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频带阻塞干扰(中國)3
总指挥也是后来从西方的新闻中才得知庄宇的身份的。另一方面,不管十号是否承认,在他的内心深处,确实希望儿子远离战争。这并不仅仅是出于血肉之情,十号总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属于战争,是的,他是世界上最不属于战争的人了。但他又知道自己这想法有问题:谁是属于战争的?况且,庄宇就属于恒星吗?他喜欢恒星,把全部生命投入到对它的研究上面,但他自己却是恒星的反面,他更象冥王星,象那颗寂静、寒冷的行星,孤独地运行在尘世之光照不到的遥远空间。庄宇的性格,加上他那白晰清秀的外表,使人很容易觉得他象个女孩子。
但十号心里清楚,儿子从本质上一点不象女孩子,女孩儿都怕孤独,但庄宇喜欢孤独,孤独是他的营养,他的空气。早在上小学的时候,庄宇每天都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静悄悄地一人渡过整个晚上,开始,十号以为他在看书,但有一次他无意中发现,儿子是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看着星星。
“爸爸,我喜欢星星,我要看一辈子星星。”他这样对父亲说。
十一岁生日那天,庄宇向父亲提出了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个要求:想要一架天文望远镜,这之前,他一直用十号的军用望远镜观察星星。后来,那架天文望远镜就成了庄宇唯一的伴侣,他在阳台上看星星可以一直看到东方发白。有不多的几次,他们父子俩一起在阳台上看星星,十号总是把望远镜对准夜空中看起来最亮的一颗星,但儿子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那颗没意思,爸爸,那是金星,金星是行星,我只喜欢恒星。”
但其他男孩子喜欢的东西庄宇却一点兴趣都没有。隔壁赵参谋长家的那个小胖子,偷拿父亲的手枪玩,结果走火把大腿打穿了;总参家属院中的男孩子们,如果能让爸爸领着到部队的靶场上打一次枪,就是得到最高的奖赏了。但男孩子对武器的这种天生的依恋,在庄宇身上丝毫没有出现,从这点上来说他确实不象男孩子。
十号对此很不安,他几乎无法容忍一个将军的儿子对武器无动于衷,以至于后来他做出了一件至今想起来仍让他很不好意思的事:有一次,他把自己的那支77式手枪悄悄放到了儿子的书桌上。放学回来后不久,庄宇就拿着枪从他的小房间中出来,他拿枪象女人那样,小心地握着枪管,他把枪轻轻地放到父亲面前,淡淡地说:“爸,以后别把这东西乱放。”
在对待庄宇的前途问题上,十号是一个开明的人,他不象自己的周围的那些将军们,一心让儿子甚至女儿延续自己的军旅生涯。但庄宇离父亲的事业确实太远太远了。
十号不是一个脾气暴燥的人,但做为一名高级将领,他不止一次在上万名官兵面前斥责一位将军。但对庄宇,他却从来没有发过火。这固然因为庄宇一直默默地沿着自己的轨道成长,很少让父亲操心,更重要的是,庄宇身上似乎生来就有一种非同寻常的超脱的气质,这气质有时甚至让十号感到有些敬畏。就如同他在花盒中随意埋下一颗种子,却长出来绝世珍稀的植物,他敬畏地看着这植物一天天成长,小心地呵护着它,等着它开出花朵。他的期望没有落空,儿子现在已成为世界上最出色的天体物理学家。
这时太阳已在松林后面完全落下去,地上的雪由白色变成浅蓝色。十号收回了思绪,回到了地下作战室。开作战会议的人都到齐了,他们包括华北集群和西北集群的主要指挥官。
另外还有更多的电子战指挥官,他们从少将到上尉都有,大部分是刚从前线回来的。
作战室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争论,争论的双方是华北集群的陆战部队和电子战部队的军官们。
“我们正确判明了敌人主攻方向的转变,”C集团军的一位大校师长说,“我们的装甲力量和陆航低空攻击力量的机动性也并不差,但通信系统被干扰得一塌糊涂,C3I指挥系统根本玩不转!集团军中的电子战单位,级别从营升到了团,从团又升到了师,这两年在这上面的资金投入比常规装备的投入都多,就这么个结果?!”
负责指挥战区电子战的一位少将看了身边的林云一眼,同其他刚从前线归来的军官一样,她的迷彩服上满是污迹和焦痕,脸上还残留着血迹。
少将说:“林少校在电子战研究方面很有造诣,同时也是总参派往前线的电子战观察员,她的看法可能更有说服力一些。”象林云这样的年轻的博士军官大多心直口快,无所顾忌,往往被人当枪使,这次也不例外。
第四章 共享黑暗战场
林云站起来说:“师长,话不能这么说!这不是钱投入多少的问题,当西方的对C3I已深入研究了十多年时,我们对此才仅仅有了些概念。”“那电子反制呢?”师长问,“敌人能干扰我们,你们就不能干扰他们?!我们的C3I瘫痪了,北约的却转得很好,象上了润滑油似的,今天早上我对面的陆战一师能那么快速地转变攻击方向就是一个证明!”林云苦笑了一下,“提起对敌干扰,大校同志,不要忘了,就是在你们师的阵地上,你的人用枪顶着操作员的脑袋,使集团军电子对抗部队的干扰机停下来!”“怎么回事?”十号问,这时人们才发现他进来,都起身敬礼。“首长,是这样:”师长对十号解释说,“对我们的通讯指挥系统来说,他们的干扰比北约的更厉害!在北约的干扰中,我们沿能维持一定的无线通讯,可他们的干扰机一开,就把我们全盖住了!”林云说:“可同时敌人也全被盖住了!这是我军目前实施电子反制可选择的的唯一战略。北约目前在战场通讯中,已广泛采用诸如跳频、直接序列扩频、零可控自适应天线、猝发、单频转发和频率捷变这类技术[ 注1],我们用频率瞄准方式进行干扰根本不起作用,只能采用全频带段阻塞式干扰。” B集团军的一位上校质问:“少校,北约采用的可全是频率瞄准式干扰,频带还相当窄,而我们的C3I系统也普遍采用了你提到的那些通讯技术,为什么他们对我们的干扰那样有效呢?”“这原因很简单,我们的C3I系统是建立在什么样的软硬件平台上?UNIX,LINUX,甚至WINDOWS2010,CPU 是INTER 和AMD !这是用人家养的狗给自己看门!在这种情况下,敌人可以很快掌握诸如跳频规律之类的电子战情报,同时用更多更有效的纯软件攻击加强其干扰效果。总参和总装备部曾经大力推广过国产操作系统,但到了下面阻力重重,你们B集团军就是一个最顽固的堡垒……”“好了,你们所说问题和矛盾的正是今天会议要解决的,开会!”十号打断了这场争论。“当大家在电子沙盘前坐好后,十号叫过一位少校参谋,这个身材细高的年轻人双眼迷缝着,好象不适应作战室中的光线。
“介绍一下,这位是杨少校,他的最大特点就是深度近视,他的眼镜与众不同,别人的眼镜镜片在镜框里边,他的镜片在镜框外面,哈,就象茶杯底那么厚啊!我们现在看不到它了,早上杨少校在吉普车遇到空袭时给砸了,好象隐形眼镜也弄丢了?”
“报告首长,那是在三天前在滩头阵地丢的,我的眼睛是在半年内变成这样的,这变化早些的话我进不了军队。”少校立正说。
虽然谁也不知道十号为什么介绍这位少校,人群中还是响起了几声低低的笑声。
“战争爆发以来的事实说明,虽然有渤海湾海战的失利,但在空中和陆上常规武器方面,我们并不比敌人差多少,但在电子战方面,我们的差距之大出乎意料。造成这样的局面有很深远的历史原因,这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我们要明确的是以下一点:目前,电子战是我军夺回战争主动权的关键!我们首先必须承认敌人在电子战方面的优势,甚至压倒优势,然后我们必须以我军现有的电子战软硬件条件为基础,制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战略战术,这套战略战术的目的,是要在短时间内,使我军和北约在电子战方面形成某种力量上的平衡。也许大家认为这不可能:我军上世纪未以来的战争理论,主要是基于局部有限战争的,对目前在军事上如此强大的敌人的全面进攻,确实研究得不够。
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我们必须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思维,下面我要介绍的统帅部新的电子战战略,就可以看做这种思维的结果。”
灯灭了,电脑屏幕和电子沙盘都关闭了,重重的防辐射门也紧紧关闭,作战室淹没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是我让关的灯。”黑暗中传来十号的声音。
时间在黑暗和沉默中慢慢流逝,这样过了有一分钟。
“大家现在有什么感觉?”十号问。
没有人问答,浓重的黑暗使军官们仿佛沉没在夜之海的海底,他们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郑军长,你说说看。”
“这几天在战场上的感觉。” C集团军军长说,黑暗中又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别的人呢,大概都与他有同感吧。”十号说。
“当然,首长,你想想,耳机里除了沙沙声什么也没有,屏幕上一片空白,对作战命令和周围的战场态势一无所知,可不就是这种感觉嘛!这黑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啊!”
“但并非所有人都是这种感觉,杨少校,你呢?”十号问。
杨少校的声音从作战室的一角传来:“首长,我的感觉不象他们这么糟糕,在亮着灯的时候,我看周围也是模模糊糊的。”
“你甚至还有一种优越感吧?”十号问。
“是的首长,您可能听说过,在那次纽约大停电时,是一些瞎子带领人们走出摩天大楼的。”
“但郑军长的感觉也是可以理解的,他有一双鹰眼,还是个神枪手,每年过节部队会餐时,他都表演用手枪在十几米远处开酒瓶盖。想想他和杨少校在这时用手枪决斗,可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黑暗中的作战室又陷入了沉默,指挥官们都在思考。
灯亮了,人们都迷起了双眼,这与其说是不能适应这突然出现的亮光,不如说是对十号刚刚暗示的思想感到震惊。
十号站起来说:“我想,刚才我已把我军下一步的电子战新战略表达清楚了:全频段大功率的阻塞干扰,在电磁通讯上,制造一个双方‘共享’的全黑暗战场!”
“这样将使我军的战场指挥系统全面瘫痪!”有人惊恐地说。
“北约也一样!瞎大家一起瞎,聋大家一起聋,在这样的条件下同敌人达到电子战的力量平衡。这就是新战略的核心思想。”
“那总不至于让我们用通讯员骑摩托车去发布作战命令吧?!”
“要是路不好,他们还得骑马。”十号说,“我们粗略估计了一下,这样的全频段阻塞干扰,至少可覆盖北约70% 的战场通讯系统,这就意味着他们的C3I系统全面瘫痪;同时还可使敌人50% 至60% 的远程打击武器失去作用,这其中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战斧巡航导弹:现在的这种导弹的制导系统同上个世纪有了很大的改变,那时的战斧主要使用地形匹配和小型测高雷达来导航,现在这种导航方式只用做未端制导,而其射程的大部分依靠卫星全球定位系统。通用动力公司和麦克唐纳。道格拉斯公司认为他们所做的这种改进是一大进步,美国人太相信来自太空中的导航电波了,但GPS 系统的电波传输一旦被干扰,战斧就成了瞎子。这种对GPS 的依赖在北约大部分远程打击武器中都存在。在我们所设想的战场电磁条件出现时,就会逼着敌人同我们打常规战,我们可以粘上去打,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
“我还是心里没底,”被从北线调往南线的A 集团军军长忧心忡忡地说,“在这样的战场通讯条件下,我甚至怀疑我的集团军能不能从北线顺利地调到南线。
“你肯定能的!”十号说:“这段距离,对刘备和曹操来说都不算长,我不信今天的中国军队离了无线电就走不过去了!被现代化装备惯坏的,应该是美国人而不是我们。
我知道,当整个战场都处于电磁黑暗中时,你们心中肯定感到恐惧,这时要记住,敌人比你们恐惧十倍!”
第五章 代号“洪水”
当看着林云的身影混在这群穿迷彩服的军官中,在作战室的出口消失的时候,十号的心悬了起来。她将重返前线,而她所在的电子战部队将是敌人火力最集中的地方。昨天,在同一亿公里远的儿子那来回延时达5 分钟的通话中,十号曾告诉他林云很好,但在早上的战斗中,她就险些没回来。
庄宇和林云是在一次演习中认识的。那天十号和儿子一起吃晚饭,同往常一样他们默默地吃着,庄宇早逝的母亲在远处的镜框中默默地看着他们。
庄宇突然说:“爸爸,我想起明天就是您的五十一岁生日了,我应该送您一件生日礼物。我是看见那架天文望远镜才想起来的,那件礼物真好。”
“送我几天时间吧。”
儿子抬头静静地看着父亲。
“你有你的事业,我很高兴。但做父亲的想让儿子了解自己的事业,这总不算过分吧!明天你和我一起去看军事演习怎么样?”
庄宇笑着点点头,他很少笑的。
这是本年度国内规模最大的一场演习。演习开始的前夜,庄宇对公路上那滚滚而过的钢铁洪流没什么兴趣,一下直升机,他就钻进野战帐篷,用透明胶带替父亲粘贴刚发下来的作战地图。在第二天在演习的整个过程中,庄宇也没表现出丝毫的兴趣,这早在十号的预料之中,但有一件事使他感到莫大的安慰。
上午进行的演习项目是一个装甲师进攻一个高地,庄宇同一群地方官员一起坐在观摩台的北侧。
这次观摩台的位置虽在安全距离上,但应那些猎奇的地方官员的要求,比过去大大靠前了。轰12机群掠过高地上空,重磅航空炸弹雨点般地落下,使那座山头变成一个喷发的火山口。这时,那群地方官员才明白真实战场同电影里的区别,在那地动山摇的巨响中,他们全都用双臂抱住脑袋伏在桌子上,有几位女士甚至尖叫着住桌子下钻。但十号看到,那里只有庄宇一个人仍直直坐着,仍是那付冷漠的表情,静静地无动于衷有看着那座可怕的火山,任爆炸的火光在他的墨镜中狂闪。这时,一股暖流冲击着十号的心田,儿子,你的身上到底流着军人的血啊!
这天晚上,父子俩在白天的演习现场散步,远处,各种装甲车辆的前灯如繁星撒满山谷和平原,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销烟味。
“这场演习要花多少钱?”庄宇问。
“直接费用大约三个亿。”
庄宇叹了口气:“我们的课题组,想搞第三代恒星演化模型,申请了三十五万经费都批不下来。”
十号把他早就想对儿子说的话说了出来:“我们两个的世界相差太远了,你的恒星,最近的也有4 光年吧,它同地球上的军队与战争真是毫不相干。我对你的事业知之不多,但很为之感到骄傲;做为军人,我们也是最想让儿子了解自己事业的人,哪一个父亲不把对儿子讲述自己的戎马生涯当做最大的幸福?而你对我的事业却总抱着一种冷漠的态度。事实上,我的事业是你的事业的基础和保障,一个国家,如果没有足够数量和质量的武装力量保证它的和平的话,象你从事的这种纯基础研究根本不可能进行。”“爸爸,你把事情说反了。如果人们都象我们这样,用全部的生命去探索宇宙的话,他们就能领略到宇宙的美,它的宏大和深远后面的美,而一个对宇宙和自然的内在美有深刻感觉的人,是不会去进行战争的。”“你这种想法真是幼稚到家了,如果战争是因为人们缺乏美感造成的,那和平可太容易了!”“您以为让人类感受这种美就那么容易吗?”庄宇指指夜空中灿烂的星海。
“您看这些恒星,人们都知道它是美的,但有多少人能够真正体会到这种美的最深层呢?这无数的天体,它们从星云到黑洞的演化是那么壮丽,它们喷发的能量是那么巨大狂暴,但您知道吗?只用数量目不多的几个优美的方程式就能精确地描述这一切,用这些方程式建造的数学模型能极其精确地预言恒星的一切行为。甚至我们对自己星球上大气层的数学模型,精确度都要比它低几个数量级。”
十号点点头,“这是可能的,据说人类对月球的了解比对地球海底的了解还要多。
但对你所说的宇宙和自然深层次美的感受还是制止不了战争,没有人比爱因斯坦更能感受这种美了,原子弹不还是在他的建议下造出来的吗?”
“爱因斯坦在他的后期研究中没什么建树,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过多地介入了政治。
我不会走他的老路的。但,爸爸,到了需要的时候,我也会尽自己的责任的。“庄宇在演习区域呆了五天,十号不知儿子是什么时候认识林云的,第一次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已经谈得很融洽了,他们谈恒星,而林云对此知道的很多。看着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的林云,因为她的博士学位,早早就扛上了一颗校星,他的心里就多少有些别扭,不过除此之外,他对林云的印象还是很好的。第二次见到庄宇和林云在一起时,十号看到他们已有了一些亲密感,他们谈话的内容让他很意外:他们在谈电子战。当时他们俩在距十号的吉普车不远的一辆坦克边,由于谈话内容,他们并没有避开别人的意思。
十号听到庄宇说:“你们现在只关注于一些纯软件的高层次的东西,比如C3I了,病毒攻击了,数字战场了等等,可你想到没有,你们可能握着一把木头做的剑。”
看着林云惊奇的目光,庄宇继续说:“你想过这些东西的基础吗,也就是位于网络七层协议最下面的物理层?对于民用网络,可以使用象光纤和定向激光这样一些东西做为通讯媒介;但对于用于战场的C3I系统,它的各个终端是快速移动和位置不定的,所以只能主要依赖电磁波来进行信息联结,而电磁波这东西,你知道,在干扰下象薄冰一样脆弱……”
十号真的吃惊不小,他从未与儿子交流过这些,庄宇更不可能偷看他的机密文件,但他却把自己在电子战上多年来形成的思想简明准确地表达出来!
庄宇的这番话对林云的影响更大,居然使她偏离了自己的研究方向,研制出了一种代号“洪水”的电磁干扰装置。“洪水”的大小可以装入一辆装甲车,它能同时发出3KHZ到30GHZ 的强烈的电磁干扰波,覆盖了除毫米波之外的所有电磁通讯波段。这种武器在西北某基地进行的第一次试验就为军队惹来了一屁股官司:“洪水”使附近那座西北大城市的电磁波通讯全部中断,手机不通了,传呼机不响了,电视机和收音机都收不到信号,对银行和股市的影响更是灾难性的,地方上把造成的损失说成了天文数字。
“洪水”的灵感来自于一种电磁炸弹,这种武器是通过高爆炸药在一次性线圈中产生强烈的电磁脉冲。所以“洪水”工作起来如同火箭发动机一样,产生的音响震破了附近的窗玻璃,这就决定了它只能遥控操作,而距它二三千米处的操作人员还得穿上防微波辐射的防护服。“洪水”在总装备部和总参的电子战指挥机构引起了很大的争论,很多人认为它没什么实战价值,在有限战场上使用它,就如同在巷战中使用核武器,对敌我的杀伤力都一样大。但在十号的坚持下,“洪水”还是批量生产的二百多台。现在,在统帅部新的电子战战略中,它将担当主要角色。
儿子爱上了一个军中的姑娘,十号深感意外,他的结论是庄宇对林云的感情同她的职业无关。后来庄宇带林云到家里来过几次,第一次林云穿着一件亮丽的连衣裙,走时十号听到庄宇对林云说:“下次穿军装来。”这事使十号否定了自己先前的结论,他现在知道,庄宇爱上林云,与她是一名少校军官并非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又感到了演习第一天上午的那种感受,林云肩上的那颗校星他现在也觉得无比美丽了。
第六章 京津战区
1月6日,京津战区强烈的电磁波在战区上空很快聚集,最后形成了巨大的电磁台风。战后人们回忆,当时在远离前线的山村里,人们也看到动物和鸟儿骚动不安;在灯火管制的城市中,人们能看到电视天线上感应出的微小火花……
从北线调住南线的A集团军的一个装甲团正在急速行军,团长站在停在路边的吉普车边,满意地看着漫天雪尘中急速行进的部队。敌人的空袭远没有预料的强度,所以部队可以在白天赶路了。
这时,三枚战斧导弹低低地从他们头顶掠过,冲压发动机低沉的嗡嗡声清晰可闻。
不一会儿,远处响起了三声爆炸。团长身边的通讯员拿着只沙沙声的耳机无事可做,转头看看爆炸的方向,然后惊叫起来,让他看,他让通讯员不要大惊小怪,但旁边的一位少校营长也让他看,他就看了,然后困惑地摇了摇头。战斧不是每枚都能命中目标,但象这样三枚各自相距上千米落到空无一物的田野上,真是少见。
两架歼10孤独地飞行在战区5000米上空。他们本来属于一支歼10中队,但这个中队刚刚在海上同一支北约的F22 中队发生了一场遭遇战,在空中混战中,他们和中队失散了。在以前,重新会合是轻而易举的事,但现在,无线电联络不通了,原来对于高速歼击机很狭小的空域现在在感觉上变得如宇宙一样广阔,要想会合如同大海捞针。这对长僚机只能紧贴着飞行,距离之近象在飞特技,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听到对方的无线电呼叫。
“左上方发现可疑目标,方位220,仰角30!”僚机报告,长机飞行员沿那个方位看去,冬日雪后的晴空一碧如洗,能见度极好,两架飞机向斜上方靠近目标观察。那个目标与他们同一方向飞行,但速度慢了许多,所他们很快追上了它。
当他们看清目标的形状后,真觉得白天见了鬼。
那是一架北约的E-4A预警飞机,这是歼击机最不可能遇到的敌方飞机,就象一个人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后脑勺一样。E-4A预警飞机上的雷达监视面积可达100万平方公里,环视一圈只需5 秒钟,它能发现远离防区2000公里处的目标,可以提供40分钟以上的预警时间。能发现1000-2000 公里范围里的800-1000个电磁信号,它的每次扫描可询问和识别2000个海陆空各类目标。预警机从不需护航,它强有力的千里眼可使自己远远地避开歼击机的威胁。所以长机飞行员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可能是一个圈套。他和僚机向四周的空域仔细搜索了一遍,明净寒冷的空中看不到任何东西,长机决定冒一次险。
“雷球雷球,我将发起攻击,你向317方位警戒,但注意不要超出目视距离!
看着僚机向着他认为最可能有埋伏的方位飞去后,他打开加力,猛拉操纵杆,歼10拖着加速的黑烟,如一条仰起的眼镜蛇向斜上方的预警机扑去。这时E-4A也发现了向它逼近的威胁,它急忙向东南方向做逃脱的机动飞行,干扰热寻的导弹的镁热弹不断地从机尾蹦出,那一串小小的光球仿佛是它那被吓出壳的灵魂。
一架预警飞机在歼击机面前就如同一辆自行车在摩托车面前一样,是无法逃脱的。
这时长机飞行员才感到他刚才给僚机的命令是多么自私。他在E-4A的后上方远远跟着它,欣赏着到手的猎物。
E-4A背上蓝白相间的雷达天线罩线条优美,象一件可人的圣诞玩具;它那粗大的白色机身,如同摆在盘子里的一支肥美的炖鸭,令他垂涎欲滴,又不忍下刀叉。但直觉使他不敢拖延,他首先用20毫米机炮做了一个点射,击碎了雷达天线罩,他看到,西屋公司制造的AN/PY-3型雷达的天线的碎片飞散在空中,如圣诞节银色的纸花;他接着用机炮切断了E-4A的一个机翼,最后,射速达每分钟6000发的双管机炮射出的死亡之鞭,从已经翻滚下坠的E-4A拦腰切过,把它击成两截。歼10沿着一条下降的盘旋线跟着两块坠落的机体,飞行员看到,人员和设备不停地从机舱中掉出来,就象从盒中掉出的糖果一样,有几朵伞花在空中绽开。他想起了在刚过去的空战中,一个战友被击落时的情景:一架F22三次从战友的降落伞上方掠过,把伞冲翻了,他看着战友象一块石头一样渐渐消失在大地的白色背景中。他克制了这样做的冲动,同僚机会合后,双机编队以最快的速度脱离这个空域。
他们仍觉得这可能是个圈套。
走散的飞机并不止那两架。在廊房战线的上空,一架隶属于美国陆军骑一师的“科曼奇”在漫无目标地飞着,驾驶员沃克中尉却倍感兴奋。他刚从“阿帕奇”转飞“科曼奇”不久,对这种上世纪未才大量装陆军的武装攻击直升机不太适应,他不适应“科曼奇”的没有脚踏的操纵系统,并觉得它的双目头盔瞄准镜还不如“阿帕奇”的单目镜让人感到舒服,但他最不适应的还是坐在前面的攻击指挥员哈尼上尉。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哈尼说:“中尉,你要清楚自己的位置,我是这架直升机的大脑,你只是它电子和机械部件的一部分,你要尽一个部件的责任!”而沃克最讨厌做为一个部件而存在。
记得一位年近百岁的参加过二战的前海军飞行员参观他们的基地,他看了看“科曼奇”的座舱,摇摇头,“唉,孩子们,我当年那架野马式,座舱里的仪表还不如现在的微波炉上多,我最好的仪表是它!”他拍了拍沃克的屁股,“我们两代飞行员的区别,就是空中骑士和电脑操作员的区别。”沃克想当空中骑士,现在机会来了。
在中国人那近乎变态的疯狂干扰下,这架直升机上的什么“作战任务设备一体化”系统、什么“目标探测系统”、什么“辅助目标探查分类系统”、什么“真实视觉场面发生器”、还有“资料突发系统”等等,全他妈妈的休克了!只剩下那两台1200马力的T800型引擎还在忠实地转动着。哈尼平时就是全凭那些电子玩艺儿活着的,现在他那张喋喋不休的臭嘴也随着这些东西沉默下来。这时,他听到了内部送话系统传来的哈尼的话音:“注意,发现目标,好象在左前方,好象在那个小山包旁边,有一支装甲部队,好象是敌人的,你……看着办吧。”沃克差点笑出声来,哈,这小子,听他以前是怎么指挥的:“发现目标,方位133 ,90式坦克17辆,89式运兵车21辆,向391 方位以平均速度43.5公里运动,平均间间隔31.4米,按AJ041 号优化攻击方案,从179 方位以37度倾角进入……”现在呢:“好象”有装甲部队,“好象”在“山包那边”,这他妈用你说?我早看见了!还让我看着办。
你是废物了哈尼,现在是我的天下,我要用屁股当仪表做一个骑士了!这架“科曼奇”在我的手中将不辜负它那英勇的印第安部落的名字。
“科曼奇”向着那显而易见的目标冲去,把机上的62枚27.5英寸的蜂巢火箭全部发射出去,沃克陶醉地看着他那群拖着着火尾小蜜蜂欢快地向目标飞去,把敌人的车队淹没于一片火海之中。但当他迂回飞行观察战果时却发现事情不对,地面上敌人的士兵没有隐蔽,而是全都站在雪地上冲他指点着,象是在破口大骂;沃克飞近一些,清楚地看到了一辆被击毁的装甲车上的那个标志,那是个三环同心圆,中间是蓝色,然后是一个白圈儿和一个红圈儿。沃克眼前一黑,感到世界变成了地狱,他也破口大骂起来:“你个狗娘养的白痴,你瞎眼了?!”
但他还是聪明地远远飞开,以防那些暴怒的法国佬还击。“你个狗娘养的,你现在大概在想到军事法庭上怎样把责任推给我,你推不掉的,你是负责目标甄别的,你要明白这一点!”“也许……我们还有机会补救,”哈尼怯生生地说,“我又发现了一支部队,就在对面……”
“去你妈的吧!”沃克没好气地说。
“这次没错,他们正在同法国人交火!”
这下沃克又来了精神,他驾机向新目标冲去,看到对方主要是步兵,装甲力量不多,这倒证实了合尼的判断。沃克把仅剩的四枚“地狱火”导弹发射出去,然后把加特林双管机枪的射速调到每分钟1500并开始射击,他舒服地感觉到机枪通过机体传来的微微振动,看到地面敌人的散兵线被撒上了一层白色的“胡椒面”。
但一名老练的武装直升机驾驶员的直觉告诉他有危险,他扭头一看,只见一枚肩射导弹刚刚从左下方一名站在吉普车上的士兵肩上发射出来。沃克手忙脚乱地发射了诱铒镁热弹,又向后方做摆脱飞行,但晚了些,那枚导弹拖着蛛丝般的白烟击中了“科曼奇”的机头下方。沃克从爆炸带来的短暂的昏眩中醒来时,发现直升机已坠落到雪地上。
沃克拚命爬出全是白烟的机舱,在雪地上抱住一棵刚被螺旋桨齐腰砍断的树,回头看见前舱中被炸成肉浆的哈尼上尉。他又看到前方一群端着冲锋枪的士兵正在向他跑来,他们东方人的面孔清晰可见。沃克颤抖着掏出手枪放到面前的雪地上,然后掏出会话本读了起来:“吾已方下无起,吾是战扶,日内瓦……”
他后脑挨了一枪托,肚子上又挨了一脚,当他翻倒在雪地上时却大笑起来,他可能被揍个半死,但不会全死,他看到了那些东方士兵衣领上日本自卫队的标志。
第七章 “小鹰号”航母
1月7日,渤海湾,“小鹰”号航母战斗群,北约远征军作战指挥中心。“把那个该死的军医叫来!”托尼。帕克上将烦燥地喊到,当那名细长的上校军医跑到他面前时,他恼怒地说:“怎么搞的?你折腾了两次,我的假牙还在嗡嗡响!”
“将军,这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事,也许是您的神经系统有问题,要不我给您打一针局部麻醉?”
这时,一位少校参谋走过来说:“将军,请把假牙给我,我有办法的。”帕克于是取下假牙,放到了少校递过来的纸巾上。
关于将军掉的两颗门牙,媒体的普遍说法是在波斯湾战争中他所在的坦克被击中时造成的,只有将军自己知道这不是真的。那次是断了下鄂,牙则是更早些时候掉的。
那是在克拉克空军基地,当时的世界好象除了火山灰外什么都没有:天是灰的地是灰的空气也是灰的,就连他和基地最后一批人员将要登上的那架“大力神”,机顶上也落了厚厚白白的一层。火山岩桨的暗红色火光在这灰色的深处时隐时现。那个菲律宾女职员还是找来了,说基地没了,她失业了,房子也压在火山灰下,让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活?她拉着他求他一定带她到美国去,他告诉她这不可能,于是她脱下高跟鞋朝他脸上打,打掉了他的两颗门牙。
看着灰色的海水,帕克默念:我的孩子,现在你在那儿?你是和母亲在马尼拉的贫民窑中度日吗?你的父亲又回到东方来了,他现在在某种程度上是这你而战,战后,苏比克和克拉克将重新成为美国在太平洋上的海空军基地,那里将比上个世纪更繁荣,你会在那儿找到工作的!如果你是个女孩,说不定象你妈妈(她叫什么来着,哦,阿莲娜)。
一样能认识个美国军官……最重要的是,这场战争还将带给你的国家一个美妙的礼物,那是你们早就想要的东西:南中国海上那些美丽的岛屿。我曾从空中看到过她们,雪白的珊瑚围着棕色的沙地,象是蓝色大海上一双双眼睛,孩子,那是爸爸的眼睛……
那位修牙的少校回来了,打断了将军的胡思乱想,将军拿过了那个纸巾上的假牙,装上感觉了几秒后惊奇地看着少校:“嗯?你是怎么做到的?”
“将军,您的假牙响是因为它对电磁波产生了共振。”
将军盯着少校,分明不相信他的话。
“将军,真是这样!也许您以前也曾暴露在强烈的电磁波下,比如在雷达的照射范围里,但那些电磁波的频率同您的假牙的固有频率不吻合。而现在,空中所有频带的电磁波都很强烈,于是产生了这种情况。我把假牙进行了一些加工,使它的共振频率提高了许多,它现在仍然共振,但您感觉不到了。”
少校离开后,帕克将军的目光落到了电子作战图旁的一个座钟上,钟座是骑着大象的汉尼拔塑像,上面刻着" 战必胜" 三个字,原来它摆放在白宫的蓝厅,当时总统发现他的目光总落在那玩艺上,就亲自拿起了那个在那儿放了一百多年的钟赠给了他。
“上帝保佑美国,将军,现在您就是上帝!”
帕克沉思了很久,缓缓地说:“命令全线停止进攻,用全部空中力量搜寻并摧毁中国人的干扰源。”
1月8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敌人停止进攻了,你好象并不感到高兴。”十号对刚从前线归来的A 集团军军长说。
“是高兴不起来,北约的全部空中力量已集中打击我们的干扰部队,这种打击确实是很奏效的。”“这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十号平静地说,“我们的战略好象在一个武林高手面前无套路地乱打一通,这开始会使他手足无措,但他总会想出对付的办法的。用于阻塞式干扰的干扰机,由于其强烈的全频道发射,很容易被探测和摧毁。好在我们已争取了相当的时间,现在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西北集群的快速集结上了。”
“情况可能比预想的严峻。” A集团军军长说,“在我们失去电子战优势之前,可能没有给西北集群进入出击位置留下足够的时间。”
A集团军军长走后,十号看着电子沙盘上的前线地形,想起了正处于敌人密集火力下的林云,由此又想起了庄宇。那天,庄宇回到家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之前他已听到传言,说他儿子是那所名牌大学中唯一的一名反战分子,结果被学生们打了。
“我只是说不要轻言战争。”庄宇对父亲解释说。
十号用他从未有过的严厉对儿子说:“你知道自己的位置,你可以不说话,但以后绝不许出现类似的言行。”庄宇点点头。
晚上一进家门,十号就告诉庄宇:“俄罗斯杜波列夫极右政府上台了。”庄宇看了父亲一眼,淡淡地说:“吃饭吧。”几天后,十号在晚饭前又说:“俄罗斯加入北约了。”儿子又用那种平静的目光看了父亲一眼,然后两人默默地吃饭。
再往后,朝鲜半岛战争爆发,南中国海和中印边境冲突,十号都不需要告诉庄宇了,父子俩每天晚上都象往常一样默默地吃饭,直到有一天,庄宇接航天基地的通知,打起行装走了。两天后,他乘航天飞机登上了在近地轨道运行的“万年炎帝”号。
又过了一周,战争全面爆发了,这是一场由空前强大的敌人从预料不到的方向发起的,旨在彻底毁灭共和国的全面战争。
1月9日,近日轨道,“万年炎帝”号掠过水星。
由于“万年炎帝”号的速度很快,它不可能成为水星的卫星,只能从这颗行星面对太阳的那一面高速掠过。这是人类第一次用肉眼直接对水星表面进行近距离观察。庄宇看到,水星表面高达两公里的峭壁,弯延数百公里,穿过布满巨大坑穴的平原。他还看到了被行星地质学家们称做“不可思议的地形”的名叫“卡托里萨”的盆地,它的直径有1300公里。它的不可思议之处在于,在水星的另一面,有一个面积相仿的盆地正对着它,人们猜测,这是一颗巨大的慧星撞击了水星,强烈的震波穿过了整个星体,在两个半球同时形成了极其相似的两个盆地。庄宇还发现了许多新的令人激动的东西,他发现水星表面有许多明亮的光斑,当他在屏幕上把那些光斑放大后,激动得屏住了呼吸。
那是水星上的水银湖泊,它们的每个的面积平均达上千平方公里。
庄宇想象,在水星那漫长的白天,在那1800℃的酷热下,站在水银湖岸边的情形。
即使在狂风中,水银湖也会很平静,而水星没有大气,没有风,湖的表面如广阔的镜子平原,太阳和银河毫不失真地投射在上面。
“万年炎帝”号掠过水星后,将继续靠近太阳,一直航行到它那由核聚变制冷装置支持的绝热层所能忍受的极限距离。太阳的高温将是它最好的掩护,北约的任何太空航行器都不可能飞进这个酷热的地狱。
看看这广阔的宇宙,再想想那一亿公里之外的母亲星球上的战争,庄宇再次哀叹人类目光的狭隘。
第八章 绝美的生命之花
1月10日,廊房前线看着敌人渐渐靠近的散兵线,林云明白了为什么当周围的干扰点相继被摧毁后,只有她这里幸存下来:敌人想夺取一台完整的“洪水”。
这只由三架“科曼奇”和四架“黑鹰”组成的直升机群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这台“洪水”的位置。由于“洪水”巨大的电磁发射,对它的遥控只能通过光缆,这又使敌人顺着光缆的走向发现了林云所在的,距那台“洪水”3000米的遥控站,这是一间被废弃的孤立的小库房。
那四架运载着四十多名敌人步兵的“黑鹰”就在距库房不到二百米处降落了。当时遥控站中除林云之外还有一名上尉和一名上士。上士听到引擎声响刚拉开库房的门,就被直升机上的狙击手射出的一颗子弹掀开了头盖骨。敌人随后的火力很谨慎也很节制,显然怕伤了库房里的他们想得到的设备,这就使得林云和那名上尉多坚守了一段时间。
现在,在林云的左前方,上尉的冲锋枪声沉默了,这枪声是她这是唯一的安慰。她看到在那个做为掩体的树桩后面,上尉的身体一动不动,一圈殷红的鲜血正在他周围的雪地上扩散。林云现在在库房前由几个沙袋堆成的简易掩体后面,她的脚下散落着八个冲锋枪弹夹,滚烫的枪管在沙袋上面的积雪中发出嘶嘶的声音。每当林云射击时,对面的敌人就卧倒,子弹在他们前面溅起一团团雪花,而半圆形包围圈另一个方向的敌人则跃起快步推进一段距离。现在,林云只剩下三个弹夹了,她开始打单发,这没有经验的的举动等于告诉敌人她子弹不多了,使他们更快更大胆地推进。当林云再次换弹夹时,她听到沙袋顶上厚厚的积雪吱地响了一声,有什么东西从中飞快地钻了过来,她感到右胁被什么猛推了一下,没有疼痛,只有一阵很快扩散的麻木感,她感到温热的血顺着右侧身体流下去。她坚持着,几乎是漫无目标地打完了这个弹夹。当她伸手拿起沙袋顶上最后一个弹夹时,一颗子弹打断了她的前臂,弹夹掉到雪地上,只剩下一条皮肤相连的手臂来回摆动。林云站起身,回头向库房门走去,她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了一条细细的血迹。当她拉开门时,又一颗子弹穿透了她的左肩。
这支由瑞特.唐纳森上尉率领的美国海军陆战队“海豹”突击队的一支小分队,谨慎地靠近库房。当唐纳森和两名陆战队员越过那名中国中士的尸体,踹开门冲进帐篷时,发现里面只有一名年轻女军官。她坐在他们的目标——“洪水”遥控仪旁边,一支被打断的手臂无力地垂的控制台上,对着显示屏上映出的影子,她用另一支手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不断滴下的鲜血在她的脚下积成了小小的血洼。她对着冲进来的美国人和那一排枪口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唐纳森长出了一口气,但这口出来的气再也没有吸回去:他看到她整理头发的手从控制仪上拿起了一个墨绿色长圆形的东西,把它悬在半空中。
唐纳森立刻认为了那是一枚气体炸弹,由于是装备武装直升机的,体积很小。那东西由激光近炸信引爆,在距地面半米处发生两次爆炸,第一次扩散气体炸药,第二次引爆炸药雾,他现在就是一支箭也飞不出它的威力圈。
他朝她伸出一支手向下压着,“镇静,少校,镇静下来,不要激动,”他朝周围示意了一下,陆战队员们的枪口垂了下来,“您听我说,事情没您想的那么严重,您将得到最好的医疗,您将被送到冲绳最好的医院,然后,会做为第一批交换的战俘……”少校又对他笑了一下,这使他多少受到了一些鼓励,“您完全没必要采用这么野蛮的方式,这是一场文明的战争,它本来是会很顺利的,这一点在几天前登陆时我就感觉到了。当时岸上大部分的火力都被摧毁,只有零星的机枪声恰到好处地点缀着我们这场光荣而浪漫的远征,您看,一切都会很顺利的,没必要……”“我还知道另一次更美妙的登陆,”少校用纯正的英语说,她轻柔的声音如来自天堂,能让钢铁变软,“美丽的沙滩,有棕榈树,树上挂着欢迎的横幅;到处是漂亮的姑娘,留着齐腰的长发,穿着沙沙做响的丝裤,在年轻的士兵群中移动,用红色和粉红色的花环装点着他们,并羞怯地对着目瞪口呆的士兵们微笑……上尉,您知道这次登陆吗?”
唐纳森困惑地摇摇头。
“这就是1965年3月8日上午9点,在岘港,美国首批海军陆战队登上越南的土地情景,也是越战的开端。”唐纳森觉得自己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刚才的镇静瞬间消失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声音开始颤抖,“不,别这样少校,你这样对待我们是不公平的!我们没有杀过多少人,杀人的是他们,”他指着窗外半空中悬停着的直升机说,“是那些飞行员们,还有那些在很远的航空母舰上操作电脑指引巡航导弹的先生们,但他们也都是些体面的先生,他们所面对的目标都是屏幕上漂亮的彩色标记,他们按了一下按钮或动一下鼠标,耐心地等一会儿,那些标志就消失了,他们都是文明的先生,他们没有恶意,真的没有恶意……你在听我说吗?“
少校笑着点点头,谁说死神是丑恶恐怖的,死神真美。
“我有一个女朋友,她在马里兰大学读书,她象您一样美丽,真的,她还参加反战游行……”我真该听她的,唐纳森想,“您在听我说吗?您也说点什么吧,求求您说点什么……”
美丽的少校最后对敌人微笑了一次,“上尉,我尽责任。”
赶来增援的C 集团军第三师的一支部队这时距那个“洪水”遥控站还有半公里距离,他们首先听到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并远远看到那间孤立在宽阔田野中的小库房隐没于一团白雾之中;紧接着是一声比刚才响百倍的巨响,地动山摇,一团巨大的火球在库房的位置出现,火焰裹在黑色的浓烟中的高高升起,化做一团高耸的磨菇云,如绽放在天地之间的的一朵绝美的生命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