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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侠】南柯乡(2)

2022-08-21 00:50 作者:狗子游小婉  | 我要投稿

从云梦离开后,徒博常常心神不宁,便向秦王告了假,定下三年之约,扬言约定期满再回京继续做他的耳目,再之后便打算动身回瓜州卫打理下白狼王遗留的家业。

离开西域一年多,她倒是也会不时关注下瓜州卫的百姓,因而那里的人过得也不算苦。这次回去,她打算将天狼会余党好好整理一番,带着瓜州卫的人去壮大南无生小西天的队伍。

倒是也可以将江衾接到这理想国来,远离朝堂那些腥风血雨。

可是就在徒博回西域的路上,听坊间百姓传言,那抗蛮的少侠于云梦伤重不治殒命。但几乎是无缝衔接着又出现一名少侠,名声直逼那因保家卫国殒身的师姐江衾,行事光明磊落一如江衾在世。那少侠也是华山内门弟子,名为华无衣。

徒博在茶馆听了一遭八卦,倒是皱了皱眉——这丫头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她自然不信江衾是死了的,人进了桃源津,又是医术又是梦术的救治,就是死人也能给医活了。更何况她若是就这么死了,齐无悔还不得杀上天家大殿去?

何况这个新人紧跟着江衾后脚出现,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她为了掩人耳目所做——可又有什么好瞒的?天家将她示众后放走,意图自然是她福大命大就自去逍遥自在,没命活……也不关皇帝的事儿,总之人放走的时候是活着的。况且若是天家真要拿人,惧的也只是少侠的名声,而非那一个名字。

驿站的马车倒是宽敞,前前后后坐了好些人。徒博自顾自靠在一旁闭目养神,只觉得那些七嘴八舌的八卦聒噪。

“……当时我家孩子要用龙渊的水做药引子,是华无衣少侠给我背了两桶下来……哎呀呀,就像见到了几年前的江衾少侠啊……”

“哎呦老伯,我倒是觉得那华无衣比江衾少侠差了不止一点半点。且不说华无衣生不逢时,没赶上江衾少侠‘前有温酒斩文圭,后有抗蛮破敌围’的大名头;他还流连于点香阁、赌场这种风月之地……啧啧啧,还是比不过他师姐,比不过他师姐……”

众人闲谈的焦点逐渐转移到了江衾与华无衣身上,徒博也不禁微微坐直了身体,睁开了眼睛。当听到“华无衣流连风月场”的时候,她不自觉挑了挑眉。

据说这丫头曾被清崖带进过点香阁,当时慌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是年龄长大了,脸皮也变厚了?

徒博正欲插嘴问询几句,却又听一婆婆叹气道:“华少侠真真一表人才,要不是他总进出风月场,我还真想问问他是否有婚配,好将女儿嫁与他……”

嚯,还玩上了女扮男装?徒博按下了插嘴的欲望,靠得舒服了些,想再多听听八卦。

改名换姓,女扮男装,她这是在躲什么?

众人正聊的热络,忽听得马车外喧嚣声骤起,金戈碰撞之声十分刺耳。接着马车猛地一震,马嘶鸣得惨烈,马车也摇摇欲坠,徒博接力扶了一下车壁才稳住身子。

“大王行行好,小的这不是走镖,只是送客……”

“滚你娘的!送客送客,坐车的没钱吗?车上的人呢,盘缠都拿出来!”

呵,原来是山匪劫道。徒博在心底冷笑,手指暗中扣住了两枚骨牌,隔着马车的帘子大致分辨出了刚刚说话那山匪的方位,手臂微微曲起,蓄势待发,要将那骨牌射出。

车内众人的哭喊求饶震得徒博心烦意乱。马车的帘子被粗暴地撕扯成两半,车内人推搡尖叫,徒博皱了皱眉,手刚抬起,却听见车外马蹄声骤起,下一刻剑光凛冽,半截帘子下一闪而过赫然是蓝白的衣袍,剑势走向分明是一招流星逐月。

剑锋轻巧灵动如白蛇吐信,一拨一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玄机。华山剑轻灵迅捷,只寥寥两三招便将一群山匪掀在了地上。

少年人长发高束,意气风发,一脚踏在山匪头子胸口,用剑鞘敲他的脑壳:“小爷平生最烦劫道的人了,又耽误赶路的时间又伤马儿。这马做错了什么,你划伤了人家的腿,它以后还怎么拉车。”

听得这个声音,徒博捏着骨牌的手指微微紧了紧——那声音、那语气都着实耳熟,只不过音色照那个曾让她朝思暮想的声音要低沉喑哑了几分。

“哎哟哟,华少侠,幸亏华少侠来得及时……”

“是啊是啊,我刚刚还以为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打马而来的华无衣随手解决了劫道的山贼,利落地给赶车的伙计裹了伤,然后转身整理自己马背上的行囊。这边厢伙计将众人都扶下车来道了歉,说自己要修理下马车,再看看马腿的伤,让众人先在旁边休息等待片刻。

那华无衣不着调地和众人调侃一番,便要翻身上马,可徒博并没有错过他的目光扫过自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

徒博赶在华无衣上马前闪至近前,伸手按住了他肩膀,语气里是少有的犹疑:“……江衾?”

掌下的肩膀明显一抖,华无衣回过头来,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位姐姐……你……认识我师姐?”

徒博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掌下却加了几分力道压实了他的肩膀。

……还在装?

“哎哎哎痛痛痛!”华无衣鱼一般溜出了徒博的手掌,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徒博只是冷眼瞧着,这没皮没脸夸大其词的模样倒是跟江衾相差无几。

“罢了,”徒博冷漠地又瞄了他一眼,突然压低了声音,“只是想告诫一句,女扮男装也不要太放浪,保不齐哪天就给哪家的婆婆捉了去当上门女婿。”

那握剑的手随便一瞧就是个女儿家,在那装什么风流公子哥儿。

却不想华无衣被拆穿了把戏,反倒笑嘻嘻凑上前来:“门中确有师兄师姐同我说过,我与江师姐长得有几分相似……怕被人弄错才出此下策……相逢即是缘,更何况姐姐还认识我师姐,不若与我通个姓名,以后还可以一起去祭拜江师姐?”

一年不见,演戏的本事倒是愈发见长了。徒博忍不住在心里给江衾鼓掌。不过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倒不如假戏真做,陪她演下去。

于是便微微颔首道:“徒博。”

面前的人一抱拳:“华无衣。”

神情坦荡,眼神真挚,语气自然。要不是徒博自信自己善赌善算人心,还有着对江衾“一眼便能摸清底细”这个最好懂的人这一不变的特质的坚信,此时都要信了华无衣的说辞——这二者不是一个人。

其实也还是半信半疑的,毕竟华无衣表现的太过自然,可天底下又哪那么好找如此相似的两个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或许是重伤后这人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看来得抽时间拽着她去云梦,用梦术修修记忆。

徒博默默地收回了目光,那边厢车夫已经在招呼人上车,她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华无衣,便转身回了车上。

身后人还在咋咋呼呼道别,吵嚷着徒博姐姐江湖再见,引得徒博不禁勾唇微微一笑。

——这性子分明同江衾一模一样,又怎会不是她。

其实不必多言,要说怀疑一点没有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徒博无非是自我封闭,不去想也不去信的麻痹自己罢了。每当独自一人时忆起那天那夜刑架上那个人那样重的伤,不人不鬼的样子,呼吸微不可查,都不觉心惊。

徒博从未觉得自己赌过这样大的一局,她赌自己七窍玲珑心算人一步不差,她赌江衾赤子之心永远不必去猜,她赌她不会死。

准确来说,应当是不愿去想,也不能去想这个可能。


一晃半月过去,徒博在瓜州卫也安定下来,家业也打理得颇有起色,还心血来潮开了几间赌场,闲来无事在场子里与赌客推推牌九,自然是毫无败绩。赌客中佳话频出,都说瓜州赌场掌柜的是赌神。

既是赌场,自然有人拉帮结派,哪几个场子常盘踞哪些人赢大头,徒博心里也有数,只是懒得管——又没有很过分,赢得谁倾家荡产,那便随他们去吧。

但赌场毕竟是是非之地,日子安生了没几天,场子里就闹起了事儿。据说赌场里来了名中原的少侠,一手牌九推得出神入化,横插一脚生生断了这地头蛇的财路。

徒博刚到赌场门口便听得里面吵嚷声震天响。

“管你是中原来的还是高原来的什么烧虾,这儿是爷爷的场儿!你小子跑这儿来出老千,连赢这么多局都不收手,你以为你赢了钱就有命带得走?”

“快去找掌柜的,这儿有人砸场子……”

接着华无衣带着些哑的俏皮声音响起:“我才没出千……牌打不过就说别人出老千,真不地道。有钱我干什么不接着多赚点啊……哎哎别抢我银子,可以拿回去给潇潇师姐买好多毛线织毛裤呢!”

“老子说你出了千,就是出了千。你以为你这牌技多好吗,告诉你,在老子的地盘……”

“谁的地盘?”徒博走过那人身边,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我牌技怎么了!教我牌九的可是……”华无衣的声音跟徒博几乎同时响起,却在看见徒博的那一刻闭了嘴,将后半句吞回了肚子里。

那地头蛇一见到徒博立刻缩了缩脖子,讪笑着请她上座:“掌柜的,这儿有个小子砸场子,赢了千两了还不收手,我们……额,您看看要不要教训一下……”

“那个……哈哈……徒博姐姐……”华无衣皮笑肉不笑地往后挪了挪,不动声色地将那包银子又往怀里揣得死了些。

华山那么穷,好不容易自己有了这生财之道当然要多赚些!

谁也别想抢这银子!

“你小子就吹吧,这下我们掌柜的来了,牌九一道掌柜的就从来没输过。”

“是啊是啊,这下他可完了,跑到这儿来砸场子,啧啧……”

徒博挑眉看向宝贝得那银子跟什么似的华无衣,悠闲地将骨牌在手指间翻转颠倒,末了身子前倾,胳膊撑在桌子上拄上了下巴:“哦?中原来的少侠,牌九出神入化——不若我们来赌一场?”

“……”华无衣一咬牙,将银子揣得更紧了。她紧抿着唇,好像生怕下一秒徒博会从她怀里把银子抢回去。

“赌……赌什么……”华无衣干巴巴地问道,说话的声音显然失了底气。

“赌……若你赢了,这银子我翻一倍给你;若你输了,不如就在这赌场……”

“对!留在赌场当伙计!签契书!”徒博话未说完,人群中便闹哄哄地嚷嚷起来。下一刻华无衣就像见到了什么妖魔鬼怪,死死地抱紧了装银子的包裹,也抱紧了自己,拼命地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你这怎么还剥夺人身自由啊,我可不要在这儿干活听人使唤……这赌注我也太亏了!”

话音未落,华无衣起身转头便要跑出赌场。只听唰的一声,两枚骨牌齐刷刷地钉在她刚迈出的脚前,徒博走过来,淡淡一笑:“那就只是玩一局牌,随便玩玩,不赌了,如何?”

“那……那……打吧……”逃跑未果的华无衣抱着银子,悻悻地回了座位。见识了徒博拦路的手法,连说话都有些打颤。

牌翻开的一刻,徒博一脸轻松地靠在椅背上,满足地看着桌上的骨牌:“你输了。”

华无衣有些失神地盯着桌面,喃喃道:“二四丁三猴王对……”

“不愧是掌柜的,一出手就是至尊牌!”人群叫好声轰然响起。捧场过后,那地头蛇满脸堆笑凑上前:“那掌柜的,您看那钱……”

徒博淡淡地乜斜了他一眼:“技不如人,还敢讨要?”

待地头蛇灰溜溜地离开,众人也逐渐散去后,徒博才敲了敲桌子,唤回失神的华无衣。

“你住在东边那家客栈?回神了,只是输了一局牌而已,教你牌九的人牌技与我相比又如何呢?”徒博饶有兴趣地看着华无衣。

“啊……啊?对!”华无衣似乎是从梦中被惊醒,却在被问到牌九恩师时一哽,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啊……那应当是……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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