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魔都 第一百零七幕 暴虎冯河

“韩国第一号国宝崇礼门在10日晚至11日凌晨被一场大火吞噬,600多年木制结构毁于一旦,韩民众惊呼该事件犹如韩国的911。盘古议会半岛分部于12日宣布,纵火嫌疑犯是一名70岁的男子,不排除为死灵协会以及奥术师协会成员,目前该男子已被抓捕归案。
受冷空气影响华南地区正式进入警备状态。盘古议会气象部门在昨日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华南地区持续低温,与拉尼娜现象及异常大气环流有密切相关。专家指,处于中高纬度的欧亚地区,高空出现了一个阻塞高气压并长期持续,极涡在西伯利亚停留不动,导致北方冷空气连续不断入侵中国。截至昨日,上海长途客运总站共有100多个长线班次受到影响,有30个进沪班次车辆未按原定时间抵达上海,主要集中在雨雪天气十分严重的地区班线,同时这些班次已暂时停止了售票。
FM99.8 盘古议会上海分部
周安彤 实时广播”
虽然不及前些日子那一般猛烈,可是大雪仍旧是下个不停,窗外冰冷的白雪与屋内温暖的取暖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灰色的天空下,微不足道的光线在屋内游荡,屋顶的日光灯时明时暗,黑与白交叉,其所组成的印象派油画在墙壁上若隐若现,在这样的一个天气里面,捧着一杯热咖啡,欣赏着这片苍茫的大地,何尝不是一种韵味呢?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某个讨人厌的家伙站在旁边煞风景。
“吕妍总管,您在想什么?”
面对这个煞风景的人所说的话,吕妍总管只是宛若挺拔的松树一般一动不动的坐在自己的安乐椅上,看着落地窗外白雪皑皑的景色,仿佛周围的一切早就与她毫无瓜葛,现在的她所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私人的、隐蔽的空间罢了,一个可以为所欲为、将所有的不悦倾泻出去的场所。
“某些人啊——没有特意的宣泄,却有难言的忧伤。总管阁下……难道说您是在为那个不成熟的作战计划,而牺牲的那些代行者们祈祷吗?”
完全听不出来这是讽刺还是同情,她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举起杯子,将其中的咖啡一饮而尽,温暖的咖啡从喉咙下肚,热气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铺开,她感到轻松多了,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祈祷……么……
如果真的是祈祷,那么她是绝对不会坐在这种地方;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个人在看电视的时候会间接性的忽略掉身边发生的事情,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方欣楠的话语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罢了。
——啪。
不知是不是哪里的供电站出现了问题,她头顶上的日光灯熄灭了,紧接着便是整个老场坊、对面的高楼大厦,黑暗像是浪潮一般席卷而来,在阴沉的天空下,只能凭借那微弱的月光辨别眼前的轮廓——
“停电了么……供电局那边好像遇到了什么问题,这是我来到上海之后的第五次停电了。吕妍总管,你的城市生病了,就没有想过怎么治病吗?”
“大概是大雪把电话压坏了,明天我会派人去检查。”
“检查?上海的奥术师们还真是尽职尽责啊——在我原来定居那个城市,很少遇到这样的人。小农思想控制住了那里的大多数人,人们总是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吕妍有些不耐烦了,用有些愠怒的语气质问道;原本她对于又一个陌生人闯入自己的小世界就已经很不满了,这个闯入者居然还在这里评头论足;就好像是走在路上摔了一跤,路人没有过来扶,反而还站在原地大笑。“如果你需要找一个聊天对象的话,上海分部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再加上你是异端审判局的人,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拒绝你的要求吧。”
“不不不——这可不行,滥用职权可是犯罪啊;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随时随地为了奥术师们考虑,您说是不是?”
吕妍没有回答,只是将咖啡杯放到桌子上,紧接着拿出一根蜡烛,用火柴点燃后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蜡烛的一生是光辉的,因为它自始至终都在燃烧着自己为周围带来光明。想到这里,方欣楠不由自主的哼了一声,顺着那光芒的余晖扫去,她看到了吕妍办公桌上摆着的照片——
那看起来是一张家庭照,照片上的吕妍看起来比现在年轻,她怀中的女孩应该是她的女儿吧,至于丈夫,则是不知道为什么,丈夫头的那一部分被人给撕去了。那撕痕就好像是一道巨大的伤疤,尤其是在这摇曳的光线下,那伤疤显得更加具有违和感。
“——人类利用电力点亮夜晚不过百余年,甚至忘记了完全黑暗的夜晚才是亘古不变的常态。科技的进步使得人的生活从根本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谁都无法预料的。”突然,吕妍莫名其妙的说出这么一句,方欣楠没有反驳她的观点,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了下去;毕竟在谈话的时候谈话者双方不能够处在同一条线下,那么谈话便没有在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换而言之,奥术和奥能也是一样的——这是恩赐,同时也是诅咒。奇迹的力量让一部分人类做到了其他人可能一辈子也做不到的事情,但是我们却被政治、教条、法律、甚至是理想和信念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束缚住了。”
“哼——这不是你该说的话啊,异端审判局不都是一帮狂信者吗?”
“这话就有些伤人了,吕妍总管,我可是一名无神论者啊。”方欣楠笑了,人在笑的时候会露出自己的牙齿,同时脸部的肌肉会微微隆起,可是这名异端审判局成员的笑容却没有一丝面部表情的变化,这一点让吕妍有些不寒而栗。
“无神论……么?”
“当然了,要说理想和信念这种东西,你们这些体制内的代行者有些人可是比我们更甚之。我也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你指的是?”
“张晓丽和王英彦。”
在方欣楠提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吕妍不由自主的攥紧拳头,就好像是被蛇发现了藏身处的鼹鼠,随时准备逃跑和战斗。见到对方如此举动,方欣楠在心中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她干脆顺藤摸瓜,把自己想要知道的所有都问出来。
“在内阁派我来上海之前,我稍微做过一些准备工作,调看了你的一些个人资料——当然了请你放心,这些资料都是公开的,有关隐私的东西我想看也看不见。张晓丽和王英彦是你以你自己的名义将他们纳入上海分部的对吧。”
“是这样没错,所以他们才会是我的亲信,这有什么问题吗?”
“唉——果然是这样。”方欣楠扶额,叹气,“青年和少年是最容易受情感所左右的年龄阶段,口号、煽动、这些很简单的手段就可以收获一群听言从计的人——哟,这不是李宗吾的《厚黑学》吗?您居然喜欢看这种书。”
“我警告你别乱动我的私人物品!”
“对不起……对不起,老毛病了……”方欣楠将书放回原处,“人和人想要保持长久的关系,靠的是共性和吸引,而不是压迫,捆绑,奉承和一味地付出以及道德式的自我感动啊。这个道理,总管阁下难道不清楚吗?”
“我把王英彦和张晓丽当做我亲生的孩子一样对待,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作为你的长辈,我应该还不至于在这种问题上面连话语权也没有吧?”
“是吗?”方欣楠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相框,“人死了……是不能复生的,除非是奇迹之力——可是盘古之战已经结束了,没有办法获得那……”
方欣楠话还没有说完,她手中的相框就被吕妍抢了回去,然后重新放到原位。
“所有异端审判局的人都像你这样,毛手毛脚的吗?”
“不,我以内阁的名义发誓只有我一个人这样。”
吕妍的表情已经很不好看了,方欣楠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再也不会这样。正面强攻看来起不到什么效果,那么干脆旁敲侧击好了;世界上软硬不吃的人很少,只要时间足够,总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弱点是什么,然后即可加以利用。
“盘古议会内阁?你说是内阁派你来上海的,可是你有真正见过内阁人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给你发送一段指令,你就照做了?”
“这话我就有些不理解了……”方欣楠顿了顿,“内阁人员不能随意出现在公众视野下,这也是盘古议会体制的保密工作……但是你要说我没见过,不代表总管大人没见过吧。”
吕妍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她用一种冷峻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穿着黑色蓑衣的女青年,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又说不出来,所以只能嘴皮子上下打架;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拉起一半。
“请你立刻离开我的房间……”
“别这么激动嘛……对了,等天空塔的结界消失后,中央那边会派遣巡视组来上海,你们的接待工作可是要准备到位啊——不然的话,出了什么事情,就算我和异端审判局站在你这边我也帮不了你。”
“……”
“就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方欣楠拉开办公室的门,消失在了黑暗的走廊中,不得不说她身上的那件黑色的蓑衣简直就是完美的夜行服,没有光线的话,她就会成为一个难以被发现的影子。吕妍自从一奥术师的身份加入盘古议会,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关于异端审判局杀人的消息,因为被那些人盯上的家伙,到最后不是自杀就是疯掉——
他们的手段,比起简单明了的冲过来硬碰硬更可怕——杀人不见血,不会使肉体受到损伤,而是从精神上折磨。好比把一只小老鼠放在笼子里,再把笼子摆到一个充满了老鼠天敌的屋子中,保证它每天的水和食物,可是最后老鼠还是被逼疯死去。这种手段,比起刀子捅到皮肤上更可怕。
突然间,吕妍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重新把刚刚二人之间的对话重新梳理了一遍,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忽略了某些关键的话语。
“等一下!方欣楠你回来!”
2008年2月12日 上海 虹口区 老场坊附近
“这是谁摆在这里的箱子啊……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遇到的都市传说却比以往的都多。”
“非常时期嘛——估计是哪个追你的男人送来的东西,超大的北鼻熊之类,打开看看吧。”
“这玩笑有些过分了,反而是你,就不怕是什么恐怖袭击吗?”
“恐怖袭击?上海的死灵协会都被消灭干净了,除了他们还有谁敢和我们盘古议会作做对?不用怕……打开看看吧,反正稀奇古怪的事情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我知道了……这……这是……”
二月中旬的一个傍晚,老场坊的奥术师们突然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大箱子,箱子上面上面都没有写,只有用透明胶粘住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请帮忙照顾好她”,除此之外,寄件人、发货地址都没有,所以这个箱子就被意外发现它的奥术师们认定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而事实也的的确确应验了他们的想法,因为这个箱子里面装的是张晓丽的遗体。
“这……这是……张晓丽……为什么会在这里?”
“快去通知人事局和统计局!可恶,上次的作战计划死了这么多人,这次又是张晓丽……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等一下……我记得张晓丽好像也是参加了东方明珠塔的突袭……”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使得老场坊们的代行者们乱做一团,他们从建筑里跑出来,摆出防御姿态,生怕有什么可疑的人从中作祟,可是在为数不多的代行者们在周围侦查完毕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当然了——毕竟我们可是在很远的地方观察着这一切,那些人是不可能发现我们的。
这个位置是胡安选的,不得不说她选的不赖,一来是在高处,二来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风貌。唯一的缺点,就是高处的风实在是大得有些吓人。
“这样就可以了吗?”
胡安转过身,对身边的王英彦问道。
“对……谢谢你胡安,这就是我唯一想要做的事情,我相信那些奥术师们会处理好张晓丽的尸体;毕竟现在对于盘古议会来说,我一定和张晓丽一样,死在那一场失败的作战计划中了。”
王英彦在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冷笑了一下,他的嘴想要表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可是肃杀的冷风却将他的兜帽吹了起来,他不得不重新整理衣着,然后继续用望远镜观察老场坊发生的动静。
“你这小鬼,不打算回去吗?”
站在他身边的人是两名死灵奥术师,陈思真和许文昌,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在前些日子的东方明珠塔突袭作战后了两天,王英彦上了门,说是有一些事情要想他们询问;而作为交换条件,王英彦拿出了整个上海盘古议会设立的安全屋地图。
“回去?”面对陈思真的质疑,王英彦有些不解,“在调查清楚一些事情之前,我还是暂时死一会吧;毕竟我可是在他们的死亡名单上了,这样一来办起事来应该会轻松很多。况且我要真的想回去,那么你们也不会在这里和我见面。”
“哼……和我大学的时候如出一辙,你难道想要靠你一个人去对抗什么吗?早点看清形势对你有好处的,至少不会像一个愤青那样,只会一昧的送死。”
“我知道了……”
许文昌拿着那份写有安全屋的资料,除此之外上面还有各个行政区总管的名单以及部分代行者所在地;他拿着资料看了半天,又看了看王英彦,心里面似乎五味杂陈,要说年龄的话,其实许文昌自己也比他大不了几岁,要说想要去讽刺他自己也只是半只脚的资格罢了。但是面对自己的挖苦,王英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而是欣然接受,这一点让他感到蛮意外的。
“你这个家伙……算了,如果不是因为立场不同,我也不想说这样的话……这份资料确实对我们有帮助,那么你想要从我们这两个死灵奥术师身上得到什么呢?别忘了这上海可是你们的地盘,所以也别太指望我们能提供什么。”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首先是……为什么你们现在会住在胡安家。”
“住在胡安家……”许文昌顿了顿,将目光转向胡安,“这一点的话,是因为胡安本人也同意了,我们死灵协会又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疯子,再者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相互斗争的必要,所以就暂时住下了。你放心,等天空塔的结界消失,我们会很快返回西伯利亚的。”
“然后重新进攻上海么?”
“这就要看总司的想法了。”陈思真将目光聚集在远处白雪皑皑的高楼,“毕竟我这次是一意孤行,你们吕妍总管曾经想要向我出卖内阁的位置所在地,以换取死灵协会不会攻击上海的保障;可是在我看到了东方明珠塔的巨龙之后,她就悔改了。所以我一意孤行进攻上海,也算是我一个不成熟的举动吧。”
“吕妍曾经想要向你出卖内阁的位置?”胡安有些惊诧,用手语比划道,由于有王英彦在场的关系,所以他可以负责翻译胡安想要表达的内容。
“啊——对啊,不然你们以为和平饭店为什么会突然被炸了一半?”陈思真指了指外滩,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可以隐约的看到被某种东西削掉一半屋顶的和平饭店,“阎落……当时文昌还在吕妍身边潜伏着,他帮我牵线搭桥使得我们得以见面,最后那家伙反悔,要不是用了阎落拖延时间,我也不可能跳到黄浦江里面逃走。”
跳江……某些人的逃跑手段简直如出一辙。
“时间是在什么时候?”王英彦又问道。
“时间……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是今年一月的事情。怎么,你难道想要我从我这里拿到证词,然后举报吕妍和敌对势力的勾结吗?”
“我的确有这个想法,在东方明珠塔的突袭作战之后,我开始有些怀疑她……这和个作战计划究竟是为了什么……死了这么多人,简直堪比凡尔登绞肉机……我的手机还和BIOS系统有连接,因此我可以得知天空塔结界关闭后会有巡视组的人来上海。”
“巡视组啊——你不相信吕妍吗?”许文昌摇摇头,笑道,“自从那次和平饭店的事情之后我和阿真确实不会相信她,可是你好歹也是她身边的人啊,就连你也不相信她的话;那她做人做到这个地步,天底下也是没谁了。”
“说得对,所以我想要证明是我错了。”王英彦用坚定不移的目光注视着我们,“对不起……这个请求实在是有些太自私……我想要进入陆家嘴的天空塔去看看那里的数据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那些怪物的关系,我不可能一个人对付所有,所有需要你们的帮助。”
“帮助?我不干。”许文昌斩钉截铁,“那天的教训你还没学到吗?那些怪物用某种手段吸走了身上的奥能,使得你们变成了普通人,连基本的奥术都用不了。”
“没错,但是那个方法对于死灵和灵魂两种能力好像没有效果对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我想问个问题……”胡安走到双方中央,“为什么想要进入天空塔查看数据呢?我记得之前你不是将天空塔数据放在吕妍那里,只不过她一直没有看;陆家嘴太危险了,进入老场坊取得数据的话不是更简单吗?”
“我同意胡安的说法。”陈思真附和道,“我们和那些怪物没有交手的经验,也不清楚死灵奥术的控制效果是否对那些东西起作用;其次就是太危险,去陆家嘴和潜入老场坊,我更愿意选择后者——为什么要查看天空塔的数据?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总感觉……天空塔是否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那些怪物,因为一旦走出陆家嘴,那些怪物就会消失不见,所以我就怀疑——”
“应该不是这样的——韩欣变成的大鲸鱼身边那次不是也有那些怪物围在她的身边吗?当时那个情况却是把我吓了一跳,以致于死灵协会全线溃败,可我觉得怪物和天空塔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如果说天空塔控制怪物的行动,那么那次韩欣身边也不会有那些怪物突然从下水道里面钻出来了。”
“阿真……我有一个想法……”许文昌戳了戳陈思真的后背,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会不会,整个上海的地下……都是这种东西?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
“你可别吓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那……我们那些死灵奥术师们的尸体呢?吕妍的大清剿之后,我们死灵奥术师的尸体被运送到了什么地方?”
如果不是许文昌提到,我都差点忽略了这个关键的线索——尸体。
吕妍对死灵奥术师的清剿作战是在天空塔启动之后,按照陈思真和许文昌以及吕妍本人的说法,上海的死灵奥术师除了眼前的二位外,都被代行者们抹除。虽然说部分上级奥术的威力能够将目标摧毁到连灰也不剩下,可是为了奥术师世界的保密,绝大多数代行者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刻意不适用大规模杀伤性上级奥术。在我和胡安躲在家里面的时候,从未听说有什么特别的传闻,因为刻意判断代行者们不会使用上级奥术进行清剿。
陈思真从哈巴罗夫斯克带来的死灵奥术师少说也有上万名,可是居然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上海的尸体焚化厂为了保护环境,都设立在比较偏远的地方,而这些地方基本都在天空塔的结界之外……也就是说,这些人尸体都被运到了某个地方。
“打住打住……这种事情我可是想都不敢想的!盘古议会里面不可以有会死灵奥术的人吧。”
“我又没说一定是盘古议会干的,我只是猜测,你可别断章取义了。”许文昌顿了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想象力有些超脱了现实,“我说的有些远,毕竟有些事情……我从西伯利亚出来之后才见识到。还是说正事吧,为什么你会怀疑天空塔数据重要,还有为什么不去老场坊而选择去陆家嘴?”
“那份天空塔数据是我从去年十二月起,就一直想要让吕妍总管查看的。”王英彦扳起手指数数,“但是她一直以各种理由而一再的忽视这份资料……虽然她说的那些理由确实也很有道理。所以当时我并没有在意这么多,可是事后想起来,却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
“奇怪?”胡安疑惑。
“对……按照盘古议会所说的,天空塔因为闇烟的关系无法关闭,所以导致你们被困在了这座城市出不去,可是这只是吕妍的说法罢了。怪物们自东方明珠塔出现后,那里驻扎的奥术师们就已经撤离了,所以黄浦江鲸鱼那次天空塔启动其实是以BIOS系统为媒介的开启,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人知道。”
“可是因为对于总管阁下的充分信任,所以没有人怀疑对吧——嗨,文昌,事情开始有些意思了。”陈思真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吕妍。”
“对,你确实不是,你没她身上那种隐忍的特质。”
“我……我一个大男人要隐忍什么玩意儿?”
“而且现在的老场坊,有一个不太好对付的家伙。”
“不太好对付的家伙?”我和胡安都有些诧异,毕竟那个不太好对付的家伙,除了李泽渊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了;而李泽渊在上次老场坊见面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那个家伙应该还不至于威胁到两个死灵奥术师。
“对,方欣楠,这个人你们可能没听过,但是她是异端审判局派来上海的人;异端审判局已经很久没有插手奥能事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突然派出一名A评级的异端审判局成员来上海。可是既然她在老场坊,那么潜入的计划就会变得异常困难。”
“异……异端审判局……也在上海吗?”
听到王英彦的话,许文昌顿时脸色煞白,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就好像是有人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身体动弹不得。
“阿真,必须得赶快离开上海,如果异端审判局的人也在上海,那么就代表有些事情已经出乎我们的预料了——要知道死灵协会在进攻日本和朝鲜的时候,都没有听过有异端审判局插手的消息,但是这次他们却插手了上海,我觉得……以我们两个人……”
“慌什么?不就是一名奥术师么?”
“可是你别忘了之前在莫斯科的时候,总司说如果在盘古议会的地盘遇到异端审判局的人,最好的应对办法是走为上策吗?听说那群人可是杀人不见血的……我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你说的也对……总司的提醒也不是无端臆想。”陈思真想了想,转头望向王英彦,“那么关于这个异端审判局的方欣楠……你有什么能够告诉我们的吗?”
“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这个人好像是在韩欣的事情发生后才出现的。那个人很奇怪,在老场坊的时候见到每个人都会热情的打招呼,可是那些人却躲得她远远的,毕竟异端审判局在盘古议会普通奥术师眼中,并不是什么善茬,不过本人好像她并没有特别在意;其次就是……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穿着那一身黑的蓑衣,随身都带着那一把有半个身子长的唐刀。”
黑色的……蓑衣?
我想起来了——在复兴岛的时候,胡安与吕妍进行对峙,当时站在吕妍身后那个穿着黑色蓑衣的家伙,就是那个方欣楠吧。这下子就有些不好办了,因为据我所知,异端审判局是一群狂信者,他们会对诸如灵魂奥术师和死灵奥术师这种人毫无例外的抹杀;如果那个方欣楠是站在吕妍那边的话,那么之前我所为胡安努力的计划岂不是扑了个空?
胡安必须要加入盘古议会才能够活下去,那个方欣楠……简直是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异端审判局插手上海这件事情本身就十分值得商榷,而现在她在老场坊,那么她和吕妍的关系就更值得考虑了——
这个关系有两种可能性:第一,她是来协助吕妍的,毕竟上海在遭遇到那么大的一次打击后需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重新整备,无论是从战略还是经济的关系这都对盘古议会尤为重要;第二,刚刚王英彦说过,天空塔结界消失后会有盘古议会的巡视组来上海视察,那么这个方欣楠会不会有可能是巡视组派出的先遣队,因为天空塔的原因不得不与他们分离?要知道吕妍可是策划了两次失败的东方明珠塔突袭作战,这换做古代都是掉脑袋的行径,而她的功——成功抵御死灵协会对于上海的进攻?将功抵过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法律有规定盘古议会干部不能有“将功抵过”的念头。
“那么这个方欣楠……还有别的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这次是我提的问题,毕竟这个问题很有可能关系到胡安是否能够进入盘古议会。
“其他的话就没什么了。”我的期望落了个空,“我记得她好像住在老场坊附近的喜来登酒店,每天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的时候会在老场坊出现,其他时候不知道在干什么。”
“异端审判局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我只希望以后别和那个人对上,要是真的对上了,我估计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许文昌满头大汗,深呼吸后,方才缓缓从刚刚的混乱中清醒过来,“这上海到底怎么回事?先是龙,后面是那些怪物,现在连异端审判局也插手进来了。”
“要我说,你们死灵协会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吧,别说的好像你们很无辜一样。”
王英彦强调,他的口气十分冷静,就好像是一位果敢的将军;的确从刚刚开始,王英彦给我的感觉就不太一样了,要知道这个家伙之前可是无论说什么都会扯上一两句家常,说话的时候也有些语序不当,可是现在,他却给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难道说张晓丽的死,让王英彦成长了吗?
“确实,我这一点我不否认,所以呢?”陈思真也不甘示弱,回以王英彦同样的目光,“如果没有我们死灵协会进攻上海,吕妍也会组织东方明珠塔的作战计划,我们的出现只不过是加快了这个过程而已;所以你想要把那个女孩死的原因归到我们的头上,这个帽子我可不愿意扣。”
“我知道……我只是想不明白……”王英彦将头扭过去,“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定是张晓丽?难道说对于盘古议会,我们只是兵器吗?这事情从始至终就像是某个三流作家编排的剧情,只不过我们是故事里面的角色。”
“先别管什么三流作家了,你们两个也别把气氛弄得这么紧张,毕竟现在大家都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许文昌又开始来充当和事佬,“我们拿到了有关安全屋的资料,我也是个言而有信的男人,所以你说的帮助你调查天空塔,我和阿真会帮忙。”
“喂喂喂,答应得这么随便?代行者可是随时都有可能来抓我们的。”
“怎么了?东方明珠塔的作战计划后,上海的代行者估计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天空塔的存在让他们无法补充战力,就算还有盈余——恐怕也在处理内政吧,据我所知上海这边的财政可是一直在亏损的。”
“此话不假。”王英彦说道,“受到经济危机的影响,上海分部从去年开始确实有些捉襟见肘,上次韩欣的事情之后差点都要关门大吉了。”
“你看吧——当事人都这么说了,难道你还在担心盘古议会吗?我可是在屋子里面呆好久了,想出来透透气,这么好的机会你难道就不想?”
“前一分钟还在嚷嚷着陆家嘴的怪物,现在——”
陈思真扶额,似乎是对许文昌的神经大条感到无语。我对上海分部的财政状况并不感兴趣,倒是王英彦身上的有些东西让我有些在意……从我们见面一开始,这个人的身上我就没有感受到一丝的奥能,难道说是那次作战的时候被怪物们抽走了?
这不可能,因为王英彦被张晓丽派到高处进行侦查,他后面从天上飞下来的时候我也清楚的看到了他使用了风元素奥术——可是现在的他身上没有任何奥能的预兆,这一点估计连陈思真和许文昌也没有察觉到,因为我是灵魂,所以在这方面更加具有优势。
罢了,也许是我的多虑——那个方欣楠才是眼下比较值得关注的。
“我反正没什么意见,调查一下天空塔的话,说不定可以把他关闭,然后我和文昌就可以离开上海了;你有什么想法吗胡安?你是灵魂奥术师,过度使用奥能会造成什么结果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
胡安点点头,我的意见也和她一样——如果天空塔外面真有巡视组,我倒要看看把他们放进来会发生什么。这是在赌博,如果吕妍被迫下台,那么我之前所有的努力就真的付诸东流了,可如果他们帮助吕妍稳住了上海,那么异端审判局的方欣楠就会离开此地,胡安加入盘古议会就会有保障。虽然说豪赌并不是我的风格,可是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方法了,只要那个异端审判局的方欣楠还在上海,胡安就是不安全的,这个潜在的威胁,我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消除。
“谢谢你们三位……那么我们约个时间吧,后天晚上九点钟我们在外滩碰头。”
“行吧就这样,走啦阿真,别忘了要给叔叔买饺子和醋。”
“吃吃吃!你吃死算了,天天让人家叔叔做饭,你做了什么?上次的血液化验你弄出来没有?”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你别揪我耳朵!遇到了一些问题我在想办法……疼!”
陈思真和许文昌顺着安全通道下了楼,胡安也紧跟其后。在她踏入楼梯间的前一刹那,她回过头望向王英彦,他站在天台的边缘,望远镜在他的胸口晃动,呼啸的风顺着他的头发吹过,就好像是北方大雪中的冰雕。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他回过头,对着胡安笑了笑。
“怎么了吗?”
“你呢?你不回家吗?”胡安用手语问道。
“哈哈——你不用担心我,我待会就回回家,反正坐地铁也就是一两站的事情,我只是想……在这个地方,为张晓丽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