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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人幻想 神化三六年#11

2022-06-06 16:05 作者:剃人匠  | 我要投稿

十一

据说这里原本是高尔夫球场。驹泽的奥林匹克公园占地十三万坪,加上临时看台,可容纳十一万名观众,是日本最大的奥林匹克体育场。同样有可容纳三万人的游泳竞技场,两者之间有七千五百坪的“1940年广场”。战前被称为“公元2600年广场”的那里,布置了花坛、草坪、喷泉等,是市民们的休闲场所。

附近既没有军需工厂,也不是轰炸的对象,所以从建成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两栋建筑都还能正常使用。因此已经决定在三年后即将举行的第二届东京奥运会上继续使用,两栋建筑都安装了用于维修的脚手架。

1940年,也就是神化一五年的东京奥运会的时候,明治神宫外苑体育场的改造也被考虑,但因为神社局的反对而中断。这次是需要室内型竞技场作为第二现场,而开始改修。如前所述,附近的原陆军练兵场、GHQ后来接收的大片土地,以及奥运会的选手村都被决定为TTH的迁移地,这几年代代木一带恐怕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与此相对,驹泽的公园和体育场都是战前国力所开发出来的,现在还保留着,可以说是感受不到时代变化的地方。

嘉津马选择这片土地作为自己在东京的居所,无疑也是因为那模糊的奥运会转播画面让他难以忘怀。

现在,就在眼前。

高四十米的白色石塔,遥远的塔顶上,像鸟儿展翅般金光闪闪。

战前,这座塔的正式名称是“纪元2600年纪念塔”,但现在广为人知的简单叫法是“驹泽五轮塔”。位于广场深处,俯视两个竞技场而建的这座塔就是奥林匹克公园的象征。例如,从涩谷的坡道上眺望富士山,这座塔就清晰地屹立在视野的前方,堪称名胜建筑。

对嘉津马来说,这座塔就是二十一年前东京奥运会的象征,是将其影像传回名古屋的电视技术的中心,同时也意味着东京这片土地本身。对于聚集在体育馆,看着从东京传来的世界首次奥运电视转播的年幼的嘉津马来说,比赛间隙多次出现的这座塔的画面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知不觉间,它占据了大半的记忆。现在能清楚地回想起来的,既不是泽村的热投,也不是西男爵的马术,而是从各个角度映出的这座塔,以及一场因某种理由而绝对无法忘记的比赛。

(译者注:西男爵,西竹一曾经是日军的骑兵教官)

在塔的根部,有一个人影坐在巨大的阶梯状基座上。她戴着一副小小的圆眼镜,头顶上戴着一顶鲜艳的红色贝雷帽,专心地在手边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嘉津马气喘吁吁地赶到那里。

“不好意思,在这种地方。”

人影终于注意到嘉津马的身影,露出微笑,摘下眼镜。又大又黑的眼睛在街灯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哪里,我才不好意思,木更氏,我也知道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一个年轻女人在这种地方,真的很抱歉。”

宝冢明美默默地注视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嘉津马。


“还是——不行。”

明美打开放在膝盖上的包袱,递给嘉津马。那里堆积着用墨水画的单色漫画原稿。书名是《怪盗钩博士》。原稿并不漂亮。每一页的边缘都因为墨水的溅痕和手垢而变色,用白色颜料修改过的线条凹凸不平。纸本身也被折弯或吸汗,表面起伏不定,没有一张是笔直的。

乍一看会觉得脏得连碰都不敢碰,但对嘉津马来说,却是比宝石还耀眼的东西。那是明美一个人一直在画的漫画原稿。嘉津马知道,这篇投稿用的原稿背后,有几十页没原稿,曾经画过,后来又删除了。现在原稿上,能看到好几处从别的页拿来剪过的痕迹。纸上随处可见的墨水污渍,证明她专心致志地奋笔疾书。纸之所以会起伏,是因为她用没拿笔的左手用力压着纸,还反复变换角度。有时会折到不能印刷的边缘,然后把脸凑近纸慎重地画线,在这样在纸上刻下灵魂的过程中,自然就变成那样了。

嘉津马只去她位于大阪帝大附近的住处拜访过一次。一开始明美还一脸害羞地说明漫画的画法,中途突然像切换开关一样开始集中精力画稿子,完全忘记了嘉津马的存在。摘掉眼镜的额头和纸的距离很近,有时脸颊和嘴唇会碰到纸,墨水贴在皮肤上。明美完全不在意这些,就像要吃纸一样画漫画。嘉津马只好草草告别。虽然内心也期待着晚上两个人能在大阪的好吃的店里度过,但自己的这种邪念在明美对漫画的热情面前是无法抵挡的。

正因为看到他的样子,嘉津马怎么也不会认为递过来的原稿只是一捆纸,更别说是脏兮兮的了。小心翼翼地一张一张地翻看。

“这个,是讨论‘时丸’的创意时你说过的另一个吗?”

“是的,你还记得吗?我很高兴。在神化十一年左右,实际上确实存在过怪盗红斗篷,和因为是乔装高手而被称为四十面相的盗贼。”

“嗯,我也在家里的旧杂志上看到过。毕竟是三四岁的时候,当时的事情我不记得了。确实也有和那个怪盗有类似关系的名侦探。”

“嗯——这不太清楚,名侦探在大陆做军事相关的工作,也有传闻说,名侦探的其实是军队或警察的人吧?本来战前的日本侦探之类的职业那么活跃。如果是超人那就另当别论。那名侦探此后被征兵的记录也没留下来。”

“嗯?可是,为什么要由军方的人出面阻止怪盗呢?那个怪盗不是只瞄准有名的艺术品吗?没有和军方作对吧?”

“就是那里,木更氏。”

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只知道明美比嘉津马小一点。虽然只有二十五岁,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洋娃娃一样的小脸,整体都是娃娃脸,即使是学生也很可爱。看起来几乎不化妆,但她的睫毛很长,嘴唇也很自然。这样的明美其实也是SF的爱好者,从这个共同点上认识了嘉津马。

在日本SF大赛的颁奖典礼上,挤满了像嘉津马一样穿着廉价西装的上班族,或者像尾上一样身份不明的男性,只有明美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墙边。嘉津马想,大概是工作人员的妹妹或女儿混进来了吧,她的外表就像外国电影里出现的薄命美少女。他主动跟她搭话,这对他来说很少见。由此可知,她是以让人联想到男性的笔名应征的,是当之无愧的获奖者之一,而且与只获得佳作奖的嘉津马不同,她确实入选了。

从那次见面开始,她和尾上聊了一会儿,就把尾上的口头禅“**氏”转移到了她身上。在周围几乎都是男性的环境中,但她对科幻的知识却很丰富,或许这是她能够平等交锋的表达方式吧。不过,从可爱的她口中说出这句古板的话,却很有魅力,嘉津马也很喜欢这一点。

“你听到了吗,木更氏?”

“当、当然,那是神化十一年的军事政变吧?”

为了不让明美发现自己已经被她迷住了,他做出更加认真的表情。

“是啊。神化十一年二月,陆军计划的军事政变,在最终实行之前被组织了。然后怪盗也开始活动了。其实怪盗知道了军队的政变计划。从怪盗口中得知,名侦探才是政变的主谋,然后怪盗被追查。这就是怪盗对侦探的故事……”

“好厉害,这样的话,很多故事不都很符合逻辑吗?”

“不不,不是的,后半部分是我想出来的漫画情节。”

明美说着指着漫画原稿。

“啊,原来是这样,那么‘钩博士’是……”

“我听说国外有个叫克里克的怪盗兼名侦探,克里克好像是钩子或鱼钩的意思。”

“嗯,真不愧是明美啊。完全比不过。”

这是嘉津马的真心话。他原本对这个外表和自己的朋友完全不同的女性产生了兴趣,但聊了一会儿才知道,她是一个非常热爱科幻小说的人,还画过好几部以“超人”为主题的漫画。

而且这一切都是让嘉津马之前对漫画的偏见化为乌有的杰作。

现在流通的很多漫画都有舞台剧的意识。旁边长长的舞台直接换成了漫画的格子,角色们的特写偶尔会被夹在里面。总的说来是静态的表现,但也不是说不符合历史剧和运动剧这种展现人的全身类型的题材。但明美画的漫画完全是动态的。就像电影一样,不,比电影还要自由自在地移动着角色们,就像摄影机追着他们一样,每个动作都自由自在地变化着。画格大小变化,跳来跳去,一个接一个地引导读者前进,最后甚至让人产生听到音乐的错觉。

嘉津马看了一遍,就完全变成了明美漫画的粉丝。他跑到明美住在大阪的工作室去看她的原稿,绝不仅仅是别有用心。正因为小时候自己也曾经有过漫画家的梦想,嘉津马知道明美的才能。但令人懊恼的是,他的才能完全不为世人所接受。

“去年,我离开《市电背后的故事》剧组,为了推出新节目的策划和你聊了一阵。那个时候你给出了《忍者时丸》和《怪盗博士》。那时候属于罪犯的怪盗主人公的企划,TTH觉得怎样都过不了,于是选了《时丸》。使用时钟的力量,只能回溯三次同一时间的点子实在太棒了。”

“不是吗?这不也有木更氏的主意吗?敌人也有别的时钟,可以让时间停止,也可以让时间加快。这周开始飞丸使用的就是这个。”

“嗯。不过,如果听了刚才的故事,‘怪盗博士’也许会很有趣。为了阻止军队的捕猎者,活跃在历史背后的怪盗,是前所未见的。”

“真的吗?”

被正面注视,有点害羞的嘉津马移开了视线。抬头望去,眼前是五环塔。

那座塔突然变得通透起来。就像映在墙上的幻灯机画上的壁纸图案是双重的一样,五环塔后面的夜空越来越浓,塔也越来越模糊。

慌忙环视四周,观众席高十三米的体育场、对面的游泳场、覆盖四周的脚手架都变得通透,眼看就要消失得无影无踪。郁郁葱葱的树林即将出现,仿佛那里原本什么建筑都没有。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建造于二十年前,甚至躲过战火的五环塔和体育场,为什么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呢?

高津马感到意识渐行渐远。


“振作点,木更氏。”

回过神来,嘉津马靠着五环塔的根部,上半身倒在地上,头放在明美的膝盖上。她好像是在照顾失去知觉的嘉津马。看到明美的嘴唇就在眼前,嘉津马不由得跳了起来。嘉津马的眼镜撞在明美的牙齿上,发出尖锐的声音。

“明美,对不起。”

面对惊慌失措的嘉津马,明美捂着嘴摆摆手说没关系。但刚才那一次应该相当痛。也许是非常浪漫的场景,却在一瞬间毁掉了,只能诅咒自己的迟钝。

五环塔、体育场都恢复了原样。路灯以广场为中心,虽然不能全部看见,但至少没有消失的样子。嘉津马登上阶梯状的塔的台座,试着触摸从那里伸展的塔的主体。有冰冷而坚实的石组触感。不可能透明地消失。

“对不起。”

明美低下头。

“都是我的错啊。得到表扬所以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但最终,这篇稿子也在某个编辑部落选了。嘉津马也是,勉强地说有趣,很让我困扰。”

明美的漫画与市面上的漫画风格截然不同。而且题材总是关于容易被敬而远之的“超人”。因此,她的漫画至今几乎没有在杂志上发表过。

她的家庭是医生世家,因此她也进了帝国大学医学部,现在是一名助手。因为原稿卖不出去的话,作为漫画家是根本做不下去的。即便如此,她还是一有时间就画漫画,这样来到东京,奔走于出版社之间。

嘉津马对此总是感到惋惜。于是,抱着稍微有点帮助的想法,借用了她的创意,开始了《忍者时丸》的创作,。如果节目受欢迎的话,也许会有出版社想要改编成漫画。然后就把她介绍出去:“其实有个漫画家想过这个故事。”嘉津马甚至想过让她高调出道,但实际上是借此名义,与她见面、打电话,然后得到她的感谢,这是嘉津马现在最期待的事。当然,是作为喜欢科幻小说的朋友来接触的,但在嘉津马心中,作为她的漫画迷想把她推向世界的心情,和想把她完全据为己有的心情,两者混杂在一起。现在已经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心话了。

“不是的,我不是一直在说吗?我觉得明美的漫画是最棒的。相反,我甚至觉得,如果你的漫画被世人接受,世界就会改变。只是今天就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说到这里,嘉津马闭口不言。跟男性朋友尾上说自己好像变成了时丸一样回到过去,但是要跟明美说的话,会被嘲笑的吧。

“你真的没事吗?我刚才注意到,你额头的横纹的地方受伤了吧?”

明美指着自己的额头说道。

“啊,这都怪多玛。”

说到这里,又闭上了嘴。我不是来谈这种事的。嘉津马不认为明美特地半夜拿着落选的漫画原稿来看自己,只是单纯地想听听漫画的感想。不,我不想这么想。因为喝了Coke High所以心情很亢奋。他小声说,今天应该可以和明美的关系继续发展下去了。

(译者注: Coke Highball是用威士忌或烧酒与可乐混合调制的鸡尾酒)

但是明美丝毫没有察觉嘉津马心情的迹象“多玛?”她陷入了沉思。

“啊,也叫大仲马,法国有名的小说家。”

(译者注:大仲马=Dumas)

“大仲马我知道,可是木更氏说的不是多玛吗?”

“那怎么了?”

“嗯,多玛在斯瓦希里语中应该是猎豹的意思。”

一听到“猎豹”这个词,眼前就浮现出以前在动物园看到的情景。猎豹比狮子和老虎更聪明,腿比美洲豹更长,被称为草原上跑得最快的动物。但为什么是斯瓦希里语呢?和那只野兽有什么关系吗?

“这……应该是偶然吧。其实多玛这个名字是今天偶然听说的,我觉得和非洲没有关系。”

面对这样的嘉津马,明美压低声音,仿佛在诉说秘密一般说道。

“您知道吗?在战时的日本,有一个被称为多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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