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弥怨2
补了一些内容。
曹光砚能看到,就证明这个人不是执念,是实体。
可是这样会更奇怪吧,是什么让一个大好青年夜夜在自己家楼下站着。
蒲一永不记得王诠胜,曹光砚记得。
王诠胜并不和曹光砚念同一个班,他是隔壁班的,有时候曹光砚穿过学校漫长的走廊,会恰好看到角落的那个位置,王诠胜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时候,曹光砚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其实很普通,普通到并不会让人留下太深的印象。没有蒲一永那么吊车尾,也没有曹光砚那么出众,提起他,老师们的评价大都是“白净”“腼腆”“个子蛮高的”,用几个模糊不清的词汇来描述那个很不起眼的同学。
但是曹光砚却记得他,因为王诠胜和蒲一永,是他们这一届唯二休学的人。
蒲一永是意外事故,王诠胜是自杀未遂。
这个消息并没有在学校里流传,只留下了些学生间的窃窃私语,校方以雷霆手段快速压制住流言,安抚家长,管制学生,顺便组织了很多次的学生心理关怀大会。
而曹光砚,正是代表学校门面的学生代表。
“光砚这么温柔,一定可以做的很好。”老师总是会对学习好的孩子有着不切实际的期待。
彼时的曹光砚,站在那对儿悲泣的夫妻面前,只能拘谨地说出几句并不具有安慰意味的话,“请您照顾好自己,这样才能照顾好诠胜。”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与生俱来的善良让他无法在这个时候去计较自己落下的几节课,可是善良却也有限,他本就和王诠胜不熟悉,自然不会那么热切,他也不习惯去掉“姓”去称呼一个人,就像他只会叫“蒲一永”。
病床上苍白的人影让曹光砚下意识地想到同样在病房里昏迷的蒲一永。
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有被人打扰的高中生活,说到底,真的有点寂寞呢。
“诺,就是这个。”
手指指向毕业纪念册,很不巧的是,王诠胜的照片是空白的。
跟蒲一永的一样。
“你怎么确定他就是这个王诠胜?”蒲一永皱着眉头,他对这个人没有一点印象,什么隔壁班,经常来看篮球赛……曹光砚说的每一件事蒲一永都不记得,更别说他昏迷后的事情了。
曹光砚不知道怎么去解释,他绞尽脑汁,只说出了一句“就是他”。
曹光砚突然有些害怕。
他想起了王诠胜休学后学校里传的那些关于他的八卦。
高中本来就是一个理智被冲动和情绪抹杀的时代,却也是个需要谨言慎行的时代,也许某一件不经意的小事就会成为别人早餐时的谈资,那些无法宣泄自己过剩荷尔蒙的少男少女们聚在一起,普通话中夹杂着方言,将鸡毛蒜皮描述得惊天动地。
王诠胜自杀的原因,是因为他是gay。
“他是表白失败才去自杀的……”
“啊,我就说看他不正常……”
听到这样的评论,坐在他们旁边的曹光砚收拾好自己的便当盒,站起身离开。
他讨厌他们腐朽,却也不会说些什么。
不是每个人都会被当下的群体理解。
想到这儿,曹光砚看了眼蒲一永。
他们是幸运的,有开明的父母,理解的朋友,和有绝对缘分的恋人。
这件事依旧一筹莫展,他们决定请教一下陈楮英。
警局里,手通八方的陈警官不负众望地找到了王诠胜全部的资料。
“建筑系?”站在陈楮英身后,蒲一永的五官几乎挤在了一起,同样是休学,怎么觉得只有自己的结局不太一样,只有自己是在一无是处的混日子。
“蛮帅的嘛……”陈楮英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王诠胜的照片,有点夸张地开口。入学照片上男生身着黑色的衬衣,勾起嘴角,眼睛看向镜头微微眯起。
曹光砚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是透过屏幕在看某个地方,或者是某个人。
他的笑也很奇怪,嘴角是笑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很放松的脸部肌肉却因为僵化的眼神显得有些刻意。
下意识,曹光砚觉得有些不舒服,有种被人掐住脖子的感觉。
他快窒息了。
“不觉……嘶——”话没说完,被人掐了一下,蒲一永低下头,曹光砚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掐出了浅浅的红痕,曹光砚垂下眼神,整个人不安地颤抖着。
“你怎么了?”
像是被蒲一永的话拉回现实,曹光砚猛地回神,他快速地松开手,“我没事。”
陈楮英回头看向小情侣,不屑地撇嘴,“你们确定夜里在你们家楼下的人是这位吗?”
“是。”
“不是……”
突然得到了不同的答案,陈楮英疑惑地看向两人。
“虽然很像,但是我确定不是他。”
蒲一永随手扯出一张信纸,不经思索地提笔画了个大概,画中的人戴着一副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带着成熟的疲惫,眉宇间有很明显的川字纹,一看就是思虑太过的中年人。
按照时间推算,这个时候的王诠胜应该是和他们相似的年纪,根本就不应该是这副模样。
可是蒲一永的画里,很明显是中年版的王诠胜啊。
“我看到的就是照片里的样子。”
曹光砚想了想,轻声说。
蒲一永想了想,提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难道是王诠胜和王爸爸?”
合理中透着诡异。
最终,他们选择抄了王诠胜的联系方式。
陈楮英举起蒲一永画的中年版“王诠胜”,对上档案中的照片,一前一后,透过画来看那张年轻的脸,一股不祥的预感涌入心头,“啪”的一声,陈楮英把纸拍在桌面上,她手忙脚乱地调出另一份资料。
那是海岸巡查队的未结悬案,几十年前的案子,至今凶手依旧逍遥法外。
情杀还是仇杀,没有人能界定,只知道当时几名死者的脸都被凶手划得血肉模糊乱七八糟,当时是通过骨龄和dna确定的受害者。
这个案子是海岸巡查队历年要拿出来作为案例给新警员培训用的,倒不是因为这件案子难破,而是上面用来警告所有新入职的警员,遇到钱权的时候,能躲就躲,不必太彰显自己的正义感。
里面也死了几个警察。
唯一跟嫌犯有关的证据,是监控镜头里那张模糊不清的脸。
低头抬头之间,陈楮英对应着蒲一永的画稿,简练的线条和模糊的面孔,多少带着点相似。
如果这个人活到了现在,大概可能也是这个样子的。
陈楮英觉得,蒲一永这个人,可能真的是自己的福星。
看着握紧拳头露出得意笑容的陈楮英,所长无奈地摇摇头。
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啊。
他走过去,“一趴啊,我刚打好的述职报告呢?”
“嗯?”
“我刚才放到你桌子上了啊。”所长指了指那张信纸。
“哦好……”等等!
没等陈楮英反应过来,所长已经咆哮了,“陈楮英!!!!”
所长精心书写的述职报告,一笔一划写了三个小时誊了三个小时的述职报告,背面是蒲一永的大作。
他到底是自己的福星还是自己的灾星啊。
离开了警所,曹光砚走的很快,他几乎是在埋头向前走,丝毫不在意蒲一永在后面叫他的名字。
“曹光砚!”
“曹光砚!!!!”
“曹!光!砚!!!!!!!!!!!”
蒲一永跑了两步,到了曹光砚身边。
“你今天怎么了?”
一向理智的曹光砚突然变得恐慌,蒲一永神经够大条,但是依旧可以察觉一些问题。
“我没事。”
“说没事就是有事。”
“真的没事。”
懒得做口舌之争,曹光砚继续向前走。
他们回到了家。
洗漱,睡觉,做一些看似平常的事情。
躺在床上的时候,蒲一永发现,曹光砚还是不对,呼吸有些急促,人也在轻微的发抖。
“喂,你到底在怕什么?”
蒲一永能感受到曹光砚的情绪,是恐惧。
“我没事。”曹光砚依旧在嘴硬,他想起今天抄来的电话,又从床上起来把电话输进了手机里。
蒲一永坐起身,“我们真的要联系他吗?”
曹光砚点点头。
既然曹光砚可以不通过蒲一永的画看到,证明这个人的确存在。他们决定去联系这位许久不联系的老同学,问一问他到底需要些什么。
半夜,蒲一永起床喝水,他习惯性地走到窗前,果然,王诠胜还在。
蒲一永冲他挥了挥手。
王诠胜并没有回应他。
可是他身旁的路灯却闪烁起来。
蒲一永有些慌张,王诠胜的身影在灯光的明灭中若隐若现。
他还能操控路灯吗?
他真的是人吗?
王诠胜最终还是一句话都不说,蒲一永也选择了不管他好好睡一觉。
只是这一觉并不安宁。
今晚,蒲一永又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