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今日的施粥时间到了.施粥摊前周围渐渐聚集了许多面黄肌瘦的流民.打着瞌睡无精打采的官兵也打起了精神.如若失去了秩序,文明的面纱被揭开.他们所要面对的残酷将不比战争逊色半分.令人松口气的是秩序并没有失去.人们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此时人群骚乱声吵醒了一旁裹着草毯的少年,他叫陆鸣.陆鸣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他忍受着饥饿与寒冷,裹着自己唯一的财产上前排队等待施粥. 陆鸣嗅着不远处传来的粥香,仿佛全身都暖洋洋起来.恍惚间陆鸣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徜徉在粥海里,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永远也不会饿肚子,永远也饿不着. 在经过漫长的等待,陆鸣终于领到了属于自己的粥,那是他这一天的口粮.陆鸣顾不得烫,他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一股脑将稀成水的粥通通灌进了自己的胃里,像喂牲畜一样灌进了自己的胃里. “呼,马上就要到春天了.”吃过饭后陆鸣仗着年轻抢到了一个破洞的草棚好躲避严寒.陆鸣心中安慰自己,不这么做陆鸣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活到春天. 现在该干些什么?这不是陆鸣该想的,他拾起一个细短的木棒警惕打量四周,他要护好自己的”家”.陆鸣眼神泛起凶光,像一头野兽一样环顾四周.陆鸣的眼神不像是装出来的.周围的流民打量陆鸣后放弃了. 陆鸣需要一直保持这样的警惕和眼神,像野兽一样他才能在严寒中活下去.陆鸣坐在草棚里,看着周围的一切,他有些恍惚. “我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陆鸣出身寒门,上过几年私塾,也算有那么些天.但那时也是老天爷不赏饭,家里赌不起他那不上不下的脑子,停了陆鸣的私塾让他到二表舅的药铺当个伙计. 如果日子这样下去倒也不错.陆鸣只需要每天算算账,大致认些药材,在城里多长点见识,屯些钱在加上家里攒下的去讨个屁股大好生养的贤惠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 可是老天爷并不喜欢陆鸣,投胎的时候是,读书的时候是,走入社会时也是.但每次都留了些底,不至于将陆鸣逼上绝路. 百年难遇的旱灾毁了陆鸣的家,也毁了陆鸣安稳一生的梦. 逃难,逃难,逃难. 在逃难的路上陆鸣经历了很多.与父母的诀别,背负延续血脉的责任.与人性的诀别.树皮草根还有...米肉. 陆鸣庆幸自己药铺里很好学,这让他在找食的路上不至于吃到毒草.在发热感冒时还能给自己熬药的希望,虽然大多数时候连一味药草都找不到. 不远处传来惊呼声将陆鸣惊醒,他将木棍举在身前,警惕地看去.整个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如同地震一般!这感觉陆鸣太熟悉了! “叛军攻城了!快逃命啊!” 那些离城门够近反应够快的人第一时间叫嚷起来,面上再无半点血色!陆鸣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强行抽调起身体的力量,拾起木棍就跑. 当然陆鸣可不是无意义地跑,城早就封锁了压根逃不掉,只有找一户人家躲起来.那户人家让不让躲陆鸣不知道,但陆鸣知道不躲起来,城破会死. “这户?不行,太显眼.这户?也不行,太小容易被发现.嗯?!这户不错,就它了!” 陆鸣还是仗着年轻的本钱加上位置不错离骚乱的人群有些远,跑得比其他流民远得多.在跑的路上陆鸣七拐八拐跑进了那些偏僻的巷子.很快就相中了一座房子,不大不小,在周围的房屋里存在感也很低. 陆鸣跑上前,大门没关,他一把推开闯了进去.然后粗暴地将房门一脚脚踹开.踹门的过程他听到了孩子的抽泣声,这只让他犹豫了些许. 砰!门被踹开了. 房子里住着一个妇人和两个半大孩子,一男一女.他们眼神惊恐地看着闯入的陆鸣.妇人将孩子护在身后握着菜刀的手发着抖. “你要干什么?!快出去,这是我家!不然我就砍死你!”妇人声音发颤,但眼神鉴定丝毫不怵陆鸣野兽般的眼睛.为了孩子一个母亲什么都做得出来! 陆鸣停在门口,他知道人和人的差距并不大,差的只是搏命的决心.陆鸣可能会赢,但不可能一点伤也不受,也有可能会死在妇人的刀下. 但陆鸣耐心非常足,他和妇人对峙了起来,就像野兽在审视眼前的到底是捕食者还是猎物.陆鸣也很心机的将自身的眼神收敛,像无害的食草动物好诱骗妇人松懈. “你到底要干什么?!再不出去我就要动手了!快出去!” 妇人像一只河豚拼命地将自身鼓起,威胁着陆鸣.陆鸣对妇人的话语充耳不闻,他就静静地站在那,等待一个时机. 远处响起了骚乱声,刻意营造的相对静态的环境被打破!妇人被声音影响,分神了那么一瞬.就是现在!陆鸣眼神泛起凶光,举起棍子猛地冲了上去! 先是一棍将妇人手中的刀打落,让妇人失去威胁.再是一棍抽打在妇人的腿上,让妇人彻底失去反抗能力.最后的一棍本要击打在头部,但在棍子要打下去时,陆鸣看着背后的两个孩子,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首先走出房子,将大门关好,再回到房子内将房门关好,吃力地推动水缸顶住房门.做完这一切陆鸣才稍稍松了口气. 陆鸣靠近被打倒在地的妇人,开口道:”叛军来了.我...我们都得躲好.放心不杀你也不杀你孩子.不会辱你但如果官兵来了你要配合我,说我是你的孩...不,是丈夫.怎么样?” 声音很清冷还带着点稚嫩.妇人看着眼前的陆鸣,她才发现陆鸣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但刚刚那股凶戾劲让她感到了恐惧.妇人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选择权,她只能相信陆鸣,将命运交给他人.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还有那两个叫什么?” 陆鸣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将妇人搀扶到椅子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些. “我叫张天默.他们还只有,儿子是闹闹,闺女是静静.” 张天默虽然对陆鸣这个闯入者很恐惧,但见陆鸣没有继续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也算是松了口气.叛军来了,早晚会有人找上门,至少陆鸣是个还有良知的少年. 陆鸣走到两个孩子面前,配合张天默一起安抚了闹闹和静静.随后他便开始翻找房里有些什么. 陆鸣下手没那么重,张天默歇息了一会便好了很多.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张天默主动和陆鸣攀谈了起来:”你呢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嗯...刘年.今年啊,我算算...十五?不对要上十六了.你呢?看着也不大啊.你当家的呢?” 张天默起身将闹闹和静静抱上床,一边哄着睡觉一边道:”十七了.当家的两年前走了.” 陆鸣心中舒了口气,没威胁的妇女孩童可以留,但身强体壮的男人会威胁到他. “那你生娃生的挺早啊.就是可惜生早了.” 张天默样子不差的,只可惜带了两娃.如果没生那两娃或者说张天默狠心点把孩子扔了还是能改嫁的. 张天默倒也看得开:”闹闹和静静很乖的.对了,你应该也讨了老婆吧?” 陆鸣翻找的手一顿,然后继续翻找起来,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本来彩礼什么的都备好的,媒婆也上门了.要不是这灾年,我也该有娃娃了.” 张天默本想再说些什么,但陆鸣也不搭理她了,自顾自地拿起粮食准备做饭了. 这种情况下陆鸣不会节省什么粮食,必须把自己喂饱,保存好体力.没了就去抢,在这天灾人祸下秩序早就崩塌.也可以不抢,粮食不够四个人,但肯定够一个人. “我得早些休息,入夜后去偷大户的粮,这样四个人都能吃饱了”‘ 陆鸣心里盘算着,然后拿出绳子将张天默捆绑住. “我得休息了,醒来再给你解开.信我你也可以睡床上来,只要不嫌弃挤.” 张天默想着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于是道:”天太冷,挤挤也挺暖和的.” 看样子是个聪明人,陆鸣点点头将张天默扔了上去,自己也躺了上去挤在孩子和张天默中间.保持着警惕沉沉地睡了过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