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哑巴》华晨宇水仙文(十)壳卷

2022-05-21 02:00 作者:宇官_  | 我要投稿

可惜这回似乎被踢打得厉害了,隐隐地感觉到背上疼痛,尤其是到了晚间更加难忍。趁着壳出去了,卷掀开衣服露出后背,摸到了几块微微肿起的地方,似乎还烫着。

之前额头伤到了,现在手上和腿上因为爬树还有伤呢,这才几天就挂了一身的彩。


卷将脑袋沉沉地靠在墙上,慢慢地喘气。壳进了屋并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只当他是累了,便坐过来说:“卷儿。”

卷等了半天也没见他继续说下去,欲言又止的样子将房间里的气氛压得很沉静。


壳面露难色,看到卷温和地盯着他示意他开口,这才问出这句话:“我哥又想欺负你是吗?”

脸上的神色颤抖两下,然后立刻就冷下来,卷很快扭过头去,用卧着小花苞的侧脸对着壳。


“对不起,我替他向你道歉。”

壳知道卷儿是生气了,一句轻飘飘的话消不了气,更解决不了任何麻烦,可是他不能对这件事视而不见,他自己心里也有气。


壳去找过大哥也指责过他,但是一句句话说出来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起不了任何作用。大哥甚至反过来说他胳膊肘朝外拐,说他小气。

这边已是油盐不进,壳能想到的就是以后让卷儿不再离开自己的视线。

“反正,你以后离他远远的就行,我会尽量保护好你的。”


壳又觉得羞愧。说不定人家卷儿根本不屑于被他保护呢,说不定还在心里连他一并恨着呢。

不过他又想到高兴的事,说出来也算是安慰:“明天一早我和他一块出门买些东西,顺便买点豆子面来。你吃过豆子面吗?我觉得可好吃了,烧汤或者擀面条都很香,等我晚上回来做给你尝尝。”


每年这时他们都会去村子东头买一些好吃的好喝的,中间跨过一条河,所以来去要花大半天。主要用于做些点缀性的饭菜打打牙祭,因为正经粮食家里都有。

夏粮和秋粮收获的时节会有专门的司机开着小货车走水路从轮船上下来,然后顺着狭窄的乡路来到村子里收粮食。村子小,一年也就来那么两回。大多数时候是绒,与壳与飒都是老朋友。

庄稼人卖了粮食以后留足口粮过冬,而那些粮食一个冬天吃下来也该吃腻了。所谓冬养即为敛藏与自爱,逆之则伤精气神。在这时好好吃上几顿,是慰藉他们亏待了一整年的身板,迎接新一年的劳作。那盘烧鱼就是头一道好菜。


卷没有鱼吃,也没怎么吃饱,现在听他讲好吃的确实嘴馋,但是心思却不在豆子面上。

壳说他明天要出门,如果那时候壳的母亲刚好在午睡或者也要出门,那么卷就有机会逃跑了。是的,他虽然才刚刚学会爬树,身上又有伤,可是他不想再等了。

人在无助时很容易信鬼信神,暗暗祈求冥冥之中的主宰能给他一次回家的机会,让他也做一回自己命运的主宰。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换取自由,哪怕是折寿呢。


卷一边想着一边缓慢起身,挪到床边将纸笔拿过来。

这个笔记本记录着几天以来他对壳说过的话,现在也想写点什么,比如感谢。即使他明天走不了,未来也一定要找机会离开,总归会有个告别。

将笔握在手里,伤口的疼瞬间被唤醒。卷本不想让壳知道,可是慌忙扔笔的动作还是十分引人注目。


“这是什么时候弄的?”壳抓过来他的手捧着看,一道刚开始结痂的红线停在白嫩的手掌心,还因为泡过水显得松散而浮肿。

卷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应。


“是他们弄的?”

可是即使母亲和大哥打了他,也不至于伤在手心。果然看见卷儿摇了头,还指了指他自己。


“你自己弄的?这么不小心啊。”

可不是吗,他一个人偷偷摸摸爬树,没有摔断腿已是万幸。


卷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壳却急急忙忙出去拿了药,满脸严肃地为他擦一擦,还不放心地问:“还伤着哪里了吗?身上还有伤吗?”

而卷并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因为手被壳握着,一直握着,他红了脸,眼睛里也蓄满了眼泪。


壳见他半天不声不响,已经开始生他的气了。再想到他在母亲面前谨小慎微的样子,知道他受了委屈还非要藏着掖着。

“卷儿!他们是不是打你了?严重吗?”


卷还是低着头,却不声不响地趴到床上,慢慢掀起自己后背的衣服。

没再听见壳说话,大概也是心疼或者自责。卷顺从地让壳为他擦药,一动不动。


背上伴着药物的微凉开始产生痛感,卷却觉得安心,甚至感觉到幸福。

其实这几天都是如此。白天忙得脚不沾地,心里一万个苦楚也不敢皱个眉,到了晚上却不用再撑着,因为有人接住他,好言好语地照顾他。

就好像在学校里被老师批评了,回到家可以躲在妈妈怀里耍脾气。他心里踏实,不用因为孤立无援而默默垂泪。

壳子是真的傻,擦完药以后知道他疼还小心地说对不起。卷儿也傻,为这一点点的小恩小惠就埋在被子里哗啦啦地哭。


或许上天也不想他再受苦了,第二天壳出门以后,母亲指着盆里的衣服说:“把这些都洗干净晒好,我回来检查。”居然也走了。

门口还有两位与母亲年纪相仿的女人,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话。锁门的时候依稀飘来几个字眼,听得出她们是去打牌了,好像还说哑巴乖巧听话云云。


卷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决定不再听话。

她一旦出去打牌就总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不回来,虽然大门被锁得死死的,但四周的围墙并不高,如果他可以爬树,应该也可以翻墙吧?


心里迅速重温一遍逃跑的流程,不自觉地心跳加速。他甚至在学校都没有逃过课,连迟到这种事都很少有,现在就仿佛一个从没见过血的人被拉去杀人。

而他也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一次失败,再被抓回来会是怎样的凄风苦雨。


卷平复好心情,去房间里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纸撕下来,与铅笔一并放进口袋里,以便出了村子问路时与人交流。他并不了解村子附近的情况,是山路呢?是水路呢?是原始朴实的村落呢?还是充满现代感的城市呢?

不了解却也不畏惧,哪怕是没头没脑地扎进人群,也总不至于有闲人再把他抓回来吧?


他其实还想写点告别的话,但是犹豫过后最终没有下笔,略带留恋地将房间扫视一眼就走了。

卷当然知道钱在哪,这一点壳从没有向他隐瞒过,却也没有拿钱。只要逃进人多的城镇里就可以寻求警察的帮助,倒也不一定非得用钱。少有的东西还是应该留给更需要它的人吧。

而他这一走,壳既不知晓也没有参与,就不用被他母亲责备了。非要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也不过是他的小熊项链永远要不回来而已。


菜园是在院子的一角,卷扶着墙边的黄瓜架子,两只手顺利抓到了墙头。

却使不上力气,膝盖也被粗糙的砖墙磨疼了。爬墙与爬树好像并不是一回事,卷十分惨烈地摔在了泥地里。

后来尝试了几次就摔了几次,可怜的犯人望着比他高不了多少的墙壁,越来越绝望。


卷也不嫌脏地在墙角坐了一会儿,揉揉酸疼的手臂,却不愿就此灰心。

他听着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忽然就有了主意。跑去堂屋将一把高脚椅子搬了过来,终于踩着椅子爬上了墙头。

墙内的小院与墙外的乡路尽收眼底,逃离只是一墙之隔与一念之间。外面并没有人经过,心里愈发明朗起来,回过身以面对墙壁的姿势慢慢向下,屏气凝神地松手,卷跌落在路边的土地上打了个滚。

没想起来疼,爬起来拍拍屁股,朝着记忆中的小丘和松树跑去。


一路上出奇地顺利,卷只遇见了一两个陌生的村里人,大概因为他也穿着一样的旧棉衣,所以没有人在意他。

唯一的阻碍是苦寒的风,可是他的心里热气腾腾,不怕也不苦。尤其是看到那棵久违的树,卷兴奋地往手里哈了一口气,搓搓手开始向上攀爬。

像小孩学步一样,他爬得并不稳,抓着树干时手心的伤口还会一下一下地刺痛,但好歹也是跌跌撞撞地上了树。这回卷抓上了顶部的枝干,再疼也咬着牙没松手。


他已经能够看到小丘的顶端和后面平坦的路了,那一瞬间居然热泪盈眶。

就要到了,就差那么一两步了。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时刻,不再是遥不可及。是他只差一分就能考到第一名,是蝴蝶结只需轻轻一拽就能将礼物揭晓。

卷呼哧呼哧拨开凌乱的枝条,趴在一条树枝上找到了平衡,也缓一缓抓疼了的手。

他被松柏清淡的香味轻轻包裹,咧嘴笑得疲惫却也开心。脸颊被冷风吹得冰凉,内里却是火热的心跳。

好励志的一只小卷儿啊,回到家一定要和爸妈好好自夸一顿才行。


卷歇了一小会儿就继续往上爬,抬起腿小心跪上一条延伸出来的枝干,为跨上小丘做准备。

而这时被一个人紧紧握住了脚踝。

《哑巴》华晨宇水仙文(十)壳卷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