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假若铃科百合子真实存在的二三事（三十七）
浓郁的铁锈味道钻进脑海中，描绘出远古的肃杀图案。不具备古代知识的普通现代人当然无法解读几万年历史的画作，但是人类在诞生之前，世界是一体的，即便是现在，依然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的人们仍然保存着些许同样的本能联系。
原始的，无法理解的感情在女孩身体中一点点觉醒，缺乏色素的红色眼眸与手上鲜血的红色慢慢同化。
有什么应该永远沉睡的事物在苏醒，在破碎，在破壳而出。
纤细的女孩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任由未知的事物蚕食她作为人类的部分，等待自己化为怪物的未来。
女孩年纪还很小，她还无法明白死亡和生命的意义。冰冷和炽热对人类而言的价值，将未来从他人身上夺取的行为，将生命抽出的罪恶。
刚刚用黑洞洞的枪管指着她的人现在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黑红色的血液在银色的金属地砖上蔓延，像是在控诉，或者是诅咒。
至少这一点女孩是明白——从枪管中射出的子弹比人体要坚硬的多，比血液冰冷的多。
所以她才会使用“能力”，即便还没有全部明白，但却不影响女孩使用。那份力量现在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女孩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只有依靠这份力量。孱弱的身体，筷子一般粗细的手臂，仿佛一折就断的腰椎。作为人类共有的部分无法承受子弹的冲击，能够依靠的只有她独有的力量。
反射。
在计算的最后，女孩像是祈祷般默念。神明赐予她看不见的翅膀就会将她紧紧包裹，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她。
女孩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伸手抚摸与冰冷地板抗争的灼热血液，但是指尖感受到的却是比冰块还要寒冷的凉意，透过毛孔深入骨髓。
全身僵硬得像是被丢在了南极冻成了冰雕，肉体和心理的部分都在崩坏，女孩却无法停下这么做。有人在召唤她，有人告诉她只有摆脱人类的部分才不会痛苦。
女孩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本能抬起头，看向实验区域的入口处，模糊的视线却无法分辨那些人各自的身份，也许是一开始就没有记住。
反正他们迟早都会变成这样。心底的那个声音再次说道，女孩人类的部分向着泥沼沉落。
争吵声中出现了一声闷响，有一个人挥拳击倒了那个实验的时候站在最前面的人。
接着他快步走了过来。
单膝跪在地上，伸出成年人的大手托起女孩沾满血污的小手，另一只手覆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温暖柔和的感觉使得女孩冰冻的肉体部分慢慢重新期待起人类的温度，粘稠的黑泥遭受到强光的照射如积雪样快速退去。
男人的面孔渐渐清晰起来，第一次有人这么近距离的，不携带武器接近女孩。她对男人产生了一丝好奇，记忆自主搜寻了起来，她记得这个男人。
实验的时候总是站在人群的后方，结束的时候总是会一直盯着自己看。
应该说点什么吧。女孩这么觉得，但是她并不懂得社交辞令，太久没有说话的她也不记得自己的声音。
如果很难听的话，他会不会被吓走。
女孩并未注意到，自己作为人类的部分正在盖过怪物的苏醒。
像是要给怪物最后一击似的，男人开口了。
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因为女孩过了很久才想起来解开反射，她从中途开始听。
“……想要活下去的话就记住。第一，绝对不可以相信叫木原的人。”
男子大大的手掌蒙住女孩的眼睛，继续道：“第二，在变得坚强起来之前，不可以记起今天的事情。”
“然后，第三，————————————————”
重要的声音被枪声打断，眼前的黑暗轰然倒地。
“数多……”
沙哑的嗓音呼唤着遗忘已久的记忆。蔓延的红色血液在地面上散开，现在她知道那和死亡是连结的。
“砰！”
枪声再次响起，没有改变目标，仿佛要为被男子阻断的前一发报仇一般，子弹在前辈尚未停歇的怒吼中全力冲向女孩。
但是在女孩的力量面前它却倒转了方向，带着全部的力量冲向起跑点，后续的同伴也是一样。黑色的枪身瞬间分崩离析。
木原幻生被武器炸伤，瘫倒在操作台前，表情第一次出现改变，属于人类的惊恐占据苍老的面容。
不过百合子没空管他，径直向面前倒地的木原数多冲去，可是还没能恢复力量的双腿没能支撑她完全抵达终点，摔倒在了木原数多身边。
与那时一样，沉稳安详的微笑映入眼瞳，忍痛的嗓音艰难的说出。
“第三，在你学会坚强之前，我来保护你。”
约好了。
百合子终于想起来自己与捡到的那个女孩拉钩时候的熟悉感来源何处，黑暗的记忆为何事封印，而不是永久忘记。在漫长的黑夜中沉沦的是，让她无法销毁的记忆是——那朵月见草一样洁白、温和、闪耀的约定。
“你的扑克脸摆的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杀人了呢。”木原数多捂着肩膀上的伤口，龇牙咧嘴的样子看不出来是认真，还是打趣。
“你没事吧？”
“你觉得呢？”
木原数多尝试笑出来，不过即便是他也不能对肉体上的伤害无视，只能对面前明显慌乱却摆不出正确表情的女孩缓解氛围。
“抱歉。”他突然道歉，百合子歪歪头不解。
“约好要保护你直到你学会坚强……”木原数多垂下眼睑，语气带着悔意，“但是果然造成你不幸的就是发现你能力的我吧，说出那种话也只是减少心里的罪恶感吧。”
木原数多伤感的看向天花板，陷入了自我责备。
“不是的……”百合子喃喃道。
看着这样的木原数多她会感到心脏像是被攥紧般痛苦，甚至有想哭的冲动，这是人类才能拥有的感情。
让她没有失去这份感情的人没有必要道歉。
“不是的！”
尽管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出来，但那一定是错误的。
木原数多诧异地看向面前泪流满面的少女，嗫嚅着没能发出声音，眼眶湿润了，视线跟着模糊起来。
“这样啊，你变了呢……”
体温和嗓音一起变得遥远，木原数多对生命的留念如同倒转的沙漏，一切从满的开始。
——不能在这里放手。
“带我去医院，一方通行。”
再一次向少女请求，木原数多放心的让身体进入了休眠模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