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电影中的“情”与“欲”

人们对于中国西部地区的认识常常同贫瘠、荒凉、原始等词汇进行联系,由于特殊自然环境的限制,西部地区在经济发展与城镇化建设的层面相对落后。黄土地、戈壁滩、沙漠丘陵的地势地貌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设下一道天然屏障,由于资源的匮乏,“生存”变成了这里最重要的命题,而文艺创作在面向西部时,环境与人所表现出的生命意识也成为众多作者渴望表达的主题对象。在苛刻的自然条件面前,人所置身的环境充满着竞争意味,空间中弥漫的生存意识更加凸显出人的生物本性,其中“情”与“欲”鲜明的点明了西部电影中普遍的人物特征,同时,电影在对人物“情”与“欲”的书写中西部地区的人文色彩及社会问题也被极大的彰显出来。

西部电影在第五代导演的创作中不胜枚举,在八九十年代西影制片厂贡献了一批优秀的中国西部片,其中不乏张艺谋、陈凯歌等导演拍摄的成名影片《菊豆》、《黄土地》等等。在第五代导演的影片中,西部地区地理空间的视觉样貌被象征为父权社会的巨大压迫,女性在此其中的社会地位、自由意志与真实情感都受到了父权社会结构与封建传统观念的挤压。因此,在这种历史环境下“施暴欲”与“偷情”就成为了表达性压抑与反叛父权的鲜明体现。在电影《菊豆》中,影片展现了一个由传统礼教、买卖婚姻酿造的女性悲剧,菊豆的原配丈夫因为性无能所以将这种性挫折转化为了施暴欲,每晚他都通过暴力手段来对菊豆进行折磨,这种行为体现出了男尊女卑的鲜明男根主义思想。

在这种生活境遇下,菊豆转而去勾引丈夫的侄子以获得情与性的主动权,而她这种看似不符合道德观念的“偷情”行为却在文本叙事中获得了现代道德逻辑上的正义感继而使文本表达出对传统社会的批判,在这部影片中,情是欲望选择下的产物,人因为先获得思想上的主体性继而生发出情感的自主选择。人的情感和欲望分为许多层面,在一些类型化的西部片中,电影更为生猛的展现了西部地区达尔文式的社会。在电影《无人区》中,影片呈现了一个在金钱欲望下变得危机四伏的达尔文式的西部叙事空间。无论是利欲熏心的律师还是罪大恶极的盗猎者以及扮猪吃老虎的黑店,电影中每个人都在通过犯罪满足着自己的私欲。这种欲望是现代社会物质观侵蚀人们思想的体现,电影将这种欲望散射为诸多透露着原始与诱惑味道的视觉表征。

诸如以“枪”代表的权力欲,黑店中色诱代表的性欲以及用刀吃肉的食欲等等,这些欲望的呈现均隐藏着一种杀机。在无人区,“暴力”是解决问题的终极手段,这里是一个失序的地界,所有的欲望都指向对资源的获取,人与人因为利益的斗争显现出兽性的一面。而影片也正是通过环境空间的“无人”才凸显出“有人”的危险性,同时也以此告诫着人类要时刻警惕欲望背后所隐藏的危机。影片通过帮人洗罪的律师在进入无人区后目睹与经历的一系列罪恶之事来尝试唤醒人性的善美情感,在律师逐渐从良心中复苏中影片呼吁着当代物质社会对理性思维的回归。

此外,还有一些西部影片讨论了人在充斥着寂寥与孤独的自然空间下对人生与信仰的思考。在电影《清水里的刀子》中,影片为观众展现了宁夏地区的山区景观、民族文化以及贫穷的底层问题,并探讨了人类对于生命的反思,通过对老人与老牛以及他目睹接生的叙事表达电影传达出了人类生死超验性的生命观。在老人妻子去世后,影片并没有为观众呈现一个明显的外溢的悲伤氛围。这种情感是极具内敛的,它如一个启发性的开始,同时也成为本片叙事的重要内因,即如何从生死之处看待生命。影片常常将老人置于一种独自的环境,例如,独自漫步在山野之间或是同老牛在田野里互相陪伴。

在这些场景中,人物同地理空间形成巨大的视觉对比,群山的环绕和广阔的黄土地将人物衬托为画面上的一点,这种视觉景象将人的特殊性抽离了,人在这种略显贫瘠的生存空间中变成了如牛羊一般的原始性存在。同时,影片多次展示了人在该种环境空间下的生存状态。自然成为了他们生命得以延续的保障,如耕地种田、阳光雨水等,现代社会的诸多特性在这一空间下被完全的遮蔽掉,生命与自然的联系也更加紧密起来,在这种人与自然的关系中,人的社会沟通以及语言也被大大的削弱掉,就如同老人一样,人们更加活在一种孤独的自我观察中。这种孤独是人在自然中的一种直观的、生命状态,因此影片也具有了一定的普世性。

西部地区的自然风貌与人文特征为电影讨论历史症结、人类心灵和地区问题提供了一个广阔的文本空间,在这样的空间叙事下人的情感与本性得到了更加深沉的重视,如今有许多青年导演对这一面向继续在创作上进行开拓,空间与人的关系的表达也变得更加丰富起来,而这种文化资源的开发也需要在野与想象的结合,以及本土与外界的互联共同构建起一起西部电影文化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