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521肯定要和特别的傀影度过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任凭污浊的泥水漫过裤脚,凉飕飕的。我是城市的血液,是时钟里那一颗微不足道的螺丝…
雨点敲碎了我的灵魂,一点点碎片落下,融入我的血液,融进雨水。霓虹灯光闪烁,照在我如灼伤般滚烫的身躯。瞳孔散乱,步履蹒跚。一个个“人”打着漆黑的伞,挎着机器般整齐划一的步调,目视前方,对其他的声音充耳不闻。在黑暗充斥的夜里看不清面目。
我这个不打伞的人,仿佛成了异类…
我捂住疯狂跳动的心脏,视线不觉的迷乱。无力的身体依靠着掉色的广告牌坐下,看着楼宇间显示屏上跳动的色彩,在雨水的反射下粗暴的挤进我的眼眸。混乱的色彩融成一片,如化学药剂般爆炸,升腾,交错。构成无法言语的涂鸦,从眼眶一直钻进了大脑,在大脑皮层间蔓延。让我看不清方向。
我是谁来着?
这不重要
十多年的记忆似乎在一瞬之间被剥夺,我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一个普通的女孩…一如往常的…加班…回家…
大脑突然剧烈疼痛起来,我知道,就是那里。那里究竟是什么,那里是一切的答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想不起。
这具身体似乎在极力阻止我回忆回家后的事,我只知道我逃跑了…从我的家逃了出来。一种突兀的感觉从腹部随着呕吐物涌出…
究竟是什么…龃龉感?我与这座常下雨城市格格不入,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
“去死”
所有的所有都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悲痛抹去,变成了一张白纸,而白纸上只歪歪斜斜的写着两个字。
“去死”
我的手无处安放,如同我的心。犹如被塞进旋转木马。
本能驱使着我的行动,到底是谁?谁在暗示我?我必须阻止她…我要在我的身体把我杀死前控制她。
混乱的视线微微上浮,好巧不巧,一栋还未装修的大楼静静的矗立在这,就像是绞刑台或是处刑架。只是看一眼,你就知道该怎么做…
虚无的意识带着我走进了逃生通道。头发已经湿透,我缩成一团,尽量用身上那单薄的风衣裹住自己,这身打扮在这种地方…
“肯定不会有人妨碍我吧”
嘴巴不受控制,准确来说是我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扶住底楼的门把手…理所当然的拧开了…
一步,两步…对面就是那耀眼的显示屏,高过整栋大楼,像个巨人,像位神明。
名为土地的意识逐渐淡薄,我有一瞬间竟认为我该在天空翱翔。
怎么回事?
离那生死的边界越来越近…
我却无能为力
一只脚踏上了死亡的边缘,视线在水与泪里晕开,我听到人在哭…悲伤满溢,如这场雨,能淹没这个城市。
我茫然若失的观望…却一个人也没有…心脏仿佛被开了个洞,在悄无声息里出现,又在悄无声息里蔓延。仿佛它就在那里,它生来如此…
是我在哭…我在喉咙撕裂的疼痛里回过神。
不是为了将死…而是为了一些别的东西。
我逐渐意识到了…死亡是我的本意,是灵魂的指引,那为什么?一切反常的事物在悄无声息里与那件再熟悉不过的公寓绑定。
发生了什么!
我不断思考,捶打着笨拙的脑袋
无意识间,另一只脚,轻轻的迈过…
“你好,女士”
一道成熟稳重的男生将我拉回了我所认为的现实。
头上的重量消失了,突然间变得很精神,是具完美的躯体。刚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我在一间房间里,室内装潢带着十九世纪欧洲的美感,一种黑暗的浪漫充斥房间。
玫瑰花,血红的窗帘,星星点点的烛光。影影的光线下,我仿佛看到了一面大的离谱的镜子,就像刚才俯视我的显示屏…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连一道不起眼的抬头纹也在记忆里的位置。
身上的纯黑礼服与环境相呼应,我如同烂俗小说里的女主角,连打扮都那么刻意,刻意的俗套。
思绪还停留在另一个世界,那道被我无视的男声,又再度响起。我呼出的热气在镜中荡起了一阵迷雾,那迷雾中…一个影子,注视着我。
“要喝点红茶吗?”
知性优雅的男声,那磁性的声线就像个话剧演员。我能确定,说话的男人就是镜中的他。他不紧不慢的端起一个精致的茶杯,在嘴角轻轻的抿了抿,一股莫名的醇香飘逸。
看着镜中神态自若的男人,我难以置信的抚摸着平面的镜子,这触感,是货真价实的镜子。
那他在哪?我像个未开化的猴子,做着人类难以置信的蠢事。
“我想您应该转个身,镜中的事物再光鲜亮丽,也是假的”
我回过头,他靠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茶杯,一只手抵住下巴,自上而下的打量了我一番。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似笑非笑,胸口的白衬衫没有完全扣紧,露出来半个胸膛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妩媚。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我叫傀影,请问您是?”
他开口了,在短暂的沉默后。
“我不知道…”
我只是具空壳,一个精致的玩偶
“你不认识我?”我反问倒
他摇了摇头,细长的小腿搭在了另一只大腿上,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倒L型。
“你的突然闯入让我也很惊讶”
我是个无礼的入侵者,但面前的男人没有半丝怒意,反倒有些说不出的着迷,好像他很享受这一过程。
傀影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座位,那位置刚好可以被他一把搂住,我仿佛看透了结局。但没有反抗
“勇敢的小姐”
他把一旁的另一个茶杯递给了我,好像蓄谋已久的猎人。
可我还是喝了,尽管那么刻意。
是花茶,玫瑰的清香融进蜂蜜里,顺着喉咙流下,暖暖的,但并不滚烫,没有一丝不适。
“不错吧?”
他举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纯白的茶杯在空中摇晃。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论是过去,还是为什么来到这里”我有些怯生生的说着
“说来听听”
他找了个舒服的躺姿,一幅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只记得我准备自杀…在一座大楼上”
“跳楼吗?老实说,这个选择并不明智。但是要死,就死的干脆点,从这个角度出发可以理解。”
他挂着一道诡异的笑容,感觉不像一个听到他人刚刚准备自杀的态度,但他能和我这个入侵者闲聊,也不像是什么正常人。
一声刺耳的猫叫打破了静谧的气氛,心底的空洞原来是那样…一切都想起来了,一切…
我抱住自己,虽然并不冷,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我的头顶。我不想呼吸,我想把跳动的心脏碾碎,我想把这世间所有能证明我还活着的事物全部毁灭!撕碎!沉入海底!
我怒不可遏,因为我还活着
我声嘶力竭,因为她以死去
我悲痛欲绝,因为我从未反抗
他看向身后的黑暗,一双比深海湛蓝,比天空明亮,如星河般璀璨夺目,闪闪发光的蓝宝石。盯着我…盯着我丑恶的灵魂,凝视着我懦弱的本质。
猫的眼睛可以看透一切…
我无处躲藏,无处安放我的痛苦。
“吵到你了吗?克里斯汀小姐”
“克里斯汀”
我下意识说出了这个名字,犹如我与虚子间大门的钥匙,打开的大门像撕裂的伤口,与盐分手的海风从对面涌入我的心脏,凉飕飕的,隐隐作痛…
她跳上沙发,用那毛绒绒的的脸颊蹭了蹭我的手臂。发出了熟悉的呼噜声。
克里斯汀,真是和克里斯汀一样啊…
“看来克里斯汀小姐很中意你呢”
他享受的表情穿过对面的镜子,看着镜中的我。
我默不作声,低声抽泣。挤出那所剩不多的眼泪,找回了那红肿的双眼。
“不必悲伤,不必隐藏你自己。不要让影子夺取你的人格”他用纤细而有力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背。他的话语令人火大,就像什么都知道一般的运筹帷幄。
我该怎么把你留住…我看着在我膝盖上打哈欠的小黑猫。把最后的苦楚话为一滴眼泪…
我想起来了
我最后的亲人,克里斯汀的死亡
那一个个被窝里的日夜,一个个只有她存在的午后,那每次回家都会听到的猫叫…
我全想起来了…
熟悉的单间公寓,我推开家门。
她躺在玄关,没有了以往的活力。那抹黑色,在黑暗的房间里那么耀眼…
我俯下身子,指尖感受不到她的体温。她仿佛还在等我回家…要是能早一点,要是能直截了当的拒绝上司的应酬,要是能…
她把所有都给了我…
“别让影子夺取你的人格”
他把我拉回了现实,撕开了沉溺于深海的悲伤。
“她是我…最后的亲人”
“我知道”他安慰着我…
“别在这刻意寻找,她一直在…”
他把我的头发撩到耳后,将我最后的软弱一览无余的暴露在烛光之下。
“别哭了…她会原谅你的…”
深邃的黑暗刺穿我的灵魂,将它钉在十字架上炙烤。
傀影…我对眼前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让我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种安心感…无所适从。
“可是…她真的会原谅我吗?”
恍惚间,一道毛茸茸的触感为我抹去了最后的眼泪。
“对不起…”
我不断重复着,她用带刺的舌头轻轻的舔舐着我的皮肤,就像砂纸磨过一样…
我低下头,她竟然…在对我笑…
我又笑容回应,在眼泪流尽的一刹那。
看着镜中的自己,青涩,懵懂。步入社会的人还这么小孩子。
我嘲笑着我的荒唐,为她而笑,只为她,克里斯汀。
傀影绕到我的身后,我看着镜中的他将一把匕首抵住了我的喉咙。
“我该怎么做?”
我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黑夜中的人无法给你指路,也看不到你指出的方向。别停留,你该离开了……”
“无趣的男人”
我释然的抚摸着黑猫的毛发。
寒光闪过,血液飞溅
回过神来,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无所适从的梦。我却前所未有的畅快。
一只脚踏着空中,被引力之手所拉扯。
“喵!”
一声混杂在雨声与嘈杂的汽车声中突兀的猫叫…
我被吓到了,下意识的向后倒,跌尽了堆积的雨水里。回到了…我的世界。
我看着与我之隔一步之遥的生死线。心底的五味杂陈再一次的迸发。
“原来如此…你真的一直都在…”
不知道何时,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第一次睡得这么畅快。
烦人的阳光总是想着办法的透过窗帘。我看着空旷的房间,未免有些孤独。
拉开窗帘,那耀人的金色尖塔从天际线缓缓升起。是个难得的晴天,雨过天晴的空气总是带着雨特别的味道,就像是乌云的赔礼。
“我不是个阳光勇敢的人,反倒有些自卑和迟钝。”
我看着她常爬在的窗台
“但是…谢谢有你!谢谢你能忍受这么不成器的我,你忍受这般不堪的我。真的,谢谢!”
我大声的喊着,真心希望她能听见。
远处的朝霞里,隐隐约约,一朵金黄色的云,构成了猫的现状。
斯人已逝,人生如故,物是人非,依然故我。
我走着剩下的路,这么想着。
“本篇纪念死去的乌撒,谢谢你陪伴我的十五年”
作者:莫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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