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之道第二十三章：皇天崩兮，后土颓
真肢百零七载，九月初五，酉正。
......
“欲得道者，必先得德。”
......
南山，虿京。
“圣......臣......”
身披褪色了许多年的鲎袍的虿帝作噤声手势，他不想再听那大臣下面继续说下去的事了。
“南林圣花落又落，大虿麾架折又折......”
大虿之圣，从一朵早已布满灰尘的蒲团上颤颤巍巍地在圣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朝殿口直愣愣地盯着，不知道在看什么，随后便说道：“传昆仑使，把朕的羊角给他们去罢。”
“圣——！”虿圣话音未落，群臣皆跪。
“唉，那昆仑氏不就是贪图朕的那对羊角吗？拿走罢，总比给胡贼拿去了好。”
“报——！”此时一位三羽快卫扑倒在殿前，身体残缺不堪。
“信羽啊...何事？”虿圣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
“回圣上，胡...胡兵退却了！身后赶来了十万雄兵！皆为虿兵！”
“好啊！甚好！我大虿有救了！！！”
“领将何虿？”一位大臣连忙问道。
“秦氏螯肢。”那快卫连忙说道便跪下磕头。
“什么？！”
“是那逃户的儿子？！”
此时，虿圣自嘲地笑了笑：“呵呵，想不到我大虿命景至此，凭一缉犯之子扶廷与生死攸关之间......传！若，秦麾下不弃，快传入殿！”
过了一会儿后，诰官那喊了数百遍后沙哑的声音传来：“秦麾下至——咳咳......”
只见殿外进来一虿，跪伏而入，身无甲胄，着白衣，行三叩九拜之仪，整整过了五分钟，才来到虿圣脚下，才言：“逃户、罪民秦螯肢，拜见大虿之圣，贱民早年脱逃兵役，反口皇戚王氏，今日临大虿危难之秋方才前来护国，请圣赐不德不仁不义不忠之罪！”
“唉......秦爱卿啊，你这十万大军立在殿外，是想趁火打劫，在昆仑氏那儿讨个高乎否？”圣面无表情地仍然盯着殿外说道。
秦螯肢身体颤抖了一下，身体跪伏得更低了，连忙说道：“不敢不敢，若贱民有半点念想如此，请圣夷贱民之十族......！”说罢，就从身上掏出统领那十万大军的兵牌准备递给虿圣，又说道，“贱民此番前来正是庇护圣上前去北方，还大虿、还圣上于旧都——西京的！圣上只需给贱民三日，西京重归大虿！”
“唉......”虿圣肚子里仿佛又叹不完的气，说道，“你自己收着罢。魏爱卿，去唤儿子叫来走进。”
“喏！”大虿末相魏灵答道。
“羊角来。”虿圣叫黄伴拿来羊角，“秦麾下，请将犬子与这羊角拿去西京罢，切记千万莫让胡兵或昆贼逮住。”
“圣——！”众臣再次跪伏在地上，魏灵带头劝谏：“圣上！螯肢这厮乃撺掇求利之辈，更何况还有十万大军立于殿外，恐这厮有不臣之心啊！”
“放肆！！！跪！！！”虿圣突然勃然大怒，大吼一声，吓得众臣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朕为做了什么？抵御胡兵昆贼，朝廷无饷，使得各个大将死的死逃的逃，跑得比逃兵还快！自先帝以来，大虿气数就尽了，这江山与羊角，即使交给外氏，总比交给胡族昆贼要好！”最后几个字，虿圣几乎是喊出来的。
“封！”虿圣叫诰官前来，准备给秦螯肢封侯，“陕县秦氏螯肢为上将军，其父秦不烂，为德父侯！其子为壮辽侯！其兄秦肥水为终忠侯！其同役伙伴，花氏蝎族、沱夫子、奉眉儿等，田千亩，其子孙后代皆可从兵从工！私封！南虿皇帝任昭德，封秦大将军为——”
“大虿武圣！”
虿圣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有名无实的封号与奖赏，大字回荡在殿中。
当虿圣讲完最后一个字时，大殿寂静，但此时，却传来抽泣声。
秦螯肢心中的心理防线终于破了。
虿圣低下头来，用问候伤心的亲朋好友一样的眼神与语气说道：“秦将军？怎么了？朕给的不符合汝之事迹吗？”
秦螯肢跪伏在地上，呜咽地回答到：“你坐在这金殿之内，怎么能知道......我们这些贱虫......在西泽卖命，被王侯将相欺辱，你怎么会知道......”
此时，一个南虿末年典型的贫苦兵户的形象与苦痛充斥在了这皇宫之内，众臣也都红着眼睛，他们的泪水都已经流完了。
虿圣努力不让泪水淌出来地说道：“朕这辈子最恨的虫，不是胡贼，亦非夏华山角下的昆仑氏，而是先帝。朕现在回想起来，都恨不得将其尸骨从地下掘出来抛到荒郊野岭去。先帝给大虿造了太多的孽，朕不得不偿还这些罪过......若秦将军真能还于旧都，朕自愿托天命于你。那王氏早已被朕满门抄斩了，从那时起，朕发誓要铭记任何为大虿而死的虫，将其名铭于旦日，让阎闾铭记。秦将军，若将来犬子如同烂泥扶不上墙，汝方可与他二家分朝，甚至取而代之。”
秦螯肢依然伏在地上，说道：“若罪民没能辅佐太子为一代明君，就让太子用圣剑斩下罪民的头颅，或罪民之子的头颅，或罪民之孙的头颅！”
虿圣再次望向殿外的落日，缓缓说道：“犟，真是犟啊......若其他将军都像汝这样犟，西靖关就不会倒了......”
魏灵亲自走到秦螯肢旁边试图搀扶起他：“秦将军，好啦，再跪下去就是圣上的罪过啦。”
秦螯肢闻此，再次抽泣起来：“不，罪民怕脏了圣上的身子。”
魏灵知道秦螯肢犟，便让秦螯肢领了爵位，他之后捧着诏书举过头顶，头仍然一直盯着地板，退步直至皇宫外一里都没有抬头转身，走之前，他又望了望这崩颓的皇天后土。
虿圣让众臣领了赏赐后，便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家乡了，轮到魏灵的时候，他说什么也要陪虿圣到最后一刻，虿圣拗不过他，便在殿堂中发了半个时辰的呆，随后留下两句诗，便入后阁了。
魏灵上前来到御案上看了看。
“残墟余中熊火舐，教之胡地食千逝。”
魏灵拿起旁边还有墨的笔，在舌头上舔了舔，再次湿润了后在下面提笔：
“残烬铺地仍有蕨，来年再结一明君。”
后世撰写的《虿本纪》里写道，南虿末圣，虿哀宗被发现在后宫跪在自己爱妃生前喜欢的丝绸上活活饿死，而野史记载虿族流民闯入皇宫，乱锄打死拼命护住的魏灵后发现虿哀宗的尸首居然一直没有腐烂，这可能就是治国明君生在乱世的悲哀罢。之后秦武圣与其子在西京建立了后虿，也帮助西京花氏夺回了昆仑城，不过之后昆仑朝日益强大......
莫邪大殒后，后世自觉有愧于魏灵这个南虿最后一位贤相，于是在皇宫遗址上建了座“魏公庙”。
......
庙中香灰尽，殍铺千里地。
百疆失千势，扫骸以清行。
无蹄马悲嘶，沙场增焦骸。
待君戈事毕，万虿南山隐。
秦荣道合上了《虫之道》小说。
花城豆：“......唉，不行，朕要出去走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