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与安」岛村风铃轻轻
牙膏的味道将我唤醒。
星期天的早晨。两个人的卧室。随着衣服摩擦的声音，身旁的安达慌忙转身躺下。
她被朝阳照亮的纤细肩膀在微微上下起伏，嘴里偷偷地笑着。
舌头感受到的清凉感，让我不由得向奇怪的方向感叹，真是耿直啊。
要是能堂堂正正一点就好了。
“啊——哇——”
安达的肩膀猛地跳了起来。
我靠近她的脸。
有牙膏的味道。
铃铃铃的铃声让我回过神来。
当拉椅子的声音和同学们的吵闹声充满教室时，我意识到放学后就要来了。
倒不是在睡觉，也不是在听老师说话。
只是，想着如何与岛村变得更好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放学了。岛村总是让我忘记时间。
“发呆的安达”
岛村从自己的座位上拿着包走了过来，在我的桌前弯下腰窥视着我的脸。
刚才一直在脑海中描绘的脸，现在就在眼前。那充满睡意的双眸几乎要把我吸进去了。
“什么都没有”
“是吗?”
岛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一个劲地往后退，岛村也毫不在意地凑了过来。
我拼命抑制住自己的脸，不让自己的脸融化，感觉自己的嘴角在颤抖。
嘴巴嘟嘟的，眼睛转来转去的，好像对健康不太好。
“嗯，这是在想什么的表情”
“…嗯”
岛村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作为被说的一方的我，一如既往地只能让步。思考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
我的表情就那么容易理解吗?
我好奇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却找不到答案，只有岛村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我。
“那么，你在想什么?”
“那个……那个”
“好了，请讲”
岛村把麦克风对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要说我在想什么，是岛村的事。说起来，我想的事情几乎都是不合理的，但我真的可以把这些想法告诉她本人吗?
就在我语无伦次的时候，刚才的喧嚣已经转移到了走廊上，不知不觉间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岛村了。
窗外是一抹晚霞，斜阳把她乌黑的头发染成了金色。
这个颜色的时候，岛村是更遥远的存在，我动情地想。
现在是恋、恋、恋人，稍微任性一点也可以被原谅吧。好！
“和岛村……”
“嗯，和我?”
“我在想和岛村……变得更好的方法”
“……是什么意思?”
岛村在夕阳下眯起眼睛，在我前面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转过身来对着我。
她睡眼惺忪的样子还在，手臂搭在我的桌子上，仰头看着我。好可爱。
“要好好相处吗？”
“嗯……”
“现在关系不好吗?”
被这么一说，我摇了摇头，几乎发出嗡嗡的声音。
“会把脖子晃下来的”
岛村说着，轻轻按住我的头。
被突然包围在耳边的岛村的温暖吓了一跳。
“我、我们关系很好。我觉得我们关系很好。我希望我们关系更好”
“嗯”
真难啊，岛村抬头看着我。
是很难的事吗……那，也许是吧。
更要好，具体怎样才能算是好关系呢?自己说了，却不知道如何划分界限。
例如，朋友啦恋人啦，可以这样用名字来概括关系。这在不久前的我是无法想象的。
我现在和岛村成了恋人。
“突然笑起来了，怎么啦安达?”
“不，没事”
然而，要想再往前走，就很难了。
恋人的前头……夫妇?结婚?换句话说，就是一起生活吧。
虽然这个非常、非常非常有魅力，但是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很严格。
虽然有打工攒下的钱，但也知道光靠这些钱是无法长期生活的。说起来，也不知道岛村会不会承认。虽然希望得到认可，但现在还是有点害怕听。
所以暂且不谈这个话题，我想知道的是，在此之前的阶段，如何成为好朋友。
我正烦恼着，岛村微微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距离突然缩短，突然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都跑了。岛村歪着头。垂下的头发贴在耳边，说道。
“安达有什么想做的事，或是想让我做的事吗?”
“想做的事……”
想要做的事……
只有两个人的教室里，被夕阳染红的沉默似乎显得有些情绪化。
在这个距离上感受到岛村的呼吸声，更让我感到混乱。
岛村并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瞬间把我的脑海染成了岛村的颜色，粘在一起挥之不去。
岛村似乎感受到了这种奇怪的沉默，稍稍瞪大了眼睛，凝固了下来，然后像是要蒙混过去似的挠了挠脸颊。
“安达，你好像有很多想法”
“我什么都没想”
“真的吗?”
“真的，真的”
胸口深处涌出来的大量热量，集中在脸上，渐渐散去。
虽然吸气，却感觉吸入的氧气很稀薄。每次和岛村说话，都是这种事，今后我能行吗?寿命快要缩短了。
岛村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再次转向这边。
“算了，先放着吧”
被放下了。
“安达有什么愿望的话，我也想尽量实现”
“嗯……”
“我可是安达的女朋友”
“嗯嗯”
虽然很想回个机灵点的，但只能满心激动地点点头。
听到岛村这么说，我还想要什么呢?
仔细想想，觉得已经满足了，但也有自己觉得还不够而渴望着什么。
但是，如果向岛村要求太多，导致岛村的容器装满而坏掉，那是很可怕的。我希望岛村一直在我身边。我一点也不想离开现在的位置。
我只是想永远和岛村在一起。然后……只希望你看着我。
是吗，这样啊。我一定想要这样的保证。
“我的愿望是……”
“嗯?”
“和岛村一直在一起”
“那是……嗯，我打算一直在一起哦”
“可是……”
“可是……?”
犹豫着要不要说，开口了。
“不过，岛村还有很多我以外的人”
“嗯……”
岛村一瞬间露出困惑的表情，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视线向上移动。
坦白出来之后，心里有点刺痛。但是，这样是不行的。
因为我知道，所以至少。
“所以，我想要对岛村来说我很特别的东西”
“特别？”
这样，我想稍微安心一点。
我觉得这大概和我的答案很接近。
“是什么呢…………就像前几天的“额头吻”一样吗”
“啊，嗯……”
“那么，安达觉得还不够吗?”
“我希望能有更多这种感觉……想要更多”
“………………”
一边说，一边思考着这样合适吗。
不过，我觉得比起用语言确认对方会送什么东西，这样的行为更容易理解。
所以，就像在额头上的吻一样。如果可以的话，比这个更能让人感到特别的东西更好。
可是，那样的话……。啊，哇。
“嗯，安达想要什么，我多少明白了”
“啊，是、是吗?”
“可是……嗯…………”
“啊，不，不愿意的话，也没什么……”
我想说没关系的，却突然想流泪。
我不希望你对我说“不愿意”这种话。
“嗯，倒也不是讨厌”
“是吗?”
“不是不愿意。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总有一天会这样……”
“是吗!是什么……”
“可是……是现在吗?”
岛村望向窗外。
难道不是现在吗?如果不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呢?只有我急切的心情，像自行车的车轮一样喀啦喀啦地转动着。
“不是吗?”
“嗯……”
夕阳不知何时开始隐藏在地平线上，教室里开始变得昏昏暗暗。
走廊上的喧闹，远处传来的吹奏乐的音色，都已经荡然无存。
我感觉只有岛村和我的呼吸声被留在了这个校舍里。
在这样的静寂中，我等待着往常的那个。
我们之间弥漫着一种焦躁不安的气氛。岛村把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叨念着。
这种时候，在得到答案之前，我该怎么做才好呢?我不由分说地正了正衣领，看着映在窗户上的自己，仔细看自己的妆有没有化掉，但我的全部意识都集中在眼前的岛村身上，心神不定。
岛村挠着脸颊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走廊，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开口了——
“嗯，好了，那就去做吧”
“……总觉得这种说法……也许很俗气……”
虽然这是我想要的答案，但实际被这么一说，我又觉得有点不一样。
“我会努力的”
岛村嘟囔着，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隔着桌子靠近我的脸。瞬间，我紧张了起来。
“喂，安达”
“嗯、嗯”
真的，说是现在就做。事到如今才切身体会到，肩膀像被绑住了一样缩成一团。扑通扑通，从胸口到喉咙都能感觉到剧烈的心跳。
我越来越难受，明明什么都没做，呼吸却变得很急促，这让我很不好意思。
看到岛村轻轻闭上了眼睛，我也闭上了眼睛。但还是忍不住微微睁开眼睛。
然后，一点点靠近——屏住呼吸——
“…………”
“…………”
可能是因为之前一直强忍着呼吸的缘故，肺部深处开始痉挛。
“哈!哈!”
“哦，没事吧，安达”
岛村急忙从包里拿出喝了一半的瓶装茶。
我感到眼角噙满了泪水，接过瓶盖咕嘟一声咽下去，总算稍微恢复了平静。
“蚂蚁倒下了!”
“果然……不是现在吗?”
“唔、唔……”
夜幕下的校舍。
微苦的残渣填满了教室。
呼吸平静下来后，难以释怀的悔恨和羞愧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萦绕，我忍不住伏在桌上。真的，关键时刻都在干什么呢?
“啊，嗯……”
这样的事情，总有一天会水到渠成吗?在那之前，岛村会等我吗?
“别着急，慢慢推进吧。安达”
“……嗯……”
说着，岛村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在这种温暖下，这种不安也一点点痊愈了。
还在苍白的朝阳中醒来。
星期一的早晨。两人的卧室。难得比闹钟还早起床的我，身旁的安达正发出惬意的呼吸声。
“……唔”
我想起安达昨天叫醒的方式，走近她的脸，想要还给她。
“……”
在触碰之前，我再次回想起昨天的安达，还是缩回了脸。轻抚安达的头后，直接走向盥洗室。
两个人一起生活一年多一点。
了解彼此生活方式的酸甜苦辣。所以，无论如何都想吸收安达的这种娴静。
轻轻地关上盥洗室的门，不发出声音，把牙膏放在牙刷上。
平常若无其事的举动，不知为何让我有些激动。我觉得好笑，又不好意思地笑了。
“……好吧”
今天轮到我用薄荷味叫醒安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