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我]In Your Light·C67

勿上真人。
双向救赎/双向暗恋/双向自卑.
七岁年龄差预警/战线极长的单向变双向奔赴.
进度可能有点慢哦.
私设如山.
都是我瞎写的。
*所有专业知识皆为杜撰,勿上升现实.
*本文纯属虚构,全篇的学业工作等,无任何参考价值,勿上升实际.
灵感来源:《in your light》《oh my angel》《有一种悲伤》《sonder》和《奔赴》
推荐BGM:《勇》杨千嬅/《爱与痛的边缘》王菲/《可能》队长/《冰河时代》邓紫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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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是爱我的,我猜你也舍不得,但是怎么说,总觉得我们之间留了太多空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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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那天夜里,已经习惯面对我与我相拥而眠的人罕见的留给我一个单薄弯曲的背脊。
我好久好久睡不着,睁着眼睛细细看他,看他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寸肌肤,每一块凸起的骨骼轮廓,用视线描摹他泛红的耳尖,看他侧躺着窝着,像是想将自己缩进不存在的龟壳里藏起来一般。
我听宋亚轩轻轻的飘渺的呼吸声,又觉得那细小的呼吸声无比沉重而纷乱,一声一声化作雷声隆隆,触及我脆弱而敏感的耳膜,震得人耳朵发痛。
房间的空调声都显得越发渺小。
我伸手轻轻戳了戳宋亚轩留给我的背脊,语气放得轻柔又平缓,小小声音地同他说:“阿宋,你能不能转过来,你这样我睡不着。”
宋亚轩似乎睡着了。
那一团半晌没动,似乎在纠结在犹豫,而后动作迟缓地翻过身来,睫毛微微颤抖着,漂亮而失焦的眼眸似乎正紧紧盯着我看,他慢慢勾起嘴角,手底下动作轻轻柔柔地将我揽进怀里。
我攥紧他睡衣衣领,又往他怀中缩了缩,贪恋此刻他略高的体温,和他身上那股我已经极其熟悉却始终闻不厌的佛手柑的清香气息,感受那紧贴着我肩胛骨的手掌传递的温度,我缓慢地闭眼。
像置身温暖柔软的花蕊中央。
“余温?”
宋亚轩似乎怕我已经迷蒙睡意,此刻的声音轻得似乎能被风吹散。
“我在呢。”我轻轻点头,从他怀中退出来一些,定定看着他略显迷茫沉重的表情。
“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宋亚轩轻轻皱起眉,似乎纠结于要不要问这个问题。
我愣了一下。
以后这个词本身就充满不确定性,是未知的,是明亮的,也是晦暗的。
我想要回答他的问题,半晌却只是张开嘴,一个字都不会说了——不知道他问的以后,是我的以后,还是属于我们的以后。
或许是我的吧,我猜。
宋亚轩这段时间莫名开始怀疑我们之间的可能性,本握紧的手又一次松开,这段关系又一次摇摇欲坠。
我突然觉得他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风吹即行,飘飘悠悠在空中让我始终无法捉住,是我晦暗青春里亮眼的一抹彩虹,可观不可触,捉不住也追不上,是仅惊鸿一瞥便足以的惊艳,却也是匆匆即逝的流星浮云。
我盯着他漂亮的眼眸,脑海的思绪慢慢清晰,视线却又慢慢复杂。
“联考,然后进市局刑警队。”
大概是我太过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样的目标太精准准确,他有些没想到我的目标这样明确;又或许是因为他从前便是刑警队的一员,所以担心我的安危——他听见以后脸便苍白,叹口气后默默无言。
宋亚轩的手掌紧紧贴着我的后脑,我的发丝在他手心沾染温度。
宋亚轩收紧环绕在我腰间的手臂,默默地将我抱的越发的紧,我被他紧紧圈在怀抱里,在空调的温热空气中略有些热得慌。
他半晌没说话。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亚轩看上去好平静,颔首后再无任何动作语言,睫毛轻颤着遮住漂亮瞳仁;心里却激起万丈波涛,情绪格外澎湃而汹涌,任由海啸翻滚后吞噬爱意与理智,如洪流裹挟泥土将他淹没其中,喘不过气亦睁不开眼。
他又想起在家听见的爸爸妈妈的那些话。
李恒无意间戳破,宋亚轩也不想再刻意隐瞒,将自己那个温和乖巧、柔软漂亮的小乖讲给父母听,讲给李恒和他的父母听。
最后得到的结论是——宋亚轩大概是疯掉了。
父亲在听见她是比他小七岁的警校大学生以后,说出的话字字诛心,像无数根细小的银针一般,一针一针迅速而准确的戳进他小心翼翼想藏起来的柔软角落里,本就不曾完全愈合的伤口又一次鲜血淋漓。
宋亚轩想,他心里本被砍伐的参天大树旁有一片余温小心翼翼呵护的小森林,有树苗亦有玫瑰。余温用她带有炽热温度的爱做小树的养料,也在那原本已荒芜而寸草不生的心田里种下玫瑰,今天却又一次被父亲亲手一朵朵掐掉,一棵棵砍伐。
他本是枯朽破败的灵魂,是余温带他回万物复苏的春天。
宋亚轩将那仅属于他的小森林小心翼翼地展露给他们看,却不想被他们像强盗似的毁于一旦。
宋亚轩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雨侵蚀,他早该对父亲说的那些话免疫,却在今天又一次被父亲的话语加上一层一层枷锁,牢牢锁住柔软咽喉,让人喘不过气,却也毫无反击的能力——如同溺水一般。
那些像一把把剑的语言刺进心里,可潜意识里宋亚轩却觉得父亲某些话是对的。
“她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踏踏实实又优秀上进,你一个快三十岁的瞎子,凭什么把她拴在你身边?”
诸如此类,父亲一字一句将利弊摆出。
结婚和谈恋爱不一样,结婚要考虑的事永远多于谈恋爱要考虑的事。谈恋爱的基础是爱,可结婚以后要考虑的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和金钱,从前一个人的生活与另一个人分担共摊,责任和生活才是最需要考虑的。
余温未来的职业注定是忙碌的,是具有危险性的,王局有意培养余温,余温未来进刑警队几乎算得上板上钉钉,很危险。
而他自己即将跃过三十岁的门槛,却依旧会因为视觉受阻而在烧水倒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手,甚至时不时容易磕磕碰碰,身上的淤青不间断。
他也不想她忍受这样压抑的家庭环境。
不般配,不合适。
父亲的话从小到大都是牵住他的一根绳——更何况他们都知道这次他是完完全全正确的。
他似乎是挣扎过的,也曾经试图逃脱过,仅一次掉进黑暗里就又一次被牢牢锁进父亲手里,像无形绳索牢牢捆住脚踝最后深陷泥潭无法抽身;也被不堪的现实打败,做任由摆布的提线木偶。
她是注定自由而骄傲的翱翔在无边蓝天的白鸽,不该为了陪在他身边而降落在地面,放弃漂亮的翅膀。
每个人都该有属于自己的天空,不需要为其他任何一个人放弃自己和未来,这与性别无关。
宋亚轩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一点——余温亦是如此。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空调声与呼吸声交错,但宋亚轩却觉得此刻耳边格外嘈杂吵闹,父亲那些像巨石一样的话语牢牢压在背脊上,让他快要站不直,却也被这样牢固深重的血缘纽带紧紧绑住躯壳。
折断翅膀以后被囚困在自己从前当作栖息地的冰冷漆黑的深渊里,试图攀爬逃脱却只能被锋利尖锐的石头棱角划拨指尖,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以后丧失全部的勇气和力量,瘫软在谷底任由雨血交杂弄脏漂亮的羽毛。
柔软的发尾跟着宋亚轩不断轻抚的动作在他的掌心雀跃地起舞,挠着他手心有些痒,心口也跟着发软。
“余温。”
“我在呢。”我从困倦里牵起精神,抬眸看向他。
“你们是不是四号五号联考?”
我默了片刻,抬头看他的眼睛,而后轻轻点头:“嗯,怎么了?”
“没什么,”宋亚轩矢口否认后,安抚似的拍拍我的脑袋,“快睡吧,晚安。”
我盯他好久,半晌叹口气,伸手攀上他的背脊,像他那样轻轻拍了拍。
我知道他欲言又止,知道他有话想要说,却又没有去追问他的勇气。
我们都做胆小鬼。
那天晚上我睡意朦胧,呼吸声越发平缓均匀,身边人的手机铃声响起的突然,机械女声提醒这个深夜的来电人是他的骨肉至亲,我猛然间睁开眼睛,没了困意。
宋亚轩拿起手机扣开旁边静音键的动作很连贯很迅速,却又无比轻柔,接着转身去了阳台。
阳台门轻轻拉开,细小的声音不足以吵醒熟睡的人,我看着宋亚轩拉上门,隔绝他与母亲的对话内容。
宋亚轩似乎一直都是安静的,默默听着手机对面的人同他讲话,没有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轻轻叹口气,在很久很久以后才缓慢地张嘴说了一句话——我并不那么确定的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我知道那句话只有一个字,大概是好。
我听着房间里的空调运作的声音,借着床头那盏小夜灯看着被玻璃门隔绝开的那个世界里的他,却发觉今夜的天空格外漆黑,仅有几颗漂亮闪烁的星星做点缀,遥遥的看不清那些明亮的光,可又仿佛格外的清晰。
思绪越发混乱,大半的睡意被驱赶,我看着已经挂断电话却依旧在阳台低着头沉思的人,心情亦跟着有些烦躁,翻来覆去唤不回消失的睡意,我转头伸手摸到在床头柜上充电却不断亮起屏幕的手机。
是李可晨。
李可晨发了很多很多条信息,是重复的表情包,拉到最上面才看得到重点——刘耀文今天晚上和她求婚了。
残存的最后一丝睡意被驱赶,我猛然间坐起身以后,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跃动,问她同意了没有。
李可晨说,她当然同意了。
“他都二十七岁了,我们谈了三年多,为什么不同意啊?”
我拿着手机的手忽然间有些颤抖,大脑跟着卡顿,看李可晨幸福,我也觉得开心。
她说,刘耀文跟她讨论了很多事——他工作的警队、他工作的危险性、他牺牲的可能性、他们未来的不确定性、他们之间感情的可靠性。
刘耀文说的都坦诚,李可晨回应的也很坦诚。
李可晨说,爱了就爱了,倘若他要为这些还未到来的事而担忧,那她未免太懦弱,太过杞人忧天。
她不会以没发生的事做利剑切割他们之间的红线。
坦诚又坚决的爱。
我的心也跟着柔软,而后不自觉弯下眉眼:“结婚记得给我准备捧花哦。”
没来得及等到李可晨的回应,我的思绪已经因为突兀的声响开始回扯——是宋亚轩推开玻璃门的声音,我迅速地将手机藏进枕头下面,转过头静静装睡,视线却也时刻黏在他的身上。
看着宋亚轩轻轻地掀被子上床,和他一如往常那样面不改色的平和,我莫名觉得压抑又难过。
我想叹息。
我的思绪纷乱,一整晚都在半空飘摇,听着耳边忽沉忽轻的呼吸声音,我默默盯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想宋亚轩平时看见的世界是不是像我此刻看见的一样漆黑,指尖在试探摸索后,我与他的小指相贴。
怕吵醒他,我和他的小指指尖浅吻遏止,交换温度的下一秒,宋亚轩的小指轻轻动了动,勾住我的小指,最后他的大手慢慢的、轻轻的贴紧我的手背,温热的掌心温度传递温暖我的手背。
我默默翻了个身,而后牵住了他的手。
被我牵住后,宋亚轩似乎顿了一下,半晌后也紧了紧与我十指相扣,拇指轻轻摩挲我的手背,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
彼此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在一片漆黑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直到凌晨时分,我才昏昏沉沉陷入睡眠。
次日清晨我清醒时,宋亚轩似乎已经醒了许久了。
他正站在阳台吹风,玻璃门隔绝两个世界,那个单薄衣衫的人默然站着,像从前那样不觉冬季寒冷,我恍惚间看见那个背脊里似乎包裹着一片漆黑阴影,肩胛骨凸起撑着身上那件家居服,头发还有些乱。
宋亚轩的手肘撑着阳台防坠落的栏杆,右手食指中指间夹着一根香烟,那根烟似乎还在燃烧着,在他指尖即将燃烧殆尽,留下一截长长的未来得及抖落的烟灰,他似乎也未察觉那根烟将尽。
遥遥的——我看见他站在一片烟雾缭绕中。
宋亚轩被燃烧至尾巴的烟烫到了后才惊觉清醒,却也只是轻轻抖了抖指尖,将烟灰抖落在旁边的纸杯里。又将燃尽的烟丢进盛着浅浅的水的杯子里,整个人平和而冷静,他拿起纸杯晃了一圈,直到纸杯里不再飘起灰白色的烟雾。
我趴在床上,被子遮盖身躯,大概是因为冷,我不自觉地有些发抖。
我看不清楚他,也不敢去看清楚他。
那天早上吃早饭时,宋亚轩像平时那样温和,问我今天要不要回学校去。
“啊,应该回的,我和祝书愉他们约好去学校复习。”我垂下眼眸乖乖回答。
其实并不需要回学校,在考试前我们可以自主选择回与不回——我也没有答应祝书愉他们要回去一起复习。
我只是怕——宋亚轩随时可能说出我不想听的话。
宋亚轩顿了片刻,只是嗯了一声便没再接话,却在我打算收拾行李的时候攥住了我的手腕。
“考完试再见他们也一样的,这两天别回学校了。”宋亚轩的声音似乎有些哑,顿了半晌,才接上一句,“我想和你多呆几天。”
我愣了一瞬。
宋亚轩似乎从来不这样的——这样直白。
宋亚轩似乎一直是尊重我的每一个选择和决定的,我的回答从来不会被他推翻,今天他却这样直白而坦荡的要我先别回学校了,要我留下,原因是他想和我多呆几天。
反常的让人害怕。
我有些哑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却也毫无办法拒绝他。
“好。”
两天之中我们几乎算得上寸步不离彼此。
我们又一次将从前看过的电影翻出来细细品味,我们又一次去从前去过的甜品店品尝那甜腻清新,我们又一次在黑夜伴着舞曲一舞翩跹,我们又一次去曾经听轻轨疾驰的地点听江水声,我们又一次一起坐在书房里看书学习,我们又一次一起唱从前我们一起唱过的歌,我们又一次呼吸感受曾路过的街角的空气微风。
这样没有缘由的找回忆加上宋亚轩这段日子毫无波澜的心情莫名显得好奇怪。
让我心里慌得发毛,心跳在那天夜晚坐在阳台听宋亚轩的弹唱时越发缓慢,某些答案也逐渐清晰。
我们都习惯用音乐表达心意,所以听见他唱给我听的歌的瞬间我就知道——要结束了。
“别难过我亲爱的姑娘,别让我的世界黯淡无光,我多想让你靠在我的肩膀,可是我不能这样,因为我还是我,就像石头无法绽放,所以我只能远远望着你,同你一起悲伤。”
我曾借他耀眼的光芒恶劣地窥伺他自认不堪的曾经,以此照亮我未来的前程方向,试图追赶他遥远的背影也渴望停留他空荡的身侧,最终却在还没来得及成长为与他并肩而行的大人时判了死刑。
或许我可以假装听不懂,将这歌词明了又简单的含义当作千万丈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装作不理解这首歌的歌词意味。
我并不心安理得。
我借着夜晚的月光看那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光,看那道光微弱暗淡后自叹漆黑,而无法照亮这个始终汲取他光芒的卑鄙的我,他觉得痛苦便鲜血淋漓的胸膛剖开展露千疮百孔的心脏,听他轻微的心跳。
宋亚轩又一次将自己的伤口活生生的剥开,摊开在我的面前要我后退——我爱他就是他劝我放手的最大武器。
我从前以为,在我们之间的关系里,他一向都该是那个势在必得而从容淡然的上位者,我是他一句话便可缴械投降又惊慌失措的笨蛋。可我直到这段日子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我们都将对方认作上位者。
我太迟钝,在发觉他又一次将自己缩进那个冰冷城堡,裹进他那个用以自缚的茧的时候,我已经抓不住他的手,我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他单薄痛苦的背影,却无计可施,没有丝毫方法让他变得轻松快乐。
我们之间那些所谓的打不破的差距让他被困在囹圄里,挣脱不开,扼住柔嫩咽喉撕扯不开,也无法呼救。
这段感情成了枷锁,已经算是负担——捆绑两个本自由无畏的灵魂。
宋亚轩唱完那首歌以后,轻轻抱我,蜻蜓点水似的亲吻我的眉尾,手指拂过我冰凉的脸颊。
“小鱼,去睡觉吧,你明天要考试呢。”
听见久违而略显生疏的称呼,我顿了片刻,握紧他的手腕后,急切而焦躁地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攥着他的衣领让他迫不得已的弯腰低头,视线里带着星光,在他脸上来回往复,试图在宋亚轩温和平静的表情中找到些什么。
我有些喘不过气。
宋亚轩被我略带不冷静地拽着衣领也不恼,只是微微勾起嘴角,看上去依旧是平静的,情绪亦稳定的要命,他眉眼弯弯,那双漂亮失焦的棕黑色瞳孔在阳台的灯光照耀中显出琥珀色的光。
我的视线得不到回应。
“宋亚轩……”
“怎么了?”他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宋亚轩,我们不会分开的,是不是?”
宋亚轩似乎愣了一瞬,而后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小了些,他伸手轻轻拉下我攥着他衣领的手,将我揽进了怀抱里:“当然。不要胡思乱想,早点睡觉,明天你要考试呢。”
得到肯定回答,我预想的安全感却依旧不曾到来,冷风紧贴肌肤,我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瓣。
他顿了半晌,紧紧环住我的腰后回应我——但也不过只是片刻,瞬间抽离开的熟悉的温度让我又一次心慌。
“你爱我吗?”我紧紧盯着他,无力感席卷。
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问过,我总觉得没必要,此时此刻却格外渴望他的肯定。
风替宋亚轩回答了。
考完试的下午,我去那家首饰店取了早几日定好的那对素圈戒指,女款的那一枚戒指内圈浅浅的凸起一串小点——是点字,连着是“SONG”这四个字母;男款的那枚戒指内圈刻着小小的花体字母“Y”。
我回家时已经到夜晚的七八点,彼时天空都已经昏暗,一轮弯月在墨蓝色的天空中坠着,散发出那微弱又明亮的光芒,几颗繁星闪烁不定,忽明忽暗,盛着清泉似的清亮透彻的光。
橙黄色的盏盏路灯亦是耀眼明媚的,光芒照亮灰暗的柏油马路,像一条清浅的喝水那样站着粼粼波光,跳跃着在地面蜿蜒前进。
风与枝叶缠绵悱恻,摇动乱颤枝头后在地面洒下影影绰绰的影子,耳边的风声似乎是喧嚣的,风声震耳欲聋又细若蚊蝇,在耳边像恶魔的低语,呢喃着一串咒语,让我的心里越发慌乱。
因为拎着装有戒指盒的纸袋子而裸露在外的手被冬夜的冷风吹得有些发僵,连带我的思维都跟着钝了,我有些不自觉地攥了攥手。
指纹密码是刚刚谈恋爱没多久时变录进去的,我的食指贴合密码锁,一阵悦耳铃声后推开解锁的门。
房间没有开灯,好黑。
窗外的斜阳落日散发仅剩的余晖,透过半开的窗帘只洒下小小一片的亮色,映照在纯色的地毯上,照耀着地毯上短短的容貌都显得温暖而明亮,光芒明暗交错,与坐在沙发上的人一步之遥。
我看着融化进一片漆黑影子的坚实身形,不自觉地呼吸一滞,视线的定定落在他手指间那一点火红的光,在玄关处看着他慢慢伸手将指尖那根烟燃烧出的灰烬点落在那个晶亮光滑的容器之中。
那一点光坠入烟灰缸后销声匿迹。
他面前摆着的是一瓶喝到一半黑啤和一个盛着半杯黑色液体的杯子,酒瓶瓶口与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液体坠入玻璃杯发出一串水流声,绵密的泡沫在玻璃杯上积攒起来,最后又融在水里。
他一直不曾出声,我也一样。
我换鞋的动作间衣料摩擦发出声响,试图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拽出来。
宋亚轩默然,半晌才转过头,在我伸手去按开关的前一秒钟,他才终于出声。
“别开灯了。”宋亚轩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哑与沉稳,他默默朝我招手,“余温,你过来。”
我压了肩膀,盯着宋亚轩很久,还是不曾出声。
一步一步踩在地毯上,我的脚步声被柔化只剩沉闷。
仅仅五步距离,此刻却像千万里,仿佛五步开外是悬崖绝壁,我再向前一步都会坠入那个深渊。
手里的纸袋轻轻放在桌子上,又是一声。
我看着宋亚轩隐在漆黑中而朦胧模糊的侧脸轮廓,最终还是没能成功走进他心里,我不自然地吐出一口气,距离空调进了一些,我被这股热潮包围后略有些后知后觉地将大衣脱下来。
听着耳边聒噪的电器运作声,我不自觉搓了搓手。
宋亚轩将燃烧的烟头按在那个烟灰缸里,熄灭最后的光。
这是我们头一次在谈论严肃的事的时候,没有握紧彼此的手。
“我们分开吧。”
尽管已经有前兆,尽管已经猜出他长时间的反常无疑是为分手积攒勇气。此时此刻听见他向来温柔又宠溺的声线以平常那样平和的语气说出这句无比沉重又无比冰冷的话语时,我还是觉得耳鸣。
心口突然痛得有些喘不过气,我没有不知所措,也没有歇斯底里。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语气平静的像我从前无数次问宋亚轩我们今天要吃什么一样——或者说比从前要沉稳冷静不少。
我从前的经历炼就我的淡然冷静,以往在他面前乖巧活泼的撒娇语气消失殆尽,我惊觉我此时此刻的声线竟然像他那样冷静默然。
宋亚轩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的问为什么。
他默默埋下头:“余温,我们真的不合适……”
我想笑——三年前的原因被他又一次拉出来作理由,无疑我这三年从未真正让他觉得我们是般配的。
“你太年轻了,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会遇见更多的优秀的人,至少那个人应该是健全的、年轻的。”宋亚轩声音平静,像机械,平铺直叙的像是背课文,却又似乎藏着不堪疲惫,可背脊却依旧直挺,“我不是那个人。”
我默默地听他说,只是定定看着宋亚轩线条流畅分明的侧脸轮廓,半晌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知道留不住,那何必再尝试。
他想了那么久,三年时间都走不出困住他的死胡同,我无法强硬的试图拽他出来,那样只会给我们徒增痛苦。
既然是负担,既然会痛苦——放手就是最好的选择。
“好。”
大概我的回答太利落洒脱,宋亚轩欲言又止后略显无力的叹息,转过头面向我,我借窗外微弱的光芒看他漆黑的瞳孔,突然发现此时此刻那双从来流露不出情绪的漂亮眼眸竟然藏进悲凉。
似乎闪耀着水光。
私心作祟,我犹豫片刻、伸手轻轻环住他在这瞬间显得格外单薄痛苦的背脊,手掌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我的拥抱第一次没得到回应。
似乎是因为已经冠上前任这样的名头,此时此刻我莫名对拥抱他感到羞耻和别扭,半晌憋出一句话,想让我这个“最后的拥抱”显得不那么突兀。
“宋亚轩,祝你开心。”我的声音轻轻的,好像就快要被风吹散,像宋亚轩曾经无数次的声音一样。
宋亚轩的背脊有些轻轻地颤抖,习惯性将脑袋埋进我的颈窝后又猛然间抽离,拉开我与他之间的距离。
本贴紧的身躯又一次硬生生拉开,灵魂相隔万丈深崖。
我看着他紧紧皱着的眉,垂下眼睑,最后还是将礼物推给他。盒子边缘触及宋亚轩的指尖,他的手指不自然的蜷缩了一下,半晌不曾伸手去碰那个袋子。
“分手快乐。”
我知道只要我还在这里,他就不会放松下来弯下背脊,他就不会打开那个盒子,所以最后丢下这句显得薄情寡意的话,我拎起大衣转身换鞋出了门。
门阖上的瞬间那个铁锁发出咔哒的声响——锁上彼此敞开的小世界,自此不再有交集。
我靠着门,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像他刚刚那样吐出一口气后,却发现我竟然没有一滴眼泪祭奠我们逝去的感情,清明的视线中,明晃晃的灯照着白墙,刺痛眼睛,我不自觉迷了迷眼睛。
冷空气将我包围,门的冰凉温度透过身上厚厚的毛衣,钻进我的肌肤,感染我的每一寸骨骼血液,冷冻住本流淌的鲜血,让我浑身僵直动弹不得,我觉得痛苦,浑身上下跟着颤抖。
声控灯暗了,我的视线也归于漆黑,我伸出手在面前轻轻晃一晃,就像从前坐在阳台的宋亚轩一样。
我慢慢走出几步,步伐缓慢而轻缓,只为了不吵醒陷入沉睡的灯光,我伸出双手在身前摸索,一步步走得艰难又缓慢,我试图用他的方式存在于狭窄的楼道,却在下一秒被地面上不知道谁摆出来的矮凳子磕到了小腿——好疼。
小凳子被我的动作硬生生踢出四五米远,在瓷砖地面上摩擦发出一连串刺耳难听的声音,惊醒的灯光又一次亮起刺中我的心口。
我想我的小腿大概已经淤青了,原本清亮的视线突然有些模糊。
很难过很辛苦吧。
原本那么骄傲自在的人从此以后都被困在漆黑里——很难过很辛苦吧。
所以才一次次想要推开我。
因为已经让家人和身边的好朋友们感到辛苦,所以觉得自己很没用,自己对自己失去期待与信任以后,才想要让我别困在他身边。
疲惫和无力夹杂着痛苦,汹涌澎湃着如同海啸,仿佛要吞噬我,我伸手狠狠揉了一把柔顺的发丝,站直身体后不断地深呼吸,试图将自己从汹涌的情绪中拽出,压抑眼睛里的潮湿,我去赴了季凉他们为庆祝考完这一大试的约。
而房间里此刻安静的像没有人。
宋亚轩听见关门声以后就知道,都结束了。
他这两天想了无数次的说辞都没说出来——如果余温挽留他要说些什么、如果余温掉眼泪她要说些什么。
余温没有给他讲道理的机会,甚至没有给他最后一次安慰她的机会,她心安理得在他面前掉眼泪的身份被宋亚轩毫不犹豫地狠狠剥夺,所以便又一次将自己包裹进勇敢的躯壳里,做从前那个风雨不侵的大人。
从认识开始,余温在宋亚轩的温和包容与尊重里慢慢学会如何依赖宋亚轩,如何表达自己汹涌的爱意,她尚一知半解,就被他推得很远很远。
四个月前宋亚轩曾告诉余温,要学会依赖他,需要她;最后又一次让她失望的人也是他。
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要挽留,最终只是抬起,又沉沉的落下,骨节狠狠磕在桌子上,随着闷响发红,隐隐地痛得厉害,玻璃桌面的低温钻进每一寸肌肤,悄悄顺着骨缝血液流淌进躯壳。
本炽热跳动的心此刻的寒冷又平静了似的。
宋亚轩仰头倒在柔软沙发里,闭上双眼后房间里熟悉的香薰味道瞬间变得更清晰,钻进鼻腔冲击大脑,提醒他这个香薰出现的原因与存在的意义,眼睛有些酸涩,似乎是老毛病了,此刻竟然刺激泪腺,在眼眶里留下一汪水源。
他是不喜欢这些特殊香味的——可余温喜欢。
闭上眼的瞬间,那滴小小的水珠冲破阻碍,却也只是停留在眼尾处摇摇欲坠,最后被温热的手抹掉。
心脏似乎被人狠狠地撕扯着,剥落坚硬的保护外壳后留下脆弱的器官,一刀一刀渗出鲜血,却又保持微弱跳动似乎是在嘲笑他可笑的自尊让两个人都遍体鳞伤。
不小心碰到纸袋,宋亚轩迅速抽回手仿佛普普通通的纸袋子是一枚炸弹,他有些呆滞,似乎在积攒打开这个纸袋的勇气,半晌才伸手去打开那个纸袋。
袋子里两个盒子肩并肩靠在一起,毛茸茸的手感在掌心莫名有些痒。
打开盒子,触及两枚冰凉的金属的瞬间,宋亚轩觉得呼吸不畅了,似乎有些耳鸣,颤抖着手将戒指内外一寸一寸摸过去,触及那枚女戒内圈四个字母的点字以后,宋亚轩哑了声音,似乎是弯了背脊,肩胛骨不断的发抖,眼泪和那枚戒指一起坠落,在地毯上发不出声响。
宋亚轩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回过神,默默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缩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狭窄的空间里,指尖一寸一寸摸过地毯,寻找那枚坠落下去的刻着自己姓氏的女戒。
狼狈又无奈。
他亲手推开的爱人,不该心存渴求。
那枚戒指是在坠落的垂直地面附近找到的,被宋亚轩紧紧攥紧手里,任由戒指边缘硌到掌心,试图让自己清醒。
戒指割裂心跳,两枚素戒一起穿进一条银色素项链里,偶尔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藏在最靠近心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