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耶,写得头昏脑涨,总算整理得差不多了,关于辽西将门的(上)
根据传统说法,木有小JJ的魏九千是奸阉,祸乱大明,文盲天启整天木匠,不干正事云云
放在以前,大家伙对情况不清楚,听听也就信了,然而在如今,随着无数大佬对天启朝的进一步挖掘,得出了相对不同的结论
而我自己,也经历了多个阶段的看法演变
魏忠贤是奸阉的基础必须是天启是昏君,然而天启身上可说道的地方可就多了
天启文盲?并非如此
虽然有【皇长孙十有五岁矣,亦竟不使授一书识一字,我祖宗朝有此家法否?】
(【皇长孙(天启)年已十四,冠期甚近,虽宫中亦尝读书习字,然非有庄颜正论,追琢德器】)
但亦有【宫中亦尝读书习字】,天启虽然未出阁读书,但在宫中时有内臣吴进忠、刘良相教他读书,后来更有孙承宗作为其老师教导【帝每听(孙)承宗讲,辄曰心开,故眷注特殷】
尽管孙承宗的其他方面尚有争议,但其教书水平,我相信没有人会怀疑
更何况,【朕在宫中,每日披阅文书,览诵经史及祖宗训录,兼时事忧劳,何有多暇?卿为辅弼元老,正赖责难陈善,匡朕不逮。览奏具悉忠悃】,天启本来也是聪明好学之人
在这种情况下,你要说天启是文学水平不怎么样,那我不好说什么,但你要说天启大字不识,文盲一个,对不起,我不信
至于说天启不务正业,整天搞木匠?呵呵……
【○丙寅(天启) 谕兵部:“国家文武并用,顷承平日久,视武弁不啻奴隶,致令豪杰解体、志士灰心。今边疆多故,东夷荐食,大风猛士深轸朕怀,祖宗旧制文武各有职掌,互相弹压,不得仍前牵制,庶展豪杰之用,布告天下 使明知朕意。”。。《熹宗实录》天启元年三月】
【○壬午 圣谕:、、、“夫朝廷重士,士实自轻。朝廷建官,官返侮上,若一味含糊宽假,则春秋无将之诛谓何? 或难乎其为上矣! 诸臣不详察、不自省,辄另具肺肠,动以为朝廷之过,朕未晓焉,卿等可平心衡量朕之所言,果轻听乎?果偏狥乎?
朕为天下主,八柄自持,目击群凶大憝欺天、罔人、淆乱政纪,朕何忍骫祖宗之法,而任其肆逆滔天也耶!你每大臣任重股肱,道崇忠直,若皆事不课实,过忍归君,一体何居?靖共安在?
试各清夜自思 二千万饷 今日何在? 天灾民困何以致然? 应否彻底澄清? 应否惩前戒后? 其诸囚状是否深文? 各自吐情实?
勿挟纵横之术,荧惑万世人心,敬天悯人,朕勿敢替,祖宗法严,朕何敢私?”。。《熹宗实录》天启六年六月】
【○庚午吏部都察院接出 圣谕:、、、朕又览 科道各官章奏,持论公平者固多,意见偏私者不少,亦因大臣忠爱念轻,身家计重,得以浮说摇撼,以致国事溷淆,人心惶惑,成何纲纪?
朕奉祖宗法度,不能坐听纷嚣,致乱朝政。兹特再为申饬。此后大臣进退取自上裁,小臣去留一听部议,如有不奉明旨擅自去职,及挟私逞臆、显肆倾排者,并下廷议治罪。卿等可传示各官,务各涤虑改图精白,一心恪供职业以佐平明之治,如或不遵朕命,国法具在,朕无戏言,毋贻后悔故谕。。。《熹宗实录》泰昌元年十二月】
…………
那既然如此,既然天启并非昏君,天启为什么要用魏九千迫害君子?
甚至临死的时候,天启除了那句期待:【来,吾弟当为尧舜】,还希望崇祯继续用好八千女鬼?
也许答案出在这两段话上
【不恤国家之急,臣谊何在?尔部院便传与大小各官,以后务要虚心,协力共图宗社大计。
将当行事,务着实整理,毋事空言。再有仍前乱言,溷淆是非的,决不姑息。】
【新进后辈,遽司耳目,全无秉公,专行报复。
逞意妄言,淆乱国政,本当杖褫。
姑从轻薄惩,已后科道各官俱要虚心尽职,共襄国事。
再有结党排诬的,朕遵祖制宪章决不姑息】…………
天启不是傻子,当时明朝战事岌岌可危的情况,自然是心知肚明:
【帝好察边情,时令东厂遣人诣关门,具事状奏报,名曰较事】
【奴兵东袭毛帅,锐气未伤,深慰朕怀。丽人导奴入境,固自作孽,但属国不支,折而入奴,奴势益张,亦非吾利。
还速谕毛帅相机应援,无怀宿嫌,致误大计】
【辽抚袁崇焕:……祖宗之制具在,非奉祖制断不能调人情,无容臣一毫作意者繇此行之,奴子不降必为臣成擒矣。况厂臣魏忠贤与阁部诸臣俱一时稷契夔龙之选,臣所遇非偶,故敢卜事之必成……
得旨(天启): 向以防守方殷,故著从容议行。但向后作何给授使军民不相妨?作何分拨使农战不偏废?作何演练使农隙皆兵?作何更番使营伍皆农?作何疆理足以限戎马?作何收保不致资盗粮?一切事宜该抚,悉心区处具奏。
这本内说:“奴子不降必定成擒,诸臣诸不乐闻。”以朕计之:“奴未必降,降不足信也,战未必能胜,胜无轻谈也。”蹈实而做,需时而动,正也奇在其中矣,该抚饶为之、亦善为之……】——(袁崇焕拍九千岁马屁,天启却不以为然)
然而朝堂之上的群臣,众君子成天【结党排诬】,疯狂内斗党争,不干正事——在天启眼里就是这样
本来如果天下太平,这么斗斗倒也无伤大雅,偏偏当时的明廷各方面的情况都很危险,天启多次你们这些君子再这么搞,我就【决不姑息】了,但群臣却依旧如故!
天子不过就是人形玉玺而已——这恐怕也是当时群臣的伪大共识之一
甚至到后来,还将矛头对准魏忠贤,将其说成比在辽东肆虐的奴儿哈齐还要危险的敌人
魏忠贤:嗯???嗯!!!
在天启忍无可忍的情况下,魏忠贤作为天启的身外化身出现了
之后在天启的默许、授意下,魏忠贤收编了多个官僚派系,组成阉党,开始以狠辣手段整治群臣朝堂
东林、阉党之间的争论由来已久,有说东林正、阉党邪,也有说阉党正、东林邪的
然而这都陷入了一个误区明末的事情,很多时候单纯的看派系矛盾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实际上不管是东林还是阉党都不是铁板一块!
如,毛文龙与王化贞关系密切,照理来说算是东林吧;
但是东江移镇风波中跳出来为毛文龙说话的是与阉党关系较好的李承祚;
你要说毛文龙是阉党吧,东林大佬钱谦益有诗云:
【鸭绿江头建鼓旗,间关百战壮军威。
青天自许孤忠在,赤手亲擒叛将归。
夜静举烽连鹿岛,月明传箭过鼍矶。
纷纷肉食皆臣子,绝域看君卧铁衣。】;
你要说毛文龙是东林吧,毛文龙曾得到过魏忠贤的粮饷援助,鞍山大战前后还是丁卯前后有点记不清了,《东江塘报疏捷节抄》有记载:【今年内臣出镇,乃始允百万额饷之请】,毛文龙向九千岁妥协,只要支援自己一百万军饷,东江镇愿意让八千女鬼派宦官监军;
你要说毛文龙是阉党吧,孙承宗还与毛文龙关系不错,而且在毛文龙死后,揭发出东江镇被袁崇焕,啊不,应该是辽西将门关系网卡点断粮的还是孙承宗:
【枢辅孙承宗疏奏:
河东一镇(东江镇),其兵民俱陷蕃归正之人。
去年袁崇焕经制其军,定二万八千员名,后又改为一万八千,而旗鼓徐敷奏先往清理,实遵登州道臣二万八千之说。岛兵至今未知,已减一万也。
今敷奏称在岛人民及老弱妇女尚两倍于此,则不下八九万人,而粮饷久已乏绝。
即以兵言之,旅顺口、广鹿、长山、石城、獐子、皮、鹿诸岛,有自去年九月缺米者,有自去年十月缺米者,有自去年十一月缺米者。惟长山岛一营可支至今年二月耳。
即减其兵而犹是民也,宁可坐视其死?且未经明汰,歷日已深。前崇焕今登州运买十万以济冬春,而收买迟悞,仅发二三万,其达于岛者不过数千而已。惟在皮岛者尚可与鲜人交易支吾,而各岛远在二千里间,每岛屯种,腴者不过千石,瘠者不及数百石民,既再倍于兵,即照兵给廪,犹苦不足,况兵粮已久绝乎?
皇上覆载群生,不欲使一民失所,闵此孑黎,已隔绝域,万死一生,自拔归正,而顿使其化为馁鬼,岂天地父母之心乎?其民特以辽东法严,再降者必死,故虽罹饥饿,尚尔逡巡。今若乘机巧诱,一旦沦胥则杀之,是杀我数万赤子也;用之,是益我数万仇雠也。且今苏东一带陷没,实烦有徒,苟既拔者不庇其生,何以使欲归者克坚其志?
乞立敕登津诸臣,于去年未发之粮速为催攒,于今年应运之数速为派发,仍分岛运给,不得拘泥躭延。至于折色银两,应按已定经制发与河东饷司宋献,令说法觧往,如再仍往辙,宜照军法究罪。民命至重,乱不可长,惟皇上垂慈亟念。】;
你要说毛文龙是东林吧……;
甚至诡吊的是柳河战败,孙承宗下课,那个时候被一些人认为与阉党有联系的高第上台,跳出来帮孙阁老弹劾高第的,并不是孙阁老的同党东林,而是孙阁老的死对头阉党崔呈秀;
很多事情实际上可以无限套娃下去,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别看东林、阉党这个派系标签,但在派系中的,是活生生的人,是人,就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不管是东林、还是阉党,内部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不管是商税争论也好,还是忠奸善恶也好,他们都不是铁板一块
东林就不必多说了,党争起东林早就被人谈烂了,当中有清廉正直的真君子,但也有大佬李三才这种伪君子——自己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儿子当成功商人,李家家产白银四百七十万两,这还只是表面上的
至于阉党本来就是多个官僚派系联合产物,魏忠贤为盟主,更不可能铁板一块!
而且魏忠贤实际上连自己的厂卫体系都不见得能完全掌控,厂卫与东林之间的合作一直都有
东林、阉党究其本质,就是两套官僚体系在那狗咬狗,而且这两套官僚体系本身内部就有各自的矛盾,这也就给了天启搞制衡的空间,两套官僚体系都被天启掺了沙子,最直接的就是魏忠贤(家奴)、孙承宗(老师)
但是不管是孙还是魏,他们,只是天启的棋子,他们只是天启的工具
所以很多人总是在所谓东林、阉党这些生旦净丑之间打转转,常常陷入自我循环矛盾中,然而,其实这些表面上的派系斗争其实并非真正的关键
因为棋盘上的黑白二子争锋并不是真正的关键,甚至不是棋手天启,决定棋局胜负的是棋盘上的灰色地带,是跳出东林阉党舞台的另外两个派系操盘手:一个是晋商,另一个是辽西将门(辽饷利益集团)
派系斗争并非重点,金钱流向才是关键!
而我要讲的重点,就是这个辽西将门集团——妈耶,长篇累牍到现在,总算聊到辽西将门了,但没办法,首先得跳出非黑即白的派系思维嘛,那就只好这样喽!
辽西将门的前身是李成梁用无数干儿子干孙子干女儿干女婿创立的辽东将门关系网体系,后金集团原本也在这个关系网影响下,可参考李成梁在人生最后一段时期想遏制奴儿哈齐的时候,曾施加影响力让另一位爱子,佟奴儿哈齐的弟弟,舒尔哈齐去和他哥哥争锋,可惜李成梁没过多久就因为明廷的内部派系争斗下课了,不然结果如何尚未可知
而当奴儿哈齐七大恨的时候,整个辽东将门实际上就四分五裂了
有些呢,战场上英勇壮烈掉了;
有些呢,如李永芳、孙得功、刘兴怍他们,不愿意放弃自己在辽东的地主生活与财富,干脆投了后金;
有些呢,撤入辽西,丢掉了原本在辽东的土地,又转而在辽西经营,继续自己快乐的地主生活;
还有些呢,追随毛文龙,并且根据毛大游击队长的指示,【御虏之法,复辽之方,其机括不可恒情拘,须用水火之民,鼓之大义,动以良心,自可致其死力】,组织辽东的【水火之民】游击战,让后金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刚刚退入辽西的这帮人,其实原本还是丧家之犬,本来是不大可能成为尾大不掉操盘手的,但随着明廷经营辽西战略占据上风,情况就不同了
一方面,孙承宗莫名其妙溜达到辽与王在晋嘴炮互斗;
另一方面,袁崇焕搞越级告状,一个小小的兵备佥事把告状信送到叶向高面前,然后大明国务院总理叶向高竟然就真看了;
同时,大概天启也觉得在辽西安插个耳目挺好;
于是【先帝以八里不宜再城,命易在晋,众论推臣督师,调在晋为南京兵部尚书】,孙承宗上台了
老孙头这个人嘛,人品我认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东江镇被恶意卡点断粮的时候,他跳出来仗义执言,最后清军入塞的时候,壮烈殉国,这方面没问题
但是孙承宗本质上毫无军事经验,崇祯年间的时候可能水平有些进步,但至少那个时候是没有军事经验的,某作品将其捧为军事天才,并不符合事实
孙承宗自己都说了:【臣在词林十九年,从未谈兵】
就是老孙头进兵部,那也是赶鸭子上架,临时而已:【天启二年遂以臣入内阁,又命臣暂掌兵部事】
于是一个【在词林十九年,从未谈兵】的孙承宗,进了辽西,于是被军头、老油条忽悠,于是辽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塔攻战略,狂修堡垒,大搞斧拜工程,把辽西变成了一个捞油水的斧拜窝!
大量的辽饷流入辽西
以孙承宗的名义,辽西将门在辽西一口气修了四十七座城堡、聚集了三十万辽民、刷出三万辽兵、训练了五万弓弩火铳手、造了六百兵船、五百兵车、凑了六万马嬴牛驼、盖官衙民舍五万多房子、造了盔甲器械火药弓矢百余万,官兵屯田五千余顷、官屯银一十五万多、盐钱利银三万四千有奇、采青省饷部银十八万……
而且刚好,后金方面【退河东七百余里,臣进守宁前、锦杏四百里】(这话也是老孙头说的,还算老实),老孙头将后金不要的辽西走廊占下来,修堡垒,一直修到锦州一带……
搞工程这种东西,是最容易作手脚捞油水的,辽西将门捞油水捞得手抽筋!
辽西将门从辽饷中喝了多少兵血?
无法计算,但是有概念,松锦祖大寿投降后献宝:
【虾米珊瑚树、琥珀、珊瑚、珍珠、珠箍、珠花、沉香、玉带、赤金首饰、玉壶、玉、犀,玻璃、玛瑙、金银等杯盘、各种银器、貂、猞狸、狐、豹、天马皮等裘、蟒倭素缎,纱、罗、绸、褐、氆氇、羢毯、蟒衣、缎纱罗衣、黄金、白金、红毡帐房、雕鞍、弓面雕翎、虎豹皮、琉璃灯、角灯、磁器、柜箱、椅杌、床、轿、镀金盔甲、苗刀……《清太宗实录》,卷60,23页】
【李氏朝鲜国王:两家旧居,其结构宏杰,甲于城中,重门复室,金碧炫耀,甃砖石砌,雕刻奇形,文垣粉墙,穷极华丽,而大寿之家则尤为侈奢”。他不禁感叹:我国则虽至尊之居,不能如是其华者,李:《沈馆录》,卷7,2840页】
妈耶,献宝献出富可敌国,你们相信这是祖大寿攒工资攒出来的?
而且辽西的军头可不止祖大寿一个,其他军头呢?
不能细品,不能细品啊!
总结下来,这一阶段的辽西将门忽悠了当时还没什么军事经验的孙承宗,搞辽西塔攻大法,趁着后金主动后撤,把辽西土地瓜分,把逃难过来的辽民变成他们的佃农,在辽西搞大开发,可以从修堡垒的工程款、造大炮的资金、买马的“草料银子”云云中捞取大量的油水……
正如网络上大佬总结的:
【辽西将门忽悠孙承宗:我们野战必败,所以凭奸臣、用嘴炮,哦不,凭坚城、用大炮,新兵蛋子野战不行,凭借坚固的工事才能取胜……然后堡垒修到哪里,斧拜就延伸到哪里,堡垒修得怎么样无所谓,后金一来扫荡,将堡垒工程摧毁,什么证据都直接销毁!】
【以宁远“大捷”的数据作为参考,袁崇焕守住宁远城所用的兵力是二万。
那好,要想让所有的堡垒都不被攻破,要做的,就是所有的堡垒都得象宁远那样坚固,并且都得有两万守军。否则……
辽西走廊,从山海关外算起到锦州,四十七城堡,每个堡垒两万守军,嗯,先不考虑修堡垒的工程款,光守军,就得养94万。
而且这94万关宁铁骑还必须是实际数字,不能是帐面上的数字。因为官僚会吃空额,名义上是94万,实际上有没有60万都不好说,关宁军原本花名册上有近12万军队,到了打仗的时候,官员上报说实际兵力不到六万。也就是说,纸面上的军队数量得有180万,实际兵力才能达到94万,这样才能守住关外47个堡垒。
养花名册上不到12万人,明王朝就每年投入四五百万两银子,养花名册上180万人,就得六千万两银子以上。】
呵呵……
那么真的是辽西军没有战斗力?——从山海关到中缅,反清后一度横行无敌,打得八旗太君不敢正面交锋的伪大战绩说明了一切,真的有这个意愿,掏出私房钱全力动员,真的不能怼?
十几万纸面上的关宁军啊……【竭天下之物力以供一隅】
孙承宗进了辽西这个泥潭,自己也开始发现不对劲了,【天启二年,十月。天启二年,十二月。天启三年,一月。天启三年,四月。天启三年,六月。天启三年,十二月。天启四年,五月。天启五年,一月。天启五年,二月。天启五年,三月。天启五年,四月。天启五年,八月。天启五年,九月。天启五年,十月。】,这段时期疯狂上奏疏辞职,想抽身,焦头烂额,还【乞骸骨】,真的仅仅是因为朝堂上的斗争吗?
不过随着对辽西情况了解日久,孙承宗自己也看出了门道,为毛文龙请功的同时,向天启提供了新的平辽思路:
【臣于正月初十日接得平辽总兵毛文龙具详呈解,屡获首虏,随行关外道监军副使袁崇焕逐一查验三次,首级三百七十一颗,俱是真正壮夷,当阵生擒虏贼四名,除二名已故不外解,见解二名俱系真正达虏。臣随赏其报功员役陈汝明等银两,有差令中军官集将士于衙门外三炮三爵,用彩亭送各员役于寓所。
臣时在宁远,适春赏夷人,虎酋等部俱到,特令各官解其首虏经各赏夷部落乃抵宁远,不独风示边人,抑亦见天下尚有杀贼之人,贼自有可灭之日。
一时人心殊觉感动,因念文龙以孤剑临豺狼之穴,飘泊于风涛波浪之心,力能结属国,收离人,且屯且战,以屡挫枭酋,且其志欲从臣之请,牵其尾捣其巢。
世人选愞观望,惴惴于自守不能者,独以为可擒也,真足以激发天下英雄之义胆,顿令缩项歛足者愧死无地。臣读其疏,辄为东向再酬,随寄金纻以见慰劳之意。】
【又臣近有谍于东,谍回具述文龙有谍为贼所发,而广宁人铁信其谍主也,近亦逃来言其事,则文龙之胆智,无日不在贼巢之外,顾扰之而不能深,则彼之坚自若,数四扰之而不能入,则我之计且穷。是惟大兵相机而入,方可殄歼,而文龙所请之饷,尚未一有。
夫边人之相蒙,上以实求之,下常以虚之,况予之以虚著,责之以实效?上不能以虚为实,而下又何能以实应虚?即如文龙报功,则疑其不实而宜喜,乞饷则信其非虚而甚难,此等举动,皆足以解天下之体,而无以鼓动英雄任事之心,盖鹘突作事,无有了期,且有不可言者。
臣谓登莱防南岸不防北岸,东江作虚应不作实应,似密而疎,以省而费,如腠理有衺,按之不入,终不关痛痒,究竟疏且为漏费且不赀。
伏乞皇上敕该部查照有功员役,照例升赏,其所请钱粮,酌令给发,责令登莱抚臣,综核其事,无曰功不必核其虚,饷不必问其实,令孤悬异域之臣,捐臣为国,大声疾呼而不一应也,臣无任激切待命之至。】
【且其志欲从臣之请,牵其尾捣其巢】,【顾扰之而不能深,则彼之坚自若,数四扰之而不能入,则我之计且穷】——毛文龙能作牵制,但做骚扰却无法真正重创后金
【是惟大兵相机而入,方可殄歼,而文龙所请之饷,尚未一有】——必须真正的正规军杀入,与后金决战,才能根本扭转战局,但是毛文龙这边投入的军饷一直没多少,力量不足
【东江作虚应不作实应,似密而疎,以省而费,如腠理有衺,按之不入,终不关痛痒,究竟疏且为漏费且不赀】——现在这种情况,东江镇只能虚应,不能实应,只能游击战,没法打硬仗,无法根本扭转战局
【伏乞皇上敕该部查照有功员役,照例升赏,其所请钱粮,酌令给发,责令登莱抚臣,综核其事,无曰功不必核其虚,饷不必问其实,令孤悬异域之臣,捐臣为国,大声疾呼而不一应也,臣无任激切待命之至】——建议天启加钱对东江镇的投入,直接将毛文龙的游击队扶持成正规军,然后令【令孤悬异域之臣,捐臣为国】,根本上扭转局势
嗯?孙承宗自己手里不是握着十几万关宁军(号称)吗?这不就是【大兵】吗?为什么到头来反而建议天启扶持毛文龙?
因为孙承宗在辽西混了这些时间,已经看明白了,关宁军实际控制者是辽西这群军头,【兵无不虚,饷无不耗,将无不贪】,非常头疼!
与其如此倒不如干脆将毛文龙扶持成正规军!
只是奏疏没起到什么效果,天启应该是知道的,但明廷朝堂斗争激烈,暂时顾及不到……
然而后金统治情况也很糟糕,大量辽民反抗、逃亡,以致后金开始搞“人圈”,并且疯狂屠杀,晋商联系也断了,经济情况也开始恶化
天启四年开始的,后金粮食价格每升粮食银一两——是汉人购买粮食的价格,这段时期辽民反抗的十分激烈,这令孙承宗一度看到了机会,打算试试看发动进攻
孙承宗准备让马世龙偷袭耀州
然后立即事件频发,军队开始闹饷,据说闹事的是川湖兵,【川湖兵以索饷杀人殴将,结队不散】
【四月中,有前屯戢武营之纷噪;七月以来,宁远游击徐琏报称所统川广兵绕宁前道(袁崇焕)呼号矣;松山参将樊应龙报称宁武营所统南兵闭城门矣,又报乔桓所统武中营系去年招募,三月抵关,迄今未领一钱,众心彷徨,仍作偶语。乞念危边,将饷银立赐给发,庶人心可定,臣卧病右屯,谨力疾以请】
王在晋的分析是:【军中缺粮则兵饿死,缺马干则马倒死。止缺马干三分,兵何以噪?盖枢辅急欲进兵,兵畏出征,藉口索饷,为逃散计,而以为饥军鼓噪,则近于欺矣。甚矣,边兵之难御,而枢辅之不度时审势也】,这些丘八根本不想打仗,才谎称缺饷,讨一波银子……
呵呵……
偷袭耀州之战,水师迟到:【前锋营总兵鲁之甲统领官兵于二十一日右屯卫起行,会同锦州驻驻前锋营参将李承先俱于二十五日抵三岔河。原奉马总兵传调,各营游击金冠等船只限二十七日作事,累差兵在二家沟催探,并无消息】
然后只好【鲁之甲见大船未到,用小渔船六只,每只止渡七八人,不能多渡。
先发该协千总马吉、周守祯等统领有马官兵二百五十员名。
李承先发过军备张文举、郝自演等统领有马官兵四百五十余名、生员刘伯镪带领回乡难民二百三十名,各过河,先往耀州……】
然后,前锋几千溃败,莫名其妙就牵动大军转进,然后柳河大败,然后王在晋:【柳河败绩,士卒西奔,崇焕狂呼邀截,使各还信地。关外城堡,幸而得存】
【柳河之陷,无处不逃,独袁崇焕一军屹然不动】
卧槽,之前闹饷的时候,袁崇焕毫无办法,现在打了败仗,袁崇焕就能约束住逃兵了,这些丘八就听话了!
呵呵……
然后袁崇焕骂孙承宗:【三城屹立,死守不移,且守且前,恢复可必。
若听逃将、懦将之做法,以为哨探之地,此则柳河之故智。
成则曰袭虏,不成则曰巡河,天下人可欺,此心终是欺不得。
则听之能者,本道说一声明白便去也】
呵呵……
最后,事情闹大,孙承宗下课,事后一查,关宁兵号称十二万,实际……啧啧啧
高第上台后再一核查,【关兵只五万】,关宁兵实际兵力五万八
孙承宗自己在辽西混过,哪不知道情况,辽饷利益链条,捆绑的可不止是辽西将门,高第你进了辽西这个斧拜窝能做老实人?
孙承宗吐槽:【高尚书散十一二月饷,且有全镇布花,五万人乎?十一万人乎?今户部发饷,止给五万人,则尚书窘矣】
没过多久,在辽西斧拜窝明白过来的高第就吃瘪认怂了:【第乃具疏认罪曰:前止据见在五万,今核有某兵某兵合十一万有奇】——之前核查是五万,现在高大人突然神奇地发现辽西又有了十一万丘八!
啧啧啧,不能细品啊
【高第来代,谓关外必不可守,令尽撤锦、右诸城守具,移其 将士于关内】——也就是说,高第曾想尝试放弃辽西,把这些辽西丘八迁入关内
并且在天启六年,后金攻辽西前夕,高第作出判断:【奴贼觊希右屯粮食,约于正月十五日前后渡河……】
后金这次攻辽西的目的就是抢粮食,而且——《清太祖实录》:【正月十四日,帝率诸王统大军征明,十六日次于东昌堡,十七日渡辽河……】
情报与判断相对还是较准的,考虑到之前后金就在杀无粮人,估计是闹粮荒了
如果按照过去的看法,高第这是胆怯,但是考虑到辽西这个斧拜窝,是否有可能,高第想要借机迁走这个尾大不掉的辽西将门?
然后,遭到袁崇焕、金启倧等人的反对阻挠,未能成功
然后,为了抢粮食后金攻打宁远两三日……
然后,管军粮的金启倧莫名其妙亲自开炮,被火炮震死——问题是金启倧又不是专业炮手,他的专业是管后勤,就算是为了鼓舞士气,当啦啦队也就差不多了,怎么就突发奇想要亲自开炮?
正常来说除非丘八全部战死,金启倧才有可能亲自上阵……
然后,后金方面仿佛突然就知道了,粮食在觉华岛,接着毫不犹豫地转向觉华踏冰而过屠掠一空!
宁远大劫后,后金达成了抢粮的目的,没必要再逗留辽西,再加上毛文龙行动,遂果断潇洒离去
怎么回事?看来还是辽西将门……
觉华岛三万军民被屠,右屯30万石军粮被抢,觉华岛8万石军粮被抢烧,船2000余艘被烧毁,锦州、大凌河、小凌河、杏山、连山、塔山七城粮食被抢烧毁……
这场仗本质上其实算不上胜利,然而……在旧王朝历朝历代【村骗乡,乡骗县,一骗骗到国雾院的传统艺能下】,一路上报,竟成大捷!
从结果看,高第被罢走,【欲撤宁远】,还留了个畏战怯死的恶名……呵呵……袁崇焕升官,金启倧升天,辽西诸将多有封赏……皆大欢喜!
要是换做以前,我会认为,这就是袁崇焕一手导演的,但后来,我开始怀疑曾经的想法,辽西将门真的就一定服从于袁崇焕吗?袁崇焕对实际情况究竟知道多少?
后来袁被抓后,祖大寿能调得动,拉起部队就能跑,孙承宗调动他们的时候,他们又能出兵,实际上根本不受袁崇焕处境的影响……
两者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也许只有天知道了
也许是相互利用?
奴儿哈齐在宁远之战后,【整修舟车,试演火器,远边射猎,挑选披甲】,毫无受伤迹象,四月又率军攻打喀尔喀部
毛文龙:【务在用命勤王,扑剿狂逞,不敢西寇榆关】
毛文龙怀疑其有大动作,出兵鞍山,与后金大战,损失颇重,王辅一路【二千四百余员名,俱皆阵亡】
同一时期,又爆发了针对毛文龙的东江移镇事件
【兵部尚书王永光覆袁崇焕疏,言毛帅与朝鲜近,与奴酋远,姑留以为虚声。所请各项军需如铅子、火药银五万两,急需也,宜半与之。操赏工犒银十万两则内外衙门助军者可动支也,马匹银二十万两,此为操具,然关门费马多矣,率多市骨,俟守事大定再议与之。李秉诚逃而且贪,法应提问,再行经略巡关速将宁远守城文武官兵功次勘报以凭速叙。上是之】——《明熹宗实录》,天启六年二月二十五日
袁崇焕建议削减东江镇投入
【兵科给事中薛国观疏言:奴酋鸷伏数载,毛文龙自信牵制之能,臣愚初意其或然。不虞今岁正月,奴倾巢入犯,虽稍挫其锋,而攻围抢掠,逍遥内地者二十多日,略无踉跄返顾之意。迨班师而东,操演沈阳,复图再逞,一似不知有牵制者。兹据塘报,尚叙去年十月间事,其于入犯情形概乎未闻,犹曰侦探最真,朝谋夕计,闻风扑杀者耶?乞皇上责成文龙专于牵制,上著精神,苟能制奴不敢西向,功自昭然于天下。倘不然者,徒零星擒解,漫无研审,何益于封疆大事哉?以后所获不系渠魁,告献未可轻举也。得旨:这本说的是献俘,前已有旨,非真正渠魁不得轻渎。今著登莱巡抚审实处治,不得滥杀无辜。至奴犯宁远已经三月,毛文龙竟不知觉,何云牵制?据所住须弥岛去奴寨二千余里,去宁远亦如之,远不相及,毛文龙当自己审处奏报,以图结局,勿徒以献俘塞责。】——《明熹宗实录》,天启六年四月初七
然后薛国观造谣:【至奴犯宁远已经三月,毛文龙竟不知觉,何云牵制?据所住须弥岛去奴寨二千余里,去宁远亦如之,远不相及……】
有网友嘲讽:【去找张中国地图来,以后金地盘最靠近皮岛的地方为起点,以两千里,也就是1000公里为半径,可以把毛文龙的老家杭州划进去——该不会是毛文龙跑杭州老家度假去了吧……】
然后……
【巡抚辽东袁崇焕言:毛文龙宜日近辽,不宜日近鲜。但移文内驻,不若留为外犄,水可泛棹三岔,陆可扬鞭四卫,朝廷折片纸呼之跂可得也。师克在和,闻不如见。欲文龙为用,不足令其自用,且遣人与文龙从长议确,择便移居,宁近毋远,宁速毋迟。皇上第限以日期,不必坐以地方。候驻札定、收聚完,臣且立会哨法,俾舟师往来以熟海道。疏下部。】——《明熹宗实录》,天启六年五月初七
李承祚为毛文龙说话:【近阅邸报,见有毛帅移镇之议。但铁山一移驻,则朝鲜孤弱,为奴所逼,势必兼并,奴愈无顾忌矣。况铁山民兵共集七八十万,安居既久,一旦议移,恐奸民召乱,祸生不测,安可不长虑也?既谓在铁徒费粮饷,则移之盖旅,亦岂能空腹战乎?是则在控驭有法,不在多一番移镇,反多一番摇动也。惟祈皇上敕命一风力重臣往助文龙,监其军饷,督其进兵,报仇复地,相机而行可耳。疏下兵部看议。】——《明熹宗实录》,天启七年五月十二日
然后,阉党阎鸣泰也鼓吹对毛文龙移镇:
【臣接邸报,见豊城候李承祚一疏,谓毛文龙不当移镇。然此非勋臣意也。近有一种走利如鹜之徒,视朝鲜为奇货,借文龙为赤帜,乘波涛为捷径,而徵贵徵贱,虗往虗来,恐文龙一移则垄断俱绝,故为文龙游说而实以营其自便之私。勋臣热心,听其娓娓,遂不胜私忧过计,落其术中而不知耳。噫!臣因是而重有感焉。自我朝立国至今,师旅之兴,何时蔑有?然未有用兵之久、靡饷之多而成功之难如东事者。病根在事有两样人,而人有两样心。有一样欲杀奴之人,即有一样不欲杀奴之人。欲杀奴者惟恐其不灭以为国害,不欲杀奴者惟恐其不生以为己利。自江东路开,真假莫辨,奴酋枪炮之利与我共之,而硝黄之需产自何处?奸细泛海而输与奴为市,夫谁知之?又谁禁之者?今一旦欲更,所以称不便者犹呶呶未已,此成败安危一大窾系。臣愿皇上毅然英断,无为若辈所惑,此昔人所以成破蔡之功而针今日之膏盲者也。得旨:毛师驻札地方还从长酌议具覆。火器系中国长技,近来海禁既弛,奸人假东镇为名,夹带硝黄铁器违禁等物私卖外夷,希图重利,无从讥察,甚非法纪。以后著查照旧制严加申饬。】——《明熹宗实录》,天启六年五月二十四日
袁崇焕是东林吧?阎鸣泰是阉党吧?
所以还是那句话,光看东林或阉党派系没有意义
接着,毛文龙上梳自辩:
【平辽总兵官毛文龙疏言:部议海外一旅专为牵制一著。迩者接兵部札付,言奴犯宁远已经三月,臣竟不知。臣于上年十月内即发塘报,言奴于灯节前后必大举入犯右屯等处,更宜加严防。今年正月二十日,即从云从山发兵进袭海州,尽力牵制,苦粮饷不足,不能与贼久持耳。部议又谓臣所驻须弥岛去奴寨二千余里,欲臣移驻近岛。夫须弥从大路去义州止一百里,义州与镇江相对,不过三、四里,镇江至辽阳三百六十里,是须弥距奴寨在五百里内,铁山路亦如之。今谓去奴二千余里,不知何臣作此诳言?且兵事首论人心,次论地势。以人心论,宁远辽兵少、西兵多,东江则海外孤悬,无所退避,尽用命之人心。以地势论,宁远至辽、潘俱系宽平坦道,无险要含藏,难以出奇攻袭,东江则山险可以设疑,出奇可以制胜,接济虽难,战守则得进剿,恢复终是东江,事半而功倍也。】
天启在对照各路言论后,作出批示:【疏说地势人心极明,不必移驻】,站在了毛文龙这一边
但是尽管如此,毛文龙的东江镇依然遭到了恶意卡点断粮
【天启七年七月初十日具奏
为七年苦楚,百战勤劳,备陈颠末等事。谚云:物平不鸣,人平不语。
臣幸叨圣明眷宠,自拟马革裹尸,乃有不平之鸣,郁郁此衷,不得不直喷心血,叩阍而哀告也。
当臣之克复镇江也,义旗一树,豪杰景从,招抚辽民,日以千万,精壮入营伍,老弱入屯种,曾不费太仓一粒,内帑一文,竟提一旅之师,以抗强虏㈡。今顾使之食不充腹,衣不遮身,空拳赤足,冒死生于锋镝之下,掘鼠杀马,食人之肌,凄楚万状,闻见伤心。较之内地逍遥,坐享厚饷,不遇一敌,不出一阵者,其安乐与苦楚孰分?其不平一也。
均为疆场效死力,宜粮饷均,饩廪同。闻在宁远,月饷兵钱一两五钱,内丁二两四钱,加以食米五斗,皇上恩赏不一。乃海外南官七年以来,未徼半年之俸,赤身跣足,未沐挟鑛之仁。数百万兵民,取给于天津、登莱二十万石之米,其中多有漂失而浥烂者;山东二十万两之银,其中又侵克而沉没者。以海外七年通计之,可当宁远二三月之粮饷否?其不平二也。
旅顺、石城一带,为天津门户,奴贼所必争之地。设将严防,尚有前车之覆。往宁远会哨都司徐敷奏之来,煽惑军心。旅顺参将李鑛则先烧皇粮,投沉器械,抢夺船只,强逼壮士,与兄李钺逃矣。继而石城岛游击高万重、都司高应诏、宽奠营游击郑继魁与弟郑继武等,亦闻风而遁。臣想此时大敌当前,退缩者必立斩以殉。乃无事先逃者,反市姑息之恩,不曰法所当诛,而曰情有可原;不褫夺其魄,而且复用其官,纪法之谓何?其不平三也……
……臣更有说焉,自今春正月以至六月,无一日不对敌厮杀,弓矢、盔甲、器械,俱以丢坏,火药俱已用完,且兵士无一丝蔽体,赤身跣足,四内臣所目击者。皇上自为封疆生灵计,当早发粮饷、器械、弓矢、船只而来,臣血枯力竭,尽鸡肋之力,或可转败为功,以收残破之局。不然者,恐转眼风高,冰澌一结,东江遂成绝地。无论将成之局,不可收拾,而天下事未可知也。
臣老病极,阴雨之后,箭痕痛入骨髓,兼以睹此疮痍之状,向隅之悲,安得不哽咽悲鸣,与将士相向而哭也。】
以至于后来毛文龙悲叹道:【辽民今顾使之食不充腹,衣不遮身,空拳赤足,冒死生于锋镝之下,掘鼠杀马,食人之肌,凄楚万状,闻见伤心……】
之后毛文龙痛骂辽西军:
【较之内地逍遥,坐享厚饷,不遇一敌,不出一阵者,其安乐与苦楚孰分?】
【均为疆场效死力,宜粮饷均,饩廪同。闻在宁远,月饷兵钱一两五钱,内丁二两四钱,加以食米五斗……】
天启六年八月初二,毛文龙得到线报,奴儿哈齐身患恶创,到狗耳岭附近温泉洗创
毛文龙派遣一百五十人前去探查情况,伺机而动
八月十一日,奴儿哈齐突然坐船要回沈阳,【行至辽阳西古城堡河边,本日午时命绝】。
《清太祖实录》:【七月二十三日,帝不豫,旨清河温泉坐汤,十三日大渐欲还京,遂乘舟顺太子河而下,遣人召后迎之,于浑河相遇……八月十一日庚戌未时崩】
黄台极佟噶杆上位
【时国中大饥,其一金斗粮价银八两。民中有食人肉者。
彼时国中银两虽多,然无处贸易,是以银两贱而诸物昂贵:
(银两有,但无处贸易,说明原本是有贸易渠道的,现在贸易渠道断了)
良马一,值银三百两。
壮牛一,值银一百两。
蟒缎一,值银一百五十两。
毛青布一,其值银九两。
盗贼蜂起,偷窃牛马,人相惨杀致国中大乱。】
当时的后金处于严重的饥荒与战略困境中,又无法得到晋商的输血,随时有可能被打回原形
只要东江镇没有被拔除,后金的机动距离与时间都会缩水,无法大迂回入塞劫掠
而失去晋商的输血,后金的武备铠甲也会随着时间推移与持续的冲突消耗殆尽
因此对于佟噶杆来说,当务之急是解除战略困境,其节点就是毛文龙
黄台极曾试图诱降毛文龙,毛文龙心领神会,书信往来,结果……黄台极对毛文龙怒吼:你,用,虚,言,诱,骗,差,人,几,名,有何好处?
为了对付毛文龙,佟噶杆一面与袁崇焕打太极,虚与委蛇,一面于天启七年正月展开了丁卯朝鲜之役
此战主要目标就是毛文龙,以至于朝鲜都成了次要目标,【若朝鲜可取,顺便取之】!
战役初期毛文龙、朝鲜惨败,然后在后金自以为大获全胜后撤之际……
本来毛文龙因为与朝鲜关系差,加上损失惨重,打算作壁上观,然而天启突然下令【速谕毛帅相机应援】
于是毛文龙率领残军成后金后撤不备,堵截突袭了一波
孙国祯:【臣看得毛帅孤悬绝岛,远泊水乡,溟雾胡风,侵肌扑面,寒烟冷月,泣昼怜宵。
七年正月以来,五战而五胜,谛观宣州、车辇、义州西门、龙山诸役,皆令人舌咋心惊,色飞神动。
然义州西门之捷,独雄而奇,盖其俘获者皆名酋,今之系纽而献者,此也。宣州诸路之捷,又险而奇,盖毛帅亲中二矢,不为少动。
自五、六年以来,大小几近百战,积俘至四百七十有零,抢获器械、马匹累百,近日续报者不与焉】
天启与魏九千还下令让袁崇焕出击支援毛文龙,然而袁崇焕与辽西军按兵不动……
而后,宁锦之战,双方算是战平,后金方面【是役也,兵士阵亡者甚重】
明廷表彰宁锦之战,但是故意绕开袁崇焕,之前林林总总的事情,已经让天启他们对袁崇焕产生了怀疑,疑似没大局观,私心重
而且从孙承宗那里更新的情况,也令天启明白了,辽西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袁崇焕下课,天启还特意批示:【袁崇焕暮气难鼓,物议滋至,准其引疾求去】——作出判断的还是天启
接着,出现了:【今年内臣出镇,乃始允百万额饷之请】
毛文龙打算接受宦官监军的条件,天启的身外化身魏忠贤许诺为毛文龙增饷百万
【督师王之臣奏:
西虏自都令等投奴,北边六七月间无一夷,则我之肩背皆受敌之地矣。乃第一紧要,全在粮饷接济。锦州所以能守能战者,食足故也。
见今宁城内外肩摩毂击,居无剩地,斗米三百余钱,而天津二运未完,三运尚未发动,转盻入冬水合,事无及矣。万一贼至,何以支持旬日乎?
又总兵杜文焕驻宁远,侯世禄驻塔山,尤世禄驻锦州,已奉有特旨。
乃尤帅谓锦州城池遭雨崩颓,万不可居,今暂驻杏山,侯世禄谓塔山低凹,迫近高山,非可守之地,其城池亦且修筑未完,意欲移置别所。
臣思各帅信地已定,自当有进无退,岂得移易?地利失险,则人心不固,容臣临时相势酌处,其粮料储备各宜广宜预,不可须臾缓也。】
依照此奏来看,宁锦之战后,明军的部署是杜文焕驻宁远,侯世禄驻塔山,尤世禄驻锦州,这三位都是秦军系统的人——天启是想用秦兵给辽西掺沙子搞制衡?不过尤世禄似乎之前就在,也许掺沙子的时间要更早……
但尤世禄似乎遭到了打压,以致积极性不高,【趦趄于杏山】——尤世禄最后是对农民军战死,忠诚度应当无需怀疑
王之臣亦奏:【尤帅谓锦州城池遭雨崩颓,万不可居,今暂驻杏山,侯世禄谓塔山低凹,迫近高山,非可守之地,其城池亦且修筑未完,意欲移置别所】
不管是尤世禄、侯世禄积极性似乎都很差,且锦州情况也不好,【僻在宁远之东北,原非重地,原不必先宿重兵】
综合情况下,明廷最后放弃锦州
现在的情况,天启已经决定扶持毛文龙,并且还用秦军对辽西军搞制衡,并且朝堂上,天启的身外化身魏忠贤也把控着局面
然后天启突然死了……然后崇祯上台了,然后魏忠贤也倒了,然后……袁崇焕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