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玫瑰盛放时

“玫瑰是一种,漂亮的理所当然的事物。”
3.9k+,闲时下笔,多次更改,过程磕磕绊绊,结尾差强人意,只是微虐可放心食用,但首次尝试仍是紧张,望能博各位看官所爱。
——雅。

夕阳沉醉,急着向地球的另一半坠落,天空徒剩一片昏暗的光景,泛着脏色,云卷烂漫,时有归雁略过长空,留下一道看不见的痕迹。三三两两的树荫成群里聚着三三两两的鸦群,晦涩难懂的音符嘶哑,撕扯着周围的风
“开往春天的地铁,修在楼顶的路,怎么爬都爬不完的坡,和夏天突如其来的雨”
这是重庆。
落花缤纷,被保养的极好的玫瑰花,红的,纯纯是红的,娇艳舒展,翻卷起一层又一层的烂漫。
这是万星中学开了几十年的玫瑰。
抬眸望去,不见绿意,张扬的艶红夺人眼眶,腐败而泥泞的土壤被掩藏,因此便都是一片生机。
“玫瑰都谢了啊”贺峻霖嗷呜一声,转身控诉信步走来的刘耀文
“都怪你啊耀文儿,上周就说好了要来,等你半个月,大总裁可真是忙人一个”
刘耀文笑了笑没说话,眼底似有无奈之意,看着严浩翔哄不高兴的小兔子。丁程鑫早就钻进了玫瑰丛里,举着手机对着仅剩的几朵玫瑰一顿乱拍。
张真源坐在玫瑰旁的石凳上,一个人品着上好的茶叶看风景,一派恬淡闲适
翔哥变戏法似地从包里连抓了四五颗糖出来,献宝似的捧给嗜甜的小朋友,小朋友挑了颗大白兔,撕开包装扔进嘴里,唇齿之间就弥漫起奶味来,心情好了,拉着翔哥往角落钻
刘耀文寻了个地方坐下,天色早已晚了,夕阳慢悠悠地拉下夜幕,慢地看不出任何速度,黄昏初具规模,丝长缠满忧伤,泼瓢血色染红半边天,浓郁到凝出了大颗的血泪,稠得激起一片手指蜷缩的瘙痒
玫瑰美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妖艳,妩媚,像是生长在黄泉路边,沐浴着糜烂与血的气息,注视就会被吸进无法生还的地域,尸骨无存
但还是好美。
他们是回来看望母校的一批学生,昔日青涩的孩子早已成人,各自有了自己的事业,但在这一片玫瑰里,还是会想起那些,不重要的人。
“从对面的那个围墙翻过去就有小卖部,想要打火机可以去那儿买”
刘耀文坐到张真源旁边,看着他对烟盒发愁
“你对万星中学还是一如既往地熟稔啊”张真源弯起眉眼,塞了两根烟到他手里“想当年你和亚轩,闲着没事干就往这跑。”
见刘耀文沉默不说话,他也没得所谓,伸了个懒腰,长久坐姿的关节发出几声清脆或沉闷的咔吧声
“好吧,去买打火机,”张哥站起身,向外摊了摊手“没有烟的日子真是难熬极了~”
“凋谢的玫瑰看起来也不错哟~”
怅然涌上心头,远处的笑声飘忽,若起若降的难以分辨,恍若有无形的屏障隔开两侧,悲欢喜乐与此无关
他确实对这里很熟悉。以前和宋亚轩经常来这里坐着,一坐就是半个下午,那时候玫瑰园还没有建起,这里是一片青青绿荫,在园里乱窜,几乎每一寸土地都经受过脚步的痕迹
终是闭了闭眼,趁着无人注意的空档,起身,隐匿在了玫瑰园边界的树荫里。
他没准备来的。七八年没有踏足了,换了卡,搬了家,忘记一切重新生活,于是刘耀文与刘耀文就割裂开来
“开往春天的地铁开了一年零三个月……”
玫瑰园的后门,通向体艺楼。
太久没有感受重庆独特的土地,踩踏之下都溢出重庆的呻吟,左拐右拐
假期的学校分外空荡,穿过室内游泳池,敲响教师办公室的门
马嘉祺从书里抬起头,从不算明亮的空气后辨认来人
缓缓站起身,挑起嘴角
“是你?”
刘耀文关上门“不是你叫我来的?”
马嘉祺笑了笑,不可置否“那我应该月前就给你发过信息,拖这么久,刘总真是大忙人”
刘耀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从上衣口袋摸出刚刚张哥给的两支烟,递给对面人一根
“说吧,是什么事?”很快烟雾就填充了整个办公室,浓重到看不清对方神色
“在此之前,你不如想想是谁派我来的”马嘉祺一只手夹着烟去拉抽屉,里面的东西都很整齐,因此没费多大力气就翻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宋?”
“……也对,除了他,我和你也没什么交集”马嘉祺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吐出几口袅袅烟雾,然后就沉默下来,靠在窗边,眼睑微垂地看夕阳落山
一阵穿堂风从开了一半的窗间吹过,略过黄昏血色的诗意
“他死了。”
刘耀文脑子一片空白。
“胃癌死的,财产都过继到了了他弟弟手上”
……弟弟,宋季轩?他刻意忽略掉了和宋亚轩有关的名词,转而想起那个何曾几时还被抱在手里,眼睛大大的小男孩,是了,也有十几岁了。
“他死的那天没有人在场,在病床上悄无声息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烟灰的热气快要灼烧到食指,马嘉祺便顺手把烟掐灭
“明明音乐事业刚有起色,人就先撑不住了,你说这可不可笑”
音乐事业?他又想起宋亚轩的母亲握住他的手,祈求他离开宋亚轩的模样
“我去见过病床上的他,皮包骨瘦的和婴儿一样,还坚持每天在发着短信”
“可惜他把手机卡都掰断了,不然也能知道,临死之前,也要联系的人是谁”
马嘉祺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小盒子递给他
“虽然这里并不是一个很合适的地点,但也只能这样了”
刘耀文还维持着夹烟的姿势没变,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是……骨灰盒?”
“嗯,剩下的埋他们家祖坟了,这些是我专门拿的”
“同学一场,总是要完成他的最后一个心愿,才能减少一些不能见他最后一面的愧疚”
灯光惨白,小盒子打开来的灰白色粉尘并不细腻,触手粗糙,却仍旧轻地一阵风就能吹走
“他一个月前就死了,那时玫瑰正艳”
黄昏谢去,收敛下泼瓢的血色,如今仍留存的玫瑰也近乎残花败柳
“而他的遗嘱就是,让你穿过那满庭盛放烂漫的玫瑰花,再捧起他的骨灰盒。”
笑容面具再也撑不下去,唯一的力气都用来抬起眼眸,手指死死扣住窗沿,似乎要根根断裂
“之后呢”
“之后?”马嘉祺好像听到了两个很好笑的字眼,露出了一个小丑张大嘴却不带任何温柔的笑脸
他把小木盒放在他手上,做了一个极有礼节的自便手势
“之后,任你处置。”
刘耀文没有回玫瑰园。
先前他指给张真源的翻墙小道确实是最近的,七八年也没有重修,破破烂烂地一路过去,重庆的小道总是层层叠叠绕不清楚
他习惯把钥匙放在门口的地毯下。地毯很干净,却仍旧是以前的那一条,软趴趴地泛不出什么光泽,丁程鑫给他发短信,让他天黑之前记得回去聚餐,他没有回复。
曾经的家,出乎意料的干净。像是一个随时等待拎包入住的公寓,没有什么人烟气,却可以看出经常有人来这里打扫。陈设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甚至于沙发上的几件衣物都还在原位,还有一般是宋亚轩留下来的衣服
像是……在等他回家。
按了几下开关灯也没动静,他才想起这栋房子应该早就欠费了。客厅很小,所以那盆放在窗台的玫瑰便分外显眼,枯黑蜷成一团,早已不复生前的模样
他摸了摸,那是……花。枯燥划过他的指腹,引起一阵寒噤,他再捻了捻整只茎秆,手下一用力,土块颤抖,整只玫瑰被拔了出来。
这只玫瑰是他和亚轩在玫瑰园要的。在整座院子里挑挑练练,开得最艳的那只被拔了回来,养在专门买的花盆里,开了没几天就谢了,本以为死了就没在管他,没想到第二年来春,又抽出了花骨朵。可惜他没有看到盛放。
土挖出来一半,宋亚轩的骨灰填进去,玫瑰种回原位。刘耀文再没了支撑的力气,缓缓滑坐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漾起边角的些许灰尘
天彻底黑了。
余下的就只剩下手机发出的光。
在这个充满着另一个人痕迹的房间里,他控制不住地重新想起宋亚轩,即使是季轩圆溜溜的眼睛也无法遮掩他的出现。
合照被张哥发来了,几个人对着镜头大笑,其乐融融的模样。他没有放大,而是长按了头像
几年没有登录的账号是灰色的,联系他的人不多,因此置顶的鲜红便意料之中的,刺痛了他的双眼。记录转的很慢。
宋亚轩一开始会难以置信地询问他的去处,嘶声力竭只为求得一丝去向
慢慢的就只剩下一些极小极小的生活琐事,鸿毛一般轻飘飘。他很懒。所以他知道他的亚轩喜欢发语音,几秒,再几秒,很短,间隔的时间也很长,如同珠子,一颗一颗地串起那人在重庆的生活
“我现在……还会想,”宋亚轩歪头,露出一个弯起眉眼的笑容,五官皱在一起,像一块皱巴巴的面团
“是不是所有的小鸟都有了家 ,是不是所有的玫瑰都开了花。”
玫瑰蜷在一起,在没有星星的夜晚里,便只剩一团模糊的黑雾。刘耀文坐在阴影里,手机惨白的辐射没有照亮他,他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地板的凉意顺着骨髓往上爬,冰冷地掐住血管的源头,于是被困住的囚兽感觉到窒息,拼命向水面挣扎却只能任由身体沉入咸湿的深处
但事实告诉他,现在只不过过去了十几分钟,而宋亚轩一个月前的消息记录却已经弹到了眼前。
是一条长达60秒的语音,手机不受控制地自动播放,于是一分钟的临死者挣扎的喘息便毫无保留地留在听筒里,声音嘶哑,似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叮——咚。
他可以想象到面上已经毫无血色的宋亚轩躺在颜色一致的病床中间,却坚持想和他说话的模样,于是肺部像破风箱一样拉扯起来,咯出一摊视线模糊的血液
最后一条消息。
刘耀文控制不住手指的颤抖
宋亚轩犹如在他的耳边耳语,说话的声音又轻又细,纤小地马上就要随风而去
“文哥,”
轻咳两声,手机摔在地上,风散去了世界的声响
“玫瑰死了。”
“他早已死在那个玫瑰盛放的春季,只可惜,玫瑰盛放时,那人没有出现。”
“开往春天的地铁开了一年零三个月,我还是没能弄清,修在楼顶的路到底通往哪里;那些猝不及防的大雨,热烈地淋过整个夏天;”
宋亚轩细细娟秀的字体在钢笔的勾画下如云流水般泻出,书写下剩下的半句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那条看不见尽头的长坡树下,有人总是等在那里。”
十八岁的刘耀文突然凑近他,端详半天突然笑起来
“我觉得……你美得像朵玫瑰”
万星中学的玫瑰,盛放的一大片红成了花火,绚烂了一个夏天,情窦初开的少年还不知道什么是爱,便轻易许下了一起等花开的诺言
“该离开了。”
看不见面容的妖魔狰狞着影子扑向他,把他撕成一块又一块的碎片
“你会毁了所有!”
于是他去了北京。
而外来者永远留在了重庆。
原来……
刘耀文支撑不住了,于是满满的宋亚轩就涌出来,大颗咸湿的液体浸透了指尖,掠夺走了他最后的力气
他错过了玫瑰的花期。
晚风轻轻柔柔,夏夜的清澈透着闲适,像雨一样落下来,时间滴答滴答地转动过去,不留下一点来过的痕迹
一楼的小窗照不进光亮,于是只有模模糊糊的那一团,小巧精致的花盆倚在窗台上,随着风轻轻摇动
那朵玫瑰,死了都没有落下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