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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6号试戏工坊】《隐翼》(狂飙同人//自述版)

2023-02-06 20:46 作者:秃秃阿吉  | 我要投稿

原创犯罪悬疑剧本《隐翼》

编剧:移风

主演:张真源

【0416号试戏工坊】出品

女主李欣池自述口吻

全文8k+

秃哥说:看《狂飙》太上头,给张哥安排个同人,三男主三条成长线,可代不同年龄阶段的张真源。本篇为女主自述回忆,后续有空会更新剧情版,一般都在摆烂。


冉荆(精明深沉)
梁森淼(阴郁病娇)
许岩(坚定刚直)


隐翼

 

时间久了真的能看清一个人吗?

 

坐在审讯室里的两个小时,我尽力将过往中关于他的记忆碎片拼凑起来,也拼不出面前审问员口中那个恶贯满盈、十恶不赦的形象。过去十五年,从懵懂的十三岁到如今已初具眼界,我还是不敢相信,曾经无比敬佩甚至爱慕的那个人,真面目竟是如此。

 

他叫冉荆,和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都说“披荆斩棘”的“荆”,目的是提醒人们忘记,也可以是“荆棘”的“荆”。人生的路口交织着无数次机遇和选择,他都选择了做刺手的荆棘,而不是披荆斩棘的勇士。而我一直都以为,他是个一往无前的勇士。

 

他比我大十七岁,我叫他小叔,没有血缘关系。从小我就不喜欢这个称呼,他也从未给我机会改口。如今,他站在我的对立面,站在整个浦川人民的对立面。所有的情愫破灭之后,我会毫不犹豫的称呼他为,“整座城市的罪人”。

 

浦川市依山傍水,是整个国家的“腰腹”,经济、政治、地理位置都处于核心。生我养我的昌南街,曾是整座城市千街万巷里默默无闻的一条街道;冉荆,曾是东门菜市场里默默无闻的一个卖蛋炒饭的流动摊主。

 

他是吃过苦的,十几岁就开始在外打拼挣钱。我认识他的时候,据说,他那双看起来依旧纤细白皙的手,已经炒过了近万份蛋炒饭,五六千份炒河粉了。那时候的菜市场环境差,炒饭油烟也大,但他总穿纯白棉质大褂,从早忙到晚也不会弄脏。

 

这都是菜市场卖鸡的黄姨和我说的,说他一直是个体面人,和他们这些看上去就苦命的人,格格不入。这些无外乎都是他发迹后,街坊们说的客套话。没人提的是,他作为一个外来地人,凭借好手艺招揽来好生意,受到的排挤和谣言。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把蛋炒饭和炒河粉从菜市场搬进了街头市口最好的店铺。那时候,我母亲所在的城南化工厂发生了特大爆炸事故,也是那次事故,夺走了我生活的唯一希望。我那个酒鬼赌徒父亲的提款机走了,但他却更逍遥了,他拿到了一大批抚恤金。

 

我父亲把我家狭小的房子扩建,开了个棋牌室,家里整天烟雾缭绕,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行尸走肉。每天,他都会丢点钱在我的书桌上,有时候赚得多,是一张毛爷爷,用来应付我一天的吃食。就是那时候,我走进小冉排档,认识了这个我后来叫小叔的人。

 

每天上学的路上带一个包子,下学后吃碗蛋炒饭,味道好价格低,我成了这里的常客。常年排挡生意都很好,门口支的桌椅上都坐满了人。很多时候,我下学都要排好久队才能点到餐。等一会是正合我意的,因为我可以透过玻璃窗,往厨房里那个身着白色衬衫、正有条不紊忙碌着的身影,多张望一会。

 

一个炒饭的厨子这么爱面子,白衬衫上滴油不沾,迎风走来却飘来一阵饭香味。旁人看来都是滑稽的,而我却认为这个男人,和那些世俗里的男人是不一样的。我会主动观察他,多听听打杂阿姨口中的他,在我心中描绘出他。我自以为,我在慢慢认识他。

 

可我那个暴戾的父亲却会因为耽误了他吃饭打牌,给我一顿指责甚至是殴打。生意少的时候,我去找冉叔,问他可否方便每天下学时间提前预订两碗普通的炒饭,放学后我过来拿,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从那以后,我每晚去他那买饭,他都会提着尚温的两盒炒饭亲手递给我。我回家吃才发现,每天都是不重样的搭配,有的菜品甚至不在门店的菜单上,也只收了我普通炒饭的价钱。这样每日不多的见面,延续了一个多学期。如今的我才发觉,原来偏爱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我初二那年暑假,小排档做大做强,装修成了大市口饭店,成为了整个昌南街最气派、最显眼的门店。菜品越来越丰富,来往的客人多了些西装革履的有钱人,却也没少那些往年蹲坐在店口吃炒饭的打工族。

 

冉叔还是那个穿白衬衫炒饭的厨子,虽然他手下多了更多手艺精湛的年轻厨师,但他每天都会卷起袖子甩起铲子,炒最基础的蛋炒饭,有时候会多炒一份丰富的,那份肯定是为我准备的。暑假开始,我打算打点零工赚点钱,就推开饭店的水纹玻璃门,来找冉叔。

 

他的顾虑是我年纪太小,若是招过来当兼职也还不到年纪的,于是他去找我那个屁股粘在在牌桌上的爹。从那以后,我一回家,我那个每日昏沉的父亲就和清醒了一般,让我勤叫大市口冉老板小叔,说攀上这个亲戚,咱们家后半辈子也就没什么阻碍了。

 

在饭店里,小叔分配给我的工作是擦拭大厅里的红木餐桌,那些桌椅每天虽然上客量多,但都被收拾的阿姨们擦得差不多干净了。我就拿着块抹布整个大厅找灰尘,找卫生死角,就连椅子靠背都被我擦得增亮了。闲下来的时间我就在靠窗的一个小桌上做作业,时间久了,那个位置就真成了我的自习桌。

 

有天夜里,隔壁许叔叔家的儿子许岩来我家找我。家里实在没处落脚,我爸把他引进了我的房间。他是我从小打闹到大的死党,调皮得很,自从六岁那年他到我房间,把整瓶墨水倒在了我妈妈给我新买的裙子上,我就再也没让他进我的房间。

 

这些年他沉迷网游,学习成绩也上不来,放暑假就整天呆在家里从早到晚打游戏。父母工作忙,也没时间管他。他说,他妈妈实在忍不了他在家做个无所事事的蛀虫,要他出去吃吃苦,锻炼锻炼。他知道我在小叔的饭店里打杂,问我还需不需要和我差不多大的学生。

 

许岩从小就精瘦,上了初中以后,个子才开始超过我。我笑他是个“柯基”,他就反讽我是个“四眼妹”。他虽然爱调皮捣蛋,心直口快,为人却幽默仗义,没什么坏心眼。我妈妈在的时候,爱在天台上种点花草蔬菜,无数次被他踢球砸烂了,但我妈妈还是会邀请他来我家,做一些他爱吃的饭菜给他吃。

 

我说,我会把他的话传达给小叔,但不敢保证小叔会让他去。他说了几句,免费劳动力这年头还有傻子老板不要啥的话,我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他的前脚还没踏进我房间半分钟,后脚我就把他推出了门去。他出来在我窗户外,委屈巴巴的求我,见我点头同意了,又做了个鬼脸,风一样跑了。

 

第二天,我和小叔说了这事,他直接让许岩明天就来工作。我问他不需要把许岩带来见一见,这个人调皮,做不了多久就会打退堂鼓了,小叔摆了摆手说不用。“既然是来吃苦锻炼的,来我这肯定会让他大有收获的。”

 

许岩来了,见我在大厅里擦来擦去,扬言说,这样简单的工作,都不足以让他能文能武的许大少爷出马,简直是屈才了。小叔把他招呼到后厨,干了几天,只看见他饭点捧起碗就大口往嘴里送,忙的连来大厅找我说话都顾不上。回家的路上,我问他每天在干什么活,他也不说。他的父母倒很满意,白天累的晚上回去倒头就睡,估摸能把网瘾戒了。

 

这个无酬劳力,他居然干了一整个暑假。初三那年,许岩父母工作调动,举家搬离了昌南街,去了浦川市市区生活。他们全家离开那天,许岩很早就上了车,没和我打招呼告别。以前的他,出一次远门,能和我显摆一个月,说他是属于外面世界的人,未来肯定要留在繁荣的地方。

 

这次真正的去往外面的世界了,我从车窗里看见的已经不再是那个充满稚气、爱扮鬼脸的男孩了。从他紧促的愁眉中,我看见了一个陌生的、不再爱笑的人。许叔叔让我代他感谢冉老板,这段时间让他儿子变得成熟懂事了许多。我想,关于小时候的故事,就此翻章了。我们,也都该成长了。

 


有人叫他冉老板,有人叫他荆哥。不论他的身份如何变化,别人的称呼如何变化,我都叫他小叔,随时都可以吃到最合我胃口的炒饭。吃他做的饭,我最安心,也在发育期胖了许多,他还不许我少吃,说瘦下来一点就是对他厨艺的不尊重。

 

小叔最爱吃带点绿皮的沙瓤西红柿,我每次吃这种多汁的事物总会溅的身上到处都是,可他的白衬衫始终都是干干净净的。他会把整个西红柿连蒂子都送进嘴里,然后满足地抽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再到指缝。

 

我收拾了荒废在天台的小菜园,学着给小叔种点有机的西红柿。终于等到绿皮里带了点红,我期盼着收获的时候,对面楼台上的鸽子总会先我一步,把一丝一点的红肉叼的干净。我和小叔说,没能给他种出可口的西红柿。他说,他从来不缺柿子吃。后来,我就再也没看见有鸽子歇在我家天台上了。

 

除了会做饭,会打理经营,其他关于他的事,我不太清楚了。或许,我是清楚他的另外一面的,但我总是觉得愈发模糊,那些记忆似乎在不断被抹平中,慢慢消磨了痕迹。但有件事却是越来越清晰的,他是比我的父亲还要关心我的男人。而我对这个吸引着我的男人,也生发了一些那个年纪不敢言说、捉摸不透的情愫。

 

初升高考试的前夕,我爸的棋牌室突然不开了,家里的麻将桌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家里突然变得安静又干净,能回到房间写作业,我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那些日子,我爸经常进出饭店找小叔,大半夜回来,让我不该问得别问,好好准备考试。

 

考上位于昌南街街尾的高中以后,小叔到我家里来,他说我的成绩明明能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是不是发挥失常才又留在了昌南街。我说,我是属于昌南街的人,没什么大理想,走出去也还是会选择回来,不如就留在这,吃昌南街上最好吃的蛋炒饭。

 

读高中以后,我爸和我说他要出去闯闯。没什么本事的中年人,突然开窍想出去见见世面,我怎么想都能不理解。他说,以后有什么事就找小叔,什么事他都能解决。我爸收拾了行李,我送他上了火车,看着他倔强的背影,我才感知到以后的日子,是我真正独立的开始。

 

高中班级里,有个很有气质、又看起来很高冷的男同学,每天都穿着平整的校服,骑着捷安特自行车上下学。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相貌脱俗,比同龄男孩多一份冷峻。很多女孩子都会在私下里讨论他,不用打听,关于他的消息就自然流进了我的耳朵里。他有轻度哮喘,时时刻刻都会放一张绣着和平鸽的白色手巾在胸前口袋。

 

他叫梁森淼,是广泰集团的公子哥,据说家里很有钱。我在书本内页写过他的名字,八个水四棵木一把刀,似水的眼眸、似木的身板,似刀的品性,他确实都占了。我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离他近一点距离,莫名就有种魂不守舍的慌张,半个字也蹦不出来,只想脚步快点躲开他的视线。

 

每天上下学,他都会骑着车如疾风般拐过大市口饭店,甚至是刮风下雨,路过饭店的那十几秒时间都会卡在准时准点。算准了时间,我都会飞奔到我靠窗的自习桌上,扒在窗户上,守候那可以让我欢愉一整天的半分钟。他从来没朝饭店的方向瞥过一眼,自然不知道在某个角落里,我的目不转睛。

 

这些,都被小叔看在眼里。有次,他走到我桌前,看到我埋头作业,却一个字都没落笔。“你是不是暗恋某个男孩子了?”我斩钉截铁地给了他否定的答案。“现在的男孩子,不是轻浮没内涵,就是装的很拽,我才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男生?”“真诚且有内涵的。小叔,你呢?”被人打了个岔,他没回答我就走了。

 

这个问题,我现在也没有答案。从我开始懂得情爱的十六岁,到如今试图封锁心门的二十八岁,他都是孑然一身,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有过过分的接触。如今想来,有过多少女人想要接近他,千方百计被他占有,都是我不曾想象,也不敢想象的。

 

青春的日历都是被风翻过的,白天在学校学习,下了晚自习去饭店吃热腾腾的宵夜再回家,假期有空过来擦擦大厅的桌椅。很快,我就面临了高考的人生关卡。小叔问我想考什么学校什么专业,这次总不能再留在昌南街了。我说就考市区的师范,回来做昌南小学的老师挺好。他说,我应该去看看外面更广阔的世界,可以学法、学新闻,试着成为我自己。

 

我把小叔的话当做我的人生指南,考去了外省的政法学校。每次假期回来,他都说我又瘦了,又出落得更漂亮了,给我做很多好吃的。而他,始终保持着我初次见他的模样,只是把那件常年白色的衬衫换成了黑色,眼神中又流露出了很多我不知道的故事。

 

高考前夕,梁森淼曾推开水波纹玻璃门走进大市口饭店,那是他第一次来这里。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变得浑浊,笔直的脊柱竟有了弯曲的弧度,和那个我梦里出现过的男孩竟相差万里。我看着他愣了半晌,他说他来找,冉荆。我认识小叔以来,梁是第一个叫他全名的。他进了小叔办公室,很久才出来。从那以后,早出晚归,他成了饭店的员工。

 

梁森淼没有参加高考,老师都说他是名牌大学的料,家访很多次也没劝回来。同学们都传言广泰集团经营不善破产了,他的父亲跳楼身亡,母亲早就签署离婚协议逃到国外了;还有人说广泰集团的工程死人不报案被瞒了下来,梁的父亲是被人报复而死的。很多版传言在我的脑海中乱搅,在饭店的时候,我很想拉住那个跑进跑出的男同学问个清楚,都被他如刀刃般锋利的气场打退了回去。小叔和我说,算命的说他命里缺水又缺木,把这个孩子留在他身边做事,是老天爷的安排。

 

大一那年暑假回来,我没见到梁。大二那年暑假,小叔让我出去旅游到处玩一玩,没回昌南街。直到大三那年回到饭店,听到有人叫“三哥”,走过来个男子,花衬衫披了件西装,胸前的手巾是血色的深红。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高冷阴郁感,让人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那次是梁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也是我和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交谈。

 

短促的几句对答,破灭了我维持好多年的幻梦。高中时代,如果说他给我的高冷感,是个神秘面纱,会强化我对他的好奇。如今,却只会让我有种空气凝结的窒息感,生命快到尽头的无措。二十刚出头的年纪,却有种超乎同龄人的成熟镇定,说他已有三十多岁的人该有的经历与见识,也没人会质疑。

 

我问他,别人为什么叫他三哥,他说他的名字里有三个木,三个水,就这么叫开了。叫他的都是些资历比他深,但没他那么不好说话的老员工,常跟在他后面,听他的派遣。外面有人说,梁森淼才是大市口饭店的老板,冉叔早就退居二线了。但只要你推开饭店门进来瞧瞧,谣言就不攻自破了。小叔仍旧忙碌在厨房里,仍旧满身的饭香味。

 

研究生毕业后,我考回了昌南街区工管局,小叔说我终于稳定下来,也能给我的父亲一个满意的交代。因为职务原因,我看过大市口饭店的账目往来,合法合规。为了避嫌,也都换成同事去做现场调研。从始至终,我从未怀疑过大市口饭店,从未怀疑过小叔。

 

一次外派任务,我遇到了许久没联系的许岩。如今的他高挑壮实了很多,已经不再是那个又瘦又矮又调皮的小男孩了。他说,他又回来了,做了警察,要维护昌南街的秩序和保障人民的生活。我发现他确实变了,成为了一个外表和内里都更加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

 

我们工作上的联系越来越多,叙旧的机会也越来越多。我约他来大市口饭店吃饭,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去吃个街头的小炒,他倒是屁颠屁颠跑过来,和小时候来我家吃我妈做的菜的时候一个样。他从来不和我提那年暑假他在饭店里的遭遇,也不方便和我多聊工作上的事,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忆往昔。

 

他坦言,他本来想考的是市里的公安局,进六排八,他以为没希望了才又报考的区公安局。后来,市里让他来参加体检,说是有位置空出来了。他父母找人打听,有个不愿意来,有个刚通知体检就猝死在家里了,刚好许岩可以替补上岸。这天降的运气他偏不要,考区里的时候,他是凭实力排第一进的公安局。

 

小叔知道许岩回来了,也知道我和他走得挺近,他告诉我这个男孩子靠得住,是个适合一起走入家庭的好孩子。我和小叔说,因为工作性质,他也忙,我也忙,成家是对双方的不负责任。他只是,也只可能是我一个很重要的、多年未见依旧熟识的朋友。

 

那天我和同事一起去街头一家没开多久的酒吧考察,发现安全设施不到位,并且刚开张几个月,账目却高的离奇,责令其整改。我们回去当晚,就因酒吧失火,烧的整个街头一片狼藉。许岩受命前来调查,包厢里发现人为纵火的重要线索,但因为监控受毁,指纹勘测困难,始终不能查获纵火嫌疑人。

 

从那以后,警察频频到大市口饭店带走梁森淼问话。许岩若是一同来,他是从来不进门的。不到二十四小时,梁森淼又穿着花衬衫披着西装走回来了。一年除夕夜,梁又被警察带走了,小叔叫人拖了一车丰富的年夜饭送去警局,说警察忙碌了一年也该吃上热乎的饭菜了。十二点钟声还没敲响,梁又推开水纹玻璃门回来了。

 

云梦泽玉台上的醉生梦死,霄汉里的日夜欢畅,是很多人心中昌南街最快活的消遣。这些,都出自于梁森淼那双细弱笔杆、白若凝脂的手。市里下令调遣我所在的团队去考察云梦泽和霄汉经营情况的前一天,我被莫名调职去了离休办,一大批离休干部的资料需要整理核实,好忙了一阵子。

 

监察办的同事说,那天去碰了一鼻子灰,市里接收到的民众举报和真实情况并不相符。只发现酒水定价有问题停业一周,一周后那两个地方又是通宵达旦、灯火斑斓。梁每天都照常出入大市口饭店,只不过那双手,和几年前搬着沉重的菜筐勒得手臂青筋暴起不同了,如今已经煞白到没有一点血色了。

 

手头上的工作忙完之后,我在办公室里看着同事们被外派,来来往往,自己只觉得清闲无趣。一晚,梁约我见面,坐进他的白色卡宴,一阵反感的气味冲击着我的鼻腔和胃。他说,他需要聘请一个专业的法律顾问在他身边,帮他处理一些棘手的事务。我拒绝了他,他也没问我的理由,一言不发把我送回家,就离开了。

 

任务松散以后,我回大市口饭店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小叔最近养了只肥肥胖胖的白猫,我帮他挑走黑衬衫上沾染上的丝丝猫毛时,才发现他眼角和脖颈间的皱纹已然明显。他提醒我,工作上和生活里都少和梁森淼往来,和以前一样和他保持距离。我告诉他,如今我处在闲职上,很少再和市场打交道了。他只点了点头。

 

小叔养猫以后,梁回饭店的次数越来越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经常往来于市区和昌南街。曾在监督办的一位搭档请我去吃饭,说是因为他上交的文件里一组数据出现偏差被撤职了,请好几个同事一起吃顿辞别饭,再去唱个K,地点就定在霄汉。

 

出来上厕所的间隙,我在过道撞见了从外面回来的梁森淼,他风尘仆仆,目不斜视,似乎压根没看见我。一把弯眉下眼珠里的红血丝透出一股瘆人的杀气,脸颊到脖颈都涨的通红。看样子不久前,他的哮喘又犯了。我回了包厢,没过多久,前同事出门打了个电话,就再也没回来。十分钟不到,警察包围了霄汉,群众被疏散离开。

 

第三天,许岩给我发消息,说梁森淼死了。法医鉴定结果是慢性毒药致亡。我回了趟大市口饭店,小叔坐在那若无其事的撸猫,桌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炒饭。炒饭上飘着一根显眼的白色猫毛,我把心里头想了很多遍一定要问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把那碗炒饭囫囵撑进了肚子里。炒饭的味道已不如从前美味了。

 

如今我二十八岁,大市口饭店在昌南街开了十四年,老房子拆了,菜市场搬了,小叔还在昌南街市口最好的饭店后厨里每天忙碌着。别人都以为正值壮年的他已经开始养老了,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野心正在蓬勃跳动着。除了撸猫,他每天都会健身运动,和我打趣说,他才不会成为被我们年轻女孩嫌弃的“油腻大叔”。在我心里,他一直年轻着。

 

查获了梁森淼名下多处违法店铺、房产的许岩,立了三等功,晋升之路很顺利。领导提拔他,他自己也有探寻真相维持正义的决心。市局丢了个烂摊子下来,是十多年前广泰集团瞒报工人死亡的陈年旧案。这十年来一直有人写匿名举报信,但因为一直找不出实质性的人证物证,迟迟没有结案。

 

许岩的队长接到这案子,是他推都推不掉的“烫手山芋”。许岩主动提出负责走访调查,可队长不同意。这背后水有多深,是他触碰不得的深渊。十年,很多工人,走的走,搬的搬,被封口十年的人又如何会轻易捅破这窗户纸呢。整整半年时间,许岩都不在昌南街。直到他开着轮胎塞满干泥的越野车,胡子拉碴地出现在我家门口,我才明白,他这半年的路,举步维艰。

 

那是十四年后,许岩第一次推开大市口饭店的水纹玻璃门。小叔给他炒了份西红柿鸡蛋,他把菜盖在饭上,头也不抬的吞食着,这幅模样让人想起那年暑假放饭时他狼吞虎咽的场景。那顿饭,他和小叔谈了什么,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从那以后,市局便再也没有收到匿名举报信。这块巨大的石头,是他许岩的臂膀也搬不动的。

 

荆棘,形似盘踞的蟒蛇,没人敢碰。碰了,也是非死即伤。警是我报的,亲手把关照我十多年的小叔送进监狱的,也是我。那天为了收回离职人员留存资料,我走访了那位消失的前同事的家。在他的书桌后面的保险柜里,有近十年大市口饭店资金流转的账目详单备份。那份资料,和几年前我亲眼看过的那份,是截然不同的两份。

 

提供给这个线索给警方,他们包围了大市口饭店。那时,厨房里还在大火颠勺,粒粒分明的米饭在锅里肆意腾跃。出锅后,跑腿把炒饭分送给十几年前常光顾小冉排档的老主顾。再后,我就坐在警局,呆滞的听着警方报出一长串小叔这些年来的罪行。我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的,是我在开头,就提出的那个问题。

 

等我再回到大市口饭店,人去楼空,独留那只白猫嗷嗷叫唤着,猫碗里是一坨已经变质发臭的烂西红柿。第二天,我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昌南街,和我父亲那年倔强的身影一样。只不过这次,我再无牵无挂。


未完,后续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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