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院有只小狗狗（11）
我在黑魔法防御课上晕倒了。
这节课本来是布林德莫教授在教我们守护神咒，空气里洋溢着欢声笑语，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幸福快乐的事情，有人成功也有人失败。但是我明明一直想的都是快乐的事情，我的魔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黑魔法防御是全年级的大课，四个学院都在一起上课，而我待在斯莱特林的这一块区域，只能隔着半个教室看着我其他学院的朋友们的魔杖尖端发出柔和的白光。
就当我正在思考有什么事情更快乐的时候，一只雪白的大鳄鱼突然张大嘴冲着我的脸扑了过来，我惊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踉跄了一下，那只鳄鱼就消散在了我眼前，露出了费舍尔讨厌的脸。
“瞧瞧这麻瓜血统的小笨狗啊，连守护神咒都用不出来。”费舍尔胡乱摆着手，面带讥笑。可是他手里正拿着魔杖，跟上来的科尔比险些被他的魔杖戳到眼珠子。他炫耀似的又念了一遍咒语，杖尖白光更盛——原来嘲讽别人让他这么快乐啊，我在心里冷冷一笑。
我正在愁怎么成功使用这个咒语，也无心搭理他，不想他的鳄鱼遵从着主人的意志挡在我面前，不停地干扰着我的思路。我呼了一口气，垂下魔杖，略感无趣地看着他：“卡珊德拉的跟屁虫今天是黏液分泌得不够多了吗？怎么没粘住掉到我这里来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戳到了费舍尔的什么痛处，他的脸色忽的就沉了下来，雪白的鳄鱼瞬间碎裂成光点。他拎着魔杖缓缓逼近我，我稳住心神，杖尖向上抬高了几寸，呈防御的姿态。
还是科尔比出手拦住了他：“算了，哥哥，这是在课堂上，打架会给学院扣分。”
费舍尔冷哼一声，收起了魔杖。请走了这两尊癞蛤蟆，我有些疑惑地向卡珊德拉那边望去，冬青木魔杖在空气中挥舞出漂亮的弧度，一只油光水滑的洁白的貂绕着她轻快地蹦跶着，片刻后消融在了空气里。
一个风度翩翩却也傲气凌人的斯莱特林男生走到卡珊德拉面前，似乎跟她说了什么，我只看到卡珊德拉面无表情地回了几句话，幅度不大地轻点了一下头。一旁的弗雷兄弟站在不远处瞪着那个男生，眼里似是要冒出火来。
那个男生的家族也是个纯血巫师的名门，想到这里，我好像明白了费舍尔刚刚恼羞成怒的状态是怎么回事。我甩了甩头，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回自己的魔杖上，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望向卡珊德拉那边。心不在焉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我最后一次回头，发现那个男生已经离开，而卡珊德拉正好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我才惊得回过神来。
念出咒语的时候我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魁地奇的胜利、赢得决斗、课堂测验拿到满分、和朋友们一起偷偷违反宵禁……到最后，我想到了我给朋友们开小灶时他们被惊艳到的表情，和卡珊德拉带着些许赞赏的目光，那时，我的手轻触食材，饭菜出锅时的感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寝室的床上，我揉着太阳穴，推开被子坐起身，却在不远处我的书桌旁看到一抹金色。
“……卡珊德拉？你怎么来了？我舍友呢？”
“醒了？”卡珊德拉放下手中的书，转过身，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我的脸，“大家都上飞行课去了，我也不爱上这课，但是还能拿到很好的成绩，就请了个假。”
“哦……哦好……”我看见我的魔杖摆在床头柜上，便放下了心，伸脚去够放在床下的鞋，把鞋踢到了脚上，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谢谢你还请假守着我……”
“庞弗雷夫人说只是普通的晕倒，你身体也没有问题。可是我们只是寻常的练习咒语，也没有放出摄魂怪实验咒语强度，你为什么会晕倒？
“你用出了最清晰、范围最大的守护神咒，布林德莫教授因为你还给斯莱特林加了十分……你的守护神在你晕倒后还存在了好久，一直守在你身边……所以你到底是想了什么？”
卡珊德拉一番轰炸弄得我有些愣怔，伸出的手只是轻轻搭在魔杖上，并没有将它拿起来。我皱了皱眉，有些迟疑：“我……最后用出守护神咒了？”
卡珊德拉颇不耐烦地挑了挑一侧的眉毛，显然是不想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我的守护神是什么？”
阿尼马格斯通常会与巫师的守护神相同，就算不同大概也不会差的太多，我猜我的守护神大概也是犬类。
卡珊德拉却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她只是倚靠在桌沿上，双臂环抱，朝我歪了歪头：“为什么不再用一次？”
我垂下头，握着魔杖的手紧了紧。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依照教授教过的那样挥动魔杖，心情复杂地回忆起在黑魔法防御教室中脑海里最后的画面，轻声念着：“Expecto Patronum。”
魔杖的尖端蓄起了蓝白的明亮的光，逐渐笼罩了整个寝室，卡珊德拉的脸在守护神咒的光影笼罩下也没有了往日的凌厉，变得十分柔和。有一只毛茸茸的动物在这光芒里缓缓向我走来。
白色的光被它踩在爪下，恍如踏着一地落雪只身归来。它身形很大，很像我的阿尼马格斯，不过尾巴静静地垂着，与后腿相贴。它走到我面前站定，只有尾巴尖稍稍抬了抬，摇晃了几下，然后便仰头长嗥。
守护神是非肉身的，自然发不出什么声音，长嗥在我们听来也只是轻微的风声。我看着它的眼睛，从轮廓不甚清晰的眼中我居然看到了冷酷与自信，孤独却没有丝毫恶意，这一定是个强大的守护神。
“这是北美灰狼，体型最大的狼。”卡珊德拉见我熄掉了咒语，才缓缓地向我介绍我认不太出来的守护神，“这一次你没有晕倒，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抿住了嘴唇，并不是很想解释自己复杂的心情。
我为大家做饭时真的很快乐，可是就在我想到我做出那些不常见的中餐的时候，我恍惚间觉得自己回了家。我跟着妈妈一起将做好的布丁、薯角和南瓜派端上餐桌，餐盘与餐具的触感异常清晰，爸爸陷在沙发里调好了吃饭时要看的节目，起身帮妈妈理了理围裙，交换了一个吻，然后笑着问我今天又学会了什么东方菜。
“雉羹！”那时我兴奋地答道，“我跟妈妈准备了一上午，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原料，还有据说只长在中国的竹子呢！马上就要做好了，再有五六分钟就可以吃饭啦！”
处理新鲜食材的感觉似乎还停留在指尖，手背似乎还留着母亲手把手教我做饭时的余温，餐后父亲的怀抱也是敦实而温暖。曾经我也有这么个幸福美满的家，可是这一切在我九岁那年觉醒魔力时戛然而止。
那天妈妈问我为什么站在厨房什么都不干，我说我在切土豆片。我叫她过来看，我努力地回忆着刚才的感觉，菜刀凭空飞起，整齐地切好了一摞薄厚均匀的土豆片。然后我就听见了妈妈的惊叫，看见了赶来后浑身发抖的爸爸，我最后能记得的就是被拂到地上的菜板，在地上滚了一圈沾满了灰尘的大半个土豆，和本来摆放整齐却摔了满地、蹭的哪里都是淀粉浆子的切好的土豆片。
家里很乱，而我只是呆呆地看着被摔到地上的土豆，那是我会做饭至今切出来的最漂亮的切片。
那天之后布克叔叔来过我家，大人们交谈了好久，而我不愿意面对他们，我还在为我被毁了的完美的土豆哀悼。再后来，我就去了收容所，布克叔叔会来看我，我也是在那两年中了解了巫师的世界，知道了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九岁十岁的年纪，很多事情也都懂了，父母是什么态度我也大致都能明白，便安心的在收容所等魔法学校的录取通知。
如果自己可以变得强大了，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我为什么会在使用守护神咒的时候回想起这段记忆，守护神咒需要人快乐的回忆，可是这段记忆并不是纯粹的快乐。
思及此，我不好意思地朝卡珊德拉笑了笑：“抱歉，我现在不是很想说这些事儿。”
卡珊德拉表情了然地点了点头，也是，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快乐，任谁也不至于一下子昏过去。
然后我见她将下巴朝窗台抬了抬：“你那是什么花？我居然没有见过。”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我放在窗台的花盆，扬起的嘴角又僵住了——那是我家以前养过的花，叫海棠。我一直很喜欢它那种惨烈得像血一样的红色，红得无奈又惊心动魄。
我揣好魔杖，走到窗前，抬手抚上海棠的花瓣，对卡珊德拉说道：“是东方的海棠……我这里还有种子，你想养花吗？”
卡珊德拉最喜欢草药课我是知道的，她很喜欢照顾植物。我见她有些矜持地点了点头，连忙从抽屉拿出一包花种递给她。卡珊德拉接过了花种，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欲言又止。我合上抽屉，耐心地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咳，圣诞节前后有个舞会，你要不要去？”卡珊德拉微微仰着头，眼神有些犹疑，“虽然去跳舞的大多都是四年级往上的学生，但是也会有三年级生去。”
“舞会？”我咂吧着嘴，思量半晌，摇了摇头，“你也知道的，我从收容所出来勤工俭学……也不会跳舞，也没有钱买合适的衣服……我还是不去了。”
我瞥见卡珊德拉的嘴角轻轻抽了抽，总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慌忙接上一句：“祝你在舞会玩得愉快啊！对了，今天那个男生……他叫什么来着，我记得他也是名门大户的纯血巫师，我觉得如果是他和你跳舞的话，你们一定很搭！”
没想到这话刚说完卡珊德拉脸色就一沉，我真的是搞不明白这些纯血巫师的脑回路都是什么样的，祝她玩得愉快难道也有错了吗。我略带尴尬的一笑，就听见卡珊德拉冷冷地说：“借你吉言，跳舞当然是会愉快的，这点不劳烦艾莉森小姐费心了。”
我本来没把那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可是没过几天，斯莱特林就传出了卡珊德拉和那个男生正在交往的风声。一向冷清的寝室甚至都变得热火朝天起来，平时不常说话的舍友们都略带兴奋和激动八卦着这件事，我却对这八卦提不起什么兴趣，莫名越听越烦躁，最后在她们说出两个人俊男靓女好相配的时候没忍住说了一句“算了吧根本不合适，他配不上卡珊德拉，大家族的人眼里只有利益”后在舍友们震惊的目光中夺门而出。
公共休息室孤零零坐着两个弗雷，我脑子有些乱，直接把他们拽到决斗俱乐部下了决斗书，给两个人一顿胖揍，理智才稍稍回笼。
礼貌性说他们相配的是我，八卦时说他们不合适的也还是我，人类真是奇怪啊。
开始入冬了，离我们去霍格莫德村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在我们要去霍格莫德村的前一周，我和朋友们吃饭的时候萝宾爆出了惊天大料——她和凯文交往了。
”三年级是有什么魔力吗，为什么你们都开始和人交往了？“我嘴里塞了好大一块牛排，吐字有些含糊不清。
“你是说卡珊德拉？”艾薇给我递过一张餐巾，又把装着柠檬水的玻璃罐子朝我的方向推了推，回头瞟了一眼斯莱特林的长桌，“那个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真正的交往，反倒更像家族安排的会议。”
我们悄悄回头瞟了一眼，大家族出身的巫师就是优雅，刀叉的摆放都很讲究，卡珊德拉面无表情地切着自己的牛排，那个男生耳侧的肌肉在轻微抽动，似乎是在开心地笑。
“真的好奇怪。乍一瞅他们的气质和仪态都蛮相配的，可是盯久了却觉得一点都不合适，两个人割裂感太强了。”洛蒂用餐巾盖住自己的画本以防弄脏，用艺术家的思维解说着，“就像一张画作上分割出两种完全不能融合的风格……看着很不和谐。”
最后还是丹尼尔止住了这场谈话：“这样背后议论人实在是很不礼貌，我们还是专心吃自己的东西吧，下周去霍格莫德村好好玩玩。”
提到霍格莫德村，我咀嚼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也不知道会不会遇见择夜布施魔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话说回来，圣诞节前后那场舞会我突然打算偷偷溜进去看看，看看卡珊德拉跟这个目前看上去人模狗样的男生是不是真的很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