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之歌Part.Ⅰ No.28

素白的房间里，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寂寥的氛围仿佛将房间放大了无数倍一样空旷，偶尔响起的沙沙声，和谐地打扰着宁静，宛若平和的湖面上波光粼粼的小小涟漪。
酒红色的美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白皙如玉般的手掌轻轻托住下巴，宝石般闪烁着的赤红色双眸随着纸页上的字符微动着。
咔！
不合时宜的开门声打断了长久的安静，姬子没有抬头，继续看书。
“很久没见你看书了。”男人靠在门上，随口说道。
“好歹我当年也是个天才少女，你不会忘了我还有个博士学位吧？”姬子毫不吝啬地自卖自夸。
“也是。”男人笑了笑，走进房间，假装四处看着她布置的房间。
“你还是直说吧，好不习惯……”姬子看他这一副完全不像是他的风格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吐槽。
“你……听见了？”
“嗯。”姬子毫不避讳地回答，“你们争吵的声音太大以至于我不想听见都难。”
“所以，现在你终于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有什么想法吗？”男人有些忐忑地看着她，毕竟这么久了，第一个知道他身份的人居然是姬子。
“你想我怎么说？你竟然不是人类？你说你是虚数之树和量子之海的共同产物？那你是崩坏吗？你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你还会帮我们吗？你会杀了我吗？”
姬子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那双令人沉醉的眼瞳是那么迷人，即使没有酒后微醺的迷蒙，它依旧那样摄人心魄。
“不，我不想知道任何事……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不想听见刚才的一切，我只要知道，你就是你，就够了。”
“……”
“舰长，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完人，就像我，我也是个矛盾到可悲的人。我可以因为一个不认识女孩是律者而对她下判决书。但我却不能忍受牺牲我从小带到大的女孩，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我之前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说不出‘为了拯救世界而杀死一个无辜的女孩是不正义的’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所以，就让你现在的形象留在我的脑海里吧，这样就好。”
“……”男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姬子和理，就像两个截然相反的不同体，他总是能在理那里得到驳斥自己的斥责，像是在提醒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姬子却又一次次地告诉他，自己是多么重要……其他人呢？空，识？琪亚娜，华，凯文？他们又是怎么看他的呢？
“唉……”男人叹了口气，或许他自己真的太矛盾了。
“呵，这样垂头丧气可不像是你啊。”
“我可不觉得我是个很乐观的人。”男人自嘲般地笑了笑。
“那……你觉得……怎么样？观察人类？很累吗？”沉默片刻，姬子试探性地问他。
“我……不知道，或许很累吧……我总是把自己绷的太死了，有时候我想像你们一样放弃理性的思维，但我又不会被感情左右。所以我觉得我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总是做出前言不搭后语的事情……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了。”男人靠着书架，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不过，我觉得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姬子拍着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姬子……”男人看着她，眼中带着略微的担心，但纤细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
“我不想让你被我牵绊。”
温柔的触感抚上他的脸颊，姬子看着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武神而已，但你不一样，你能比我走的更远，你能比我做到的更多，就像你那漫长生命中飘过的一粒沙石，不要在乎我……”
“警告！有不明高危信号正高速接近！”
“是他……”男人看向甲板的方向，正准备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凯文，姬子却突然拉住了他。
“我和你一起去。”
……
“已经够了吧，布洛妮娅·扎伊切克。”
“还没完呢！”
寒冰冻结爆炸的火焰，但导弹激光像是无穷无尽一般，在布洛妮娅抬手挥指间，从虚空之中诞生，理之律者的核心疯狂地发挥着它的强大力量，那小小的核心里，将宇宙爆炸般的信息扭曲，再生，像是扔石子一样将每个时代最强有力的武器朝那个男人身上砸去。
然而，无论是多么强大的武器，即使是一枪能夷平一个山头的等离子贯穿炮也在那冰冷的风暴中消失殆尽。
到底是什么情况？！要不是距离太近，布洛妮娅甚至都想扔个核弹过去了，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感觉武器进去以后都完全被隔绝了一样？
布洛妮娅心中隐隐滋生了一个大胆而不要命的想法，无人机感应到她的想法，在她的控制下，猛烈的地毯式轰炸逐渐削弱，为她打开了一道小小的缺口。
重装小兔发出撕裂空气般的轰鸣声，像是战马的嘶嚎一般，蓝色的火焰窜进冰冷的风暴——
“好痛！”
布洛妮娅的胳膊还没碰到寒风，一阵钻心刻骨的疼痛就宛若冷箭一样刺入骨髓，更可怕的是，在她调转车头的一瞬间，靠近风暴的引擎甚至在一瞬间内熄火了。
开什么玩笑……这已经不是控制冰雪这么简单了，这就跟绝对零度一样啊！布洛妮娅赶紧撤回到了原地。
绝对的死亡空间……布洛妮娅不禁如此感叹道。
但既然如此，我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少女的眼瞳由灰白转为冰蓝色，激荡的律者核心在她胸前翻滚，像是沸腾热水中的气球一样剧烈地活动着，好像下一秒就会爆炸一般。
突然，布洛妮娅身边闪出无数道蓝色闪光，一团团数据凝结成实物，那些，甚至很多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那是理之律者在漫长的岁月之中，依靠自己在“创造与复制”上毫无疑问的优势，重构出的一个又一个弑神兵器——
不可否认的，绝对力量下的律者威力！
就这样，陨落吧！星尘！
然而……
“差不多也该到时间了。”凯文收起绝对零度下的风暴眼，将肉体直面那几乎可以称为是神罚一般的恐怖之下。但一刹那间，少女的身体一阵摇晃，险些从空中坠落，而那些恐怖的武器也尽数消失。
“怎么回事……啊……呃！！！”布洛妮娅捂着胸口，律者核心灼烧着她的身体，像是五脏六腑全都扭成一圈一样痛苦。
“作为一个刚刚适应律者力量的人而言，你已经非常出色了，布洛妮娅·扎伊切克。不过你的时间不多了，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拼死和我决一死战，但赢的人一定是我，而你还有个人需要去救不是吗？”瞬间内，凯文就瞬移到布洛妮娅的身边，布洛妮娅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但他并没有动手，反而提醒了她。
“下次，我再看见你是理之律者的话，我就会杀了你。”
说完，凯文的气息消失不见，只留下布洛妮娅一人留在一片狼藉的量子之海内——
“希儿……”布洛妮娅忍住疼痛，骑上重装小兔，向量子之海深处前进。

……

凯文看见了，那艘战舰，他也发现了，那双眼睛在看着他。他登上战舰，迎面而来的，是男人和全副武装的无量塔姬子。
“好久不见，凯文。”男人不冷不热地打着寒暄。
“我期待着你的改变。”凯文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如同海面上屹立不倒的冰山一角一般岿然不动。
“那可能你会失望。”
凯文伸出右手，姬子警惕地将他护在身后，用大剑斜挡住他的身体，一双赤瞳像一团燃烧的烈焰，和凯文的寒冷冰霜互相冲击着。
“加入世界蛇吧。”
“……”
“我可以不计前嫌。”
“不！”
出人意料的，说话的不是男人也不是姬子，而是突然出现的符华。金色的羽毛从空中划过，符华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华，你也要阻拦我吗？”凯文眯着眼睛，谨慎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战友。
“凯文，博士的计划不一定都是正确的，你不能再这样失控下去了。”
“凯文……圣痕计划，不可能成功的。”男人也只是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你来否定我。”凯文瞪了一眼他，语气十分不满，“mei的计划确实失败了，但圣痕计划是最后的出路，我会带领人类走下去，哪怕会因此背负罪孽。”
“凯文……”男人还想说什么，但凯文却在自己四周散发了阵阵寒气，四面溅起浮冰和寒霜，令人难以靠近。
“退后，舰长！”符华和姬子一同挡在他前面，不知为何却突然让他有些急躁。
“你们在干什么！我还没弱到需要你们保护！”
“哪有指挥官冲在前面的，你给我躲好！”姬子将大剑朝身后一拍，把他死死地拦在身后，符华也伸出胳膊挡住他。
“前辈，如果我们拦不住他，你就快离开这里吧，我会尽量为您争取时间。”
“你们疯了！快给我让开！姬子……该死，华！你知道凯文的实力的，我命令你撤退！！”
“恕难从命。”
见姬子一副完全听不进自己的话的样子，他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符华身上，谁知后者此刻也和姬子达成了意想不到的共识。
然而，此刻还在观望的凯文，看着三人互相推搡的样子，不禁有些出了神——
啊……多像那个时候……
记忆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久远的过去，也是三个人，凯文，他，mei……以及Himeko，华……此时的他，身上好像又出现了，那种让凯文认为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哼。”凯文的表情松弛下来，四周的寒冰也逐渐消失不见，“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是在神州和华待久了的原因吗？”
“唔……你！你什么意思？！”听到这话，一向感情淡漠的符华突然一阵错愕地盯着凯文。
“无论如何，考虑考虑吧，至少我现在还认为我们之间可以合作，我们来日相见。”
说罢，凯文在风暴的席卷下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三人和半个甲板的坚固冰面。
“……”男人盯着凯文消失的的地方，表情凝重，好像在思考什么。
……
一天后
沙沙沙。
有节奏的，轻轻地刮痧声。
明明是奇怪的声音，却不怎么令人讨厌。
睁开，想睁开，明明没有做梦，却非常疲倦，眼皮像是被压了石头一样沉重。发出呜咽，沙沙声却戛然而止，像是路过的兔子发现埋伏的猎人一般，对方警觉了起来。
“布洛妮娅姐姐，布洛妮娅姐姐？”
睁开眼睛，布洛妮娅才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梨花带雨的脸上挂着两颗哭肿了的水蜜桃，看见布洛妮娅醒了过来，虽然很想扑过去，但还是忍住了，只是紧紧抓住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布洛妮娅姐姐，你终于醒了……”
“希儿……我们在哪儿？”布洛妮娅虚弱的问道。
“休伯利安，舰长带我们出来了，放心吧，我们很安全。”希儿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刚才听见的就是这个吗？用牙签插起一块苹果，小心翼翼地喂给了布洛妮娅。
“大家在哪儿？”
“海渊之城淹没了，大家都在岸上……舰长还在驾驶室，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处理。”
“带我去见舰长……”布洛妮娅支起身体，虽然身体还有些不太舒服，但她只是有些疲劳过度，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希儿扶着她，两人一同朝驾驶室走去。
……
男人接通了奥托的通讯，等待着那个男人的回话：
“好久不见，老朋友，在逆熵过得还不错吗？”奥托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他的背叛一样。
“你就不怕我真的不回天命了吗？”男人喝着红茶，轻声笑道。
“呵呵，你是我最放心的人了，老朋友。”奥托肆无忌惮地大笑着。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为什么要派我去圣芙蕾雅？”
“……”奥托的笑容暂时凝固了一下，不过随后只是轻松地挑了挑眉毛，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一样，“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帮助她们。”
“你怎么敢肯定？”男人并不喜欢这种被他戏耍的感觉。
“因为我相信，你也拥有爱的力量。”
“我从来不相信你那一套说辞。”
“随你怎么想，但我所做的一切，都完全符合我们的契约，我会让你理解的，总有一天，我的老朋友。”
男人还想问什么，但突然，通讯被掐断了，数十秒后，通讯再次打开，但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奥托，而是灰蛇。
“打扰到你了吗？”灰蛇发出令人不悦的讥讽。
“你觉得我很欢迎你吗？”男人十分不满灰蛇的打断，而且他刚才已经看完了丽塔传送来的消息。
“我可不想跟你们玩蝙蝠侠和贝恩的游戏，圣痕计划是不会成功的，你们这是恐怖袭击！”男人毫不客气地呵斥道。
“呵呵，这可不是什么蝙蝠侠和贝恩的游戏，休伯利安的舰长先生，尊主还有几个小时就会抵达天穹市，你认为到那个时候你们还有任何机会吗？”
“很可惜，我也不是什么超级英雄。”说罢，男人果断地挂断通讯，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希儿和布洛妮娅走了进来。刚才的对话，她们应该没有听到吧。
“打扰了舰长。”希儿朝他浅浅地鞠了一躬，这并不是像之前那样的距离感而做出小心翼翼的举动，而是因为感谢。
“没事。布洛妮娅，你身体好些了吗？”男人点点头，一边寒暄着。
“布洛妮娅只是有点累而已，舰长不用担心，倒不如说谢谢舰长救了我们。”

“呵，你该感谢的可不是我啊，”男人看向了希儿，要不是这小妮子把你从封闭的海里捞了出来，恐怕就算是休伯利安也救不了你。”

“希儿……”

“希儿只是，不想再失去布洛妮娅姐姐了。”

“哦对了，布洛妮娅是来把这个交给舰长的。”布洛妮娅摸了摸希儿的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完，少女的胸口闪过一丝蓝色的光芒，一颗律者核心出现在她的手中，没有一丝犹豫，布洛妮娅递给了他。
“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不用了，他已经帮了我很大忙了，而且……”布洛妮娅的嘴脸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轻轻的微笑：
“我是人类，不是律者，不是吗？”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代为保管吧。”男人会心一笑，将律者核心放入休伯利安的驾驶台上，爱酱检测到律者核心后立刻将其封存起来。
“布洛妮娅，希儿，待会儿我和德丽莎还要去处理天穹市的事情，你们就先去休息休息吧。”
“舰长，布洛妮娅没有问题。”
“你需要休息。”男人略微带着命令的语气。
“如果舰长都没有休息，布洛妮娅还有什么理由休息？”但这一次布洛妮娅没有听他的话，那双灰白色的瞳眸坚定地看着他，没有一丝妥协的余地。
“希儿也不会离开舰长的！”希儿也和布洛妮娅站在一起，用同样的眼神回应着他。
“……”
“……”
“……”
“唉……”男人叹了口气，布洛妮娅和希儿就知道，她们成功了，“你们啊，从来不让我省心。一小时准备，你们办得到吗？”
“一小时？”布洛妮娅和希儿面面相觑，即使她们见过休伯利安的移动速度，但也不至于一个小时从海渊之城抵达天穹市啊？
“你们还有59分钟。”男人坏笑着看了看手表，少女们立刻匆匆离开驾驶室，剩下他独自留在原地。
嗯，想要以最快速度抵达天穹市，那也只能再用一次千界一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