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振东]第三人称(二十三)
注意事项第一章
23.我们走吧
樊振东偏过头去看她,她却趴在窗上,长发掩盖着暗夜中朦胧不清的脸庞,目光依然望向飘渺的远方,语气平淡,仿佛随意提起一般。
可他却从她的侧脸感受到了她掩藏起来的细微情绪。
“不会。”
风从远方拂过来,带着寒冬的凉意,雪落在他发梢,很快化成一点晶莹在他的发丝。
樊振东向来亮晶晶的眸子暗了暗,有些心疼。
不是因为拒绝,而是因为她习惯性的掩藏。
“喜欢她是我一个人的事,她不喜欢我,那一定是我没有让她满意,拒绝一个不合适的人没有错。”
所以不用害怕,我会勇敢的接受一切,只要是你的抉择,我都尊重。
拒绝一个不合适的人没有错……
陈徐言在心里默默重复他的这句话,而后将自己的脸往交叠的手臂里埋了埋,倔强地不肯低下头,轻轻吸了吸鼻子,抑制住自己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当时的她为什么没有想通呢?为什么就没有勇气将一切说清楚呢?
爱很重要,但学会接受爱和拒绝爱同样重要。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慢慢把自己的灵魂一片一片拾起拼凑起来,然后完完整整地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发着光。
“原来是这样啊。”
陈徐言语调微微上扬,装出一副没事的模样,却带着浓浓的鼻音,内心还在骂自己当初傻。
樊振东的目光随着她的视线落在人行道上一棵光秃秃的树上,温暖的路灯光照在它托着厚雪的枝丫上。
在这样平静如水的夜晚,他忍不住的想,她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什么样的男生能看懂她的故作勇敢,欣赏她的天真与烂漫呢?那个人又得有多幸运才能得到她的青睐……
是文艺含蓄的诗人,还是浪漫热情的画家,或者优美灵动的音乐家……反正不会是他这样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的人。
光是想想他就有点嫉妒起来,可又不得不甘心。
他想与她交谈。
他想缓缓吐露出心底的一切。
不说爱,不说喜欢,不说未来,也不需要个答案,只是倾诉他遇见她时的感觉以及喜欢上一个人后的奇妙体验。
“你有遇见过一眼就觉得很奇妙的人吗?”
陈徐言不解,“奇妙?”
他开始形容起落日余晖下,她一袭红衣,望着天边的云,笑得俏皮又可爱的那一天。
“就是明明没有见过面,但是第一眼看到就觉得我们应该会有关联的奇异感觉。”
在那一瞬间,他才感觉到自己原来一直缺少了一块,还自以为圆满。
现在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夏娃是亚当的肋骨化成的,也懂得了为什么亚当对夏娃说,“你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
陈徐言眨眨眼,思考片刻,“你是想说宿命感吗?”
“宿命……”他低喃,“对!”
陈徐言闭上眼睛,把自己整个埋进手臂里,遮住自己眼角处的点点泪花,“我……好像……没有吧。”
樊振东温柔的笑了笑,呼出一口热气,看它倏然消失在眼前。
“没有就没有吧,但是这种感觉还挺神奇的。”
他学会了她的形容方式,与此同时他深刻的知道,他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怦然心动的体验了。
再也不会这样子去喜欢一个人了……
陈徐言仰望着辽阔无垠的夜空,盯着那些距离彼此几百亿光年的星星。
“……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这样的人确实很不容易,所以你是遇见了吗?”
樊振东点头,“遇见了。”
就在我身边。
她对此好奇起来,“然后呢?真的有宿命吗?”
樊振东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会有。”
陈徐言的思想顺着他运动员的身份开始完全跑偏,“是像诸葛亮和周瑜,刘邦和项羽,曹操和刘备那种吗?”
……谢谢,但完全不是。
樊振东笑了,带着少年特有的意气与骄傲。
“比起棋逢对手,我更想打遍天下无敌手。”
陈徐言想起了他在场上比赛的样子也想起了当时他在黑暗中积蓄力量的模样。
她跟着他笑,觉得自己说了句傻话的同时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他。
“那第三个愿望就许这个吧!”
“可是还差很多。”他低垂着眼睑,语气也跟着低落了下去。
一次的胜利证明不了什么,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距离他们还有多远的路要走。
陈徐言感觉这时的他像一只失落的大狗狗,耳朵忽然耷拉下去。
不懂乒乓球和竞技体育的她只能干瘪瘪的说,“……没关系,会实现的,一定会实现的。”
这样安慰和鼓励的话他已经听了太多。
结果陈徐言豪爽地补充了一句,“实在不行,我过生日的三个愿望都给你许。”
樊振东一下子笑了出来。
她实在是不会表达,对人好便是都给你。
想到这里他目光温柔起来,“下次有机会带你去训练馆看看吧”,随后他想起了什么,提醒道“明天我们要去天安门。”
“嗯……”这她知道。
他缓缓数着,“要早起。”
“嗯。”这她也知道。
樊振东疯狂暗示,“所以我要去睡觉了。”
陈徐言完全没对上他的信号,低低又乖巧的应了一声“好。”
他还是站那不动,也不说话,陈徐言感到困惑,抬起头偏过去看他。
“怎么了?”
他在暖黄色的光中撅着嘴,十分别扭的说了一句,“晚安。”
他不能说出口的喜欢只能偷偷藏在每天与她的晚安里。
陈徐言闻言轻笑,眼里还亮晶晶的,全是纵容。
“好,晚安。”
听到这句话后他心满意足的翘起嘴角,挥挥手进去了,但陈徐言还不想进去。
她又支着脑袋仰望着大雪纷飞的夜空,月亮高悬在远方,她忽然想起她在曼彻斯特喷泉处许下的心愿。
在他离开后,她心底说的是。
“拜托,不要再让我一个人了。”
而他刚刚说,“你的痛苦分我一半。”
她内心并没有表现出来的冷漠和不在意。
陈徐言发现她理不清自己的感情了,也开始后悔对他说出那句“你不要喜欢我。”
对于李北诚,她一直希望他只是朋友。
而对于他,她好像很贪心。
贪心又不敢回应。
她到底应该怎么做?谁能告诉她什么才是正确又不会后悔的选择?
樊振东……
陈徐言在心底默念着他的名字,再一次闭上眼睛,伸出一只手。
这一次她想捞起的,是月光。
“抓到了。”
他半路折返回来,从隔壁阳台冒出来一个头,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
被打断思绪的陈徐言觉得他这种行为真的很幼稚。
“啊,被你抓到了。”
选择配合的她更幼稚。
樊振东脑子里闪过上次她穿着短裙的画面,不满地催她,“你快点进去!厚衣服也不穿一件,那么冷的天,感冒了怎么办?”
“好好好。”她嘴上是这样答应着,却一动也不动。“你进去了我再进去。”
她很享受这样阔别已久的关心。
樊振东用怀疑的眼光看她,不太相信她这副说辞。
“没骗我?”
陈徐言万分真挚的回望他,“真的,不骗你。”
看到他真的离开后,陈徐言低下头,望着手中的橘子和巧克力,沉默着,一点点收拾好漂浮在空中的心情。
其实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但是……想起他的信任。
不骗他,去睡觉吧。
她不懂他说的宿命感,但是她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是特别的,即使当时他在座位上百无聊赖,昏昏欲睡。
陈徐言呼出一口气,终于关上了窗。
在她转身离开时窗上冷凝的水雾滑落,上面他的名字依稀可见。
她总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很多东西,千头万绪,早已经理不清了。
晚安,北京。
凌晨四点半,和樊振东坐上出租车的陈徐言觉得自己一定是疯掉了。
此时的樊振东已经换了衣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陈徐言也全副武装,围巾,帽子,口罩,手套,只露出两只布满迷茫的眼睛出来。
四点的时候他跑来敲了她的门,告诉她,“我们走吧,去看升国旗。”
站在房门里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陈徐言想着八点才升国旗,四点多出发是不是夸张了。
结果现在到了天安门一看,这么冷的天居然有人通宵打地铺在这里等的,陈徐言裹紧自己的同时不得不佩服起他来。
“你以前来过吗?”
樊振东点着头,带着她送的深灰色围巾,简直是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
“昂,刚到北京的时候,那时候来晚了,我又小,什么都没有看到。”
现在一算,都是八九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也不快乐,每天夜里都偷偷想家。
小小的他知道训练的机会难得,所以不敢在教练面前表露出丝毫不适和惧怕,怕给他们添麻烦,也怕自己失去资格,再也没有办法向前。
陈徐言脑筋转得很快,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跺了跺被冷到快要感受不到的脚,真跟个小兔子一样。
她认真的说,“你有让国歌在其他国家奏响,超级棒的!我很佩服你,也是第一次觉得乒乓球原来这么有意思,你真的太厉害了。”
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看着国旗升起一定很自豪吧。
樊振东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怕冷的把手踹进兜里。
“一会开门了我们直接就跑,一定要去前两排,不然我们什么也看不到。”
陈徐言闻言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还煞有其事地在原地活动了一下筋骨,争取不给他拖后腿,完成他小时候的心愿。
樊振东被她认真的样子给逗乐了。
“你干嘛?”
陈徐言扭了扭脖子,摇头晃脑的,“我活动活动,怕耽误你冲刺。”
樊振东笑得止不住,“那行,一会你记得要抓紧我,别跑掉了,人多不好找。”
听闻这话,陈徐言的脸蓦地有点红,不过还好被厚厚的围巾与口罩挡住了。
什么啊,这种叮嘱小孩子别乱跑的语气。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躁动起来,后面的人也开始向前挤,喧闹又嘈杂的人群中,隐隐约约有一句细微的呼喊传来。
“小胖——樊振东——”
正仰着头望星星的陈徐言敏锐地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于是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有没有听见……”
她这话还没有说完,樊振东就反手牵起她的手腕,拉着她向前跑。
周围的人都跑了起来,陈徐言也猛然意识到这是开门了,立马把这事甩到九霄云外去了。
六点,天还没有亮。
通道暖黄的灯光跳跃在两人的身上,他的侧脸因此忽明忽暗。
陈徐言的刘海被呼啸着的寒风吹得翻飞起来,却依然不顾形象地紧跟着他的步伐,用力向前奔跑着。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抬头看着他可靠的背影。
恍惚间,他们好像又回到了曼彻斯特的枫叶林。
不过不同的是他们这次是在奔跑的人群里,她完全相信他。
他不会弄丢她。
人山人海中,她唯一记得的便是自己急促如鼓点般的心跳。
陈徐言想,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冲破黑暗的迷雾,头也不回地朝着新生的太阳跑去吧。
哪怕下一秒是世界末日她都心甘情愿了。
两人奔跑了好一会,终于在围栏旁站定。
平时缺乏锻炼的陈徐言此时也不顾不上害羞了,紧紧扶住他的手臂,在他身边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白雾一阵一阵从她口中冒出,粗砺的冷空气被她吸进肺里,胸腔隐隐发疼。
她口中还有着铁锈的滋味,咽下去还泛着甜。
虽然话都没有力气说出来,但她还是很开心,对着偏过头来看她的樊振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里亮晶晶的,全是兴奋和激动。
他知道她体育不好,本来还很担心她跟不跟得上,但被她这明晃晃的笑意所感染,也跟着翘起了嘴角,自然地伸出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胸前散乱着的围巾。
陈徐言则忍住腿的酸痛,站直了身子,笨重地向面前的他伸出手。
樊振东整理完毕后也很默契地伸出手来和她击了个掌。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笑意。
作战大成功!
但是她真的不想再跑了。
天一点点亮起来,露出鱼肚白,虽然他们抢到了前排,但是不可避免的是人群的拥挤和推搡。
陈徐言原本在他旁边的,现在几乎被挤到了他前面,她想回过头和他说话,结果差点亲上他的下颌。
在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的时候,樊振东小心的护住了前面毫不知情的她,一脸满足,内心感叹道。
今天也是个好天气。
前面的陈徐言搓着手,哈着气,“今天好冷啊。”
樊振东立马改了口,附和上她,“是啊,今天真冷。”
今天:我终究是错付了。
原本周围还有说笑的交谈声,后来大家都冻得受不了,只能听见明显的跺脚声。
一群人在巨大的广场上静静等待着,寒风猛烈地刮,陈徐言恰到好处的想起了南极的企鹅聚集在一起取暖,抵御风雪的样子,特别是大企鹅把小企鹅藏在肚子下取暖。
她笑着对樊振东说,“我们好像企鹅哦。”
回答她的是樊振东将她帽子整理得更严实了一些。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对吧。
但很快,陈徐言也笑不出来了,寒意从脚底一寸一寸蔓延上来,她被冻得直发抖,却只能困在原地跺脚,甚至没有办法蹲下身来。
大家都是一样的冷,樊振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唯独看向她的时候,心里暖暖的。
PS:
陈徐言:我不喜欢跑步
东哥:我也不喜欢
陈徐言:你还说呢,明明就你跑得最快,我话都没说完
东哥:这不来都来了,不占个好位置就亏了
陈徐言无话可说
我累了,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