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调（一）

秋风调1

【神啊，如果你存在的话，能否容我跪在地狱忏悔，心灵却在佛前为她祈祷】

        血色，像大地上的绢布，泪与笑皆融于此。战胜的嚎叫与伤患的哀声，将绢染的污黑，永久的凝固在这片土地上。

        “陆大人，陆大人……”声音由远及近。陆行舟停下了擦拭剑身的动作，寻声眯着眼睛望去。稍显凌乱的脚步声近了，陆行舟这才看清楚，来人是前锋的一名百夫长，好像叫……赵德生。“武侯传唤……大，大人请即刻前往中营！”到身边时，赵德生已经气喘吁吁。“知道了，你去吧。”陆行舟将佩剑重新插到剑鞘中，提步要走，却又转身，拿起石头上的还未来得及擦干血迹的银饰，想到乱世的不易，叹了口气，将那银饰递给赵德生：“这次收获颇丰，一块银饰那帮后备营的不会多管，你拿去换些粮，拖这次回去的伤患给亲人吧。”他一惊，却又立马激动起来，对陆行舟作势要拜，却被立马扶起，哽咽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不谢。”自觉言多，时间有些紧了，陆行舟翻身上马，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

     “赵德生，你小子今天运气好啊，白拿一块银饰，这下家里人能放心一段时间了！”周围的将士们在陆行舟走后纷纷围了上来。对这群人来说，战利品转卖成粮食，并被同行的伤患带回家，是证实他们活着的唯一办法。他们都是些粗人，不识字，但是，家，是他们刻在心上的东西。“我这…运气好嘛，”赵德生摸摸头发，颇有些得意：“平时陆大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没想到人挺好的。只是瘦弱了些，这刚刚打完，大人的手还有些抖。唉，啥时候伙食有肉了我把我的分给陆大人一些，算是报恩吧。”“你小子，哥几个羡慕一下你还上天了，啊？”旁边的魁梧汉子笑着捶了赵德生一拳。赵德生嘿嘿一笑，也不生气。“我先走啦，找那后备营的换点粮食。”赵德生将银饰揣着，丝毫不嫌弃上面的血渍浸脏了衣服，跑远了。

       营地最大的帐篷外面，陆行舟吩咐车徒把马牵到一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弯腰掀起帐篷厚重的帘子，为里面带进一丝阳光。里面的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刺过来，伴随着帐帘旁的两个士兵短刀出鞘的声音。陆行舟垂下眼睑，避开他们的目光，张开双臂，露出深青色的里袍，八颗金夸的石带，“是我。”最里面的人出声：“哦，是眠白啊，进来吧，你们俩，把刀放下。”陆行舟拨开二人，走进。光线重新变得昏暗，中间沙盘上伫立的蜡烛是唯一的光源。沙盘周围是两排凳子，陆行舟向唯一空着的最边缘的那个位置走去，到位置上站定，抱拳向那最高位之人行一礼：“左侧翼翊麾校尉陆行舟前来报到！”“坐吧。不必多礼。”“是。”掀衣落座。

        “三家分晋，对我们而言是个好机会！我中山国为何不能称王？为何只能是千乘之国而不是万乘？你们甘心吗，我不甘心！我，武侯，要看着咱们中山在我手中崛起！”陆行舟没有注意武侯下来的言语，将目光放在中山国那一隅，忽的想到了上次回京时看到的城郊百姓饥肠辘辘，望着马上的自己严重的痛苦与渴求，没来由的一阵酸楚。就在愣神之际，这次会谈已经接近结束，几名将军、校尉纷纷行礼匆忙离开，陆行舟也准备起身行礼，上座的武侯缺忽然开口：“眠白啊，你留下。我有话要和你讲。”陆行舟愣了一下，随机低头：“……是。”

      等到只剩下二人时，武侯率先打破沉默：“眠白啊，现在你不用用暗劲压着声音了，那样久了对咽喉不好。”“姬伯，我知道了。”陆行舟的声音忽然变得细，带着一点点沙哑，却依旧沉稳。“这次是什么事情。”这次不适的沙哑消失了，彻彻底底的女声，像是剑上面装饰的纹路，婉转，却有着无法忽视的冷意与杀气。“王召你回去，孙相想见你。”陆行舟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她的反应被武侯收进眼底，武侯叹了口气：“孩子，委屈你了……”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终是化为一声叹息。“这是我的命…”陆行舟的心头涌出一阵苦涩，那个喜好男色后宫，尤其是带有一点刚毅气息，却又长的俊俏的男子，是那孙相的心头好，而她陆行舟，正是如此。

      她恍然间想起了那天，她的养母，当今太后赐给她字时，说的那句话，“舟儿，哀家希望你能够像那河流中的小舟一样，自由自在，可是，你是哀家捡回来的，原谅哀家的自私，我希望你能为我中山富强做出贡献，这注定是要见证黑暗的，所以，你的字叫，眠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