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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书评07:死亡的意识——关于塞林格《特迪》

2020-05-15 12:49 作者:蝴蝶捉住了少年  | 我要投稿

杰罗姆·大卫·塞林格(Jerome David Salinger)是二十世纪美国文学代表作家之一,其1951年发表的《麦田的守望者》受到世界青年的热烈追捧,短篇小说集《九故事》更是以其荒谬的情节和深刻的哲学性受到文学界的广泛关注。我们不难发现“死亡”一直是《九故事》的主题之一,这点从其头篇《逮香蕉鱼的好日子》与尾篇《特迪》中可以轻易看出,两篇故事都终结于戛然而止的“死亡”,且弥漫着浓重的死亡气息。本文将借《特迪》为例探析塞林格小说中这种死亡意识的形成原因以及死亡意识背后所透露出的价值追求。


弗莱在著作《视觉与设计》的《论美学》一文中提出“两种生活”论,“人类可以拥有两种生活,一种是他的现实生活,而另一种是他想象中的生活。而在现实生活与想象生活之间横亘着巨大的鸿沟。”如果说弗莱鼓吹的是艺术要一定程度上疏离现实生活,通过想象生活创造艺术,那么对于塞林格来说,想象生活代表的是儿童纯洁的世界,是唯一真实的世界,而现实生活则代表着“正从内部毁坏的、把人类之爱永远牺牲于卑劣的肮脏之所”的成人世界,因此,想象生活与现实生活的绝对矛盾在塞林格小说创作上表现为拥有想象生活的青少年(青年一代)试图沉溺于自我的幻想世界以躲避成人世界的利益与欲望追逐,而这种与成人世界的决绝宣告发展为极端便是对自我生命的终结,抑或称为对死亡的淡漠。

(图片来自网络)


《特迪》作为《九故事》的尾篇有其非同寻常的意义,可以说是对全书主题的一个升华与转向。本篇讲的是一个拥有先知能力的小男孩特迪与父母及妹妹在一艘游轮上的故事,特迪因为天赋异禀,拥有同龄儿童所没有的顿悟未来的能力而被各种所谓的教育家“质疑”与“骚扰”,在与教授尼科尔森交流后,随着游泳池传来一阵妹妹的尖叫,故事戛然而止。故事的结局令人困惑不已,作者没有交代是谁被推下了没有水的游泳池,但从前面的线索我们可以做出一个推断。首先,故事的开头,特迪与父母在房间里,面对着暴躁父亲粗俗不堪的指责,特迪却沉浸于窗外飞落的橘子皮,“它们飘得可真好看。”“如果我没见到它们,那么我就不会知道它们是在那儿,要是我不知道它们在那儿,那么我就连它们是存在的都没法说。”在特迪看来,橘子皮的存在与否不在于其本身,而在于是否被个体所察觉,是否在一个人脑海里浮动,由此可见,现实的存在并不代表存在本身,现实世界并没有想象世界真实,这里暗示了特迪对现实世界真实性的质疑。

(塞林格 图片来自网络)


“走出这扇门后,我会只存活在我所有熟人的心里,我会成为一片橘子皮。”在这里,特迪可以说是初步展现自己先知的身份,暗示了自己不久后生命的终结,同时,他也暗示了存活于他人心中比存活在人世更为真实,就像那橘子皮一样,只有存在于人的回忆中才能永恒。

其次,特迪在日记中进一步暗示了自己的死亡,“事情要就是发生在今天,要就是发生在1958年2月14日我满16岁的那天。”这里没有具体交代是什么事,但结合结局我们推断特迪暗示的是自己的死亡。

最后,在与教授尼科尔森的交流中,特迪用一个假设举例,“比方说,再过大约五分钟我有一堂游泳课。我会下楼到游泳池那儿去,那里面也许一点水也没有。说不定正好是换水的日子什么的。那么,可能发生什么事呢,我也许会走到池子边,只是想看一看池底,比方说吧,而我的妹妹说不定会走过来不知怎的把我推了下去。我可能脑壳破裂顿时就死去。”通过以上三点暗示,结局最为合理的解释就是特迪预知了自己的死亡,被妹妹推下了游泳池。当然,也有人结合塞林格悖于常理的写作风格,认为是特迪将妹妹推下了游泳池。笔者认为,是谁被推下了游泳池这个结局的真正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塞林格想通过这个结局暗示什么。我们重新回到特迪关于橘子皮的自喻,橘子皮就是特迪自己,那下落的橘子皮暗示的就是走向死亡,从游泳池下“坠落”的特迪,从那一句“橘子皮飘得真好看啊”可以初步窥视出特迪对待死亡的态度,死亡只是如橘子皮一般轻盈地坠落,丝毫没有恐惧的意味,相反具有一种别样的美感。后来,在与尼科尔森的交流中,特迪嘲讽一些教授害怕死亡,“你死去时无非就是从你的身体里挣脱出来。我的天哪,每一个人做这件事都做了成千上万遍了。不能仅仅因为他们不记得了就说他们没做过。这是多么的愚蠢。”在特迪看来,死亡因其循环性因而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死亡只是你的头脑脱离身躯,灵魂离开肉体。大多数的死亡如同飘落的橘子皮是不易被人察觉的,只有当你恰好“在”的时候才能目睹死亡引发感情,因而死亡只是另一个轮回世界的“一场梦”,无需为此引发哀伤。由此可见,特迪或者说作者本人其对待死亡如同接受天气预报明天有雷阵雨的消息一样平淡,无需恐惧地闭门不出也不必打伞害怕淋湿衣物,照样在风雨中来去自如,死亡只是宣告衣服被淋湿了,而明天还会有其他衣服可以穿。

(图片来自网络)


明晰了小说中的死亡意识后,我们来进一步分析特地这种死亡意识的形成原因。从小说中我们不难看出特迪选择宗教作为自己人生的指引是在摒弃有着过分感情冲动的感性主义和以逻辑为根基的理性主义的基础之上的,而这条神性指引的道路又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他的死亡意识。

首先,是对过分感情冲动的感性主义的摒弃。这里不是指特迪不相信人与人的感情,他反对的只是虚伪的过于激情的感情冲动。母亲要求特迪的一个亲吻,特迪以“太累了”加以拒绝,但这并不代表特迪是没有感情的,他用“亲切”一词表达对父母的感情,那是沉淀了激情后的温情,代表的是儿童最为真挚最为纯洁的感情。相反,成人世界的感情相比儿童世界是虚伪的,即昆德拉笔下的“媚俗”,他们并不以这种方式爱我和布波——那是我的妹妹,我是说他们似乎无法按我们的本来面目来爱我们。他们像是无法爱我们除非他们能不断让我们稍稍有所改变。他们爱我们,但是也几乎同样地爱他们爱我们的理由,更多的时候是更爱后面那一点。那样的爱法可不太好。过于激情的感情相反会消解感情的本质,使人陷入“为爱而爱”的陷阱无法自拔。同样,在日记里,特迪表达了对诗人的不赞成态度,认为他们总是对“原本没有感情的东西大惊小怪。”特迪否认用这种浪漫主义时期鼓吹的激情的感性主义作为自己人生道路的指引,认为这种虚伪的感情无法触碰感情的实质。

其次,摒弃以逻辑为根基的科学理性主义。特迪对激情的摒弃并没有转向对理性主义的推崇,相反,他认为正是理性主义极力鼓吹的逻辑阻碍了人类发现事物的本来面目。特迪认为要将那只象征逻辑和智慧的苹果“吐”出来,排除依附于事物表面的东西以求窥探事物的本来面目。

(图片来自网络)


对激情感性主义和逻辑理性主义的摒弃必然引向一条对神性道路的追求,这也暗合了塞林格融合了基督教、佛教禅宗和印度吠陀多等多种宗教思想的宗教观。特迪自称前世是一位印度圣者,他六岁时便看到了妹妹与牛奶都化为神的神迹,因而他常常能从有限的思维里突破出来,用一种不同于寻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事物。他深信印度吠陀多轮回转世说,追求的是灵魂的升华,在人世只是一种自我的修行,“总之我还得再次转世为人回到世界上来——我是说当我灵魂上等级还没修炼到那么高的境界,以致如果不曾遇见那位女士的话,我可以死去,直接升为婆罗门,而不必重新回到世间来。”因为特迪在意的只是内在的“神性”,死亡对其来说只是一具肉体的消亡,他知道下一世轮回很快就会到来,因而即使预知到了自己将被妹妹推下游泳池,他也没有任何反抗,反而可以说是积极地拥抱死亡。或许在他脑海中设想自己从游泳池坠落的画面就如同那飘舞的橘子皮“飘得如此好看”。

当然,宗教思想并不是形成塞林格死亡观的唯一影响因素,作者早年的二战经历以及当时的社会时代背景都对其死亡意识的形成有着深刻的影响。塞林格小说中的死亡意识仍值得被进一步研究。



BiliBili UP主:蝴蝶捉住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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