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明唐毒）沧海有时尽（三）

曲缘君少时并非是如今的这般模样。

他年少时是极其爱哭的小哭包，最喜欢的事情是爬到高高的树上，然后要他的不期哥哥来接他。

后来，他的不期哥哥走了，他的父母也不在了。

师父与他说，人生多离合悲欢，聚散皆是缘分。缘到了，自然相见：缘尽了，此生不复再见也怨不得任何人。

他想，父母不在了，那他就等他的不期哥哥回来，不期哥哥说过的，会一直照顾他的。

再后来，他等了很久，等到师父也被人害死了，等到他学会了自己保护自己，等到他坐上了大祭司的位置，等了十年。

他的不期哥哥没有回来，那个年少时的小哭包也被埋葬在不知是何的年月。

曲缘君想着，还是摸了摸胸口贴身放着的半翼面具。曾经定下婚约，面具为证，而今不过物是人非。

“大祭司准备在明教待多久时间？”曲顾受到教中长老的传讯，有些不情愿地将信件交给了曲缘君。

曲缘君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倒是没有发火的迹象。

“我当上大祭司的那一天起，他们的心思就没有停过。既然明知他们的意图，我怎么可能在教中选择伴侣。曲顾，回信，就说待我回教之时自然会带人回去完婚。”曲缘君将信件又扔回了曲顾手中。

门外，唐不期跟着陆时尽登门拜访，恰好就听到了这番对话。

“大祭司，若是这番没有寻到合适的人选，您又该如何？” 曲顾问到。

曲缘君毫不在意，“那就随便找个男人带回去，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大祭司？”曲顾瞪大了眼，“那可是你的终身大事！”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曲顾，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有的时候我就觉得，要是我没有出生就好了。我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童年，也没必要留个孩子做把柄。”

曲缘君靠在椅子上，捂着脸，“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而又无用的东西。”

“于我无用，我便不信。”

“我的心早就冷了，冷血冷心，无需情爱。”

唐不期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

昔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哭包，终究还是学会了强颜欢笑；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到底还是忍受了世事不公。

我原以为，变的是我，苦的是我，是我面目全非。

可是，这一天，有个我最熟悉的陌生人，也早就变成了我所不知的模样。

陆时尽倒是没有什么触景生情的感受，他推开门进去，“小蝴蝶，我来找你！今天你又比昨天漂亮了。”

曲缘君几乎是一瞬间收敛了脸上的茫然，换上了惯常的浅笑，“陆少主和唐公子怎么来了？”

“带你去明教的绿洲转转，我们大漠的集市可是有许多中原见不到的好东西。”陆时尽按住椅子的把手，靠近曲缘君，却被曲缘君推开了。

曲缘君站起来，整了整衣服，与唐不期擦肩而过。

陆时尽与唐不期被落在身后，陆时尽用胳膊肘戳了戳唐不期，“他今天对你也很冷淡，看来昨天只是为了气我。你也不讨人家喜欢嘛！”

唐不期不言。

曲缘君回头，“不是说去集市吗？怎么还不走？”

“就来！”陆时尽兴冲冲地拉着唐不期的手，往曲缘君那里跑去。

集市很热闹，陆时尽看什么都想送给曲缘君做殷勤，反而落下了唐不期与曲缘君。

“我从来没有见到他对谁这般用心过。”唐不期与曲缘君并肩走着，突然开口，“他真的很喜欢你。”

“他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他吗？”曲缘君停下了脚步，唐不期回头看向他，人海之中，两相对望。

曲缘君的眼睛很漂亮，只是年少时，他眼中的是星辰浩瀚，如今却是万丈深渊了。

曲缘君一步步走向唐不期，“喜欢与接受本就是两件事，唐不期，你应该很清楚。”

“怎么不叫我不期哥哥了？”唐不期皱着眉头，不明白曲缘君的前后差别为何如此之大。

“你既然喜欢他，我自然要与你保持距离，免得他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曲缘君敛了敛眼眸，伸手从披风的内侧拿出了半翼面具。

“如你所愿，婚约作废。”

“我知道，我的不期哥哥，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去了。你只想做他的唐不期。我，只会是你的陌路人。”

曲缘君与唐不期擦肩之时，唐不期鬼使神差般地拉住了曲缘君的手。

“小蝴蝶！我给你买了冰糖葫芦！”陆时尽的声音传来，唐不期如火燎般迅速收回了手。

曲缘君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他的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