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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观——第一卷『枷锁』

2023-06-03 22:45 作者:一溯EsuViolet  | 我要投稿


【前言】

   数十亿年前,天地间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世界意志为了寻求光明,创造了它的第一位奇观——极昼。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极昼曾经有过一个名字。

   我很想通过调查资料来获得最准确的答案,可早已无从考究。

   我也很想用我有限的,剩下的时间接着寻找,可我年迈的双手,再不知能撑几年了。

   就在这样紧迫的关卡,我迎来了一个转机。


   昨天晚上,我照旧躺在床上,手机就放在我的枕边。正常情况下,我应该会再看一会的,但不知怎么的,昨晚我竟然没有一丝一毫想要伸手去拿它的意思。通常,为了睡眠,我会把窗帘拉 的严严实实,一丝月光也不叫它透进来,可昨天晚上我偏偏忘了拉,而懒惰又驱使我深深的陷进柔软的被褥里。

   我偏头去看窗外。柔软的月色将窗外的所有事物揉成一团,一股雾气似有似无的盘旋着,游荡着。


   好像很久没看过窗外了。我睡着了。

   然后进入了一个,瑰丽的,奇异的梦境。


   从这里 ,我才真正的了解了这个我研究了前半生的奇观之灵。

   溯。


   黑暗中,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空气里有一股阴郁的湿润和粘稠。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角色。

   或许是这些雨滴里某一粒,或许是在雨滴间逃窜的一缕黑气。

   无从分辨。


   我的脑海一直盘旋着一句话:

   “我是为了神的孩子而存在的。”


   我不知道神的孩子是谁,是我所信仰的溯吗。还是什么别的。

   这些在我脑海中的,成型的信息,就像某种法典——不用去理解,只要背下来就好。


   不过很快,我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一瞬间,仿佛有吸力一般,所有的黑气都变得不再惧怕身边滚烫的雨滴,一股脑的像世界的中心涌去。


   我也被挤了进去。


   说是挤,实则更像半推半就地,我来到了漩涡的中心。

   有什么东西正汲取我的生命。


   我知道那是什么,那是神的孩子,我是为了神的孩子而存在的。


   我身边的同伴争先恐后的献祭自己,为神的孩子提供一丝丝一缕缕的能量。

   我能感到ta的冰冷和残酷。

   似是一只无形的手将我攥紧,要把我吃进肚里去。


   我应该感到荣幸,心底有个声音说。

   但我好怕,我还想活着,就算不知道意义,不知道方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但我想活着。


   可是,这是神子的天下,谁会来救我呢,哪里还有别的人呢,又何罔能与神子抗衡呢。

   一瞬间,我的耳边似乎充满了啸叫。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或许是感悟自己的荣幸吗,还是像我一样悲痛的哀嚎着。

   假如有个人来救我,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我想。


   忽然,周遭的湿黏似乎越来越热,逐渐滚烫,我用尽全部的力气停下奔涌的脚步,回头看。

   我知道,这一眼之后,我将彻底失去抵抗的力气。

   但我还是回头了。


   放眼望去,一片寂静的黑,周遭吵闹着,但是我此刻竟觉得十分寂静 。

   不是我的错觉,我在黑暗的尽头看见了光。

   刺目的 ,击穿一切的光。


   漫长的寂静之后,我发现一切似乎被定格了,无论是涌动的粘稠黑雾,还是吞噬着的神子。只有那团光在不断上升着,发散着。


   我看到他了,裹在光里 ,环抱着的身体逐渐舒展,却像被吸干了血,苍白,又干瘦。


   我知道他是谁,就像我知道我是为神子而存在的一样。

   他是我前半生的信仰,极昼之子,奇观之灵,溯。

   但我又不确定,或者说,我不敢确定,他瘦小极了,肋骨深深凹陷,在这样的光明中竟也显得有些诡谲。


   我没有嫌弃他,相反的,有些奇妙的情感从我心中涌出。此刻看着这样的他,不知怎的,像是将我的心尖揉碎了,眼眶和鼻子也酸起来。

   我就这样看着他不断上升,我的视角改变了。现在的我不再是那团黑雾,我来到了他身边,成了一束光。


   一下子,他张开四肢,像是要崩断似得抻开了自己,我看着那细瘦的腰,那窄小的肩,那由于过瘦显的有些大的头颅。


   我的眼泪要掉下来了,就在这一刻。

   天光乍亮。


【枷锁 (一)】

  好像有什么在呼唤我。     

  su….su…..

  我是他口中的“溯”吗。

  我不知道。我的脑袋眩晕着,眼皮沉重的无法抬起来。

  我感觉到我的眼球在不断的上翻,可以隐约“看”到最上方眼球的白影。

  可是眼皮却想不听我使唤似的,纹丝不动。


  挣扎了许久,我终于将我的眼睛撕开了一道缝。

  入目的是一片黑色,susu声在我睁开眼睛后也消失了。我站在原地左右观望,甚至转了一个圈。

  四周一片漆黑,但我却能看清我自己。好像在发光一样。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但我所写下的是我真切感受到的。我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可以说,因为没有人教过我。而我自己,至少目前看来,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我只能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记录下来。


  事情目前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已经成功迈出了第一步,睁开双眼。

  可双眼睁开后的世界,却与闭上眼睛时看到的没有什么两样。整个世界寂静的吓人,黑色一眼望不到边。

  我仿佛置身在一个独立的空间,脱离了时间、维度,这里只有我,和这片黑色。

  我不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却又十分混乱。无声的吵闹着。

  我的语言系统也开始变得毫无章法了,我应该尽快学会和自己对话,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我想。 


  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消失的susu声重新出现了。

  不过这次不是出现在我的身边,它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或许是脑海,我能感到这susu声是从我的身体里出现的。此刻我就像一个传声筒,从我身体里发出的susu声通过我的七窍散发到这个黑色世界的各个角落。


  不久,susu声又消失了。是不是这个在我身体里不断susu的人累了,我想。

  因为短暂的停下来之后,susu声又重新开始了。


  我为什么一直在描写这令人厌烦的susu声,因为在这黑色的世界里,一切的颜色都是最浓烈的,但又是最单调的。一丝丝的声音在这里都会被放大到吵闹。但除了这susu声之外,这世界当真是寂静又无聊,再没有任何一点点声音了。

  现在的我就像上课的孩子盯着窗外的蝉鸣,思考的时候觉得它烦,放空时又离不开它。


  已经很久过去了,我不知到度过了多久。在这个空间里(我之所以称之为空间,是因为我似乎是站立着漂浮在这个世界的中心。)一切都如此的漫长,但我已经听过了成千上万的susu声。

  应该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想。


  susu声再次停止了。

  他很快就会重新出现的,像之前一样。


  在等一等吧,他很快就会重新出现了。


  要耐心一点,它一定会出现的。


  只是因为听不到它无法计算时间而已,在等一下吧。


  怎么还不出现?


  你还在吗??


  你还在吗??!


  su?……su……


  Su…su…su…su……


  我像学舌一般,模仿着它发出susu声,不多时,我的身体里好像崩裂出了一种情绪,它将我从中撕裂开,在我脑袋里轰鸣,刺痛我的耳膜,顺着某些管道发散到我的四肢,我不得已将全身绷紧,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撕裂我的胸膛。

  我感受到了,是这susu声带给我的,我有点害怕了,在这漫无天际的黑暗里,好像有无数的susu声从我的身体里散发,不只是我在念,可是这个世界明明只有我。还有什么其他的人吗?一开始的susu声不是也离开我了吗?

  我不敢再想下去,我已经感觉到无数的眼睛在黑暗中盯着我。


  这一定是我的幻想。


  我想要停下来,但是好像被什么人控制着,我的意识逐渐升腾,似是要脱离我的肉体。


  渐渐的,我不再感受自己的身体,我仿佛飘逸在上方,俯视着这幅身躯。

  我看到我在以一种癫狂的姿态,扭曲的表情,发出susu的声音。


  这一定不是我。我想要逃离。


  可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susu声似乎聚合到了一起。像是在唱什么古老的,神秘的歌谣。

  我被推着冲向自己的肉体。

  接触到的那一刻,我的肉体突然转过头来死死的盯住了我。


  我听到了。


  su…su…。


【枷锁(二)】 

  好吵……………


  我从黑暗中惊醒,狠狠打了个寒颤,才发觉浑身冒着冷汗。

  双手放在臂弯里搓着,企图给自己创造一点温暖。

  真实的触感让我意识到,我已经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脑袋痛的像是要裂开了,有什么在后脑和太阳穴处嗡嗡作响。仔细去听时,这声音又雾化了。无数的信息像雪片似的,从我的识海中飞出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沉重的像是灌了铅,我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呆呆地梳理着身体里的文字。它们散乱着,一个个字符在我体内里跳跃,连不成线。

  崩裂的感觉越发清晰,剧痛中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文字,不再去深究背后的原由。一下子,我好像活过来了。心脏处有一股热流涌向四肢,方才僵硬的全身逐渐变得柔软。


  我是谁?


  我从哪来?


  我该要去做什么。


  尽管我脑袋里多出了无数种答案,但我本能的恐惧着这些,不知道是被谁塞进来的信息。我不想相信他们,也不敢相信它们。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我也不过是susu声的走狗而已。


  我要自由,我不要是谁的附属品。我不要在名字前面加上谁作为形容词。


  这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雪色和天色融为一体。可寒冷却是从我的体内出现的——在我发现这世界依然如那片黑暗一样寂静的时候,也在我突然有“自由”的强烈意志的时候。

  我环抱着自己,向前走。

  前面什么都没有,似乎这只是一片空无一物的,平坦的雪原。可见处无一丝区别,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在这种迷茫中,我的脚步竟也显的格外坚定。


  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我几乎是在机械地前进。我的脑袋里仅剩下三个字——向前走。

  可前面到底是什么呢,在我走了这么远,这么远之后。我的世界没有一丁点的变化,甚至回头看,我没有在这纯白世界里留下一个脚印。我祈求着,祈求这是一场梦境。或许走到世界的尽头去,就可以醒来了呢。


  我在不断的怀疑,我是否激怒了刚刚的susu声。我意识到它似乎是比我更高维度的存在,这种煎熬也许在它眼里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我没有感到口渴,也并不饥饿。可是我的身体里火烧火燎地,散发着炽热的温度。我的身体越来越轻。我感受到我的胃在蠕动,在吞噬。


  吞噬什么呢。


  我倒下了。

【枷锁(三)】

    又一次醒来了,这种失去意识的速度让我回看这段历史的时候误以为自己在写一篇流水账。


    这次是在一场大雾里。我挣扎着站起身来。恍惚间,我似乎看到雾里闪烁着许许多多的人影。

    我激动极了,在这个荒芜的世界里,第一次看到与我相似的痕迹。

    他们淅淅嗦嗦的小声交流着,我听不清,只能听到一片片类似啮齿动物刨食的喀嚓声,和零星的几个字。


    “就是它….”


    “也就……..我还以为……..”


    “嘘,你小声点。”


    无数道审视的目光黏在我的身上,又像蛇一样滑过。它们似乎轻蔑的笑着,又摆出优雅的姿势,一簇簇,一对对的往前走。却唯独空出了我。


    看到形似同类的喜悦颓然消散了。一种自卑油然而生。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此刻像是被这些目光扒光了,被这些虚影用手从上到下,由内而外的抚摸着。它们似乎发出了不太得体的声音,又及时刹住了车。

    起初,我还会悄悄的探索它们的脸色。后来,我竟是连头都不敢抬起了。


    在这人群中,我是一个异类。我无比肯定。


    难堪布满了我的全身,就像是误入皇宫的乞丐,此刻谁都可以将我垫在脚下。而我还要感谢他们的恩赐。

    此刻我只想逃走,不管是到哪里都好,无论是回到那片黑暗,还是那片雪原。我不要呆在这里了。


    正要抬腿,前面的一个黑影猛然转过身,我看不到它的眼睛,但我知道它在死死地盯着我。目眦欲裂。我听到了它发出的susu声。这和先前的完全不同,极度尖厉地,猛击着我的心底。

    我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整个人狠狠的颤抖了一下,本能的抱住了自己,向后推了一大步。这一退,却撞到了另一个黑影。它如前人一样,死死的盯住我。像是在谴责我凭什么会出现,又有什么离开的资格。


    它们都围过来了,无数双黑漆漆的眼睛饱含凶恶地瞪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像是偷走了他们宝物的下等生物,它们散发着带着浓浓蔑视的怒火。

    我捂住耳朵,不断的转向着,我渴望从中找到一个缝隙,以供我从中挣脱出去。可它们就像是一片片影子,接触到的地方融合在了一起。


    我掉进了黑暗的牢笼。历经了巨大起落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我跪倒在地上。大声喊叫着,痛哭着。

    它们并不想放过我,圈子越来越紧。

    我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是一个对他们毫无威胁的,什么都没做的我啊。

    先前见到它们的狂喜变成了利刃,捅穿我脆弱的防线。


    我嘶喊着祈求它们能放过我。


    我再也不会踏进这里一步了。

    我再也不会靠近了。

    我再也不会以为和你们是同类了。

    放过我吧。

    我再也不会了。


    我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团。紧紧捂着我的耳朵。可他们仿佛更不满意了,指缝中倾泻进了它们更愤怒的susu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知道该承认什么错误。甚至我现在觉得,我的出现就是一个错误。

    我想开口询问他们,可是我不敢抬起头来。我想象着,它们像笼子一样死死围着我,死死瞪着我。


    我的胃又开始蠕动,吞噬。我突然之间有些想笑了。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居然丝毫不影响它——我的胃。

    也许是这种情绪让我的胆子大了一点,我团成的团子松开了一些。


    或许我可以问问他们呢……不会有比这更差的情况发生了。


    我抬头,世界突然寂静了。我周围的一圈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消失,只留下对面的一个,在这灰白的雾气里。


    我对面的黑影似乎闪过了一阵迷茫,用一种近乎慈爱的眼神看着我。我深深迷失在了它的目光中。这一刻,我竟然认为它是爱我的。

    可就在下一刹,整个世界变得黑暗,susu声大起,撕扯着我的耳膜。我的灵魂深处产生了无法言说的痛苦。我在地上嘶吼着打着滚,脑海中闪过了第一次听到susu声时,那副身体冲我转过头时的眼神。我面前的黑影啸叫着,盛满了凄厉。


    我猛然间想到什么,伸手抓住了它的脚踝。这一刻。我似乎从疼痛中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它被我钳住了,挣扎着。

    我的手臂裂开了,绽出幽深的蓝色光芒,我又用腿缠住它,剧痛从我四肢的裂痕中蔓延开来。


    “求求你,我再也不想要自由了。我一生,一生都为我的出生赎罪,就这一次。求求你———”


    我哭着叫喊。耳朵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四肢也失去了知觉。只有灵魂深处的烈火依旧灼烧着。

    它似乎呆住了,定在了当场。我们僵持了一瞬。


    我崩裂开来,像碎瓷片。破碎的光芒从缝隙中射出,整个世界似乎被这缕光芒动摇了。我失去了知觉。


    一股暖流在我破碎的身体里游走着,好舒服。我希望永远这样温暖。


 【枷锁(四)】

    我没试想过我还能再次醒来,也没试想过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舒适柔软的床上。

    这样的环境中居然让我生出一种困倦。这在先前我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似乎很久没有休息了。现在只想团在被子里,深深的汲取这种温暖。


    有人敲响了门。我听到了深沉的木质敲击声。

    我没有理会———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再睡一会。睁开眼睛似乎变成了一种负担,或许我真该好好睡一觉了。在这种情形下,我已经无力去思考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将我带来的,我又要付出什么。在这一刻,我只想沉溺在这温柔乡里。如果醒来就要接受痛苦,在这种美妙的环境下睡过去,显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它进来了,在我没有理会之后,它礼貌性的等待了一会,自顾自的推门进来了。在床头柜上放下了一杯水。感受到那杯水,我的身体突然冒出饥渴的想法,但又不想做起来。我感到身体柔软又沉重,深深陷进蓬松的被褥里。我将身体蜷缩起来,死死的揪着被子。蜷缩对我来说更趋向于一种本能。

    它见我不动,似乎意识到我不想睁开眼睛和他说上几句,将水安置好,就轻轻的离开了房间,并且帮我带上了门。一个缝都没有留下。我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如果他在关门的时候没有关严实,留下一个缝,我的安全感就会被打破,我甚至会选择下床跑过去将门轻轻关好,然后再shu的一下子跳进被窝里,用被子重新将自己包紧。


    空气微微凉,窗外的阳光被纱帘蒙上了一层滤镜,透过纱帘投射进来的是浅灰蓝色的柔和光亮。被子里面暖融融的,除了脑袋,我的身体都蜷缩在这床被褥里。舒服极了。我用脸蛋蹭了蹭枕头。


    这一觉睡的昏昏沉沉的,再次醒来,窗外的光亮暗了许多。我从被子中做起来,拿起床头的那杯水———他居然还是温热的。也许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它又进来了吧。

    这种细节上的温柔让我不知所措,有些羞涩,又有些惶恐。我不知道它跟先前的黑影有什么区别,因为我还没有睁开眼端详过它。但单单因为这杯水,我就对它充满了好感。


    或许这次我不会受到伤害。我想


    我走下床,将杯子放在床头,那个金色的托盘上。

    我没有叠被子,固执的想要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些属于我的痕迹。也许这个痕迹不是那么美好,但我很满意。

    我站在那里,伸了个懒腰。


    “你睡醒了。”


    吓了我一跳,差点扭到我的腰。

    虽然这个声音足够温和,但是它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我的身后。给我带来的冲击不亚于黑影突然转身。


    我不敢一下子转过去,我怕会看到什么形状和我类似的恐怖生物。我一点点绞过身,低着头,看到了一双白的森然的脚。他没穿鞋子,站在冰凉的大理石砖面上。我慢慢向上扫视,看到了一张轮廓清晰,眉眼深邃的脸。一双眼睛却被金质叶子头冠遮挡。神秘又美丽。


    我的疑心和恐惧一下降到了极点。一个雕塑一样美丽的生物,声音温和,姿态优雅,行事温柔,我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你是?”

    “你可以叫我母神。”


    它分明是一个男性。但无所谓,母神这两个字足以带给我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和归属感。管它是男的女的呢。


    “那我是什么?”

    “你是我创造的奇观。”


    探索了很久的答案就这样大刺刺的放在我面前。我看着眼前的母神,先前脑海中莫名出现的信息自动组合在了一起——“母神”跟它们说的是一样的。不知道为什么,本不肯信的信息似乎一下子说服了我。我对此深信不疑。


    见我不说话,母神伸出手牵住我的,他的手十分冰冷,和他温暖的形象不成正比。我的手被他拖在手心。他比我高上很多,手也比我大很多,在他面前我似乎还是一个可以撒娇的小孩子。这种认知让我对这个情形产生了依赖感。


    他牵着我的手走过有十八根高大柱子的回廊,我们在这栋建筑中显得十分渺小。


    走到一张长桌前,上面放着两杯红茶,此刻正氤氲着雾气。他引着我坐下,甚至帮我拉开了椅子。我坐到了放着一只软垫的那张上。椅子很高,我的腿够不着地,只能在原地晃悠着。

    他同我聊了很多,从我的出生到我的使命。他又觉得不过瘾似的,将我抱到他的腿上,亲昵的揉弄着我的脸颊和头发。


    我将脑袋嵌在母神的颈窝里,手抵上他的肩膀。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冒犯,只是用下颚抵住我的额头。姿态亲密,向我描述那些美好,像怕刺激我似的,对我的遭遇绝口不提。


    他的怀抱并不温暖,甚至有些冰冷。但我死死扒在他双臂之间。仿佛此刻这冰冷的怀抱成为了我在这世界里唯一的港湾。


    此刻我深刻的觉得,这个世界只有母神眷顾着我。

    我羞愧于这种眷顾,又欣喜于这种眷顾。


    如果我能为母神做点什么就好了。

    我想。


【枷锁(五)】

    距离我美滋滋的住进母神的宫殿,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这段日子里,每每当我试图帮母神做些什么时,要么被委婉拒绝,要么和管家Idas的成果对比惨烈。


    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帮母神浇花了。


    我拿着花洒,站在母神寝殿的窗边,边浇边想。丝毫没注意水已然漫出花盆———直到身后传来Idas惊诧的叫喊。


    好的,我又给母神添麻烦了。


    Idas带着我来到母神的花园。在这片无垠的雪原中,能种出这样一大片白哈娜,可见Idas平时在这片花园里下了多大功夫。


    他扶着我的肩,将我按进下午茶椅中,面前的十字星圆桌上放着一杯红茶。


    “永昼殿下,您在这里好好玩耍就足够了,那些您不擅长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来做,主神也不会希望您做一些不该您做的事情。”


    他深深的向我行了骑士礼,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撇撇嘴,他和母神相处的时间比我早几亿年,现在却像排挤皇帝的新宠一样排挤我。


    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是在这片花园。Idas正在兢兢业业的侍弄那些白哈娜。

    彼时我刚刚被母神赐予了名字,还有些小心翼翼。虽然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字,要念出它,就一定要发出那让我打颤的susu声———我叫溯。但这毕竟是母神赐予我的,比起陷入噩梦,我更不想反驳母神的决定。我没怎么考虑,就“轻易”的接受了。

     开始时每每听到,我都控制不住的,从灵魂深处生出一股颤栗。后来念的多了,我竟能从susu的气声中咂出一丝隐秘的宠溺来。我沉浸在这个幻想中。


     我对Idas郑重的介绍自己。毕竟他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陪着母神的管家,理应获得尊敬。而且我们以后还要一起生活呢,我美滋滋的想着。

     我想让他和母神一样,叫我溯。可他固执极了,甚至听到母神叫我的名字都会皱眉。这让我觉得他或许不太喜欢我。在我尝试了很多次都无果后,我最终还是放弃了。只是他每次叫我“殿下”是,都有些羞耻,这个倒是无法避免。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去,当我以为我也许就会这样陪伴母神一生时,事情出现了转机。


    这天晚上,母神像我初到时那样牵起我的手,对我说。


    “这件事情,需要你来做,只有你能做…..”

    “我愿意!”


    我听到自己迫不及待的说。

    我已然等待这个回报母神的机会很久了。或许如果我能为母神做点什么,我就会不那么愧疚,对这一切。

    这是个机会,我给自己打着气。

    不管怎样都好,我没什么可失去的。


【枷锁(六)】

    母神像第一次见到我那样,拖着我的手,走近了一个我从未出入过的宫殿。这个宫殿装饰十分奇异,四周布满了巨大的镜子,又都被繁复的蕾丝布料遮挡着。中央空旷的一览无余,地面画着画巨大的星花符文。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致,盛大,寂寥,又冰冷。站在星花中央,我原地打着转,环视让我眼花缭乱的美丽。


    在这个宏伟的建筑里,只有一小部分殿宇允许我的出入。绝大多数的房间对于我来说都是禁区。不过我并不觉的孤独,毕竟这栋建筑里唯三的活物都聚集在永远欢迎我的地方。这也是母神答应我的。


    我不知道他答应我这些是为了什么。毕竟我们会永远一起生活的,不是吗。


    母神引导着我站在星花中央。他轻飘飘地抬起手,四周沉重的蕾丝布料飞锨起来,露出了一面面巨大的镜子。我被这些巨大的镜子围绕着,场面华丽又诡异。


    那些镜子里并没有出现我的影子。我惊诧了一瞬,但完全不担心——也可以说是,我完全相信母神。就像他全心全意地爱着我一样,我也全心全意的爱着他。


    镜子中央出现了漩涡状的水波纹,紧接着,一具泛着银光的瓷白骨架出现在镜子中央。


    令人瞪大眼睛的是,骨架中有一颗跳动着的,半透明的蓝色心脏。除去心脏之外,骨架空洞洞的,再没有其他器官了。


    我看得到有液体在其中涌动,随着一下又一下的跳动,传向骨架的四周。

    我企图向前走,走到这面巨大镜子前,伸手摸摸这幅奇异的骨架。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副骨架做着和我一摸一样的动作。


    我的心一下子漏跳了一拍,我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母神。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我呆在原地,心里有无数种疑问瞬间迸发出来。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母神为什么要带我来到这里,让我看到这些怪异的景象。

    那是我吗?可如果那是我,我的其他器官呢?如果我没有那些器官,我平日喝进去的那些氲着热气的红茶呢?被深吸进身体里的,染着白哈娜香气的微凉空气呢?


    我心慌极了,有太多疑问一下子出现在我的脑袋里,抬脚就想要离开。不管是母神还是Idas,我相信他们都会给予我回答。同样的,无论是他们俩谁的话,我都会选择相信。


    我悄悄地来到门口,母神和Idas竟然就在门外悄声交谈着。


    “如果殿下能完成这个任务,主神也能安心一段时间了。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能不能从那回来。”

    “他生来就是要做的,不管可不可以。他是我的第一个作品,如果他不可以,再造一个就是了。”

     ……


    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被其他人代替了?


    我的眼眶续了泪水,大步跑回去。


    我必须要做到,无论这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件让我感到恐惧的事物,但最极致的是失望。


    不多时,一阵雾气从镜子的缝隙中析出,围绕在我的周围。我赌着气,含着泪被这些冰冷的雾气吞噬。

    一滴眼泪掉下来要多久,我不知道,但眼泪落地之前,我已然降落在了那片雪原上。一望无际。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任务,也不敢向前走,但我仍旧执拗的留在原地。


    自由算什么,为了他的爱,我心甘情愿的驻足在这片雪原。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但只要我留在这里,母神会永远眷顾我的。



    “嘀嗒” 

“枷锁”衣装全身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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