿看了看约有两个周深的墙。

“放心,我把花盆摆摆就能出来。剩下的你就甭管了。”

“好,我也就只能帮官人到这里了。”毕竟保命要紧,莺儿飞也似的离开了这座宅院,跑到国君那里。国君听完周深的请求,微微一笑。

“好,当然好啊!不仅要给他送花过去,还要送给他一只小黄莺。听到没有?”

国君一口气给他搬来了十五盆花,好像生怕他看不够是的。还送来一只小黄莺,好像在影射什么。周深并不关心这个,他知道这里僻静不会有人来,他就趁着自己有精力的时候把这些花都连根拔出来,只剩厚实的土。他把花盆全都摞起来,还搭成了类似台阶的形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正月十五,果然戒备很松。周深收拾好行囊,攀着墙跳了出去,疯狂的往城外跑。他提前把自己的头发解开,装成一个疯子,冲出了皇宫。那些禁军都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他们也反应过来,连忙叫来了马队追赶周深。

周深一路冲出城,回身一看,大队人马正在夜色里慢慢逼近他。周深此时已经什么都不想了,他径直朝着南方跑去,但很快,左肩处感觉中了一箭,痛彻心扉。周深吐出一口血,趴在了地上。

“带回去!”

又是金碧辉煌却令人厌恶的殿堂。周深被摁在地上,身上被粗大的麻绳捆着。高高在上的皇帝,依然用他那色眯眯的眼睛看着周深。

“既然那么想回去,那朕就偏不让你回去。”

“来人,脊杖伺候,给我着实的打!”

周深被拖了出去。他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无非是打残或打死嘛,算什么。

武士似乎都使出了二十成力,落在周深身上的是重重的一杖。周深紧紧咬着牙关,鲜红的血从牙缝里钻出,一颗一颗落在黄土上。

二十。

三十。

四十。

“还没死?接着打!”

五十。

周深动不了了。他已经被水泼醒了三回,甚至挨了好几个耳光。他已经没有了疼痛感,但他没有说一个“饶命”。

“陛下,差不多了。”

“给他留一口气,抬下去。”国君冷笑。“这次,他想跑也跑不了了。”

武士们捏着鼻子把脊杖撂在一边。谁也不愿意把眼神落在那惨不忍睹的一滩血上。血滴滴答答的还往下流着,上面的肉……还能算肉吗?恐怕不好定义了。先溅出来的血已经变成了紫红色凝结在地上,天太冷,已经结成了紫色的冰,晶莹剔透。那溃烂的身躯上,也附着了一层因寒冷而结下的小冰晶。周深已经昏了过去,眼眸低垂,眼睫毛上也挂着一些冰粒。武士不敢触碰他的下肢,只好薅住他的脖领子,拖着他,在雪地上留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

周深彻底残了。

醒来之后,他眼中没有一丝光芒。身上的使臣衣服全沾满了血迹,下部已经难堪入眼。周深撕扯下来一块被褥,把自己的“腿”裹住,每日都坐在椅子上发呆。

椅子正对着门,可以看到外面的银杏树。周深看着他抽枝发芽,枝繁叶茂,满树金黄后又落叶归根。

“我什么时候能落叶归根啊……”

来到敌国之后,没能报效国家,反而受尽皮肉之苦。周深没有后悔,这或许也是一种效忠皇帝的方式吧。

又是凛冬。周深听莺儿说,自己国家要发兵了。周深便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自己在这里早就不是使臣,早是人质了。

果不其然,那天国君派人来抬他。

那天莺儿也在。

周深叫莺儿过来,低低的声音嘱咐莺儿:“我这些东西,你帮我收拾收拾,偷偷拿出去。所有剩下的钱,你都拿去自己花吧。这个给你,如果你能见到周浅将军,一定把这个给他。”

周深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来一封血书。

「臣定誓死,忠君佑国。」

莺儿哭了。

莺儿说,她想起来了,她确实有个哥哥。

周深点头。

“我是你的大哥哥,你的二哥哥是周浅将军。你去找他吧……他会带你回家的。”

周深被武士抬着,前往正殿。

皇帝看着周深,冷冷一笑。

“你的国家,已经下来了战书。不过,他们只是以卵击石罢了。我想,如果把你送到前线,让他们看一看他们的使臣来到我们国家之后成了这样的残废人,应该能不战而降吧。”

周深不卑不亢的拱手。“我想,他们看到使臣如此受欺负,必然心有鸿鹄,势必为他们的使臣报仇雪恨,荡平您的领土。”

“哦?是吗。哈哈哈哈哈……我本来也没有想送你回到阵前,这等于放虎归山。”国君捻髯笑笑。“周深,你现在还有机会,是陪着朕一同看锦绣河山,还是继续做你的亡国奴,你自己选。”

“回禀陛下,我国国祚隆昌,是不会亡国的。只是,您的锦绣河山去哪里看?去梦境看吗?还是看这大好河山都尽揽于我国之手然后在乖乖投降呢?”

“你!”国君火往上撞。“我给过你机会了。周深。不识抬举的是你!”

“臣从来没有不识抬举过,”周深微微一笑,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的残躯,“臣这腿早已献给了陛下,臣这副烂躯,自然也可以献给陛下。”

“朕早不稀罕你的身子了。”国君冷笑。“你不过是一只囚鸟,你只会死在这里,葬在我这片沃土上!你的羽毛会腐烂在我的土地里,会看着我的国家越来越隆昌!”

周深身子向前倾了一下。“死在异国他乡,又有何惧。臣保的是我的家,忠的是我的君,护的是我的国。”

国君疲惫的伸了伸懒腰。“朕不想跟你废话。”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周深笑笑,“你违反了这个规矩,你就必然会遭到报应的,陛下。”

“朕才不管!!什么斩不斩来使的,都是废话!!”皇帝一招手,底下侍从端上来一个精致的酒壶。

“这是朕赏你的。”皇帝扭回身,看着周深。“小囚鸟,喝下这个,你就自由了。”

“感谢陛下,赐给我自由。”周深拿起酒杯到了一杯酒,凝视着那紫红色的液体。

谁都知道那是毒酒。

周深举起杯子,朝着皇帝敬了一下。

“多谢陛下。”

囚鸟,是没有自由的。

死即是生。

即是,自由。

周深将杯子轻轻贴在自己干涩的嘴唇上,一股腥味钻进他的鼻子里。那杯酒像药,又像血,周深不想喝它。

但他是自由!他是希望!

周深咬紧牙关,将这杯酒一饮而尽。他顿时觉得五脏六腑像在同一时间分离开来,整个人就像是在一瞬间要被撕扯成碎片。他的眼前一阵眩晕,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腥甜用上喉咙,他喷出一口鲜血,只觉得时间凝滞了,风雨草木,与他无关。

好似向往自由的鸟儿,撞在了囚笼之上。血流满地,不朽的身躯,成为了他们抗争精神的图腾。

国君看到他壮烈的身躯,面无表情。

“别让他们知道……偷偷掩埋,或者……算了,乱剑砍了,然后弃尸吧。”

坏事做尽啊。

……

数月后,周浅带兵攻破了都城。周浅到底要看看,他们这些可恨的敌人把自己的哥哥藏在了那里。

在战火中,周浅遇到了莺儿。莺儿抱着的行囊,周浅一眼就看出来,是周深的。

“姑娘!”

莺儿回身,一看这个人的装束就像是将军。

“您是,周浅将军吗?”

“你怎么认识我?”周浅愕然。

“周深大人说,让我找您。”

“他呢?”

莺儿哭着把经过说了一遍。从周深被囚禁,自己给周深送饭开始,一直到周深逃走未遂,被打到残疾,最后,莺儿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他现在呢……”

“大概三个月前吧,周深大人被皇帝叫进正殿,他嘱咐我把东西收拾好,想方设法找到您。”

周浅脑袋嗡的一下。三个月杳无音信,周深凶多吉少。周浅命人在皇宫里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周深找出来。最后,在皇宫后花园的井里,捞上来一堆森森然的白骨。

周浅疯了。

哥哥死了……

哥哥!我说过,要接你回去的!!

哥哥……

你受苦了……

他发疯的看到了御花园的那棵参天大树,手里攥着着那些白骨嚎啕痛哭,虽然他都无法确认这些骨头就是周深。

“哦对了,周深是您哥哥吗……”莺儿问道。

“对的。莺儿,你是我的妹妹。周深是我们的哥哥。你三岁走失,后来父母都死了。今天我见到你了,可是我们,永远失去了哥哥。”

莺儿哭了。

“哥哥是大英雄。”

……

周浅行军终于回到了京城。天下太平,但周浅心里,只有他的哥哥。

那日,京城大雪,周浅扶着周深的灵柩,全身素衣披麻,回到了京城。身后,莺儿捧着周深的灵位,慢慢的走进了京城。

皇帝已经废掉了爱妃,只因为她进的那句谗言。周浅受到了封赏,但他坚辞不受。

“请陛下,把这些封给我哥哥。”


「囚鸟是没有自由的。

但历史记得他们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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