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至(第四十一章)
离开中州十余载,不常与宫中联系,早就与刘氏宗亲的关系变淡了,除了皇帝刘徽,刘子行几乎是众多侄子中,与他最熟络的那位,又是寻奇珍异宝送新婚贺礼,又是时常来信问候,表面热情备至,实则恐怕并非真心实意。
“外面寒风骤冷,你身体抱恙,快些坐下吧。”周生辰招呼他坐在茶桌一旁,接着与时宜一同落座对面。
周生辰对式乾殿的太监抬了抬手,示意他上前倒茶,面前茶杯一杯杯被斟满,唯独时宜拿起抿了一口,另外二人,一个在思索该如何应对广陵王接下来的话,一个则心思全然不在,先是喉咙发痒没忍住侧过身子咳嗽一声,平稳过后才试探开口,“听闻皇叔要回西州了?”
“是啊,在中州待了将近小半月,该回去了。”若不是陛下执意留他,加上漼广病重身逝,在当日送完捷报之后便已经回了西州,现下漼府事宜全部安排妥当,南辰王府的人,也就没必要继续久留了。
“子行...有一事想求皇叔相助,不知皇叔可否答应侄子这份请求?”耗费了两年的努力,好不容易等到周生辰来中州,在心愿未达成前,他断不想小南辰王就这么离开,更何况他们同为刘氏族人,有着血缘关系,他猜想,这一次,应该不会再被拒绝了吧。
等来等去,下了两个时辰的棋都没等到,如今在临别之际等到了他开口,周生辰没有感到意外,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拿起面前茶杯,先行喝了口热茶,随后不慌不慢地放在茶桌上,一语中的,“你想让本王...助你坐稳太子之位,对吗?”
还未道出请求就被他猜中,刘子行着实被惊讶到,本以为一次次示好,在周生辰眼里不过是侄子对长辈的关怀,原来这位西州藩王,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所在。
早在幼时的时候,就听闻小南辰王才华过人,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武术也格外高超,难怪他战绩累累,看来的确有着非常人的聪慧。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遮遮掩掩,索性开门见山,就此事商讨。
“皇叔猜得没错,陛下近期纳了不少妃子,相信日后不久就会怀孕诞下龙嗣,有了亲生骨肉,到那时,我这个太子之位定岌岌可危,加上赵腾对我诸多压制,我在宫中做任何事情都会容易被盯上,所以臣侄想请皇叔,助我铲除赵腾,劝说陛下,让我坐稳太子之位。”
昔日先皇未逝世前,曾将漼氏之女许配给当今圣上,也就是过去的太子,刘徽登基之后,漼时宜本该成为皇后,因太后反悔此事,以圣旨上写的是太子为由,寻来武炎王三子,将其册封与漼府联姻,想要敷衍了事,但漼广深知日后刘徽有了子嗣,刘子行定会被废除太子身份,倒不如直接拒绝,考虑与西州小南辰王联姻。
周生辰知晓来龙去脉,所以也更清楚结局会是如何,不论做再多努力,一旦陛下有了自己的子嗣,又怎会留他占着位子?
与其费尽心机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如早点醒悟,远离争斗。
周生辰看向他,语重心长说道:“子行,方才你也说过了,陛下身边有了妃子,就会在不久之后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皇叔劝你,不如自请一块封地过安稳日子,莫要再去争抢太子之位了。”
同为刘氏宗亲,他不会不管不顾,劝他放弃,就是变相在帮助,这个道理,他想刘子行应该会明白。
但对于刘子行而言,太子之位看似傀儡,可只要在这东宫一天,权利就会比远离宫中的广陵王要胜许多,只不过目前被赵腾压制,无处施展罢了,铲除掉这个宦官,才有机会实行后面的计划,奈何他此刻身处困境,唯有求助小南辰王相救,抬头方能见到光。
“臣侄心意已决,皇叔不必相劝,我愿立下承诺,只要皇叔肯出手帮我,待成功之后,皇叔不管有任何要求,臣侄都会竭尽全力倾囊相助。”他期盼着周生辰可以答应,只有他同意了,才有机会在这宫中抬起头来,不再忍气吞声。
其实周生辰迟迟不回应,就是在等他放弃,既然话已至此劝说无果,就没必要再白费口舌了,他态度坚决,再次拒绝,“本王不能答应你,该说的我都已经都说了,皇叔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有时候,退一步得安逸,并非是一件坏事。”
示好加上劝说都没效果,刘子行心有不甘,但面前之人是他皇叔,以他的处境万不能得罪,只能强颜欢笑,“皇叔所言臣侄会考虑的,稍后便要启程了,我就不打扰皇叔皇婶收拾行囊了,”他站起身子,向周生辰与时宜行礼,“臣侄告退。”
送走刘子行,时宜总觉得心里不太安稳,她与这位广陵王接触不深,真正见过也仅有两次,可通过刚才的谈话,隐隐约约感到此人并非善茬。
周生辰见她一脸愁容,像是在出神,“十一,在想什么呢?”
时宜愣了一下,无碍笑笑,“没事,就是在中州住了将近半月,如今终于可以回西州了,高兴。”
“我已经和陛下告过别了,晓誉天行他们也在收拾行李,这个时候应该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们也快些准备一下,出宫回城吧。”中州是他幼时的家,可真正的至亲之人皆在西州,宫里再好,也不如南辰王府自在。
一行车马驶出宫门,穿过中州市集,直到出了中州城门,在外驻扎的南辰王军得令跟在车马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踏上回西州的路途。
宏晓誉骑着战马,忍不住回头望向中州方向,心中念着漼家三公子,眼角不知何时变得湿润。
凤俏无意间察觉,故意用脚踢了踢马背,好与她并排同行,“师姐,我听师父说漼将军被调到寿阳了,明日便要和幸华公主一起去那里,说来奇怪,我听闻自从他二人成婚以后,公主便小病不断,反反复复,好不容易治好了,没过两天就又复发了,像是中邪一般。”
宏晓誉最近听不得关于漼风的近况,常常选择逃避,凤俏知晓她心情不好,可越躲就会越难受,倒不如将得来的消息通通告知于她,留一些希望给彼此。
可她虽是孤儿,但自幼心地善良,哪怕不能与所爱相守,也不愿心怀恶念,“公主福大命大,定会痊愈无事的,我与漼将军不过是同在南辰王军罢了,其余再无别的,”她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催促道:“好了师妹,快赶路吧,不然天黑之前到不了驿馆,要挨师父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