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勤勉”的首尔市长朴元淳，为何要自杀？【懂点儿啥】

【本文为观察者网视频栏目《懂点儿啥》的图文版本。作者：@肝帝董佳宁 陈辰 柳叶刀 大包。主讲：@肝帝董佳宁 视频地址：BV1zD4y1S7Ax】

7月9日，韩国首尔市长朴元淳自杀死亡。首尔市长，被认为是韩国除了总统外政治权力最大的人。再过两年，韩国的大选又要到来，他很有可能作为参选人角逐。他的死，给人们带来很多疑惑，有的说是性骚扰，有的说是负债，甚至有人猜测是政治暗杀。

我们先来介绍一下朴元淳这个人。他生于1956年，今年64岁。上世纪70年代，他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就积极参与游行示威，反对朴正熙的独裁统治。后来通过司法考试，担任大邱地方检察官。工作六个月后，提出辞职，选择做一个人权律师。人权律师从政是韩国特色，卢武铉、文在寅都曾是著名人权律师，也是一生的挚交。朴元淳也与他们是同路人，旧相识。朴元淳与文在寅大学期间，都因为参与反对朴正熙统治的游行被捕，学籍也都遭到开除；都是1980年通过司法考试，进入司法研修院，1982年一起从司法研修院毕业。不过在从政前，朴元淳在自己创办的民权组织里任职。这个组织叫“参与连带”，中文读起来很别扭啊，左翼民间组织。

这个组织特点是有一定国际影响力，经常在国际上发出声音，比如要防止政府滥用公权力。他任秘书长7年。2014年，他已经离开了这个组织多年，当年“天安舰”事件发生后，这个组织还致函安理会主席和15个理事国，表示天安舰沉没有很多疑点，有必要进一步调查。2000年，他创建了一个基金会，叫“美丽基金会”。这是一个献爱心的机构，直接帮助弱势群体，对员工强调奉献，只拿很低的工资；还向生活在美国的韩国人呼吁“为祖国捐款”。到了2010年，他终于下定决心从政，参与了次年的市长竞选，并且连任三届，如果不出事，一直会干到2022年。朴元淳任首尔市长期间，对中国比较友好，很看重双方的互惠双赢。2015年的时候，到首尔的游客里，从中国来的占比超过40%。当时韩国正受MERS疫情冲击，中国游客少了一半。他说韩国比较安全，而且价格相对便宜，呼吁中国游客去。

到了今年，又遇到了疫情。他对于疫情的认识比较清醒，行动很果断，首尔夜店发生集体感染事件后，立即下令，封锁所有娱乐场所。他还亲自去光华门，劝导民众尽快离开，做好防疫措施。韩国有个著名教会，叫“新天地教会”，在疫情期间，会长李万熙不顾政府反对，将教徒聚集在一起。他说：新冠病毒是魔鬼所为，目的是阻止“新天地教会”发展，也是对教徒信仰的一次测试。只要真心信仰万能的主，它就会给我们治病。韩国基督教总会长全光勋还喊出了全网热词：“哈利路亚思密达”。朴元淳对这些人毫不手软，要求检方起诉“新天地教会”会长，罪名是杀人罪，警方还逮捕了多名核心成员。

 中国爆发新冠肺炎后，韩国网络上出现了仇华言论，要求禁止中国人入境。朴元淳呼吁民众，不应该先入为主，将矛头对准中国人，当年韩国被MERS袭击时，中国并没有阻止韩国人入境。首尔市政府，在人流密集的地铁站和公共电梯里，循环播放中国抗击疫情的宣传片，还给我们12个城市，捐赠了353万人民币的物资。朴元淳专门录制视频说：“现在是首尔报恩的时候了。武汉加油！中国加油！首尔支持中国！”

目前，他自杀原因的猜测之一是性骚扰。就在他死前一天，朴元淳的前任秘书，指控他性骚扰，将诉状和证据交给了警察。朴元淳当人权律师时，曾参与多起性侵案件辩护，1986年，一名女大学生参与民权运动，被警察拘押，遭警员性虐待，朴元淳是起诉警方的律师团成员之一。1993年，首尔大学一名女助教被性骚扰，朴元淳为女助教争取到500万韩元的赔偿。从政后，他还一直在维护女性权利，积极为韩国二战慰安妇争取权益。

另一种说法是，朴元淳因房地产政策，遭受了很大压力。文在寅任总统以来，努力抑制高房价，按照反对派的说法，几乎是“一个月出台一个政策”。首尔是韩国房价最高的地区，想要实现总统的愿望，显然困难。过去三年，朴元淳每年新建7万栋住宅，希望通过增加供给，抑制房价，但是没有起到作用。在首尔著名富人区江南区，甚至出现了“江南不败”的说法。但因为房价政策自杀，好像也说不过去，首尔的房价本来就很高了，除非出现重大不可抗力，想降也降不下来。还有一个猜测是负债。今年3月的公开数据，朴元淳负债6.9亿韩元，约合人民币400万吧。这个数字听上去挺多，但按他的身份，也没有到会崩溃的地步。

很多官员自杀案件，还牵扯到党派间利益斗争。韩国类似“中央情报局”的机构，叫“国家情报院”。2012年，在韩国总统大选之前，情报院采购了一批监听软件。在野党称，李明博为了扶持朴槿惠上台，借用这些间谍软件窃听对手，操纵舆论。如果真是这样，就等于现任总统，利用国家机器操控大选。2015年，一名国家情报院官员死在车内，车里的遗书写着，愿意用性命担保，情报院没有用黑客软件监听国民、干预选举。

一连串自杀官员名单中，最令世界震惊的是，前总统卢武铉跳崖自尽。卢武铉出身于草根阶层，父母是农民，世代居住在韩国东南部一个偏僻山村。卑微的出生并没有让他自暴自弃，相反更激发了他出人头地的渴望。他特别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从小学到初中，成绩一直非常好。本来以他的成绩可以上一所好高中，可是家里太穷，只好选择差一点釜山商业高中，这样可以获得奖学金。高中也成为他的最高学历。

卢武铉是一个极具理想主义色彩的人，当上总统后，他主张修改驻韩美军协定，要求美军撤出首尔，收回战时指挥权，打造自主国防。对于朝鲜，他提出“和平繁荣政策”，反对动用武力，谋求南北合作。在慰安妇、靖国神社等问题上，他要求日本正视历史。卢武铉对内的手段更加强硬，要清算包括前总统朴正熙在内的“韩奸”，计划重组国内大企业，提高小股东权利，遏制财阀势力，削弱他们的话语权。一套组合拳下来，卢武铉把该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一遍。

卢武铉退休后，新任总统李明博立即展开了清算。李明博在从政前是现代集团总裁，代表的是韩国大财阀的利益。他必须拿卢武铉开刀，威慑政界中对他们不利的人。李明博调查发现，卢武铉还是很干净的，他的老婆和亲信，就有问题。卢武铉是一个爱惜名誉的人，终身为民请命，想不到退休后，会爆发这么大的政治丑闻。韩国主流媒体掀起排山倒海的舆论攻势，没日没夜的播送卢武铉的丑闻。最终导致卢武铉不堪重负，跳崖自尽。李明博曾公开表示：“卢总统的意外离去，是整个国家的悲剧”。这样的话，文在寅是不会信的，他上台后，立马将李明博送进监狱，并把审判的日子定在卢武铉的忌日——5月23日。

韩国表面上是政府管理国家，背后真正的管理者却是财阀。李胜利案、张紫妍案，都在告诉我们，历任政府对财阀都无可奈何。有人说，为什么不能像普京那样，处理寡头问题呢？很重要的一点，普京有军队支持，而韩国军队的指挥权在美国手里，舆论的控制权在财阀手里。总统除了飘忽不定的民调，什么也没有。文在寅是卢武铉终生的伙伴，有着共同的政治抱负，也继承了卢武铉的政治思想。他继续对抗韩国财阀，手段更加灵活。可是现在韩国的情况，不是国家里生长出了财阀，而是财阀里生长出了一个国家。文在寅们与财阀的斗争，还有与财阀支持的政党的斗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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