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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发小记

2022-07-04 18:03 作者:越清池  | 我要投稿

        我第一次拉头发只有十岁,小学四年级。

       遗传自母亲的头发又多又厚,且发丝比平常人要粗许多,以至于清洗起来十分的麻烦。我对于家里的印象一直是没钱,在十岁以前还要加个没时间。我的很多生活常识都是在挨骂中增加的,我父母默认人一出生就有常识。或许我格外笨,洗头方面一直都是马虎的:我不知道洗头要洗发根,只知道对着发尾又洗又搓;我不知道洗发水要冲到什么程度才算干净,常常顶着一头洗发水的味道到处跑,惹得人们捂着鼻子说:“你是不是洗头没洗干净?”我不服气地大喊:“洗干净了的!”

       在我十岁的夏天的一个中午,我妈妈带我去拉头发。

       对于头发又多又厚的人来说,没有比打薄拉直更合适的选择了。为我剪头发的人说,我头发多到把手指插进去都能迷路。

       我幻想他的手指是个小人,在我的头发丛林里迷路,找不到路,看不到人,在那哇哇直哭,于是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一笑,扯动头发——好疼!

       他把我的头发剪齐,留至颈部,还为我剪了当时很流行的齐刘海,再把头发整体打薄。这般处理一遍,有一种头都轻了的感觉。拉直在剪发之后,用直发板,需要预热。从发根开始,先夹两下,再往后拉。往后拉的时候,连头皮都往后扯,扯完之后,头又烫又疼,等完全结束了,整个头都是发闷的热。拉完头发,三天不能洗头。

       第一次拉直头发,我的感觉非常新奇,头发又软又顺,是我在以前都没体会过的感受。于是我就觉得自己真是美翻了!走路的时候都要把头发甩得左右摆,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换了新发型。

       从那之后,每次做头发,我都必定会把头发拉直。

       在我十岁迈向十一岁的那个年里,我在老家做了一次头发。半年前做的头发,现在长长了不少,新长出来的头发跟以前一样又粗又多,与之前平滑柔顺的头发截然不同。那时候的我对于过年的态度还是端正而热烈的,穿新衣,做头发,该有的仪式感一样不少。

       临近过年的小县城分外热闹。人们以摩托车代步,男人坐在车上,带着女人和孩子,用脚划动车子前行,十分滑稽,遇到想买的东西,就停下来询价。也有兵分两路的,男人先是把摩托车停在一个地方,那里通常有个老人,咬着烟卷,在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就凑上来用粉笔在车座上面写下一个号码,然后把一张与号码相对的纸片交给男人;男人接过纸片,确认钥匙已经拔掉,就与老婆和孩子暂时分开,各自去买东西。女人会把孩子的手牵得非常紧,仿佛松一点,孩子就会不见。孩子通常不喜欢被这么紧地牵着,于是就会挣扎,而任凭如何挣扎,妈妈都是不会松手的。

       我那会儿觉得十一岁的孩子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再抓那么紧,似乎有些不合适了。于是我也挣扎,但是妈妈依旧紧抓着我的手,那样的紧,我都能感觉到她手里的汗,她却始终不肯松开片刻。

       街边的店铺都在播放着新年的歌曲,那是孟庭苇和刘德华的歌声。我坐在理发店里,看到门外金色的阳光和或远或近的红色,还看到理发店店主的幼子坐在阳光下的学步车里,咿咿呀呀地叫着,自己跟自己玩。

       理发师一边为我拉直头发,一边时不时地看一眼孩子。她的分心让我吃了点苦头,她拉直头发的时候,把我的头皮扯得生疼。我心里腹谤:孩子就在门口,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能出什么事!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大大地打了我的脸。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他缓缓地走近了那个无知无觉的孩子。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面色焦黄,胡子拉碴,暗色的嘴唇不安地抿动,一双布着血丝的眼睛贼一般地左顾右盼。我紧紧地盯着他,连头发的疼都忘了,在他伸手要抱孩子的时候,我忍不住“欸”了一声。

      理发师立刻冲到门口,大喊一声:“拐孩子!”

       那人吃了一惊,扭头就跑了。我看着他离开,看到理发师惊魂未定地抱着孩子,松了一口气。然后闻到了一股头发的焦味,感受到了发疼的头皮……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到这种街边的简陋理发店拉过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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