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日与十二棵薄荷草
男孩敲响了女孩家的门。
“您找哪位呢？”女孩探出头来。
“我是来送牛奶的，美丽的小姐。”男孩说着，从怀里的篮子中取出一瓶牛奶递过去。
“谢谢你！”女孩接过牛奶。“辛苦了。初次见面呢。”
“没关系的！今天已经送完了，”男孩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您家是镇上最后一家了。”
女孩的白色泰迪狗从屋里冲出来，舔舐着男孩腿上滴落的汗水。
“诶、是吗？昨天的送奶工还说，之后还有很多家要送呢……”女孩想了想。
男孩忍住腿上痒痒的狗舌头的舔舐，“大概因为我是新来的，所以交给我的工作比较少吧。”
“原来如此！时间还早，不进来坐坐吗？”女孩邀请道。
“诶、诶，还是不麻烦了！”男孩害羞地笑了一下，随即俯身抚摸泰迪狗的头。狗头好软啊。
“对了！”女孩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到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棵翠绿的薄荷草。“这个我家有很多，送一根给你。”
“诶、啊，谢谢你……”男孩红着脸接过那根植物。
“那就明天再见了！”女孩抱起狗狗，微笑地看着男孩。
“叮咚叮咚”清脆的送奶铃声穿透了冬日的早晨。
第二天，男孩在几乎同一时间敲响了门。
“你来啦，早上好！”女孩探出头来，微笑着接过了牛奶。泰迪狗冲出来舔舐男孩的小腿，男孩抚摸了狗头，女孩送上一棵薄荷草。“那就明天再见了！”女孩抱着狗说。
第三天也是如此。
第四天也是如此。
第五天，男孩的闹钟没有响，错过了送奶时间。
第六天，奶厂不再营业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男孩失去了一份兼职，觉得有些沮丧。不过，以男孩的条件，很快就可以找到另一份工作了。
男孩不爱喝牛奶，因此就算小镇没有奶厂，生活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男孩躺在床上把玩着花盆中的四棵薄荷草。
第七天，男孩在镇上寻找新的工作。
第八天，男孩找到一份送报纸的工作。明天就可以上工了。
第九天，男孩敲响了女孩家的门。
“您找哪位呢？”女孩探出头来。
“我是来送报纸的，小姐。”男孩说着，从怀里的篮子中取出一卷报纸递过去。
“谢谢你！”女孩接过报纸，“辛苦了，好久不见。”
“也没有很久啦。”男孩掏出手帕擦了擦汗，“也就三四天而已呢。”
女孩的白色泰迪狗从屋里冲出来，舔舐着男孩腿上滴落的汗水。
“那你以后都会送报纸了吗？”女孩看着他的脸。
男孩忍住腿上痒痒的狗舌头的舔舐，“如果报社不出大问题的话——应该会的吧，我猜。”
“那就太好了——天气这么冷，不进来暖和一下吗？”女孩邀请道。
“不麻烦了，不麻烦了！”男孩害羞地笑了一下，随即俯身抚摸泰迪狗的头。狗头还是很软呢。
女孩转身回屋拔了一棵翠绿的薄荷草，交给男孩。“即使是冬天，它们也长得很漂亮。”
“谢谢……”男孩笑着接过薄荷草。
“那就明天再见了！”女孩抱起狗狗，微笑地看着男孩。
“铃铃铃”有些吵人的送报铃声响彻寒冬的街道。
第十天也是如此。
第十一天也是如此。
第十二天也是如此。
第十三天，男孩骑得太快，送报的自行车坏在了半路上。
第十四天，报社不再营业了。虽然搞不懂为什么，男孩又失去了一份兼职，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不要紧，再找一份工作就行了。
男孩很少看报纸。因此就算小镇没有报社，生活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男孩躺在床上抚摸着花盆中的八棵薄荷草。
第十五天，男孩在镇上寻找新的工作。
第十六天，男孩找到一份邮递员的工作。明天就可以上工了。
第十七天，男孩敲响了女孩家的门。
“您找哪位呢？”女孩探出头来。
“我是来送信的，小姐。”男孩说着，从怀里的篮子中取出一封信递过去。
“谢谢你！”女孩接过信，“辛苦了，又是很久没见了。”
“这次也换工作了呢。”男孩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能一直做下去就好了。”
女孩的白色泰迪狗从屋里冲出来，舔舐着男孩腿上滴落的汗水。
“呐，你喜欢送牛奶，还是送报纸，还是送信？”女孩笑眯眯地歪了歪头。
男孩忍住腿上痒痒的狗舌头的舔舐，“倒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是能赚到钱就好了。”
“赚钱啊……也是呢。雪下的好大啊，不进来休息下吗？”女孩邀请道。
“不用啦，不用啦！”男孩害羞地笑了一下，随即俯身抚摸泰迪狗的头。狗头好像比之前更软了。
女孩转身回房中，带来一棵翠绿的薄荷草。“就算雪下得再大，薄荷草也永远不会枯萎。”
“永远不会枯萎……”男孩捧着那根薄荷草。
“那就明天再见了！”女孩抱起狗狗，微笑地看着男孩。
“铛铛铛”有些沉闷的邮递铃声被淹没在大雪之中。
第十八天也是如此。
第十九天也是如此。
第二十天也是如此。
第二十一天，男孩觉得不舒服，请假休息了一天。
第二十二天，邮局不再营业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呢？男孩怎么也想不通。虽然只要再重新找一份兼职就可以了，但果然还是想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几乎没什么人会和男孩通信，因此就算小镇没有邮局，生活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男孩躺在床上凝视着花盆中的十二棵薄荷草。
第二十三天，男孩在镇上寻找新的工作。
第二十四天，男孩找到一份搬运工的工作，明天就可以上工了。
第二十五天，男孩敲响了女孩的家门。
没有人回应。
“……地址上写的是这里没错。”
男孩反复确认着地址。没错，就是这个地址，是已经烂熟于心的地址。
“她今天不在吗……？”
古旧的大门上贴着风化的封条，刻着“拆”的字样。
……对了，今天是来做什么来着？似乎说是拆迁前的搬运工作。
“咔嚓”轻轻一推，风化的封条碎裂成几片嵌入雪地中，门没有上锁。
四瓶牛奶，四份报纸，四封无署名的信，整齐地摆放在积满灰尘和蛛网的玄关。
男孩走了进去。
熟悉的家充斥着破败，熟悉的卧室落满了尘埃，熟悉的床铺闻不到自己的气味，熟悉的十二棵薄荷草已经在花盆中风化成了干花。
“叮咚叮咚”送奶工的铃声响起。
“铃铃铃”送报员的铃声响起。
“铛铛铛”邮递员的铃声响起。
从四面八方响起。
干枯的手，触碰到那十二棵风干的薄荷草。枯萎了。折断了。破碎了。
男孩的身体白化，透明，变成一片片雪花。
“如果我们还有明天，那就明天再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