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忘羡/宅文】庭前柳02 【蓝湛纳妾、忘机送礼、他的命还有扭转机遇么】

庭前柳02
回到碧园,才进屋,就见玛瑙正因温杯不对被先生训斥。
‘ 我来吧。’
看了眼玛瑙放在桌上茶盒,魏婴更是暗自摇头。
这丫头只知先生爱茶,却不肯真正去学,手里都是些看来皮毛。
选茶也只懂贵贱,不晓得合时。
‘ 铁观音虽好,可先生中午睡多,夜里再喝只怕更不好睡。明日反而精神要差。’
看着魏婴将铁观音茶盒收了动作,玛瑙这里哪听的出提点。所谓祸从口出,言随心入。她看魏婴处处针锋,好话撂下也是当做反讽。
‘ 我素来是个笨的,哪有阿羡聪颖。只不过见你去了宗主处,便迟迟不肯回来。又到了茶时,不好耽误先生,这才动手的。’
说到迟迟二字,玛瑙格外加重语气。听的蓝启仁都不由多看魏婴几眼。
魏婴不傻,也明白这是在点自己,意思暗指他有攀高枝的心。
此地无银,他不直接辩驳,反而笑着对蓝启仁道:
‘ 熟普还是金骏眉,先生想喝哪个。哦,对了,去岁存的雨水,前日给您煎药起了瓮。不好再封的,这节气不对。月初杭州送来的苦菊存的好,用雨水浸了也不错呢。’
被他提议引出兴致,蓝启仁揉着胡子琢磨下,道:
‘ 用紫砂热一壶熟普,再烫些苦菊来。’
‘ 是了,我这就准备。’
魏婴起身,蓝启仁目光柔和的随着他,正瞧见还木头似的杵着的玛瑙。
两厢对比,还是魏婴妥帖懂事。于是对着玛瑙的神色反而冷下来。
‘ 你去铺床,然后就无你事,该干嘛干嘛去。’
玛瑙只觉,自打魏婴回屋自己就开始没脸。心里挂着不满,回话作揖时也少了乖觉。
这些看在蓝启仁眼底,高低远近益发明显。
魏婴出门取水,再进来时身后跟了个七宝。
蓝启仁这处屋宅,进门明堂,右边一分为二,最里茶室,外间书房。左侧则正是为卧室。
不过,卧室也由屏风为界,将睡塌范围,和盛放多宝的架子以及短憩的牙床,这两个区域划分开。
魏婴以取适合苦菊的茶器为由,带着七宝先进到卧室。
隔着屏风,他在门边拉住七宝,小声道:
‘ 今日离开迎客堂时,宗主与我说的话,当没听到。’
七宝纳闷。
‘ 宗主说什么啦,我没听见啊?’
魏婴回他:
‘ 哦,那就好。没什么,就是好好侍奉先生的闲话。’
两人说着,取了杯子,便离开。
他们走后,不一会,玛瑙从屏风里鬼似的冒出来。
宗主与他说话,哼,难怪去那么久,狐媚子,不要脸!
心底咒骂着,玛瑙也打帘出去。
院子里白日开着的花,到了夜就全闭嘴。
蓝忘机披星出门,往冷泉方向走。
蓝翼老祖当年坐化前,传了套自创心法,功力积蓄比蓝氏相承的法门要快,但需借助日精月华。
云深中夜里,也就冷泉附近最是少人,所以他大多往那边去练。
其实如今,蓝忘机的功法已经同兄长蓝湛持平,都是三甲。只是长兄非但是哥哥,更是宗主,如今还是仙都。
兄长颜面,宗主体面,仙都拍面。在这些面子前,蓝忘机自觉压制,不叫精纯灵力的赤瞳显露。
可是有些事情,有些人,渐渐动摇了他心底的克制。
碧园里,魏婴侍候蓝启仁睡下,熄灯关窗,缓缓退出。
回屋做了翻梳洗,将白日褂子脱掉,换了套红衬黑袍,腰肢束紧,特意将明心居外结界木牌拿了挂在明显处。
云深中许多要紧地段都有结界设置,他们这些仆从都是寻常人,没有修习灵法,若要来回走动,就靠结界木牌方可。
将屋内烛火吹掉,才出门就与花月照面。
‘ 阿羡,我...月事来了,难受的紧,今夜你能跟我换值么,求你啦!’
魏婴看的明白,花月说话求人时,目光在自己腰上木牌扫了好几回。
露出些为难状,他犹豫样道:
‘ 这,花照呢,或者玛瑙,她们不能同你轮换么?’
‘ 哎,花照之前打翻油灯,先生嫌弃她粗心,早就放话不许她在卧房值夜。至于玛瑙,那么个人,有多难说话你还不知,我怎么敢求他。这不巧了香沉也不在,就剩你么!’
手掌刻意在腰间佩的木牌上摩挲下,魏婴这才不得不点头。
花月那里如释重负,连连道谢。
待魏婴重新安静回到先生屋宅,于中堂的暗影里盯住窗外。
果然,不多时,玛瑙从女婢房中出来,抚着溜光的云鬓,昂头翘首,几乎就差长出条尾巴来摇摆着出了大门。
魏婴的脸在黑暗中露出浅笑,就如同玛瑙的心思,浅的他不费多少功夫,就能笑着猜度大半。
家生奴仆拉帮结派,日常行事总有帮衬,的确好处多。
可他们还有个天生弱点,就是对主子的依附性比外头买来奴才更强烈。为登高枝,脱奴籍,在爬上主子床这件事上,比哪个都要踊跃。
玛瑙就是家生子,父亲为管事又攥着实权,一家子生计未来除了蓝氏,没有旁的出路。故而莫说她自己如何,就连老子娘也是上了劲儿的鼓动女儿去攀附。
当初褚武所以费了心思将女儿塞进碧园,就是图公子们走动勤,见面多,有机遇。
当爹的铺好路,玛瑙断没有不走的道理。
她的姿色可说是中上,又酷爱学个小姐柔态,且是招眼。
自己暗地与魏婴较劲儿,两厢比较,只觉她呀模样身条,都不输人。谈吐行事,更是比这街面捡来的小子超出一大截。唯一欠缺,两个年纪差了四岁,还有就是魏婴坤身,自己中庸。
先生处,两个公子日日问安,见面自是比别处频繁。
二公子比她还小两岁,今年才十八。人呢也是冷淡,似乎对情事还不开窍。是个不对付了冷话放的比如乱箭的主儿。
玛瑙不太敢沾他,心里更属意笑脸多些,待人温柔的大公子。
而且几次刻意花红柳绿立在院中迎人,都还得了大公子夸赞。同时还有些玉啊坠的赏赐常常送入手。这就令玛瑙对风度翩翩,英俊帅气的大公子更是向往。
可她只顾凭着心底小心思,给自己幻想拉郎配,做姨娘,二人缱绻。却没发觉,哪次大公子赏赐也不是给一人,都是把院里当值,在眼前的都给个遍。而每每他赏,回回魏婴也都在。
后来,蓝先生注意到她穿着,发了话训斥,这才叫玛瑙不再敢把艳色往身上招呼。
接着,家里老娘调去花园长廊看用。连着几回见大公子将魏婴赌道。这才忙着提点女儿,当心你们屋里有个表面乖巧,私下做狐狸的。
这才引出玛瑙将魏婴立做敌对,处处不对付。
今夜一切,就是魏婴在回来路上左思右想的谋算。
利用玛瑙的嫉妒,和他迫切爬床的心态,来个声东击西,趁机将被蓝湛夺去的东西偷回来。
大不了以后自己不再佩戴,暗自放好就是。
即便大公子心里怀疑,可只要没有凭据,他也拿自己没辙。
把先生惯用的好睡香染好,又将当值地榻上被褥装扮套好,再次确定先生睡沉,他才无声出屋。自廊子阴影里出花门,而没走玛瑙走的正门。
带着暖意的南风越过墙头,将院中葳蕤草植吹动。
蓝湛在明烛下作画,面上带着春意,心底被画中人敞了衣襟,委屈侧颈的模样搔在痒处。下意识,手指将从那人身上取的佩帷放在鼻下,轻轻吸嗅。
院中开门声响,接着,一阵窸窣脚步。
‘ 门未关,进来吧。’
纱幔轻晃,蓝湛的心也跟着晃。
可很快,当人影变的具体,他的心与人,都定住。
‘ 宗主,我来服侍您。’
明月在竹林间照出的亮光显的脆弱。
魏婴立在一处藏了金铃的地皮后,前头十几步就是冥室。
将手里银块掂量,他还是有些不忍心。
三两一锭,可是他一个月份例一半,就这样肉包子似的丢出去,可不要多看几眼。
要引的云深小乱一下,唯有镇了许多灵宝幻物的冥室最佳。
让他结界动荡,巡察纠集紧张,自要汇报宗主。而进入冥室法咒只有先生和两位公子掌握。届时宗主自要亲自开门验看,就不得不离开明心居。
加上本来等着魏婴送上门,却意外等来个玛瑙,正是心火怒起,又凭生枝杈。一时乱了方寸,也就不会还惦记要把自己的双鱼佩帷藏好或带随身。
这就是魏婴给自己创造的机遇。只是时间上需要他争分夺秒。
而到了冥室外林中,原想着捡个石块的念头却落了空。
往日也不留意,这林子里找趁手石头倒成了难事。
搜肠刮肚一番,为了不暴露自己身份,也就刚巧随身的银锭管用。
咬咬牙,暗道声钱财身外物,将银子丢出去。
还好的是,不用他再废二回,银锭一次就触发结界,引起地铃连串。跟着,水波纹似的光芒闪耀。
魏婴拔腿夺路,向着心里目标奔跑。
明心居里,蓝湛面色垮着,让玛瑙头回见识了何为君子一怒。
‘ 是....是花月来了月事,不便值夜,和魏婴临时作了替换。奴婢...奴婢见他佩着宗主处结界木牌,就知他是想趁夜做逾矩事,担心...担心这小子不知廉耻,惹,惹的宗主不悦,所以......’
蓝湛冷笑,对眼前女子不知所谓的言辞满是嘲讽。
‘ 既然觉得他不知廉耻,你如今出现在本宗房中,又是作何?’
‘ 奴婢,奴婢是来给宗主通报的。’
听着如此低级的狡辩,蓝湛只觉此女越看越是丑陋作呕。
指尖弹了下,玛瑙嗷呜叫的好比杀猪。
一只手掌拧个儿,皮肉里没了骨头似的晃悠。
‘ 我听说,碧园中你一直与魏婴做难,瞧他很不顺眼,是为什么呢,说实话,不说,另一只也如此。’
‘ 奴婢没...’
满头冒汗的玛瑙仰头,对上高处如同地狱般幽兰到深不见底的眸光。心里防线瞬间崩溃。
‘ 我说,我就是嫉妒他,嫉妒他出身差却人人待他和气。他长的...比我好,比我得人喜欢。’
与心底答案并无出入,但蓝湛还是在玛瑙实话实说后,又弹了一指,废掉他另一只手掌。
地上女儿哀嚎,他反倒笑的开心。
人在没有退路的苦痛中攀爬挣扎,道出真话的样子,一直是蓝湛不为人知的爱好。
从座位上站起身,踱步到一边放着画纸的书案边,佩帷静静放在画中人小腹。
‘ 那孩子...本来就是个好的。’
玛瑙在地上哭泣喊疼,这声音进入耳里,不由让蓝湛将她与两年前对比。
渴时一滴如甘露,果然,自从饮过那样醇美,余下俗人哭嚎求饶都没了意思。
如今,耳边的就是井底呱噪,让人克制不住想投石。
‘ 大公子,宗主,奴婢...魏婴能做的,奴婢都愿意....您...’
‘ 宗主,冥室有异!’
院中执事声音断了玛瑙动静,也间接救她一命。
玛瑙并不知,自己已经勾动蓝湛杀人的心思。
‘ 进来吧。’
随着蓝湛命令,执事与随行入内,不由被眼前一幕惊呆。
‘ 这,宗主?’
‘ 此女居心不良,妄图趁夜勾搭本宗,给了他些教训。你们将人送去他老子家,传话过去,不许延医问药,不许好吃好喝。还有,褚家两口子的差都罢了,教女无方,各领一百板子。’
‘ 是。’
地上的玛瑙闻言如同咽气。
其后,抬人的抬人,蓝湛也随着执事往冥室去。
就在人群走后不一会,黑色身影闪进明心居。
失的快,回来虽费劲,可总算如愿。
只是魏婴取回佩帷时,给下面赤裸裸的画作惊的手不住颤抖。
强力克制,不叫自己沉沦旧忆,着眼当下。
那些人出去时,他看见玛瑙惨状。心里虽不知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但还是有些揪心。
事情紧急,等宗主查过冥室,再返回后就会发现东西不见。
蓝湛是什么人物,这样前因后果稍稍联系便有判断。
若他要抓自己把柄,必要趁夜搜查。
所以,自己眼前需得尽快赶回碧园。
对云深道路熟悉,魏婴决定抄近道,走冷泉。
蓝忘机在冷泉练功都是避人的,魏婴自也没想到这刻那冰水里会有人。
于是,岸上水里,俩个看彼此都是清楚明白。
‘ 阿羡!’
‘ 二公子!’
变化赶不上计划,远远的脚步声打乱两人叙旧。
一队纠察也不知哪来眼尖,瞧见魏婴人影儿。
看出眼前人慌乱。
蓝忘机白衣抓了,飞速披挂修整上岸。
‘ 到我这里来,不要出声。’
魏婴这会也没辙,在被人抓现行和蓝忘机的未可知间,他只能选择相信后者。
‘ 贴住我才能用咒,记住别动,不要出声。’
魏婴乖乖听话,耗子似的攀在蓝忘机背上。一股好闻的青柠香气传入鼻子里,为两人间亲昵动作的暧昧增加了些清爽色调。
蓝忘机默默掐诀,魏婴竟然变的无影。
纠察们到来,看见的只有二公子一人。便也没多少盘问,得过且过。
待这些人走开,魏婴却还发愣,以至于忘了放手。
蓝忘机面无表情侧头,低声道:
‘ 你...心跳好快啊,还在怕么!他们走了,别怕了。’
受了警醒,魏婴忙着后退。
随之,他的人身也从透明恢复有型。
‘ 我,我得走了。’
‘ 好,你走吧。’
蓝忘机对的简单,如同魏婴说的是,二公子,吃饭没。然后他回话,吃了啊。
怔了下,魏婴道:
‘ 您,您不问我为何?’
蓝忘机始终直视他的眼睛,状态坦然:
‘ 再不急走,只怕还会有第二波纠察。’
得了提点,魏婴不再多话,拱手道谢,提步狂奔。
蓝忘机立在原地,月光下,他的唇角翘动。
手指静静攀上自己肩头,那里刚刚是魏婴攀着的地方。
不过,沉溺并不太久。
转头向着刚刚纠察说的出事的冥室方向,心中想着。
此刻兄长当还在冥室查验,魏婴匆匆来去,多半与此有关。
引出冥室乱的,八成是他,至于目的...尚未可知。
于是,不假思索,快步上了拱桥,往冥室方向去。
即可拦一拦半路纠察,也将兄长拖延下,给他个转还时间。
庭前生瑞草,好事不如无。
碧园此夜到底还是避不开吵闹。
蓝启仁在魏婴搀扶下起身,蓝湛蓝忘机兄弟在中堂施礼。
见了蓝忘机也跟着,魏婴心底的慌乱也莫名减弱些。
‘ 半夜打扰叔父,侄儿不孝,可实在云深今夜有乱,不得不来禀报。’
‘ 你说吧。’
蓝启仁见他兄弟同在,也晓得事态有些重。
‘ 回叔父,今夜云深进了歹人,惊动冥室结界,侄儿们检查过,并无短少,想来或许贼子没来及得手。’
‘ 哦,什么样的贼,居然闯的进我云深。’
‘ 叔父,还有一事,涉及到您...院中人。’
蓝启仁被蓝湛说的,不由看了眼魏婴。
魏婴则做懵懂样,盯住自己脚尖,垂头不语。
蓝湛继续开口,引回蓝启仁注意:
‘ 您院中婢女褚满傲,穿戴媚态,夜入我处,妄图...勾搭。’
‘ 什么,她人呢!’
‘ 叔父莫急,侄儿已经给她教训,送回家去。不过,再联想今夜发生,或许褚氏...’
蓝启仁顺着蓝湛思路,道:
‘ 你是说,那惊动冥室的是内贼。’
魏婴听的脖颈子隐隐发寒。他觉得自己这番脱罪之举,可能要给褚家一家牵连大祸。
虽然那一家对他没好处,可他本意并非害人。
于是,没得克制,魏婴张口道:
‘ 冥室虽有宝贝,可褚管家一家没有修灵法的,就算有心...也未必做的到吧。’
所有人目光瞬间都集中过来。
魏婴慌忙闭嘴。
一直沉默的蓝忘机这刻也说话了:
‘ 有没有关系,审一审就知道。咱们蓝氏清名在外,自然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
看了看蓝湛,又看向蓝启仁,他道:
‘ 兄长政务繁忙,又刚定亲,今夜还半宿操劳,弟弟这闲人总不好一直看热闹。’
‘ 不如,这次审人交给弟弟,我必拿出个明白给兄长和叔父。’
蓝启仁第一个点头,说着好声。
见叔父态度,蓝湛也没再有旁的坚持,同样笑着允了弟弟。
这夜风波到此,算是短暂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