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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达木盆地(三)

2021-10-25 10:53 作者:青海人民出版社  | 我要投稿

        文/吴德令

        1954年6月6日 冰湖 晴

        今天上午开会,传达勘探大队的决定,近期要到柴达木西部去找石油。

        司徒队长说:“柴达木有丰富的石油,早在新中国成立前就有几个科学家进去勘探,他们骑着骆驼,一路走,一路看,好几次就要渴死、饿死了,不知吃了多少苦,终于发现了一大片油砂。可惜的是,国民党反动派只知道卖国、打内战,根本就不重视科学家的发现,一直没有到柴达木来开采石油。现在我们就要做国民党反动派做不了的事情。”

       齐大姐说:“石油是很重要的资源,我们国家是个贫油国,一年才产12万吨石油。现在美帝国主义封锁我们,不卖给我们石油,我们的飞机、坦克、大炮因为缺少石油不能正常训练。我们的汽车、火车也因为缺少石油,不能满足国家建设。所以,我们必须尽最大的努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石油。”齐大姐还说:“今后找石油虽然会很苦,但是我们不能害怕。过去几个科学家都敢于深入到西部无人区去找油,现在,我们有整个强大的祖国做后盾,什么地方能难住我们,什么地方不敢去?”

       齐大姐的话给了我们很多信心。毛主席说过,“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就是说我们新中国和新中国的人民再也不怕美帝国主义,什么困难都能克服,什么事情都能办成。不管到西部去找石油有多苦、多累,我也要咬牙坚持下去。

司徒队长说:“柴达木盆地的西部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大戈壁,除了帝国主义的冒险家和我国的科学家去过几次,再没有人去过那里。那里没有草木、没有人烟、没有粮食,水可能比东部更缺乏,还经常会刮起10级以上的大风。因此,我们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为了保证勘探任务的完成,大队决定所有的人都要轻装,除了勘探上用的工具、生活上的必需品,一样都不能多带。因为我们去的西部没有路,一切东西都要用骆驼驮,多带一点别的东西,就得少带一点粮食和水,勘探任务就可能完不成。”

       开完会以后,我们按队长的要求进行轻装,把多余的东西都留下来。我有三套洗换的内衣,留下了两套,我从家里出来时带的银手镯,一面大镜子,还有《复活》《普希金诗集》都留了下来。队长说不属于工作内容的笔记本也不要带,但我偷偷地保留了日记本,我都记了好几年的日记,万一丢了,我会伤心死的。从今天开始,我要把日记本背在身上,走到哪里就背到哪里,决不给队里和班里添一点麻烦。

       江曼需要轻装的东西最多了,照相机、影集、好几件裙子和好几双皮鞋。她有一个非常漂亮的梳妆盒,听说是她外婆留给她的,在我们的劝说下,也都留下来了,因为这,江曼一下午都闷闷不乐。小玉和焦淑红轻装得最彻底,连吃饭的碗都留下来了,每人只带一只搪瓷的大缸子,说是吃饭喝水都可以用。我最佩服小玉了,她做什么事情都是那么坚决和彻底。她有一支口琴,没事的时候经常拿出来吹,吹得可好听了,小玉说她上小学的时候就学会吹口琴了,口琴还是她过10岁生日时她爸爸送给她的礼物。可这次为了到柴达木西部找石油,她连口琴都没有带。

       李花花的东西不多,她最好的东西都留在西安没有带来。尽管这样,她也不愿意轻装,连江曼送给她的一件旧衣服也要带上,她说她有力气背得动,根本不要人管她。她把所有的东西打成一个包袱,紧紧地绑在身上。其实她的东西都是些破破烂烂,我悄悄看过,有人家不要的皮带、空纸盒子、装药的空瓶子。里面只有一件东西是值得她带而且又有用的,就是她的柱子小男人送给她的红围巾。

       我们都劝李花花不要背那些没有用的东西,为了劝她,一向很节约仔细的王月儿又把自己轻装了一回,留下了一把象牙的梳子。王月儿说:“花花姐,你看,我的梳子都舍得留下,你的东西也留下吧。”

       说来说去,李花花就是不想轻装,最后江曼答应等我们从柴达木盆地西部回来后,送她一件衣服,李花花才算同意了。

       只有刘运兰没有劝李花花,她只是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好像她不是班长,好像我们不是一个团结的集体,我对她有意见。

       天快要黑的时候,黄锅子和王船船来了,他们来告诉我们,他们已经正式被勘探大队招收为驼工,真正成为我们的一员了。江曼、小玉就和他们握手,向他们表示祝贺。王船船看起来很高兴,黑红的脸上洋溢着笑意。他以前说过,他是个孤儿,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叔叔拉骆驼,吃了很多的苦头。有时候几天吃不上饭,有时候几天喝不上水,经常睡在野地里,干不好活还要挨叔叔的揍。幸亏解放了,他才能够当家作主,加入我们队伍里来,过上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黄锅子却不太高兴,原来他们被勘探大队招收为驼工时,他们的骆驼也被勘探大队赎买了。黄锅子嫌给的钱少,见了我们,他还说:“我的一峰骆驼是35块大洋买的,现在一峰只给30块大洋,太少了。”小玉对黄锅子说:“你就知道赚钱,你怎么不想想你的骆驼要为祖国找石油了,这是多么光荣的事。再说,你的骆驼都买回来好几年了,钱早就赚回来了,你还占了勘探大队的便宜呢!”

       小玉一说话,黄锅子就不说话了,他知道小玉的嘴很厉害,赶快把寄放在我们班的东西拿走了。为了保证在柴达木西部的勘探顺利进行,勘探大队正式成立了驼队,负责给我们几个队送水、送粮,黄锅子和王船船不再专门给我们班拉骆驼了。

       1954年6月7日 无名地 晴

       今天我们从冰湖出发,勘探大队找到了一个向导,是一个少数民族老人。前几天我们见过他,他穿着自己民族的衣服,留着很长的白胡子,看起来有70多岁了。但齐大姐说没有那么大,只有60岁上下。齐大姐说:“老人出身很苦,小时候被牧主逼得没有活路,就一个人跑出来。放羊、牵骆驼、修路、贩盐,什么样的苦都吃过。在柴达木盆地跑了大半辈子,对柴达木盆地熟悉得很,他知道什么地方有草,什么地方有水,什么时候刮大风,跟着他走,我们会少走好多弯路。”

       小玉提议去见见那位老人,让他给我们讲讲柴达木的故事,那样我们就会学到很多东西,将来有用。我们都同意,但是老人太忙了,我们去了大队部两次,都看见老人在和大队领导谈事情,只有等以后再说了。

       大队又给我们女子勘探队增配了8峰骆驼,主要是用来驮器材、水和粮食,而黄锅子和王船船所牵的16峰骆驼除了我们每人骑一峰,其余也都用来驮水和粮食,准备工作相当充足。

       按照一队、二队、女子勘探队、三队、四队的顺序,我们出发了。几百个人,几百峰骆驼首尾相连,走起来尘土飞舞,场面壮观极了。小玉诗兴大发,立刻作诗一首:

       我们来了

       辽阔的大戈壁

       任你冷若冰霜

       我们有一颗忠于祖国的红心

       我们来了

       浩瀚的大沙漠

       任你狂风作浪

       我们为祖国寻找石油矢志不移

       我们来了

       希望的大荒原

       任你万里无垠

       为了祖国的强大我们愿意献出生命

       小玉的诗赢得了一片喝彩,但是江曼不同意最后一句,她说:“我们是去找石油的,不是去牺牲的,为什么要献出生命。”这样一说,大家就觉得小玉的诗有点悲壮。李花花说:“我不要牺牲,我还要回家看柱子呢。”王月儿说:“我也不要牺牲,我妈妈做的糯米锅巴可好吃了,我还要回家吃糯米锅巴。”

       小玉反驳说:“我没有说我们一定要牺牲,我只是说我们要有牺牲的精神。难道为了祖国的强大,我们连一点牺牲精神都没有吗?”小玉问我:“春桃,你说我们该不该有牺牲精神?”

       说实话,我佩服小玉的豪迈和勇敢,但是我也不想牺牲在柴达木盆地,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我越来越想妈妈了,甚至连大娘也有点想了。我想了一会儿说:“小玉姐,把最后一句改一改,改成‘为了祖国的强大我们愿意献出青春’好不好?”

       江曼首先说好,跟着李花花、王月儿、焦淑红都说好,李花花说这样才吉利。最后,刘运兰说:“春桃改得没有小玉的原诗有气势,但是我们去找石油不能光想着牺牲,找到石油才算达到目标。

       再说,这次勘探本来就有危险性,说牺牲会打击大家情绪。”没想到刘运兰的话说得这么有道理,她的文化水平一定挺高的,但她为什么老说自己没有文化呢?

       小玉还是有点不太满意,但是大家都反对她原来的诗,她也只好接受了。她说:“春桃,你天天趴在那里写日记,还读普希金的诗,你也作一首诗念给我们听听。”

       我赶紧摇了摇头。我不会作诗,而且就算作了一首诗,也不敢像小玉那样大声读出来。

       今天,我们的路走得不多,大概只有二十几公里,感觉不是很累。有一大半的路还是骑着骆驼,不过晚上已经开始限制用水了,除了喝的水以外,每人只给了半杯洗脸洗脚的水,这点水其实只够打湿毛巾。看来,晚上想洗脸、洗脚是不可能了。

       1954年6月10日 黑风山 晴

       今天我们在黑风山下休整一天。

       黑风山是一座不太大,但看起来很险峻的山,一条条山脊像是硬从山体里挤出来的一般,纵横交错,棱角分明。山通体都是黑色的,是那种让人有点儿害怕的黑色。地质队的技术员说:“这是一座喷发年代比较晚的火山,也许还是一座活火山呢。”

        “黑风山”是那位少数民族老人起的名字,他说遇到刮大风的天气,这座山周围一二十里内都是黑的,好像风都染上了黑色,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黑风山有一个好处,它是东西走向的,能够挡得住强烈的西风,宿营在它的脚下,要安全一些。

       着走了四天的路,我们已经向着柴达木的西部前进了差不多150公里。按照计划,这里就是我们进行石油勘探的起点。明天开始,我们几个勘探队就要分开进行勘探,一队到东南去,三队到西北去,我们女子勘探队和二队一起向正南的方向前进。我们要勘探的地方听说大得很,足足有好几万平方公里,今年只是来探探路,勘探其中的一小部分,明年、后年还要来勘探。

       来柴达木盆地之前,我们都知道这里是无人区,但无人区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是自己的想象,真正走在了柴达木盆地的土地上,才知道无人区远比我的想象可怕得多。柴达木盆地的路并不难走,有的地方是厚厚的黄沙,有的地方是沙砾石,有的地方是干硬的盐渍,但基本都是平的,或者是平缓的大坡。最关键的是,柴达木盆地的西部没有任何的生物,我们走了四天,别说见到人,连一根草、一只鸟都见不到。除了天是湛蓝的,一切都是暗黄的。暗黄的山包、暗黄的土地,天地间空旷得好像连空气也不存在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心重重地敲击全身的声音。

       昨天,我们走在路上的时候,王月儿让我们猜想,如果把一个人单独留在这里,会怎么样?江曼说她会吓死,而且用不了一天。但如果能跟向建国在一起,大概需要三天才能吓死。李花花说她立刻就疯了,可能是疯死。王月儿说她可能和李花花一样,也是疯死。焦淑红说她不害怕,她会骑着骆驼去找人,除非渴死。小玉很不屑地撇撇嘴,说:“你们也太没有出息了,老是想到死,我就不死,想办法找一个有水的地方,自己种粮食,为后来的勘探队探路。”刘运兰说她也会死,但是高兴死,我们谁也不知道她怎么会高兴死,问她,刘运兰说:“反正都是死,与其愁眉苦脸地死,还不如高高兴兴地死。”

       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但我不会像李花花、王月儿她们一样疯了,也不会像江曼一样吓死,但也不可能像小玉一样去找有水的地方种粮食,小玉的胆子太大了。也许我会像焦淑红一样,骑着骆驼拼命地跑,找勘探队,最后……算了,还是不写这些了。我怎么会一个人待在这个地方,我们有向导,有司徒队长、齐大姐,有整个勘探大队呢!

       用水还是限制得很紧,只能保证吃饭的水、的水。虽然很艰苦,但我们比上甘岭的志愿军要强上百倍,他们可是连喝的水都没有一口。江曼说:“要是多增加几峰骆驼运水就好了,我们就可以有水洗脸、洗脚了。”除了王月儿,谁都没有回应江曼的话。谁都知道,在荒无人烟的柴达木盆地,增加骆驼就要增加勘探经费,我们国家一穷二白,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为了洗脸、洗脚花国家的钱,怎么对得起国家。我们是来给国家寻找宝藏的,不是来享受的。江曼看没有人回应她的话,就没有再说话。

       不过我们已经找到了可以洗脸洗脚的办法了。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们把全班7个人的半杯子洗漱用水集中起来,一个一个轮着洗脸,然后再轮着洗脚。大家说好了,第一个洗脸、洗脚的人每天一换,因为我最小,昨天,我第一个洗了脸和脚。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花花和王月儿吵了一架,起因是为了两块糖。李花花从西安出发的时候带了几块糖,一直没舍得吃,中午发现少了两块,李花花说是王月儿偷吃了,因为她昨天晚上还数过一块不少,今天中午就少了两块。王月儿很委屈,说:“我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李花花的东西,怎么会去偷她的糖?再说了,我们家是开杂货铺的,家里的糖多得吃不完,才不稀罕她两块糖呢。”李花花说:“今天上午天气好,大家都在外面做准备工作,唯独王月儿一个人待在帐篷里,王月儿在帐篷里那么长时间在干啥?而偏偏就是王月儿待在帐篷里的时候,我的糖就丢了,奇怪不奇怪?”她们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得不可开交。我们劝她们不要吵架,虽然大家都批评李花花没有证据乱猜测,影响班里的团结,但大家的心里都猜测可能是王月儿偷了李花花的糖。我们和王月儿在一块待了几个月,都知道她有小偷小摸的毛病,我在西安就亲眼见过王月儿偷用过江曼的雪花膏。

       吵到后来,李花花就开始揭短,说哪天哪天,王月儿偷江曼的罐头吃,偷刘运兰的牙膏用等等,甚至还说偷过我的东西,是一根扎头发的橡皮筋。我的确少过橡皮筋,不过我不愿意相信那是王月儿有意偷的,我宁愿相信她是随手拿去用了。在李花花的严厉追问下,王月儿哭了,她看着我们,没有辩解,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们。

       我们不停地劝架,说她们这样吵架影响团结,会妨碍我们的勘探工作,又说她们吵架会影响我们班的形象,被别的班知道了会笑话。刘运兰还说:“如果她们不听劝,就报告给齐大姐。到那时,队上非给处分不可。”但是李花花不依不饶,连齐大姐都不害怕了。李花花是个好人,她力气大,又特别喜欢帮助人,凡是我们干不动的活,或者脏一点、累一点的活,她都会抢着干。她的脾气其实也不算太坏,小玉就经常冲着她发一点小脾气,但她很少计较,就算是生气了,也只生一小会儿的气。不过有一样,她对她的东西看得很紧,谁也不能动。唉,王月儿动谁的东西不行,非要动李花花的。

       最后还是江曼把她们劝开了。她搂着李花花的肩膀说:“花花姐,我想起来了,你的糖可能丢了,昨天,咱们在这扎帐篷的时候,我好像在地上见到了一块糖,糖纸皮是红色的那种,我也没在意,拿脚给踢开了。”

        “不可能,我昨天还数过呢。”李花花说。

        “说不定你数错了。走,我带你去找丢掉的糖,这儿也没有外人,说不定还能找到呢。”江曼把李花花拉走了。半个小时以后,李花花和江曼回来了,李花花一点儿都不生气了,甚至还不好意思地看了王月儿一眼。

       我悄悄问小玉:“是不是糖真的找到了?”小玉横了我一眼,说,“你真傻,糖果到肚子里就化了,哪能找到?保准是江曼答应给李花花别的东西了。”

       看来,还是江曼有办法。

       晚上快吃晚饭时,王船船突然到我们班来了,他竟然给我们带来了一袋子水。刚开始我们以为他是偷来的,不敢要。他解释说:“今天我去运水,把水绑在身上带来的,不是从大水袋里取的,不犯纪律。”他还说,“以后只要我去运水,就在身上绑一个袋子,给你们捎一点水过来。你们是女的,和我们不一样,要多用一点水才好。”我们高兴极了,小玉郑重地说:“王船船同志,你带来的不仅仅是水,还是阶级情,是无产阶级的爱,以后我要学习你这种精神。”然后,小玉还和他握了握手,结果把王船船弄了个大红脸,头也不回地跑了,把我们惹得哈哈大笑。

       王船船带来的水足有大半脸盆,今天我们可以痛痛快快地洗一洗了。

       1954年6月14日 黑风山 大风转小风

       今天,我们遭遇了柴达木盆地的第一场大风。

       风是从昨天半夜刮起来的。我们被一种怪怪的叫声惊醒,那声音像沉闷的雷声,又像野兽的怪叫。我们正在猜想那是什么的时候,那个声音就包围了我们的帐篷,我一下子明白了,是风声,是柴达木的风声。

       原本挺厚实的帐篷被大风刮得左右摇晃,好像马上就要被刮走,被风卷起来的沙子在帐篷里飞扬,呛得人喘不过气来。我们愣了一会儿,在刘运兰的指挥下,紧紧地抓住帐篷的四角,防止帐篷被刮走,但还是感觉到帐篷在手里一蹿一蹿的,像是要挣脱出去。

       大风的呼啸声中,隐隐听到有人叫唤,好像是哪个班的帐篷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被风刮走了。小玉自告奋勇要出去看看,刚出去,就被一阵风给刮了回来,连头上的帽子都给刮飞了。

       天是什么时候亮的,我们都不知道。后来风小一点了,帐篷摇晃得不太厉害了,我大着胆子把头伸到外面看了看,这场风真厉害,整个天和地都是黑的,几米之外看不见任何东西。我们班和四班相隔不过十几米,看上去四班的帐篷只是一个黑色的阴影。

       大概中午的时候,风才小了一点。司徒队长和齐大姐来到我们班的帐篷检查,他们的身上、脸上都是沙土。司徒队长光着头,眼睛里都是血丝,齐大姐的右手受了伤,缠着白纱布。他们一来,就问我们的情况,有没有人受伤,有没有东西被刮走,还帮着我们检查帐篷,用铁丝进行了加固。司徒队长说:“还好,你们这个班的位置选得好,背风,没有太大的损失。”

       听司徒队长说:“你们侧前方六班的帐篷被刮倒了,好几个人的被子都刮飞了,还有脸盆什么的。幸好,抢救得快,没有人员伤亡。你们女子勘探队驻扎的位置好,损失不大。二队驻扎在你们前面,好像有的帐篷直接就刮走了。现在外面的风太大,人走不出去,还不知道具体损失的情况。”

       走的时候,齐大姐叮咛我们:“在风没有停之前,谁都不能出去,大家一定要守住帐篷,守住工具和仪器设备,绝不能让国家财产受到损失。”齐大姐还说,“今天的风太大,炊事班根本没有办法做饭,你们克服一下,等风停了再吃饭。”

       说实话,现在让我们吃饭,我们也吃不下去,我们的头发里、衣领里、鼻孔里、嘴里都是沙子,不要说吃饭,连张张嘴都感觉很困难。李花花用水壶里的水漱嘴,漱了几回还说嘴里都是沙子。

       我们的被子上也铺了厚厚的一层沙子,坐都没有地方坐。齐大姐走了以后,我们赶快把被子上的沙土抖下去。忽然,小玉说:“你们看,江曼像不像个土地爷?”

       我们一看,果然有点像。原来江曼盘腿坐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了起来,头上还围了一块头巾,被子和头巾上落了一层沙子,加上脸上也都是沙子,看起来真像是一个土地爷,我们都哄笑起来。李花花摸出自己的镜子让江曼照照,江曼也忍不住笑了。可是笑着笑着,江曼就哭了,她一哭,李花花和王月儿也跟着就哭了。江曼一边哭一边把头上的围巾拿下来抖沙土,说:“我受不了啦,我不干了,放着大城市不待,偏偏到这个地方来受罪,我图的什么呀……”

       看到她们哭,我的鼻子也酸了,正在这时,小玉突然又叫了起来:“喂!你们哭什么呀,这么没出息,一点风算什么,值得你们抹泪吗?狗特务还没有给你们上老虎凳呢,要是上了他们的刑场,你们是不是就得当叛徒?”

       “是呀,大家别哭了,就是刮了点风,吃了点土,连这点苦都受不了,咱们还怎么搞勘探,怎么找石油?今天的风也算是对我们的考验,看看我们意志坚定不坚定。”刘运兰劝着江曼她们,又指着我说,“你们看,春桃是咱们这里最小的,她多坚强呀,你们做大姐姐的要给春桃带好头。”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幸好帐篷里暗得很,别人看不见。其实我也差一点就哭了,幸亏小玉说了那些话。

焦淑红也大声嚷嚷起来,说:“你们别忘了,咱们可是写过决心书、挑战书的,别让一场大风就把咱们的决心刮丢了。”

       在小玉和焦淑红的斥责和刘运兰的劝说下,江曼她们不哭了,但江曼说她不干了,这让我很担心。我拿出了装在包里的手帕,给江曼一边擦脸一边说道:“江曼姐,你还是别走了,跟我们一走干吧,你要走了,就没人给我们计算那些复杂的数据了,再说,你要走了,咱们班的先进就当不成了。”

       李花花说:“春桃,你别信江曼的话,她刚才说的是气话,她才不会走呢,她走了,向建国怎么办?”

       这一说,江曼担心起来,说道:“向建国他们队住的比我们还偏远,他们不知道怎么样?”

对呀,我们这里有黑风山挡着,风应该小一点,别的队呢?他们可是住在一望无际的大戈壁上,无遮无拦,还不知道大风会给他们造成什么样的损失。

下午风小了,小玉陪江曼到大队部去问其他队的情况,但她们出去了两次,都没有听到消息,大队部也不知道其他两个队的情况。

       这一天,我们的心都是沉沉的,司徒队长和齐大姐又来过两次。其中一次,勘探大队的领导也跟着来了,又检查了我们的帐篷是否牢固,并嘱咐我们不能大意,尤其是夜里要多加小心。

       1954年6月15日 黑风山 晴

       风停了,早上我们从帐篷里钻出来的时候,发现天格外晴,好像这里从来没有刮过风一样。

       这场大风给我们造成的损失真是太大了,我们女子勘探队刮倒了两顶帐篷,算是最好的。二队的10顶帐篷只有一顶没有被风刮倒,跟我们在一起的大队部也有好几顶帐篷被刮倒了,我们的器材被刮得东倒西歪,满地都是,炊事班的一口锅被刮出去了100多米远,装水的水袋也刮破了好几个。

       炊事班在露天支起锅,烙了饼,每人发了2张,算作早饭、午饭和晚饭。

       大队部要求各个队吃过饭后抓紧修补帐篷,把刮倒的帐篷重新支起来,刮破的要立刻修补好,还要大家把帐篷里的土、沙子都清除干净。

       我们班比较幸运,帐篷既没有倒,也没有刮破,只是沙土多了一些,我们把被子和褥子拿到外面,抖干净上面的沙土,用脸盆把帐篷里的沙土一盆一盆地端出去。李花花和焦淑红干得最欢了。李花花因为昨天陪着江曼哭了,被小玉和焦淑红批评了一顿,所以今天的李花花干活很积极,不知道是不是还带着立功赎罪的意思。

       我们班的活儿一会儿就干完了,我们班保管的资料和器材都不多,没有受到损失。大家把器材整整齐齐摆放在帐篷里。干完帐篷里的活,我们就收拾个人的东西。个人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一两套内衣和洗换的工装。这个时间,我特别想洗个澡,因为我们的身上实在太脏了,沙子沾在皮肤上,到处都痒,不过洗澡显然是办不到的。早上给我们一人发了半脸盆水让我们洗脸,听班长说还是大队部专门照顾我们女同志的,男队就只有一茶杯水。

       小玉闲不住,我们班的活儿干完了,她就跑到别的班去帮忙,并不断地带回消息。

       昨天刮风的时候,二队有一个班的帐篷被刮倒了,他们班的人想把帐篷重新支起来,但外面风太大,沙砾打得脸疼,有一个队员想出个办法,把脸盆顶在头上避风,结果他们一到外面,还没等支起帐篷,脸盆就被风给刮走了,一个班谁都没有脸盆洗脸。二队的另外一个班有两个队员到外面上厕所,他们稍微走得远了一点,结果上完厕所,就找不着回来的路了。他们只好在一块大石头旁趴下,他们班的人出去找,找到半夜才找着,人都冻坏了。

       一队和三队比我们更惨,从电台传来消息,说他们的帐篷基本上都被刮倒了,人只能趴在吹倒的帐篷里,好多器材都刮丢了,还有好几个班的帐篷被风刮走了,有6个人失踪了。

       但最坏的消息还是从驼队那边传来的,王船船失踪了。小玉已经到驼队打听过了,说是前天晚上刮大风的时候,拴着几峰骆驼的绳子被吹开,骆驼顺着风跑了,王船船发现后便起身去追,结果一直没有回来。这个消息让我们很担心。王船船是我们进柴达木盆地后认识的第一个驼工,我们大部分人都是在他的帮助下学会骑骆驼的,他虽然没有文化,但人很老实,给过我们很多帮助。到柴达木盆地西部找石油以来,虽然他们集中到了一个队,不专门给我们班牵骆驼,但他还是惦记我们,经常给我们捎水。但愿他能早一点平安回来。

       1954年6月16日 黑风山 晴

       勘探工作完全停下来了,主要的任务是去找失踪的人,还有好多器材都不能用了,要等西安运来新器材补充。

       一队和三队失踪的人已经找回来了,都是因大风迷了路。但王船船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大队部已经派出两队人马去找了,我们的司徒队长也去了。

       今天早晨,我们到驼队去打听消息,驼队的人说:“王船船走得急,只披了一件老羊皮大衣,没有带水也没有带干粮。”这让我们更着急,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王船船在野外可怎么过?在驼队碰见了黄锅子,黄锅子说:“拉骆驼的人这种事遇见得多了,根本不算什么,过上一两天,王船船就会牵着骆驼回来。”

       小玉问黄锅子:“你怎么不跟王船船一块去找骆驼?”黄锅子狡猾地眨了眨眼睛,说:“王船船没有叫我,我不知道,况且跑丢的那几峰骆驼是王船船管的,没有拴紧,应该由王船船自己找回来。”

       小玉又说:“黄锅子你拉骆驼的时间长,熟悉骆驼的习性,知道骆驼爱往哪里跑,我建议你牵上几峰骆驼,带上水和粮食,我们几个人一块儿去找王船船。”焦淑红和我都同意小玉的建议,也许我们去了,就能找到王船船了。

       但黄锅子死活不答应,他找各种借口推脱,先说以前没有来过这里,对柴达木西部的地形不熟悉,不知道骆驼会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也是白去。又说这场风刮得太大了,他的骆驼都给刮害怕了,不敢单独去野外。最后还说他这些天身体不太好,经常肚子疼,走不了远路。

       我们用了很多办法,包括正面教育、激将法,小玉知道黄锅子贪财,许诺黄锅子只要带我们走一趟,回到西安后,给他买两条“大前门”香烟。

       黄锅子还是不答应,后来焦淑红生气地说他是冷血动物。黄锅子想了半天后说道:“去也可以,不过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自由拉骆驼的黄锅子了,而是革命队伍里的人,一切行动要听指挥。只要勘探大队同意,我就带你们走一趟。”他还要拉着我们一块去找马大队长请示。

       这个黄锅子心地真不地道,明明是他不想去,却偏偏想出了这个坏主意。

       我们只好打消了去找王船船的念头。勘探大队不但不会同意我们女子班去找王船船,还会狠狠地批评我们一顿。前天,派两队人去找王船船的时候,小玉和焦淑红就想去了,结果被齐大姐批评了一顿。齐大姐说:“你们都是共青团员,在这关键的时候,要为党、为组织分忧,而不是添乱。”

       1954年6月17日 黑风山 晴

       王船船牺牲了。

       昨天夜里,司徒队长他们把王船船运了回来。我们都跑去看了。司徒队长说他们是在黑风山以南40公里的一个土坡前找到了王船船,找到的时候王船船已经牺牲了。那个时间正是我们缠着黄锅子去找王船船的时间,也就是说,即便黄锅子同意跟我们去找王船船,也已经来不及了。

       王船船死的时候,面向着东南方半趴着,手里还拿着半截绳子,从他的姿势来看,他可能发现了骆驼,如果不牺牲的话,他还会继续去追骆驼。

       跟司徒队长一块去找人的一个男同志说:“王船船是活活渴死的。当时,我们发现王船船已经严重脱水,嘴唇裂开了一道道口子,脖子上很多地方都抓烂了,可能在渴得受不了时,自己用手抓的。”在寻找骆驼的这五天里,王船船一直在追骆驼,大概骆驼离他不太远,他有把握能追回来。他或走或爬,满身的衣服也都磨烂了。

       除了江曼和李花花,我们都想看王船船最后一面,因为从进柴达木盆地以来,王船船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我们班的,和我们最熟悉了,但是大队领导不同意,只允许少部分男同志和党员去看王船船,给王船船洗澡和换衣服。

       江曼忍不住先哭了,她一哭引得我们也都哭了起来,齐大姐大声说:“不能哭,谁也不能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但是我怎么忍都忍不住,眼泪哗哗地,一个劲地往外流。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就在几天前,王船船还给我们送水,鲜活的一个人,就因为一场该死的风便轻易地失去了生命。

       齐大姐不许我们待在大队部,说我们影响大家的情绪,便把我们赶回了帐篷,并很严厉地批评我们:“要奋斗就要有牺牲,世界上什么事情能够不付出代价就能轻易地做成?遇到一点困难,就哭鼻子,是小资产阶级的动摇性,难道哭一哭,王船船就能被哭回来?哭一哭,以后就不会刮大风?王船船虽然只是一个驼工,在冰湖休整的时候,才正式被勘探大队招收为勘探队员,但他的觉悟很高,明知道在大风天去找骆驼有危险,为了保护国家的财产,还是坚决地去了,这说明他的心里装着国家,装着石油,装着我们为之而奋斗的事业,我们都要学习他的这种精神。”齐大姐还说,“王船船是我们来柴达木勘探石油牺牲的第一人,为了纪念他,大队决定后天为他举行追悼会,把他埋在他牺牲的地方。等我们找到了石油,建设了石油基地,我们还要建烈士陵园,把牺牲的人都埋在那里,永远地怀念他们。”

       齐大姐还说了很多话,我记不起来了,说来奇怪得很,让齐大姐这么一批评,我的心里不再那么难受了。

       齐大姐走了以后,我们商量着想为王船船做点什么。江曼提议我们给他捐点钱,小玉、我、焦淑红、班长都赞同。我愿意把两个月的工资还有野外津贴都捐给他,可李花花不同意,说:“王船船是个孤儿,捐了钱只能给他叔叔,但王船船说过,他叔叔对他一点都不好,经常揍他。再说,王船船的叔叔和王船船都在驼队,却不提醒王船船去找骆驼时带上水和干粮,也不陪王船船一块去找骆驼,连最起码的感情都没有,捐钱也是白捐。不如我们给他烧点纸钱,让他在阴间里不受穷。”

       但到哪里去找烧纸呢?李花花好像很有经验,她说:“没有烧纸不要紧,用我们的卫生纸就可以代替,不过烧之前,要用真的钱在上面压一压,就表示是烧钱了,我在老家时见过。”

       我们凑了一些卫生纸,李花花将一张人民币铺在卫生纸上压了一压,然后按照人民币的大小依次铺在卫生纸上按压,压完之后,这些难看的卫生纸就变成了冥币,王船船就可以拿着这些冥币在阴间花了。

       刘运兰和小玉本来反对用卫生纸当纸钱烧给王船船,说这是迷信,但李花花说王船船太可怜了,才18岁,好日子都没过过,又无父无母,连个烧纸钱的人都没有,我们再不给他烧点纸钱,他在阴间还要受穷,还是没有好日子过。

       李花花的话说得我们心里酸酸的,小玉那么坚强,眼圈也红了,她们便没再反对给王船船烧纸钱。江曼说:“我们还应该给王船船送几朵花,开追悼会的时候戴在胸前,外国人送葬是要带白花的。”我们把随身的东西都拿出来找,找来找去,只有王月儿有一件带红点的白衬衫算是白的。李花花说:“布也可以扎成白花。”我们就动员王月儿把白衬衫贡献出来,这一回王月儿很痛快,立刻就同意了。白衬衫铰成片儿,除去不能用的部分,一共扎了十一朵白花。扎白花的时候,江曼开玩笑说:“我们死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我们扎花。”结果遭到大家严厉的批评。除了我和刘运兰,大家都骂她没心没肝。我没有批评江曼,她对我一向很好,我不忍心说她。但是我同意小玉说的话:“我们不是来送死的,是来寻找石油的,将来还要亲手建设大油田,亲眼看见这荒无人烟的柴达木盆地变成大油田。”

       刘运兰也没有批评江曼,似乎挺赞同江曼的想法。

       烧纸的事我们决定今天晚上偷偷地去,若是让司徒队长和齐大姐知道了那可不得了,非得把我们好好批评一顿不可。

       日记链接五:
       柴达木勘探大队关于遭遇大风并损失情况的报告
       西北地质大队并勘探局:

       柴达木勘探大队于1954年6月13日夜遭遇罕见大风,最大风力达10级以上,持续时间16个小时。因当地无植被,风、沙并起,短时间形成沙暴,能见度为零,破坏力极强,柴达木勘探大队所属五个队全部受到沙暴袭击,造成严重损失。

       1.全部88顶帐篷,刮倒45顶,刮破12顶,彻底损坏不能修复2顶。

       2.遇风失踪人员7人,已经组织出动6个救援小组紧急寻找救援。

       3.遇风损失、损坏一类物资(勘探设备)18件,二类物资(仪表)6件,三类物资(生活物资)33件。

      4.遇风走失骆驼22峰,马5匹。

     5.失踪人员姓名(略)

     6.急需补充一、二、三类物资(略)

     ……

柴达木勘探大队

1954年6月15日

(余小添摘自原西北人民政府勘探局档案16号卷)

       日记链接六:
       柴达木勘探大队关于驼员王船船牺牲情况的报告
       西北地质大队并勘探局:

       柴达木勘探大队于1954年6月13日夜遭遇罕见大风袭击,驼员王船船为寻找遇风走失的骆驼光荣牺牲。

       王船船,男,汉族,甘肃省武威县人,现年18岁,自幼跟随叔父放驼,熟知骆驼习性。1954年4月随叔父被我大队雇用。6月成立驮运队后正式招收为驼员。

       6月13日夜,大风初起时,由王船船同志管理的6峰骆驼缰绳脱落,顺风走失,王船船同志闻讯后即起身寻找,未向驼队报告,亦未听从其他驼员阻止。至次日中午,驼队始知王船船冒风寻找骆驼一事,认为王船船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可顺利返回,未向大队及时汇报。至6月15日晨,王船船同志仍未返回,驼队才向大队汇报。我们接获报告后,分析王船船同志寻找骆驼时比较匆忙,未带水、粮食,现已一天一夜未回,生命存在极大威胁,立刻成立了2个救援组,由经验丰富的驼员和身体健壮的地质队员组成,带够水、粮、电台,当天即沿西北方向和西南方向寻找。16日黄昏,沿西南方向寻找的救援组发现丢失骆驼6峰,经驼员辨认,系王船船同志管理的骆驼。根据以上情况,大队命令西南方向救援组加大寻找范围,连夜寻找,命令西北方向增援组向西南方向靠拢。17日下午4点,西南方向救援组在一无名山包前发现王船船同志,确认王船船同志已经死亡。死亡原因为干渴导致脱水死亡。

       王船船同志作为一名驼员,未向组织汇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擅自脱队寻找骆驼,违犯了行动纪律。但他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国家的财产,寻找骆驼的过程中表现了大无畏的革命精神,且是我大队进入柴达木盆地勘探以来牺牲的第一人,为了鼓舞广大勘探职工的士气,打好下一阶段的勘探仗,我们拟宣布王船船同志为革命烈士,择日召开追悼大会,妥善处理好王船船同志的后事。

       王船船同志遇难一事,深刻暴露了我们在勘探工作中存在的严重问题,柴达木勘探大队向西北勘探大队党委做出深刻检查,对相关责任人给予纪律处分。

       拟给予以下同志纪律处分(略)

       王船船同志后事处理情况(略)

       ……

柴达木勘探大队

1954年6月18日

(余小添摘自原西北人民政府勘探局档案16号卷)

摘自《南八仙》

青海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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