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柳崖外编（六十一）

263，陈幕客

　　浮山人陈生，在福建省布政使司中做幕僚，为人洒脱豪放。有口才，善于谈论。布政使张公烧香拜神回去的路上，遇到一个差役跪着有事禀告，上呈一封公文。众人都有目睹。张公结果来一看，是浮山县的城隍的发文，他害怕极了。拆开来看，上面写有“提审陈幕僚到案听审”等事。张公回到官府，骗陈生说：“我接到家书，说你家需要你赶紧回去，为什么收拾行李走呢？”陈生答应。回家的路上走了一段时间，陈生感觉自己昏昏沉沉好象丢了什么似的。等回到浮山县城中，径直走到城隍庙的台阶下，就睡了过去，仅仅有一点点气息。他家人听说后过来看望，他还是酣睡在那里，毫不知晓。亲戚邻里来看望他的每天都有十几个，他一点也不知道。围观的人堵成墙，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经过十天才醒过来，他告诉大家：“如今有十个人用十条过错将我上告到城隍神那里，虽然行迹可疑，但没有大罪过，幸好我口齿伶俐，争辩明白。神明又查验善恶簿，因为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也不曾作过昧心的事，可以抵十个过错，就放我回来。神明是在于严格。”自此以后愈加勉励自己行善。

264，灵川女郎

　　古灵川有位女郎，是世家之女。貌美如画，又绝世聪明。又有个清河男子，是徐沟的名家子弟，他的祖辈和女郎的祖辈是兄弟姐妹关系。清河生在很小的时候就和母亲回到娘家，和女郎两小无猜，相互倾慕。在一起的日子稍微久了，彼此爱慕更加真挚，私底下结下牛郎织女的誓言。等到女郎及笄的年龄，趁空对男子说：“菟丝终身不离开树木，浮萍终身不离开水。植物尚且如此，更可况人呢？小妹和哥哥从小在一起到如今已经十几年了，一起欢笑，一起手牵手，情投意合，情感洽合，算得上是金石之盟了。你回到家后，一定要告知父母，请他们提亲，让咱们能终身相伴，同衣同被，以慰往日朝夕相处的情谊。如果事有差池，那小妹只有一死了之了。”男子承诺办到，将事情告诉母亲，母亲答应了，转告给父亲。父亲不允许，说：“这女子太聪明，恐怕不是能够一起享福的。我已经给你看中某家女了。”竟然就和别家定亲。女郎得知了这件事，想要见上一面，然后寻死。两家为防止闲言，竟然不能得见。一天，男子来母亲娘家，从女郎窗外经过，女郎望见一眼，即低头哭泣如雨下。男子也含泪离开，就要骑马离开，却伫立许久，连叹了三声才离开。等到男子回家，娶了某家女为妻。

　　一天，男子去某地拜访别人，走在荒郊野岭。看见女郎迎面过来，男子急忙下马来。女郎牵着他的手一起走，来到一处宅第，叩门进去。有两个女童打着灯火出来，将他们迎接到一个房间，两人一起坐在烛火月光之下。女郎先是嘘寒问暖，随后问道：“娶的娘子好不好？”男子不能回答。女郎又愤怒说道：“牛郎织女的誓言还没有冷却，桃源之路却让别人走了，该忍还是不该忍？”男子详述自己不能自己做主的情由。女郎则说：“我如今已经不是人类了，但和你还有三年的缘分，该举行冥婚了却这段夙愿。举行婚礼的日子，就是今晚了。”男子昏迷过去，没了知觉。等到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坟墓旁边。询问路过的砍柴人，原来女郎已经死了，就埋葬在这里。男子忧郁着回到家里。从此以后，女郎的鬼魂每天晚上必定来访，和男子缠绵。男子的身体渐渐消瘦劳损。家里人很担心，让十几个仆人围坐着看守他，众人稍微打了一下盹，就忽然听到一阵风声，女郎从众人当中拉住男子的手，不用打开房门就走了。十多天也没有男子的影讯。后来村里人听到戏楼上传出欢声笑语的声音，前去一看，菜肴酒水四处横放，男子正端着酒杯唱歌。将他带回家去，晚上继续围着看护他。等风声一响，众人好像都着了迷，男子又不见了。去寻找他，这次出现在书屋的顶棚上边。能听到女郎吟《刘先生夫人墓志》的句子：“实佐君子，簪蒿杖藜。欣欣负戴，在冀之畦。”家人又将男子带下来。

　　后来听闻临近的村庄有个擅长驱邪的道士，法术十分灵验，于是邀请他到家里。正摆设起法坛，立起法旗，一个小孩儿说：“刚才看到大姐姐在坛下打筋斗。”道士说：“这是我的法术。不一会儿，就能降服她。”正说话间，飞来一块砖头，将道士打翻在地，道士又被反捆双手，跪在法坛下，听到法坛上女郎数落他说：“你有什么能耐？不过是欺骗别人谋取财利罢了，我和男子原本有夙缘，没能和他相配，用冥婚来抵偿。由菩萨主持婚礼，记载在鸳鸯簿当中。你竟然妄自设置法坛，要和我斗法，自己不知廉耻是什么道理？”说完，忽然法坛上一杆旗帜飞下，好像有人拿着一样，让道士连翻筋斗。一直翻了几十个，道士已经面无人色了。家里人让男子到法坛前作揖，代为恳求，道士这才清醒过来。从此女郎和男子朝朝暮暮，没有人能干预。

　　附近有个和尚，向来喜欢说大话，听说这件事，就在众人当中公然放话说：“那女鬼对我是没有影响的，我现在前去，她能奈我何呢？”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有人将和尚提在半空中，翻过院墙到树上，又从树上登到云上。去追寻他，丝毫找不到踪影。第二天，发现和尚已经半死不活地趴在荆棘丛中，衣服破烂不堪，体无完肤。从此男子家里只好打扫干净空房间，摆设帷帐床榻，铺好枕头被子，宛然一间新房。

　　过了一年多，女郎对男子说：“我就要分娩了，要和你告别一个月，之后郎君就能抱儿子了。”一个月后，果然抱着儿子回来。众人能听到婴儿呱呱的声音，却看不到，只是有时候能看到一层层的帘幕下撒出童子尿来。女郎擅长做针线活，刺绣的功夫很高巧。制作的丝绢，如薄雾般清透；制作的布匹，就像黄润、橦华那样的名布；制作的佩带香囊，有抽丝作绢那样的漂亮；制作的鞋履，有凤钩莲印的精巧。家中存放的丝帛，悄无声息地消失，一问，原来都被女郎拿来织用了。

　　一天，女郎对男子说：“雨绝无还云，花落岂留英？小妹难道是喜欢以灵魂之躯无休无止地打扰郎君家的人吗？不过是回游的鱼儿失去了水，回归的鸟儿忘记了巢穴，每次都怀着悲伤痛苦。三年以来，虽然让赤诚之心悲痛，但稍微弥补了一点生前的遗憾。如今缘分已尽，再留下来就不祥了。希望郎君珍重自己，吃好睡好，不要思念我。”流着泪抱着儿子走了。现如今男子已经考取武秀才。王卜崖给谏亲自给我说的这个故事。

265，脆蛇

　　脆蛇，长一尺多，有一个铜钱粗细，嘴部尖，尾巴却秃，背部黑，腹部白色。有暗淡的斑点。生长在贵州一带，曲伏在草丛沼泽之中，爬行往来有一定的规律。捕捉它的人将竹筒放在它前进的路径上，它不知道，直接就钻进去了。赶紧把竹筒拿起来，才能抓住；稍微慢一步，它就自己断开了，所以叫做脆蛇。暴晒干，能够治疗风湿病，去除瘟疫。它身体的上、中、下，能够治疗人的头、腹、腿、足，无不灵验。

　　柳崖子说：田雯先生说：“这种蛇不能毒人。如果想要让它自己将自己断裂开，就要先触碰它让它愤怒，让它不能承受愤恨，自己就断成三四截。断开的地方就好像刀砍一样。能看到肌肉骨头的纹路，还有血迹。但时间一长，等它怒气平定，那么断开的三四截又慢慢相互连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就像不曾断开。《搜神记》说：“蛇活了一千年，身体断开还能接上。”隋朝的著作郎邓隆说：“这是灵蛇的一类。自己就能断开，不必要活到一千年。”先辈不拘泥于古书，有如此特殊的见识。

删略的篇目：

266，李参政

267，海澄令

268，大力陈生

269，梦图

270，梅溪星命

271，断肠草

柳崖外编（十六卷家刻本·续刻）·卷十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