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忘/双洁/HE】王妃13【甜/轻喜/微沙雕】

13.
‘ 阿羡,院中腊梅开的正好,我折了帮你插瓶。’
萧炎带着风雪进屋。
魏婴没理他,只是在桌前,认真的…写字。
长林碑文,已经不知给他抄了多少遍。
见他喜欢,萧炎还特地寻了许多大儒抄写的字体来给他观摩,讨他欢喜。
‘ 厨子今日煲的花胶不好喝么,怎么剩了这么多?’
‘ 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做。’
‘ 我不饿,九王不必费心。’
萧炎走过去,看着魏婴的字。
‘ 阿羡的字长进太多,便是拿去文学馆,也能讨来不少夸赞。’
‘ ……’
‘ 阿羡,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只练长林字,碑文那许多,我可以帮你…’
‘ 不必,只这就很好。’
‘ ……’
‘ 湖上结冰,你总闷在屋里,今日我空,带你去滑冰,咱们还能砸冰洞网鱼啊。’
‘ 王爷还是带你的王妃去玩吧。’
‘ 她又来扰你了,我这就吩咐下去,不许她靠近雅苑。’
放下兼毫,魏婴歪头看着自己的字,也露出欣赏的目光。
‘ 那更不必,王妃是王府女主人,这府中自然不该有主人不可涉足之地。我,不过阶下囚而已,王妃没有打骂,已经是恩义了。’
说话功夫觉得口干,魏婴转身去一旁给自己倒茶。
明显看出,他的一只脚,仿若坠了千金,走起来异常吃力。
萧炎过去将茶倒好给他。
‘ 阿羡,别怪我用共工锁,我也是…舍不得你。’
魏婴自顾吹开飘着的茶叶片,还是不怎么搭理他。
‘ 蓝湛死了。’
魏婴手里的茶杯翻落,茶汤覆盖过他的手背落在地上,又溅湿了衣摆。
烫人的温度在白色肌肤上涂抹出脂粉颜色。
可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只是不思议的瞪着萧炎。
‘ 怎么…死的’
萧炎看着那皮肉上逐渐嘭起的水泡,心里疼,眼上紧。
寒意从眼眶里透出来。
‘ 还能怎么死,给我当初的毒箭,毒死的。’
‘ 我那可是三步倒,他能撑住半年,算运气。’
魏婴身子晃了晃。
垂了眼皮,一滴泪珍珠似的滑脱眼眶,直接落在地上碎了的白瓷片上。
瓷片的锋芒落在魏婴眼底,也同样落在萧炎处。
就在萧炎准备动脚将瓷片踢开时,魏婴忽地笑了。
‘ 呵,终究还是死了…’
‘ 人,谁又没有一死呢。’
……
离了雅苑,萧炎停步在梅园外。
目光里是红梅映雪,心里是魏婴。
从听说蓝湛死讯,魏婴的表现让他意外。
那孩子,竟是…解脱了般。
从头到尾,只落了一滴泪,便再没了哭相。
着人取了伤药,萧炎亲自为他包扎烫伤。
那副呆怔的模样看的人心疼又…
他实在没忍住,抱了人亲。
在以前,魏婴都会反抗,可这次,他没有再推开自己。
逆来顺受。
只这四个字可以形容。
带着魏婴归梁两月后,他不得不迎娶上书崔承之女。
人都说崔氏女温柔乖顺,可入了门才知,那不但是个模样一般的草包,更是个妒妇。
所以,雅苑周围,魏婴前后,才会跟了许多人。
不只是要防他逃,更是防崔氏。
如今蓝湛身死,魏婴会那样表现,或许…
萧炎心底禁不止的想。
……
火盆里火光热烈。
魏婴手里抄的长林碑,一张张,总也烧不完。
不烧不知道,一烧…
原来,他写了这么多。
呵,蓝湛,比当初你替我抄的,要好多倍吧。
你能看见么,我的字,可有些纵横阖辟的意味了。
火烤的脸干疼干疼的。
眼睛关心主人,只好落下泪珠当润泽。
……
大雪连着下了五日,即便雪停,梁都也是银装不去。
铜石街毗邻码头,最多货仓。
这个季节,河道封冻,货仓也都空置。
穿着补丁服的货郎挑了担走进挂着田记招牌仓房里。
仓门从里闭合。
货郎绕过一簇一簇的黑衣汉子们,来到炭火旺盛的铁桶边。
蓝湛的白衣外罩着黑色斗篷,目光和货郎对上。
木板窗的缝隙里透过光照在货郎眼里,散出异于常人的蓝色眸光。
‘ 这是魏公子屋里烧的纸灰,王府出入查验紧,板三想了些法子,才拖到今日才送出。’
都是些烧剩的纸片边角。
‘ 魏公子昨晚上终于开始吃饭了,萧炎昨天待到…快一更才离开,是王妃催了才…’
‘ 今儿一早,萧炎又去陪着魏公子吃的早饭。’
‘ 中午,魏公子倒了参汤,说要改喝花胶,等送了花胶又说要燕窝,普通的不成,必须是紫燕。王府紫燕只供王妃,为此,王妃跑去雅苑砸了一通。’
‘ 板三说亲眼瞧着,魏公子在院里,随她砸。等王妃带人出来,他说反正王爷回来,照样要换新。还说正巧那套翠玉茶盏看着不够贵气,想换套白翡…’
‘ 为此,王妃在院里几乎和他厮打。说绝不会让王爷纳他。魏公子说…’
‘ 说什么?’
‘ 他说王妃说了不算,说今晚,嗯,就是今晚,王妃肯定独守空房。’
周围有几个蓝湛亲卫轻淬,脸上鄙夷神色才露就给蓝湛瞪了回去。
‘ 王爷,得了您的死讯,魏公子不会是…’
‘ 呵,他不会。’
蓝湛的指肚磨蹭在纸片上。
长林碑的内容他认得出。
这孩子是写了多少,这小半年,都在写…
讯息说,他入梁时基本就是个死人。
萧炎为了活他,也废了翻功夫。
能够出屋,也是入秋时候的事。
他是有多伤心呀,才会…
如今,自己又用假死…岂非断他活路。
看着这些给烧灰的长林碑纸片,还有那份从来不属于魏婴性子的张狂。
蓝湛更加确定,这孩子,没想活。只不过,死前,他有事要做罢了。
仓门再次开了又关。
这会进来的,只有一只耳朵。
‘ 王爷,萧六那边联络好了。’
蓝湛点头,都抓紧时间吃睡,今晚,咱们动手。
‘ 好’
‘ 好嘞’
这波汉子们入梁,分批络绎,多则三月,少的也十几日。
都是蓝湛手下做暗事的好手,心黑,人狠,不要命。
窝在冷飕飕的仓房,一个个想出去杀人的心早胀满。
穿州越府,假以身份入梁,除了营救魏婴,还有个更大的谋划。
一月前,困在禁苑的萧蓉郡主上吊,幸好发现及时给人救下。
查验后发现,原来是人为。
这目的简单,梁国郡主死在大胤宫苑,蓝氏无德,连个女儿家都不肯放过。多好的黑锅,大胤想洗都洗不清。
如此,开不开战,战争的义旗握在哪家手里,都是梁国成了主动。
当初还以为萧九是主和的,如今他皮扒的彻底,不仅仅主战,还是阴谋算计用的最卑劣的那个。
蓝湛早在五月就好全,只是没有对外公布。
皇帝趁夜悄悄来往王府,兄弟俩商议最后,打仗是无可避免。
眼下就要为这场仗来筹谋。
首一个,就得除了这阴私诡谲的萧九。
就如同他当初离胤也要设计暗杀蓝湛一样。
萧九也早预知,胤梁之仗必打,能征善战的湛王必除。
于是,同样的,两国要打仗,对大胤最不利的九王,必除。
为此,蓝湛不惜…亲涉险地。
……
灯烛罩上纱罩时,魏婴正在书案前写字。
山海隔绝之地,不能以相通…
长林碑的文字已经深入心底,不用看书,就可默写。
山海隔绝…我与你,亦是隔绝。
不能相通…你为鬼雄,我在阳,岂非正是人鬼殊途,不可通。
忍住了泪却不能让眼圈不红。
入梁以来,他的胃口从没好过。
人比离家时,瘦了何止两圈。
手中笔尖倒下,原本握笔的手掌托在自己下巴上。
自己摸着都硌得慌。
金氏贵妃宫苑,蓝湛穿了月袍在阳光下说他:
‘ 下巴比以前圆了,个头和我持平…’
烛火因为烧久,芯子太长,在纱罩中舞动起来。
魏婴不自觉说了句:
‘ 蓝湛,我饿了。’
……
萧炎归来时,身上带着些许酒气。
老丈人叫了他去,两人喝的不多,说的不少。
归来后,犹豫良久,他还是决定先去看看魏婴。
只看看,然后就回王妃屋里。
进门后,就见一袭红衣的柳枝窄腰站在灯架边剪烛。
那孩子转头看他,不笑也不恼,不似多高兴,也不觉不痛快。
‘ 你来了,洗洗,睡吧。’
这句话彻底打乱九王爷心里计划,也推倒崔上书一晚的功课。
大床上,萧炎表现的像个第一次的毛头小子。
‘ 我是胤人,爹娘也都在胤,若我跟了王爷,那阿爹,如何在朝…’
‘ 梁胤之仗势不可挡,阿羡,我会想法,把你父母接来。然后,在梁为他谋取官职。’
魏婴的衣带总算给他解开……
窗外人头稍显乱遭。
魏婴有所感。
‘ 王妃厉害,她容不得我。王爷要我给你做妾么,做多久…难道我魏婴这辈子,就只是给人做小的命。’
‘ 崔氏不过嚣张一时,阿羡,我心里只有个你。当初从胤归梁,我便打定主意,非你不娶。将来,你信我,将来总有我给你名分一日…阿羡…’
房门给人踹开,崔氏王妃那张四四方方的脸闯进来。
‘ 好你个萧九,我崔氏对你如何,当个王爷了不得。我父亲能扶你,也能…’
‘ 你个狐狸精,身为男人,骚的…’
屋子里又一通新的打砸上演。
正是忘情,却给人打断,可想而知萧炎心里的气。
加之本就喝了酒,以及崔氏往日积压给他的火气。
尤其,魏婴委屈的扯了他袖子模样。
顿时让萧炎身子内外都升起大火。
先是一巴掌,又是一个腿儿蹬。
崔氏王妃没想到丈夫会动武,也有点犯傻。可她性子跋扈的并非一星半点,泼辣劲儿撒出来家里都没人敢搭理。
嗷呜着嗓子,崔氏顺手拔出萧九侍卫的刀,作势就要抹脖子。可瞧见丈夫并不为所动,心里也想,凭什么我死。转而再瞧拉着丈夫衣袖,风情楚楚的魏婴。
顿时,身怀利器,恶从胆生。
崔氏王妃的剑向着魏婴捅。
妇人家能有多大力道,很轻松就给萧炎夺了。
可听着崔氏那里不间断的骂咧,萧九的恶是从厌烦里滋长。
九王爷的剑险险擦着崔氏脖颈划过。
也得亏侍卫眼疾手快,才止住这桩夫妻互戕的祸事。
崔氏受了大屈外加大惊的喊着杀人啦,叫着爹爹救命的往外蹦。
隔了会儿,萧炎也跟着追出去。
倒不是追杀,而是因为,崔氏没回王妃院子,是叫了人直出府门。
她能去哪儿,自然回娘家。
雅苑给这两口子吵的,看热闹的,当值的,所有人口都冒了出来。
而在王爷王妃依序离去不久,王府中竟谁也没发现,雅苑中好些外墙守卫都没了影儿,紧接着,院里的也悄无声息断气。
侍卫,小厮,丫鬟,妈子…
已入敌营,就没有无辜一说。
蓝湛的命令是,全杀。
……
魏婴立在桌案边,烛火的狂动并没能引起他注意。
身后地上的狼藉还在,是他刻意不许人收拾。
从看见蓝湛倒下那一刻起,他便一直生活在狼藉中呀,不是么。
掌中是银质的裁纸刀。
烛火边纸张,山海隔绝的字迹被镀上黄色光晕。
小而尖利的刀锋在腕上散播寒意。
原本啊,他是想要蛊惑萧炎,搞他个家宅不宁,六神无主,叫他日子过得不得安生。
又或者,趁了某个意乱情迷的时机,随便利器将人结果。
比如,现在这把裁纸刀。
虽然小,可胜在锋利尖锐。
六寸的长度,入心口只需三寸,也就没人能活。
可经历刚刚的一地鸡毛,魏婴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萧炎贴过来时,他的手穿透衣裳…难受的感觉一点没变。
魅惑,与他…
经历过,魏婴才更知道,他始终无法接受。
何况,你,在下面。
若是我脏了自己…
再相见,何以见。
倒不如,趁着自己还干净,趁着眼下还守得住……
‘ 羡羡’
‘ 嗯’
魏婴唇角勾着笑,笑的温和。
他只觉得是自己思念太重,才会令幻觉也变得真实。
‘ 羡羡’
‘ 哎’
呼唤不停,他的回应也舍不得停下。
裁纸刀光亮的身体上,映出梦里才能看见的脸。
‘ 蓝湛’
‘ 我在’
双臂上给人摸着。
‘ 我来了,我带你走。’
走… 走去哪里呢?
哦对,你已为鬼雄,自然是带我去…
‘ 好,我跟你走。’
‘ ……’
……
梁都银色冷夜里,拿了禁宫令牌的马车安然出城。
过了十里官道,仍旧没有停下的马车后,多了一众黑影。
随着路走的越来越远,车后的队伍也越发壮大。
萧炎给同样醉意凶凶的崔上书骂的如同狗血淋在头顶。
堂堂皇子…
亦可见,崔氏在朝堂势力。
崔上书骂的还不够疲惫,王府卫士赶来。
和萧炎耳语几句,他神色大变,给岳父作揖告饶,说有密谍大事,必须去处理。之后也不理崔上书允不允,冷着脸匆匆而去。
在他后,崔上书的书吏也来禀报。说是据闻,是有人劫走了九王府里那个胤国美人。
崔上书登时砸碎了最爱的玉如意。
这女婿在他心里,已经踩在脚下。
……
梁都郊外五十里,怀古坡。
日头就在头顶,可却不能给人丝毫暖意。
梁国的冬日,太冷了。
魏婴坐在马车边儿上,蓝湛蹲在身前,用根细铁线为他解共工的锁。
沉浸在如梦如幻中时,他偎着蓝湛,哭的像个撒气的孩子,不断嘟囔说,我跟你走,带我走,我们走。
可当发觉周遭一切都是真,马车颠簸,将士铁甲,蓝湛温热。
他便只了哭,人也安静下来。
真的思念过了分,想着的时候,梦着的时候,总有千言万语。
一旦见着,看着,摸着,竟没了话。
甚至连积攒的泪,都落不下一滴。
‘ 好,开了。’
蓝湛掀开覆着的裤腿,看见给共工锁了太久的小腿,那一截失了肉色的…
手掌按了下,魏婴疼的轻轻嘶声。
蓝湛心里更是疼。
‘ 再等等,办完,我们就回家。’
‘ 嗯。’
魏婴的眼睛一直不肯离开蓝湛。
以前呀,总是他在来盯着自己。
现在,也换自己来看着他,移不开眼睛的看。
远处潜伏的一队汉子里,有一个大胡子吭哧吭哧抹了下眼泪。
同伴鄙夷的看他。
‘ 哭什么。’
‘ 就是挺感人的…’
‘ ……’
这些人许多都曾是在码头仓房中,听了蓝眼睛回报而淬过地的人。
这会儿子瞧着远处当靶子似的那两个人,大家伙才都不清不楚的明白些。
那样美的人,不被他蛊惑才不正常吧。
他盯了王爷的眼神,悲伤极了。根本用不到他自己流泪,咱们这些看着的,就能替他掉几滴。
远处人马烟尘起。
……
望着眼前和魏婴傍身的蓝湛,萧炎立刻明白,自己被骗了。
何止自己,天下人怕都给骗了。
好个大胤蓝氏。
怀古坡是处绝壁崖,他们就像一对逃家后,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情人。
‘ 魏婴,你过来,你过来,我就不杀他。’
话语没能如愿,萧炎还看见魏婴和蓝湛一起的手握的更紧。
‘ 这话,应该我来说吧,九王。’
‘ 呵,你真当我会不带一兵一卒…’
蓝湛的人马从暗处出来,但并不是全部,还有一大部分仍旧隐没着。
‘ 我的后援也很快…’
‘ 我知道,所以…只能更快…’
蓝湛对答稍停,从包围萧炎和他随从的人群后,走出一人。
‘ 闻直远!’
‘ 呵,梁国第一剑士,你六哥亲卫。’
‘ 你与我六王兄勾结了…’
‘ 何止,还有呢。’
‘ 还有谁?’
‘ 等你死了,自然就…’
蓝湛拉着魏婴安然向一侧走。
闻直远的剑寒光闪烁。
大胤的暗杀队伍利落结果了萧炎随众。
不到十个回合,九王心口穿透长剑。
‘ 后事你们自己料理,我们的快些启程回家了。’
闻直远擦拭剑上血。
‘ 你就不怕我家王爷反水,将你们缴了。’
‘ 我带来的都是死士。’
‘ 何况,若我不能安然归国,六王的手书就会有人在两军前展示…呵,六王爷可以要做未来君主的,怎能扣上通敌叛国…’
‘ ……’
闻直远的冷剑归鞘。
……
马车在官道上驰骋,车外落日昏黄。
魏婴钻进蓝湛斗篷里,狐狸毛的领口盖在他脑后。
他第一次,吻的主动,且热情。
‘ 羡羡,外头冷,这样,会生病的。’
‘ 我要,蓝湛。’
‘ 呵,很想么!’
‘ 嗯,想。’
斗篷硕大的下摆被撑开,魏婴坐在蓝湛…
‘ 想…你做,还是我做,羡羡…’
‘ 你…做我…’
‘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