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源x你】“海棠未眠时”
—— 食用须知 ——
*禁一切!!!
*勿上升!!!
*玉面书生x冶叶倡条 // 救赎 // 虐 // 第三人称
*食用建议搭配:《晚夜微雨问海棠》—— 镜予歌/陈亦洺/喧笑

那年风吹过海棠
你的目光
热切能与天光相当
轻唤我回神一望
眼前少年
携段春光
未曾想
人世变幻有多无常
——镜予歌/陈亦洺/喧笑《晚夜微雨问海棠》
00.
听,海棠花落的声音,以及我对你的爱意。
01.
我叫池非晚,一名艺妓。
阿妈总说,青楼千千万万的花魁之中,我是最好看的一个。
平日里,我就呆在小楼上跟师傅学吹箫,拍曲子,念诗。
我不常出来晒太阳,皮肤有种病态的白。
很多姑娘媳妇偷偷向阿妈打听,问我搽的什么粉。
“哈哈,她不搽粉,天生的白嫩”
我今年17岁。
按照院里的规矩,该接客了。
02.
梅月,骄阳正好,不燥的微风自北南下。
它从罅隙间穿过,抱着浅妃色的海棠花香,也送来天空的气息。
那天阿妈上楼找我的时候,我正对镜贴着花黄。
她轻轻地来到床边坐下。
“姑娘,你大了,该找个人梳拢了”
我是在行院中长大的,自然不会有不明白的道理。
只是脸上微红了一阵,随后笑着回应。
“阿妈说的是,但我不要和那些花魁找一样的人”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要一个有情的”
阿妈的眼底肉眼可见地闪过一缕诧异。
“有钱的,好找,有势的,也好找”
她顿了顿。
“有情的,没有”
见她拒绝地这般果断,我也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于是我开门见客。
阿妈定例:上楼小坐,十五两,见面贽礼不限。
王孙公子,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纷纷登门求见。
这些狎客对我各有品评。
有的说是清水芙蓉,有的说是未放梨蕊。
一传十,十传百。
我身价渐高,成了渝州的名妓。
03.
做妓女这行不能太刚烈了。
做人也不能太刚烈了。
想想看,如果一个人连肚子都填不饱,还谈什么尊严呢?
于是,我成了妓女。
于是,我人尽可夫。
于是,我沦落。
每天到傍晚的时候,我就拖着我疲惫的身子,把头发盘起来,穿上妖艳的衣服。
我软言细语地和我的客人们聊天,然后由其中的一个把我带上楼,我和他睡一晚。
每天都一样,我不嫌腻。
可是我厌恶自己。
每次回到室宅,我都会恶狠狠地冲洗自己。
可我不会虐待我的皮肤,那是我赚钱的东西。
我一天接一天的过着,没有欲望,也没有不满。
我偷偷地堕过四次胎,太医说我再也不能生育了。
他对我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惋惜。
我知道他是一个好人,我也知道这是我自作自受。
可就在那时,我突然感到一股冰冷的悲伤从足底涌上。
它席卷全身,几乎要在眼里决堤。
我还是无法抑制地哭了。
我想,我还年轻,我要趁这个时候赚一笔。
然后我就可以不做了。
然后我就可以找个老实的人嫁给他。
但我知道,这终归是我所想。
我是一个妓女,没有人会真正地爱上我,所以我从来没有想爱别人。
所以,我并没有任何的打算嫁人。
所以,我注定孤独。
所以,我冷酷。
又是一年春,我十九岁了。
十九岁第一天的深夜里,我对着窗外一晃而过的树影许下愿望。
等到尘埃落定,我就去世外当观众,活得轻松自由。
04.
一日,听其它花魁说,院里来了位书生。
“非晚,出来接客!”
听到阿妈唤我,我整理好衣物出门迎接。
这应便是那书生了。
男人站在那里,身姿笔挺,宛如青松。
我第一眼便注意到他那灿若星辰的双眸,好似泛着清冷的光。
我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非晚,你伺候他”
阿妈边说边将他交到我身边,偷偷使了个眼色,在我耳边低语。
“贽札薄”
青楼规定:贽札薄的,敬一杯香茶而已。
我朝他弯了弯眉眼,却不自知在外人看来格外妩媚。
聊着聊着,我才幡然记起他正是渝州第一书生,名叫张真源。
听闻这张真源,素负才名,二十未娶。
我眸子陡然地亮了亮,好奇地问他。
“您怎么认得我的”
张真源低头笑了。
他说他前日闲步湖边,见一画舫中有美人,低头吹箫。
岸上游人,纷纷指点。
“非晚!”
“是非晚!”
“好美!”
画舫已经远去,张真源却还痴在其中。
回到寓所,他茶饭无心地思念了一夜。
这才备了一份薄薄的贽礼,往院中求见。
“原以为姑娘阅人已多,定不把我这寒酸当一回事”
“怎会”
我为张真源斟茶一盏,抬手提盏,掀白瓷青盖撇了撇茶末,茶香氤氲。
“先生可知渝州都有什么山水”
“先生家里都有什么人”
“先生二十岁了为何还不娶妻”
……
语声柔细,眉目含情。
有时默坐,若有所思。
张真源一一回答。
“那姑娘你呢,为何来妓院”
我为何来妓院?
无解。
我没有家,没有亲人。
在我离开家的时候,母亲哭着叫我不要走,而父亲则怒气冲冲地告诉我。
“如果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母亲,就拎着行囊走了。
我知道,我是一辈子也回不去的了。
后来,阿妈收留了我,我就在这怡红院住下。
张真源听着我平静地讲述着往事,双眸微微一沉。
“这样…”
“被生活逼到角落的可怜之人,迫不得已才倚门卖笑”
张真源觉得坐得太久了,应该知趣,起身将欲告辞。
我拉住他的手。
“我送你一扇面”
扇面有诗,诗曰:
晨夜四时整,予见却海棠未眠。
张真源得诗狂喜,还想再说点什么。
小丫头来报。
“客到!”
张真源只好仓促别去。
回寓,张真源把诗展读了无数遍,夹到一本书里,过一会又抽出来看看。
“这是什么”
扇面后有一行浅浅的小字:总以为然,宜在我左右。
晨夜四时整,予见却海棠未眠。
总以为然,宜在我左右。
05.
过一二日,张真源备了一份贽礼,又去了怡红院。
没等阿妈叫我,一听见他的声音,我迅速揭开门帘让他进来。
不得不承认,我是对他注意了些。
可每当我的思想越轨时,我就会提醒自己:我是个妓女!
我想,那种深深的自卑已经透入骨髓了。
“先生,我以为你不来了”
“想不来,还是来了”
虽然只见了两面,好像已经很熟似的。
山南海北,琴棋书画,无所不谈。
我从来没有和人说过那么多的话。
不知不觉,炉内香灰堆积,帘外落花渐多。
我悄悄地对张真源说。
“你能不能想一点办法,在我这里住一夜?”
“看你两日,于愿已足,肌肤之亲,何敢梦想”
我们两个再没有话了,眼对眼看着。
直到听见楼下的阿妈大喊我的名字。
“池非晚!”
我站起身来,却执着张真源的两只手,一滴泪滴在他那手背上。
张真源回寓,辗转反侧。
想要回去变卖家产,以博一宵之欢。
又想着更尽分别,各自东西,更何以堪。
想到这里,热念都消。
咬咬牙,决定再不去院里了。
06.
“非晚今天又打碎了套茶具”
“她最近和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似的”
“不吉利的,别瞎说”
……
再也没见到张真源的我每日同失了魂一样。
老人总说,克制不住的才是爱。
真正的爱从来都是不正常的,是不清醒的,是朝思暮想的,是惦记,是心疼,是想见一面。
我想,我是爱张真源的。
夜深,灯火通明的怡红院内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
“非晚!”
阿妈冲进我房间时,我正站在镜子面前。
镜子里,一片血红宛如妖艳的红色曼荼罗般绽放。
好似有什么东西滴在木制的地板,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这一夜,我恍恍惚惚。
直到凌晨四点,我才浅浅睡下。
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有一颗海棠树,树上的海棠花掉了五片花瓣。
很奇怪,从前我的梦都是朦朦胧胧的灰色,看不真切,前后不搭,很少能完整的进行下去。
可这场梦,真实得仿佛昨日发生过似的。
07.
我的脸毁了,我赚钱的东西没了,我的命也就堕落了。
我不再见客。
阿妈像变了个人一样,拔了我的簪环首饰,剥了我的上下衣裙。
她把我推下楼来,和丫头一块干粗活。
不知怎的,只要春风吹到过的地方,那里的人对我遭的奇祸都略有耳闻。
张真源也不例外。
当时,我正蓬着头,在院里拔草。
张真源远远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非晚!”
我听的出那是他的声音,急忙躲到一边,脸对着墙壁。
任凭张真源怎样大声叫喊,我就是不回头。
殊不知张真源一头去找到阿妈,说是愿意把我赎出来。
所幸,阿妈看了看我现在的这张脸,没有多要身价银子。
张真源回家卖了几亩田产,向阿妈交付了身价后便把我带走了。
“我对不起你”
张真源见我委屈的模样,伸出右手轻轻捂住我的嘴。
“别说这种话”
我将他的手拿开,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先生于我,如春日一般”
“不准叫先生”
“那叫什么”
“叫相公”
08.
拜堂成礼。
入了洞房后,我迟迟不愿揭下那盖头。
张真源好似知道我的心思,并不嗔怪。
他把两枝花烛吹灭,轻轻走拢,挨着我在床沿坐下。
“你为什么娶我?”
我问他。
“以前我想娶你,不能。现在能把你娶回来了,不好么?”
“我脸上有一块疤”
“我知道”
“难看么?”
“难看”
“你说了实话”
“看看就会看惯的”
“你是可怜我么?”
“我疼你”
我摩挲着把手放在张真源的手里,而他则轻轻抚摸我的手。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
一窗细雨,半床明月。
少年夫妻,如鱼如水。
我每晚临睡,总把所有灯烛吹灭。
好在张真源已对我的全身读得很熟,没灯胜似有灯。
张真源真的对我脸上那块疤看惯了。
他不觉得有什么难看。
似乎我脸上本来有,应该有。
一日,张真源出门办事,在小馆吃茶。
隔座是一个秀才,自称姓和,是个浙江口音,彼此攀谈起来。
“听闻你们渝州有一名妓池非晚,她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嫁人了”
“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和我差不多的人”
“会有人娶她么?”
“为什么没有?”
“她脸上…”
“有一块疤”
对于张真源的抢答,秀才神色怪异地看着他。
张真源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实不相瞒,娶非晚的,便是小生”
“好!”
秀才这一叫把张真源弄得有些发懵。
“你别具一双能超出世俗媸妍的眼睛,是个有情人!听闻池非晚遭奇祸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再找娶她之人”
秀才顿了顿。
“我可同你回去,还君一个十全的佳妇!”
到了寝室,秀才叫张真源用铜盆打一盆水,伸出中指,在水面写写画画。
“冼一洗就会好的”
我掬水洗面,面上的疤随手消失,晶莹洁白,一如当年。
面对镜子,我反复照视。
“这是我,真源!这是我!”
夫妻二人出来道谢,一看,秀才不见了。
这晚,高烧红烛,剔亮银灯。
丑过一次,才知道谁是真心对你。
09.
说到底,我还是喜欢这种平淡的日子。
我和张真源打算用我之前攒下的些钱开个小店,往后做正正经经的生意。
但首先,我要逃离这座城市。
渝州,认识我的人太多了。
一个平静的下午,张真源说是出门闲步,而我则在家收拾着行李。
砰——
剧烈的震动声让我心里不由得一惊。
“开门!”
声音低沉而雄厚,听语气,门外的人似乎急切得很。
我安放好手中的衣物,起身去开门。
“抓住她!”
门刚被打开一条小缝,那人就迫不及待地发布了指令。
随即,一群士兵模样的人上前将我的双手固定在身后。
我动弹不得,拼了命的朝那行人大喊着。
“放了我!你们这是做什么!”
沉默片刻,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人直径走到我的面前。
“池非晚?”
他好似在反问。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双眉依旧紧皱。
“你堕过胎”
很显然能够听出这是肯定的,并非疑问。
“我没有!”
我尽力为自己辩解道。
霎时间,冰冷的触感从脖颈处袭来,恐惧蔓延四肢百骇。
那将军将一把利刃横架在我的命脉处。
“你堕过胎!”
他那不容质疑的声音似乎又高了几分,见我不语,他将刀收了起来。
“带走!”
我被压到牢房里。
在这之前,我偷偷听到几名士兵的对话,他们说要于明日处死我。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我该死,但我不愿死于他人之手。
所以我逃了。
我逃出牢房,疯了一样朝家的方向奔去。
那个夜晚,我独自顶着冷风,听夜莺哀歌。
不多时,看守士兵便发现了我。
“站住!”
我回头,几名的士兵手拿兵器在我身后追赶。
可我的脚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一丝。
快了,快了。
那抹深红色我再熟悉不过,是我家门前的那颗海棠!
“张真——呃——”
伴着疼痛,我一下子跪倒在地,一只弓箭立于我的腿腹之上。
我不自知此时的脸色白得不成样子,汗水把鬓发都湿透了。
我抬头,惶恐地看着缓缓将弓箭再次举起的那名士兵。
不,我不能死在那些人的掌中。
咬着的下唇渗出一缕血痕。
我用力撕扯下襦裙,并将布条狠狠地勒紧脖颈。
恍惚间,我蓦地记起十九岁的生日愿望:活得轻松自由。
真讽刺,明明连活着,都是困难的。
我的十九岁,如同梦中掉落的海棠花瓣,永远地定格在海棠树下。
自此,黄泉碧落,伴我永生。
10.
张真源发现我不在家后急切地出门寻找。
末了,未果。
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收到了我的已死之信。
那时的他望向门外的海棠树,树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视线逐渐模糊,凋零的树影与雾蒙的天空连成一片。
“没有你的人间,我也不爱了”
爱恨此消彼长
停步回望
我陪你同往
念想从未消亡
踏断红尘不肯相忘
飞上九天落千丈
为你闯一趟
若你独留远方
谁来与我相望
[ 番外 ]
睁开眼,该工作了。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算是妖怪呢,还是神仙呢。
我有个听起来很慈祥的名字,叫孟婆。
虽然我实际不过是个秀气的姑娘。
我的职业是熬汤,俗称的“孟婆汤”。
每一天都有无数的人到我这里来喝汤。
他们之中,有自愿前来的,说是终于可以解脱苦海,重新做人。
也有的是被小鬼押送来的,哭着喊着来世还要和某人在一起,求我放过他们。
当然,我是不会让碗空着收回的。
可我一直好奇,是什么让那些人如此地难以割舍,竟能抵抗住孟婆汤香飘百里的诱惑。
据说,是一种叫爱情的东西。
那,爱情又是什么呢?
它是有蔗糖那么甜?还是有黄连那么苦?
我忘了是哪一年,哪一月,只是个日落的黄昏,小鬼押了他进来,打翻了我端上前去的那碗汤。
“非晚,别走。”
他用力拉扯着我。
我被吓到了,一动不动。
我永远忘不掉那一双还残存着些许余温的手。
原来人的手是这样的。
“非晚,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他还在不停地说。
“非晚是谁?”
我终于问了。
“你怎么了非晚?你就是非晚啊!”
我的手快被他捏碎了,但我依然体会不到疼的感觉。
“你错了,我是孟婆,从来都是”
我一边翻阅起手中的“生死簿”,一边冷冷地说。
原来他在阳间竟是这个样子的:泥瓦、布衣、粗茶、淡饭、书…
还有一个长相与我一样的女子,巧笑倩兮,一路叫他“x's”。
他唤她“非晚”。
“书呆子,你已经死了,你在自家门外的那颗海棠树上吊死的”
我把我看到的告诉他。
很奇怪,我突然变得啰嗦起来。
“不对,你骗我!你是池非晚!”
他又过来拉我刚才抽出来的手。
我看到有水从他的双眼中落下,滴入我手中端着的汤中。
“喝了它吧,喝完了,你便能有新的开始了”
说完,我像以往那样稍施法力将汤灌入他的口中。
他的眼神慢慢散了开去,那些泥瓦厚书,那个娇柔女子,眨眼间,消失殆尽。
他随小鬼离开,不挣也不抗。
“书呆子,只一碗汤,你便忘了你的非晚么?”
我喃喃而语着。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如此地不堪一击,又为何让人甘愿为它受罪?
我依然熬着我的汤,依然偷看来人眼中最后的一抹记忆。
只是再不曾大意让人握过我的手。
爱情,如此。
这一生的最爱,在下一世,连一点痕迹都不能留下。
海棠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_all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