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武官上京记（十）
死神。
被所有的人类都冠以恐惧和厌恶情绪的神明，如果他真是存在于世的话，那么一定不会有人愿意见到他。
所以，威尔被很多人讨厌着。
“死神。”
进门的男子带着复杂的情绪张嘴说出了这两个字。
“久违了……”
尽管对方瘦削的脸大部分都被浓密的头发和胡子给占据了，露出来的部分还有一道从额头横跨到耳根的伤痕，但是威尔仍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皮福先生。”
皮福·沙沃尔，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叫威尔“死神”，但却不会害怕和厌恶他的人。
威尔对着皮福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站直身体，抬起右手行了一个军礼。
虽然现在威尔的职位已经比皮福高了，但是皮福和崔格尔给予他的恩情是不会改变的，所以对着皮福鞠躬和行军礼是威尔理所当然的行为。
“呵呵。”
皮福轻笑一声，也对着威尔举起了右手，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在威尔诧异身为军人的皮福为何连军礼都行不标准的同时，他注意到了皮福衣服左边的衣袖正空荡荡的。
“皮福先生……”
正当威尔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皮福却伸手打断了他的提问。
“迪亚，麻烦给我来杯水。”
“啊，嗯。”
还没有从之前的惊讶中缓过来的迪亚在接受到新的惊讶的时候已经完全放弃思考了，直到皮福跟他打招呼，他才从静止的时间里解放出来。
皮福熟练的走到柜台前坐下，拿起迪亚为他倒得的水喝了一口，然后才重新看向威尔。
威尔则一直面对着皮福站着标准的军姿，就像以前在崔格尔小队的时候那样。
“你似乎过的不错呢。”
没有任何讽刺的意味，而是由衷而发的语言。
“嗯，托您的福。”
“比那时候会说话了。是埃莉诺上尉教你的吗？”
“是的，她教了我礼仪。还有埃莉诺上尉现在已经是少校了。”
“是吗？升的挺慢啊，不过按照她的年龄来说，这个军衔也挺高的了。”
皮福说着又喝了一口水。
“你呢？现在是什么军衔？”
“少尉。”
“哦，已经跟崔格尔一样了啦。”
皮福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但是威尔脸庞却疑惑了起来。
“崔格尔队长他……没有晋升吗？”
虽然崔格尔小队不是在最前线战斗的队伍，但是这也不至于让战斗勇猛的崔格尔五年都没有升职吧？
对于这个问题，威尔能够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崔格尔在你离开一年后就战死了。”
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里接受了事实的皮福说话的时候非常的淡然，就像是在跟威尔提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
果然是这样。
威尔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想必皮福已经不需要了；自责的话，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个义务。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让埃莉诺上尉，嗯，少校带你走就好了。那样的话，也许，不，崔格尔，大家一定都不会死的。”
在威尔还在思考着该说些什么时，皮福突然开始了自责。
是皮福让西尔维亚带自己离开队伍的？
威尔第一次听说这样事情。
“这不是皮福先生的责任，跟少校离开是我自己的决定。”
那个时候被除了崔格尔和皮福以外的所有人都害怕厌恶着的威尔在从西尔维亚身上发现了同类的感觉之后就有了跟着西尔维亚离开小队的决定。
“不，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以为自己话让威尔产生了他的离开造成了小队被灭的想法的皮福连忙解释道。
“平时对你那个样子的我们没有资格要求你拯救我们，也没有资格责备你。崔格尔小队的消失，你没有任何的责任。”
皮福的话让威尔越发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还有，我个人也一直想向你道歉来着。”
“道歉？”
“嗯，那个时候你很尊敬崔格尔和我，对吧。”
“是的，现在也很尊敬。”
“但是我没有资格得到你的尊敬。”
皮福认真的对着威尔说着这样的话。
在威尔的印象中，皮福其实并没有太深的颜色，只是隐约的记得他是队里除了崔格尔以外唯一会拿自己当人看到人，所以威尔一直都认为皮福值得他去尊敬。但是今天皮福却一次又一次的让威尔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跟皮福说话是这么费力的一件事。
“其实那个时候，我也很讨厌你。”
原来是这样啊。
“我一直觉得被称为“死神”的你会给我，崔格尔，以及小队带来不幸，所以在埃莉诺少校出现的时候，我选择了请求她带走你。”
皮福摸着左肩和已经不存在的左臂。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抛弃了一直拯救我们的你，最终被神明所抛弃。”
在皮福说完话之后，屋子里陷入了沉寂。
虽然特蕾希雅等人能够从威尔和皮福的对话中听出一些端倪，但是并没有参与到两人之间过往的他们并没有办法说些什么。
对于追究崔格尔小队的灭亡这种事情到底是谁的责任这件事情，威尔并不是太在意，就算是现在皮福把责任全部都归结到他的头上，威尔也不会说些什么。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觉的自己有什么亏欠他们的，所以他也并不对他们抱有什么情感。
尽管威尔对崔格尔和皮福的尊敬之情也的确是存在的，但是这份情感还没有重要到让威尔会对他们的死感到难过和自责。
保护他们并不是自己的义务，他们的死也不是自己的罪恶。
但是在皮福说出他那个时候对威尔的真实看法时，威尔的内心的确刺痛了一下。这是在威尔意料之外的，他一直认为对他们没有什么情感的自己无论听到皮福说什么，内心都不会起任何波澜的。
必须离开这个话题才行。
威尔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妙。
“那皮福先生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这样邋遢的打扮也很奇怪。
“退役军人的话，应该有一定的保障才对。”
在对亚人战争宣布结束之后，威尔也接触到了不少退役方面的事情。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是他知道想皮福这样因为战争而落下残疾的军人应该不会落得在这种贫民区过活才是。
“崔格尔小队是因为我和崔格尔的指挥失误而被灭的，当是还造成了整场战斗的失利。”
想起了往事的皮福还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唯一活下来的我，没有被追究责任已经很幸运了。”
皮福对着威尔扯了一个苦笑继续说道。
“而且现在我也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想要做的事情？”
“嗯，我现在孤儿院教那些小孩读书。”
“这样啊。”
威尔从来都没有听过皮福说过他想做的事情，当然以前的他也没有那个兴趣，但是当他听到皮福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时候，他还是挺高兴的。
“以前一直陪着崔格尔，我都没办法做这样的事。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虽然这么说挺对不起他的。”
“崔格尔队长一定会为您感到高兴的。”
“但愿吧。”
听到威尔这么说的皮福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大概他一直想听别人这么说吧。
“对了，威尔在王都里有熟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