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煮菜的锅,意外煮出了异世界之门?01-珈西亚王国 (第二话)
第二话:降临于世的般若
“吓我了一跳,刚才那道光是从哪来的?”
奥吉斯.拉华达.驮思瓦伯爵骑着的马匹被突然强光慑住,不断的嘶鸣。不论怎么安抚也安定不下来。
照理来说,受到良好训练的战马不应该会如此惊慌失措才对。
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不只是他的马匹,属于驮思瓦家和博格家骑士的马也一副想从什么手中逃离的模样。
“……真是不像样,来人。”
奥吉斯伯爵将缰绳交给骑士,生疏地跳下那头硕大的马匹。
那名伯爵身上穿着牺牲了机动性、更注重坚硬度的厚实全身盔甲,上面还使用蚀刻这项技术,在金属上细刻着华丽的纹样,闪烁着艺术品般的光辉,与团团围着自己的骑士统一式配装不同,身上的武装意味着他显赫的身份。
——但以那份铠甲上了战场只能说是拖油瓶的存在而已。
“理查德卿。”
“下官在此,奥吉斯阁下。”
听到呼唤,理查德.博格男爵立即便走到他身旁。
“报告里面的状况。”
在声音有些尖锐而短促,指尖抚摸着八字胡的伯爵命令之下,理查德据实禀报。
“是的。依文件上的人口来看,在这两天里与骑士交战的村子男性不下百人,也就是说,恩格村民已经失去了防抗的力量。现在的村民都集中在往日的祈祷场所,俗称圣地。”
“嗯……”
奥吉斯伯爵点头,感到满意般,嘴角勾起。
“如我所想,要像这样把他们慢慢的耗死,才能把兵将的伤亡减到最低程度啊。就算是愚民,像一大群猴子冲过来的话,凭我们的兵力还是很难应付的呢。”
也就是即使是瓮中之鳖,也要提防被反咬一口的意思。
在道路上巧遇恩格村的村民以后,这个男人——奥吉斯伯爵主动放弃奇袭的机会,特地放走了一人,目的就是为了在无法布置太多兵力的狭窄迂回的入口处假装攻进去,得悉消息的可战斗的男性就会中计,分批地挤在那里,无法发挥人数上的力量。
“阁下使用了符合贵族典雅、风趣的计谋呢。”
面对男爵的奉承,奥吉斯显得洋洋自喜。
“但下官搞不懂为何大公要阁下亲自带领骑士们来此,这点下官无法理解。”
眼前就是村子最深处,塔楼般的高度、气势庞然的洞窟。除了隐居在群山中这点,这个村子可说是平平无奇。必须贵族本身出马的事件并不多,所以只能联想到这件事对那位大人来说具有他的意义。
——就在理查德男爵思索这番行动背后的目的时,他察觉到身旁的伯爵举起马鞭挥下。
即使伯爵挥鞭的动作再快,身为武人提拔上来的理查德男爵想避开的话,是轻而易举的事——
然而地位的差距不容得他那么做,任脸上挨了结实的一鞭。
“啧,蠢货!”
伯爵挑着眉叱喝。
“既然上头下令了,身为家臣就应该默默做事,而不是随意猜测。连这点粗浅的道理都不懂,尔活该当一辈子男爵,毕竟以粗人的能耐就只能爬到这种高度了呢。走。”
“万分抱歉……奥吉斯阁下所言极是。”
理查德男爵底下头,隐藏笑脸下的阴影后,带领部下跟上伯爵的脚步。
把不知何故焦躁的马匹留在洞窟的外头,由点燃火把照明的伯爵家三十余人先行领头。再来才是兵力与地位都较低下、紧急时刻用来殿后的男爵在后,步入恩格村的圣地。
而被称为圣地的所在宽敞得让人惊叹。别说全村,连容纳数千人也不在话下的宽敞程度。其无法目测的高度,就拿王宫大厅来比也都过犹之而无不及,脚下呈灰色的地面则被整顿得非常平滑,充分显露工匠手艺何其的精湛。
凝望着气势磅礴的空间,奥吉斯伯爵吞咽了一口唾沫,语气带着错讹问道。
“这……这个地方,真的只是个普通村子吗?”
“属、属下不知。属下只知道,据当初文官呈上来的文卷里,最内侧似乎还有还有一个殿堂。”
不但如此,这个地方还融合了自然意境。从十米高处的穴口中流下山水,形成四面流泄而下的瀑布,轰隆声不绝于耳,然后流往地底湖,长年累月下来构成一个完美圆状地形。
“呃!”
当贵族与骑士纷纷观望四周之际,其中一人发出惊恐的叫声。
“怎么了。”
众人望向那人僵直不动的方向,齐声倒吸了一口气。
屠杀目标们的右侧高高屹立着一尊动也不动、鬼斧神工的漆黑雕像。
——除了灾厄,其他都不足与形容的姿态,但姑且称之为魔鬼吧。虽然有着宛如龙的额骨,却与之相异甚多……硬要说的话,狰狞的头部就像一只长着曲角的蛇头,外露的獠牙闪烁着银色的凛光。
——山羊般的巨角刻满秘咒,那带来灾异的不祥气场,在手中火把闪烁的照亮下更为栩栩如生,仿佛魔鬼之身将在一下秒复活一般。
——粗壮的尾巴连同背脊长着锐利的棘刺,手臂附近长有一双白色巨翼,与黑色的身躯形成强烈的对比。
——肌肉缠结的双脚支起布满鳞片的巨大身躯,其左手握着一把有它两倍高度的镰刀,但又与寻常的镰刀有着些许的差异,黑银的刀背上烙印着犹如蝙蝠翼的纹样,其上列着七面银刃。
——胸口挂着一条圆周框边排列着的尖刺、散发强烈血气的项链,中央镶嵌了一个仿佛是侵蚀了人们的心智,啃噬他们血肉的所凝聚而成的红莲宝石。
俨然和此地成为浑成一体,难以描述的邪恶场景使来此的外人们汗毛耸立,望而生畏。
(魔、魔鬼——)
奥吉斯伯爵的脑海霎那间浮现了这个词汇,僵硬的伫立在原地。
“阁……下?”
“伯爵阁下。”
“——奥吉斯阁下!”
从刚才开始旷神,在部下面前失态的伯爵用力吸了一口气。
“……噗呵!!!”
弯下背脊,他捂着胸口激烈喘气,尝试恢复少许激烈耗损心力。
他知道,视线固定在雕像的那时候,自己已经忘记如何呼吸了。就算知道眼前不过是一个死物,但手脚还是颤抖不止。
汗如雨下的他用手背拭了不满汗水的脸孔,声如细蚊地问道。
“有……什么事?”
眼见奥吉斯伯爵露出软弱的眼神,身旁的理查德男爵当作看不见似的,恭顺回应。
“目标就在那里,恳请给以下一步的指示。”
大约两百人左右,除了满一地的男性伤员,其他全都是老幼妇弱的村民。他们的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情,脸上都有过泪痕,还有不少年少一辈的在小声抽泣……看到这一幕,意识到自己才是生命的主宰者,而不是那尊摄人心魂的雕像——伯爵的头脑才得以返回现实,开始运转。
(上面送来的密令是要自己避开他人的目光,来到这里将村民杀光后速速离开……)
奥吉斯伯爵站在原地上思索。
要杀死村民的理由并没有交代下来。但他深知贵族要出兵就必须有确凿的理由才行。就算有了密令,作风不可太过强硬,否则会引来政敌的弹劾,引人诟病。
奥吉斯原本是打算对外宣称自己是为了讨伐盗贼才出动骑士。在出现质疑声浪之前,秉持着死人开不了口的想法,自己匆匆带领骑士过来。现在大可不必了,有了眼前的物证,即使把崇拜魔鬼的异教徒赶尽杀绝也不会落人口实。
恢复心智的伯爵抽出利剑,高举在头顶上,气势薄弱地命令。
“好了,快点把他们杀了,一个也不留地。”
“遵命。”
虽然部下语气恭敬地回应,但他对自己拿剑的姿势和空洞般的命令在有武艺根底的别人眼中是多么可笑这件事再也明白不过。
不知是为了一点挽回贵族的面子,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气那般,伯爵转过身去,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来。
“阁下!”
发现他想做什么的理查德始终晚了一步。
在众目睽睽之下,奥吉斯已经高举抓着剑柄的双臂,将细刃往仅仅爪子就有自己的身高、魔鬼雕像的脚钩砍下。
雕像表面并没有出现一丝的裂口。
但震动的利剑使洞窟像洪钟一样,鸣响不断震荡开来。
“呵哈,呵哈哈……”
仿佛做了惊世骇俗之事,奥吉斯伯爵紧张地干笑。然后自豪地看向因自己的举动而停下来的部下。
自己做了其他人不敢做的事,伯爵意气风发地对连走向村民都要绕开雕像的部下大吼。
“还愣着干嘛!快把村民杀了!”
但即使自己开声了,部下却依然动也不动的凝望着自己的上方。
看到骑士等人呆若木鸡,皱眉的伯爵首先是一愣,然后扭曲面孔,忿怒地想兴师问罪时——
头上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伯爵他缓缓仰头,发现雕像蓦然地眨着琥珀色的眼睛,剔透的半月形瞳孔正盯着他。
“呃啊啊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伯爵发出走音的尖叫,连滚带爬地躲到自家骑士身后。
无庸置疑,张开眼睛是雕像活过来了的信号。
接着,魔鬼缓缓地直起背,完全的站立,比之前看到的还达到更高的高度。
——直达二十公尺的身高。
从方才的浑然不觉,伯爵顿时意识到自己到底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他那一剑,唤醒了灾厄的化身。
在场的大气温度仿佛因为它的觉醒而巨降,骑士们纷纷发抖颤栗。
“赫嗷嗷嗷嗷嗷!”
魔鬼发出毫无抑扬顿挫的咆哮声。
非人的声量震撼洞窟,使之落下碎石。
瀑布水花溅出,冰冷的山水淋得人们浑身湿透。
因愤怒而颤抖的身姿,象征恐怖的眼睛来扫视他们的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咆哮,触目惊心的利齿咬合声加深了人们的恐惧。
随即,魔鬼的行为暴走了。如同一口气获得自由的死囚,陷入疯狂的喜悦地挥舞四肢,摇撼整片大地。
再过不久,洞窟会因此坍塌,活埋葬送所有的人也不足为奇。
“逃……”
面如土色的伯爵嘴里吐出这样的话。
“逃走,快走啊。”
那声音宛如鸡即将被掐死的哀鸣。
“阁、阁下,上面交代的事怎么办!?”
“失败了!不、不用管那些村民了。撤、撤退!保护我撤退!”
听到撤退这词语,驮思瓦家的骑士们如获天籁之音,恭敬不如从命地赶紧护送伯爵离开。
不过,没有陷入混乱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理查德男爵。
胆识过人的他站在安全的距离观察恩格村的魔鬼。
感觉上魔鬼的精神很不稳定,一副站立不稳的模样剧烈撞上洞壁。
那庞大的身影,举手投足都会让大地激烈摇晃。
宛如拥有着生命般搏动着的铠甲,嵌入蛇头部肌肉的弧形甲壳。
由鳞片与甲壳覆盖的右手握着一支顶端整齐并列着长刃的镰刀,隐隐闪烁着黑色光泽。
“魔鬼的疯舞”,这个主题很妙吧,理查德这么想。
“废物!怎么还不出来!”
已经退到洞窟入口的奥吉斯伯爵对他叱咤。
“理查德大人,我们要和伯爵大人一起撤离吗?”
就算有了身份高于主子的人命令。但在本人没有任何表示时,博格家骑士自然是不能自作主张地聆听别人的口令,擅自撤退。饶是如此,恐惧已经驱使他们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往后退缩。
而对于属下的询问,理查德恍若未闻地思考下去。
与和前几次不同。
上面只交代把村民屠杀殆尽的时候,来到恩格村的目的就已经变得不明了的状态,并且,上面没有提到这里头会藏着一只魔鬼的情报。
然而。
假如那位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这只魔鬼呢?在这种情形之下,伯爵不把村民杀光就落荒而逃,那么他被惩处是一定的事了。而自己要脱离娘娘腔伯爵的掌控,获得地位的时机——
深呼吸之后,他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
“不。”
理查德男爵转身面对自己的部下,同时也是出身入死的战友说道。
“我们的讨伐对象——就在眼前。”
“咦?可是——”
部下的脸沉了下来。
这也难怪。身为骑士的他们不是专门对付魔物的冒险者,而是为人与人之间的战斗而训练出来的。虽然不是做不到,但一定得付出相应的牺牲才能成功……况且是这类凶暴的大型魔物,牺牲的人数必定非常的惨痛。
先不论这只魔鬼是否会使用魔法,但在手握武器的前提下就得知它有一定的智慧,以现仅有的十六人的力量要讨伐果然是太勉强了……
然而在男爵用那无法动摇的意志看着部下们后,所有人瞬间恍然大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博格家的骑士们和男爵一样,现在的眼里燃烧着对声誉与财富的渴望。
见状,理查德继续鼓励跟随自己的部下。
“获得荣誉,出人头地的时机到了,兄弟们跟上。”
“是!”
理查德和续承家业的家伙的不同在于——他是以性命换取的爵位,而后者是靠着血统坐上的位子。
参与王国大大小小的恶战,并且得以生还这点使理查德感到骄傲。而铭刻在他身上的战斗方法、技巧在这时候确实地派得上用场。
“难不成这卑贱的小子——”
奥吉斯伯爵还在谩骂。
在生死攸关的战斗之前,理查德瞥了一眼只知道动嘴的贵族。
伴随着一声冷笑,他随即率领自家骑士,投身于战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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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吉斯.拉华达.驮思瓦伯爵不是战场的料。
待在安全的地方,玩弄权术更适合自己,这点他心知肚明。
当区区附庸,意为一个普通人的男爵胆敢不听从自己的命令,向他投出傲慢的眼神后往魔鬼的方向踏出步伐的那刻起,在政治上打滚多年的伯爵立即明白了。
那小子想靠讨伐魔鬼来博得那位大人的赞赏,而逃走的自己会受到责罚……
面临轮到自己被人踩踏的危机,唯独这点奥吉斯伯爵无法容忍。
“回、回头!驮思瓦家骑士列队!”
被丑陋情感冲昏了头。
唯有地位无法舍弃的奥吉斯压抑懦弱的自己,无视精神与肉体上的警告,大力推着身旁的骑士。
“快攻击那个东西!必须比男爵更早获得功绩,成功击杀魔鬼者将获得我权限内最大的官职和赏金!”
也因为如此,骑士们忠诚的对象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放弃了逃跑的勇气。
除了被金钱吸引的少数,原本庆幸自己不用与魔鬼战斗的大部分骑士纷纷发出了苦吟,却被伯爵狠狠一瞪后放弃反抗了。假如违抗伯爵的命令,骑士会被就地处决。而就算侥幸逃走了也会被王国城里的士兵通缉,那么剩下的一途,自己就只能和其他人带着死去的觉悟挑战了。
而奥吉斯伯爵连留下少数兵力来保护自己的选择都忘了,满脑子就是不能让理查德先拔头筹,把恶魔杀死这类想法。
但面对不远处的存在,他还是不能压抑下自己的恐惧,战战兢兢地躲在洞窟的入口探望,打着一旦情势不对就立刻逃跑的念头。
“喝啊啊啊!”
除了非人吼声所造成的震动外,洞窟亦充斥着驮思瓦和博格两家骑士总数四十九人吆喝呐喊,振壮士气的声音。
而即使两家都对谁先拿下魔鬼的头衔虎视眈眈,这时却没有互扯后腿。
也许善于心计的伯爵会吩咐自家骑士做出下三滥的手段,但是只要是一名骑士,都会明白在魔鬼的实力不明的时候,发挥人数越多越好的团体战力量是有多么的重要。一开始就扯同为人类的后腿也太蠢了点。
正因为如此,意识到驮思瓦家骑士暂时不会阻扰自己,理查德想速战速决。
男爵犀利的眼睛不断游移寻找恶魔的破绽,部位硬度最薄弱的地方。
二十公尺,是人类必须仰望才能看到头部的身高差距,导致驮思瓦家骑士只能攻击硬度最强的脚部,这处于劣势的选项。
“威廉,肯迪。”
““在!””
两名部下同声应道。
“带领其他人吸引恶魔的注意力,我要攻击他的头部。”
听出理查德男爵话里的意思,两位部下郑重点头,没丝毫犹豫地开始执行命令。
吐了一口气,放底身子。
把五感提升至最敏锐的级别,全神贯注地看准时机。
“魔鬼的动作看似毫无章法,但从远处观察,还是可以从肢体动态猜出来下一个动作……”
而他的部下正扮演着诱饵吸引对手的注意力,给他制造出攻击的良机。目前所有人都在顾忌魔鬼那相当蛮横的破坏力,而谨慎行事,所以没人受伤,但自己万万不能急躁。
等待。
必须耐心等待。
就在这个时候,理查德的沉着获得回报。
魔鬼大幅地举起手臂,即将以猛烈的速度挥下,理查德就知道它之后的动作必将会收势不及而停滞下来。
所以,在其他骑士后退的时候,唯有他飞奔而出。
尖厉的爪砸落地面,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
“呜——!”
拳头大的飞砂走石伤害到了骑士们,他们发出闷哼,而一块尖锐的飞石也划伤了理查德的脸颊。
划出的伤口很深,然而他不给予理会。
理查德从魔鬼的死角处俯冲,仿佛一点也不受地面强烈的震动影响,男爵的身子若离弦之箭射出,然后精准地踏上了魔鬼挥落的长臂,迅速移动到它肩膀附近。
提起口气,他借势跃起,达到与魔鬼的头部相同的水平线位置。
行云浮水地完成一系列的赌命动作后,成功靠近魔鬼身子的理查德在空中疾声吐气,底咏。
“‘灼剑’”
红色的炎痕在为他量身打造的双手剑口蔓开,爆发的热度瞬间达到与炼铁熔炉同等。即使这一天能使用一次的技能破坏力非凡,即便如此,理查德依然不觉得自己奈何得了魔鬼胸口那厚实的黑壳,所以一开始就谨慎地瞄准了魔鬼的额头——一片看似薄弱的部位。
“去死吧。”
然后,灌入全身的力量直捣而下。
每次面临生死关头,走马灯一般的影像都会在男爵的脑中快速播放。
这次也一样。理查德想起以前孩提时代,在肮脏的巷子里有一顿没一段的残羹剩饭,挨饿受苦的日子,加入佣兵后升迁致正规士兵,然后成为长官,再来是平民憧憬的爵位……从垃圾般的人生升华至锦绣的现在,他所经历的一生。
魔法师不能成为贵族,但士兵可以。
只要身上血染的够多,做事够狠辣,无辜人们的求饶声听得够多,自己作为上级贵族的走狗就能高枕无忧地生活下去。
但就算是士兵里,也只有极少的特列才会被提拔成为贵族,而自己掌握了这个技能以后就做到了。虽然是下等贵族,也明白自己的极限在什么地方。然而自己还是在三十五岁,这个年纪成功爬上男爵的位子。
现在一口气冲到子爵的话,那怕还是比伯爵底一个等级,但脱离虚有其名的下级贵族后,便可以脱离永远受制于他人的处境。
“阻止那小子!!!”
耳边传来伯爵的激动的尖音。
但那是强人所难的命令。打从一开始,理查德就已经洞悉到伯爵家因为急忙出发和轻视了村子的种种原因,伯爵的骑士里没有人带上弓箭这点已经计算在内了,所以现在的他不可能被打下来。
而手中的剑散发出能轻易地融化金属,无数次地贯穿了敌人的胸口护甲高热,只要自己的手臂奋力往前一刺……
魔鬼就由他拿下了,理查德的嘴边露出得逞的微笑。
剑刺穿眼前魔鬼的头额,进而烤焦它的脑浆一举夺取它的性命……本以为会这样。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
然而在他察觉到异状的时候,事态已经恶化。
通红的剑锋在碰到鳞片的下一秒,瞬间冷却,别说那一击有造成任何伤害,理查德甚至感到自身体内的生命力从手中剑传至魔鬼身上,如同被卷入漩涡般急剧地抽走。
该死,抽到下下签了……理查德理解到魔鬼额头处拥有者吸食生命力的特异性质的时候已经迟了,这时的自己就像上门的肥羊来一样……这个残酷的事实使他的胃液不住翻滚。
只不过,幸靠着从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卓越反应神经,理查德才得以竭力把剑锋从魔鬼的额头处移开。若不然,自己会面临怎样的下场就不言而喻了。
然而,在理查德移开剑锋之际,魔鬼却挑好时机似的突然甩头,面对迎面而来的曲角,身处空中的他无法闪避,唯有急忙地举剑格挡。
然而,那是超乎理查德想象的力道。
仅仅一碰足于压碎胸骨,理查德清楚地听见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朝地面掉落的速度愈已加倍,在下意识地马上进行受身翻滚之下,男爵成功抵消部分的坠地冲击。但即使免得一死,被巨角碰到后伤势徒然加重。
“理查德大人!”
“……继续攻击。”
对于部下的关心,理查德勉强维持着意识,为的就是不把痛楚在脸上表露出来。
“……是。接下来的事请交给我们。”
面露忧色的部下把动弹不得的他倚靠着一面没有瀑布的墙后,回身战斗。
理查德瞥了一眼胸口处渗出的鲜血,判断自己是战斗不能了。但在绝佳的机会面前,就算被说固执业好,他总不肯轻言放弃。
这不能说是绝望的状况。虽然会牺牲半数以上的人,但坚持下去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给予致命一击的弱点吧?——恐怕奥吉斯伯爵打着和自己同样的算盘,理查德自嘲着。
但全力战斗了莫约一刻钟后,状况开始直转齐下。
从刚才开始,因为及所不及的高度,即使包围了它,骑士们只能采用一击便移动的方式战斗。
目的不外乎是让它的腿部累计伤害后,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而摔落,增加可攻击范围。
(但就拿吃了魔鬼苦头的自己来做例子,这种攻击方式实在难以想象能带给它什么有效的损伤……)
魔鬼那无可比拟的硬度,骑士们每次挥剑砍下却被弹开,也不见一丁点的裂痕,反而是有些骑士用力过猛,剑本身开始出现了缺口,理查德总算理解魔鬼每一处的坚硬度根本不是铜铁所能突破的东西。
可以感觉到,骑士们开始气馁。
魔鬼并没有使用手里的武器,而是陷入疯狂般在原地扭转不定。然而正是那捉摸不定的动作,使骑士们无法预估它接下来的步伐。
一旦躲避不及,水槽般的足部就会把疏忽大意的人像蝼蚁一样踩烂,血肉横飞。
木桐粗的尾巴一扫,仅仅一击,魔鬼像是嘲笑他们罩着的盔甲与薄纸那般的无力,连回过神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碾碎全副武装的他们。
魔鬼拍动的白色巨翼,卷起的旋风足以让穿着二十公斤盔甲的成人失衡刮走,而飞撞击到了墙面上的人别说继续战斗,在那次冲击后能勉强站起的人寥寥可数,风压就是如此的强烈。
一不留神,下场就是失去性命。
事实虽然残酷,但却是战斗着人们一直来奉行的真理。
连他在判断错误后的最后关头,都是靠着战役磨练出来直觉才勉强保住一命。在男爵亲眼目睹武装比自己和部下都好的驮思瓦骑士被魔鬼尾巴一扫,人就连同盾牌打飞,撞上洞窟的岩墙变成单纯的尸体之后,理查德的神色凝重起来,开始考虑撤退一案。
***
“上、上面居然叫我们与这东西对抗吗!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
——会死。
——这样下去真的会死。
虽不想让理查德立功,但从刚才开始,垂死的骑士传来的悲鸣、骨头被踩碎、四下飞溅的血沫、非人的吼叫,各种声音无非都在折磨着奥吉斯伯爵本人的心智。
但是,正因为他没有接受过一名士兵的训练——必须克服血腥场面和恐惧心理的训练,才会出现觉得为什么人类可以和打从一开始就赢不了的东西战斗——这类毫无斗志可言的想法。即使被高级的酒肉长时间麻醉了,在包括奥吉斯伯爵自己和带来的人当中,他可以说是唯一拥有,并忠于一个人该有的生存本能的人吧。
这个时候,有一个不幸被魔鬼一尾拍飞,而身影快到看不清是博格家,还是自家骑士从洞窟飞抛出来。
当奥吉斯伯爵目击人体撞击地面,进而扭曲变成新鲜肉块的瞬间后,他从刚才开始就要压抑的呕吐感达到极限,胃里的食物连同酸液从嘴里涌出,为地上添增一摊污秽。
“呆不下去了……”
在那次呕吐后,再也忍受不了压迫而来的惊悸感和血腥味,伯爵的面容宛如苍老了十年。
在精神崩溃之前,他选择抛弃了自家骑士,虚弱地转过身,解放马匹的缰绳,意图逃离这块土地。
但接下来是最为凶恶的攻击,身为一介人类别说承受,就连逃跑也是不可能的事。
“————!!”
人们耳中震耳欲聋的吼声导致的嚎叫消失之后,魔鬼的嘴里猛然间滚起阵阵白光,只见宛如沸腾的白熔即将倾斜而出。
在刹那间,待在后方的伤员,理查德男爵和它四目相接了。
虽然对视是一瞬即逝的事——
但它那对琥珀色的瞳孔不再浑浊,而理查德男爵在那一刹那间,联想到的眼前的存在并不是什么魔鬼,也不是任何冒险者或军队可以对付的魔物,那个充满睿智的眼睛就告诉自己触怒了神。
自己破坏了睿智到凡人无法洞悉的祂的心情,被祂从这个世界上剔除了。
让人类只能屈膝乞求的存在,缓缓张开了神口。
认知到这点的不只自己一人,能让本能明白那是即将带来泯灭的白光出现以后……有者绝望地弯下双膝,眼里流下懊悔的泪水;大多数人已经丢弃武器来减轻重量来增加成功逃跑的机率;更有人抓住最后的机会狂砍,期盼着能有奇迹的出现。
但,这全都是无意义的。
伴随着逐渐模糊的意识,倍感疲倦的理查德宛如在死前的一刻接获了天启那般,直到上秒钟还懵懂的自己,突然就理解到了目光中无尽的悲伤,与往前踏出一步的欢喜之情。
“……看来是赎罪的时侯到了啊。”
自己手上沾染无辜者的血液,将在此得到清算。理查德神色安详地合上眼帘。
连自己都感到奇怪,仿佛知道现在祂的真身以后,执着和恐惧像丝烟在大气中消失了,心灵突然变得平静地等待解脱。
“神啊,谢谢祢的慈悲。”
理查德蠕动的嘴唇这么说着,仿佛回应自己的心愿,不知名的神祗给予他最后的悲悯,允许他笼罩于那道白光之中。
从祂嘴里倾盆喷出的火炎仿佛拥有生命,锁定之物就算是骑上马奔跑的伯爵也无法逃离,其中一道白炎窜出洞窟,顷刻便追上几分钟前出发了的马匹脚程,并且无声无息缠地绕上打扰其主安宁的伯爵,在那人的尖叫声中夺取他的性命,但马匹却一点也不受炎的影响,不停蹄地往前驰骤。
骑士们因为自己的头领所犯的错误而丧命。伯爵是第一次也最后一次放弃了胆小者生存的法则,没立即逃跑;而男爵则是连低微的洞察力斗没有,就向未知的力量挑战,盲目地率领部下死去。
因为无法理解的力量逼近,自掘坟墓的贵族与骑士的生命就此凋零。
除了待在魔法阵旁一动也不动的村民以外,被造物主标为“敌人”的“你们”……不,所谓的“你们”应该是指更为渺小的“有机物”才对,被盯上的目标包括尸体都被缠上白炎。
而火舌并未带给生者多余的痛楚。
连肉体遭到焚烧,本应该有的焦臭味都没有出现。
回过身来的时候,袭击者们的血肉就已直接化为尘埃,消散于圣地的空中。
****
加速,
再加速,
异常加速的掉落。
在亚里士多德的“自由落体”学说漂亮地发挥不了作用的情况之下。对于刘耀来说,无疑是最糟糕的事件。
与挑战极限运动无异,如同从万米高空坠下的风压让刘耀的脸不住变形的同时,他在心里哀号着和恶灵锅博斗果然是错误的选择。
在记忆中,自己被吞掉以后,便掉往一道迂回的白色滑道,伴随着自己的尖叫声进行仿佛永无止尽地超疾速掉落。在成为刺激的掉落落体时,肉体的眼睛还是来得及捕捉到白色的地方以外,存有和锅里的谜样粘稠物一样、充满人脑无法理解,奇异的残影。
就算拼命地伸展双手双脚,却只能像一只想当老鹰的鸡只一样滑稽地挥舞手臂,速度一点也没降低。
值得庆幸的是,那不是真的永无止境地滑到他饿死也得掉下去。
突然,人抵达了尽头,通道突然消失了。
“身体……停止降落了……?”
全身僵硬的刘耀诧异地直视前方,一动也不动。
然而,飘浮感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绝不允许给他振作过来的时间似的,喉咙突然被掐住,手脚动弹不得。不讲理的无形之手突然前来迎接自己,全身宛如被推入深海一样被强力压缩榨取。
“——!!”
在这时候,意志无法抵抗强横的力量,刘耀连自己是人的想法都会扭曲、怀疑。那份力量就是如此的霸道。
自我意识便完全的消逝、远离自己而去。
连他自己说不上过了多久的时间。
浑浑噩噩那样,整个人笼罩于无尽黑暗之中。
而唤醒刘耀他的,是脚底的动静。
好疼。
咕哝着,抱怨疼痛的刘耀摸了摸脑袋后,察觉到了不协调的地方。
原本摸着头的指间,应该存在着的头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整齐排列的光滑、坚硬的东西给覆盖。
由于察觉到了难以理解的事态,便困惑地往右侧一看——
“赫嗷嗷嗷嗷嗷!”
处于目眩状态,被瀑布所反映出的蛇脸带来心理冲击,使他反射性地惊叫了。虽然在之后,刘耀对于身为一个男性,却不小心发出了少女式的惊叫感到有些羞耻,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这,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
所以不仅是外貌的变化,正确到认知到目前的自己变得无法言语是很快的事。
涣散的视线逐渐对焦之后。
初步判断,自己的所在地是个——洞窟。
先别说这周围都是看都没看过的人和事物。就以被小人族的存在攻击的情形看来,当即感到他处境不怎么妙。虽然想尽快把理出头绪来,但就目前来说,头一直痛个没完。
从方才开始,头脑里被异物闯入似的,刘耀用力甩了甩头还是没法减轻头痛,底下又喧闹个不停,吵闹的环境导致他没办法集中精神。
即便想要往开明的地方移动,昏晕的状态造成了步履不稳。
脚踝不断传来刮痕的触感更是让人烦不胜烦。
秉持着假如昏倒,不能保证自己会再次醒来的想法,拼命维持意识的刘耀面对小人们的纠缠不禁烦躁起来,吼了一声。
想说话的原意是“请住手”,想让周遭的人们停止攻击而已。
自己的嘴巴却在预料之外,喉咙一痒,突然喷出了滚滚火焰——
眼巴巴地看着白火乍现,火焰中的人们像狂风中颤抖的枯枝摇摆,回过神来而想采取行动的时候,攻击他的那批人只剩余烬了。
(居、居然连火都会喷了……)
刘耀因心理受到打击而沮丧地半跪在地时——
“伟大的魔神啊……老夫是这里的——”
听到不远处传来细如蚊蝇的人话后,他猛地朝那方向转头。
“叩嗄,塔山。”
意识到有目击自己犯下杀人案件的人以后,等不及老人说完的刘耀想都不想喊“人不死我杀的!”这样推卸责任的话。然而,不但说出口的东西不成话,雪上加霜的是……目击者似乎还不止一人。
宛如麻雀体积的人们,百来双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这个事实使他的背脊像被人们的视线塞入了冰块那般寒冷。
然而,从村民的视角来看,那震荡着圣地的声音,无非是刚大开杀戒的魔神停止可怕的低语,朝自己的愤怒咆哮就是了。
“噢哦……”
他们的身子缩得更下。
一张张的脸因惊恐而扭曲。饶是如此,膜拜姿态的老人还是努力和他说话。
“请魔神息怒,我们是祢卑微的仆人……魔神啊,恳求祢往里面移步。我们会准备承诺的贡品。”
年级大可以当太祖父,谦卑到头快触地的白发老人向他这么说话让刘耀心里不好过,立即明白他们误会了什么。
(那个……承诺的贡品是怎么回事?该不会以为我在威逼他们,要杀人灭口吧?)
虽然抱有这样的疑问,但判断这不是可以乱开口说话的情形,刘耀只能点头应允。
“请、请往这边走——”
他跟着老人们进入了洞窟最深处的拱形石道,对人类来说虽然很高没错,但以现在状态的他必须小心翼翼地抓着墙,弯下腰才进得去。
洞窟的最深处是运用几何原理构建的柱子,在坚硬的岩面打造的圣殿。
洞窟的规模虽然比之前小,但地面比之前的整顿得还平滑光亮,而且高度也更胜之前。
大概是作为节庆用的巨大平台由黑色花岗岩铺砌而成。幸运的是,根据刘耀的目测,那平台高出地面许多,它的面积就算是现在的他坐上去也不成任何问题。
洞窟的墙上点着少量的火把。
稀疏的光源造成室内环境的昏暗,但没对视物造成任何的困扰。
“老、老夫先行告退。恳请魔神能在此耐心等候。”
把刘耀带来这里以后,老人们恭敬地低头,握紧的双手交叠垂下,极为惶恐不安般,倒退着离开这个墙面充满着意义不明的浮雕的殿堂。
“……”
观望着来去匆匆的人们,刘耀也只能怀着无言的话心情缓缓盘坐在平台上,握着唯一的武器——造型恐怖的镰刀来戒备突发状况,另一只则手肘放在大腿上来撑着头部。
他维持这样的姿势,脑袋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放空状态。
虽然当事人一幅整天愣愣地仰望洞顶,看起来什么都没做,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样子。
不过,刘耀并非什么都不做,而是默默地调整莫名其妙变化的躯体。
(以现在的状况,连站立都成了大问题——)
花了两夜的时间,重复着站立于坐下的动作,刘耀总算将身体掌控到走路不会摔跤的状况。
(然后,接下来问题就是沟通的桥梁了吗……)
刘耀环顾四周,然后往通往外界的石道眯起双眼。
(一开始已经确认过了——我能明白对方的言语。虽不知道缘由,语言相同不外乎是件好事……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除了沟通外,还有一大堆问题等着解决才能脱离现在宛如陷入泥沼的处境啊……该努力了。)
这般想着,刘耀抬起手臂,伸出食指和中指——小心翼翼地碰触喉咙。
“……米莎拉娜。”
进而认知到声带的构造似乎不同。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刘耀便使用着自己不习惯的嘴部,行为间充满毅力不断地进行发声训练。实际上,因为感知到时刻都有几名村民待在殿堂外,并定时爬进来点亮灯火。所以他尽可能控制了声量。然而以现在吞云吐雾的模样,压抑的嗓音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期间,不得不提的是,有位白发老人的行为是最为匪夷所思的——
“伟大的魔神啊。虽然被拒绝了一次,老夫只能无耻地再次请求,代价是否可以用牲畜来作为贡品?牲畜的话,无论多少,我们都会给祢找来的,望请俯允……”
(……欸?)
中断发声训练的刘耀,凝视的视线让跪倒在地的老人看起来更为无力且脆弱。
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扶起对方的肩膀,得到的却是更加多的畏惧,人们脸上布满更多的惊恐与——深深的绝望。
理解到处境实在有够糟。刘耀放弃主动接触人们。
虽然不知道老人这么说的原因,但自己肯定是不要什么贡品的。所以,他缓缓摆了摆手,也不知道对方有懂没懂自己的意识,刘耀也没看见遭受拒绝的老人们苍白的面孔,重新专注在发声练习上。
“怎、怎么这样……魔神啊,那恳求祢带走老夫和全村老人们的性命就好,请祢大发慈悲给村子里幸存的年轻人一条生路……”
老人发自内心的控诉让刘耀再次停下练习。
——完全不知所云。
如果刘耀的脸不是爬行动物的状态的话,肯定会黑到很难看,但还是好脾气地打发走了他们。
然而,以那次被拒绝的玄机,以白发为首的老人们豁出去似的总动员带来一堆又一堆的活人。
“魔神啊,这是老夫村中的二十名男子,虽然在战斗的途中受伤了,但还请收下他们。”
“魔神啊,这几位是村子最出色的少女,可否将就……”
“不(需要)。”
“魔神,老夫带来了十名孩童和十名妇人,祢意下如何……”
“(真)的不(用)了”
“魔……”
(魔够了没啊啊啊啊啊啊?!)
老人口中的魔神很无语!
许多天一次也没躺下来过,也不会感到疲累的刘耀头次感到身心俱疲。为什么这年长者一直跑来说些让人一头雾水的话啊?而且还魔神、魔神、魔神的叫,简直没完没了。也不由得一顿气结。
这几天的发声练习途中不断被打扰,烦不胜烦的刘耀态度强硬起来。
尾巴擅自回应了自己厌烦的心情,轰向地面。
颇有威力的一敲击碎了地板后,老人不敢再说下去。
“不行,你不(能够沟通)。(我的)忍耐(也是)有极(限的),(找个)能沟通的人再来。”
一生气之下,相当流利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虽然很多字被奇怪的发音给盖过了。但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原人类,刘耀在顺利表达想法的这个瞬间甚至感动到想哭,几乎泪流满面。他并没发现的是,同样是哭,作为被嘱咐的一方已经是惶恐到快哭出来的表情。
亲眼见老人总算肯离开后,刘耀心想着短时间不会有人再来烦他了吧。
不过,事情再违他所愿,老人又再把人带来了。
而屡劝不听的老人的这样举动也为他带来纳闷。
但是,把一个群人带来的老人却与前几次不同,不进入这个地方便离开了。
留下来的人有四名,现在正向着刘耀走来。走在最前端的是一个女人,而她身后跟着侍女打扮的三名少女。
女人穿着宽衣博袖,一看就知道洗了很多编、已经退到不能再退色的麻衣。
刘耀明锐的视线捕捉到对方蔷薇色的双唇,翡翠般的眼瞳,与那接近神圣的美貌。
缃素色为底,苍白的长袖承托着缎面般光滑的莹绿色发丝,羊脂般白皙的肩膀肌肤在麻衣的小开口下若影若现。
刘耀看不出这位觉得眼前一亮的女人实际年龄,但见她周身散发圣不可侵的气氛,不禁凝神屏息。
单单走过,女人身旁的空气仿佛都为之舞动,委婉流转起来。而即使是朴素的麻衣也无法让她的美貌有丝毫的沉淀,在这等容姿的面前,就算送她经历雕磨的宝石与华丽的衣衫,那也只能成为衬托之物罢了。
“何等的美……”
那种的美丽让人看得出神。
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从无聊的发声训练中脱离,进而将额头微微抬起的刘耀已经忘掉自己开口有可能会吓着人,以匮乏的词汇赞美了这位女人。
听到了他的言辞,女子首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微微曲膝行礼。
“感谢主上赞词。”
语音轻柔的说完之后,她以不疾不徐的步履来到平台——刘耀的面前。
“请容我介绍自己,我是担任恩格村的祭司一职之女,参见主上。”
祭司在平台前文雅地端坐俯身,庄严肃穆之际,面容却带有祥和的微笑。
而在她坐下之后,便转过头,侧眼看着身后的少女们,开口吩咐。
“妳们可以退下了哦。”
“祭司大人……”
她身后的三名女孩说话带些鼻音,珍珠大的泪水不断从脸颊滚落。
“我只是来聆听主上的谕旨,不会有事的。妳们要好好的生活下去,知道吗?”
被称为祭司的女人轻声安慰她们,然后轻轻拉过每个人的手,拥抱她们道别。
女孩们的抽泣,使现场弥漫离别的伤感。
这种与河伯要老婆无异的场景,让刘耀觉得感到一阵无力。但看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他没有任何的不耐而保持静默的状态。
等侍女退出这个地方以后,刘耀和祭司默默看着彼此一阵子后,决定由自己来打破沉默。
身处庄严的神殿,他对仙姿玉貌的祭司长话短说,发出疑问。
比起来到他面前的原因,他还有更加在意的事。
“不会害怕吗?”
自己会感到讶异的地方是人之常情。虽然已经可以说话了,但此刻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与讲白点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獠牙外露的面貌实在说不上有多体面。
“小女心中其实并没有存在着一丝惧怕等情绪。主上何出此言?”
眼前的祭司却疑惑地歪了歪头。
眼神的那份纯粹,让人产受不了丝毫的犹豫去相信她。
声音本身仿佛就具有独特的曲调,非常得舒心。当刘耀沉迷于这种旋律的时候,祭司又张口说了。
“主上,请问可否将头靠近一些?我想近距离看看您。”
有美女当面表示想看看自己,这般直白的要求即使让刘耀觉得难为情,但还是点头乖乖照办。
应和她的要求,刘耀并未起身,而是探下庞大身子,稍微伸出一些的镰刀手柄支撑了身体的重量,导致地面被压得裂开,庞大的气流变动甚至产生了一股旋风。
祭司无视被吹乱的发丝,依旧专着注视。
刘耀把头伸到与祭司相隔只有三十厘米时停下。
这时,祭司无惧地伸出纤细的双手,十指轻托着刘耀的下颚,脸的距离也靠得更近,翡翠色的澄澈瞳孔仿佛有着看穿万物的本质,窥见了他灵魂。
仿佛无意识的,平淡的脸色上突然出现一丝动摇,祭司轻声呢喃着。
“浩荡的宇宙,灵魂深处转动着奉赠的虹色。假如主上是带来死亡的使者的话,在这等璀璨斑斓的色彩中死去也是件幸福的事。”
说完以后,祭司陶醉状似的便放下了手,等候发落似的垂下眼睑。
“……是么?(虽然不明)白,(但妳)能高兴(就)好。”
不管怎样,要问的事情和山一样多。
恢复了原来的坐姿,刘耀口齿笨拙地让村子的祭司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其中最关紧要,但听起来有些蠢的问题就是——
“妳,认识我吗?准(确)来说,是妳眼前身体的身份。”
*****
“……”
祭司娓娓道来以后,虽然不能说一切谜团有如被抽丝剥茧般解开,但刘耀也获得了许多重要的资讯。
首先,自己身在恩格村。
他们并非小人族,体型是正常的,由此可见自己确实是“异常”、并非烂大街都有的存在。
现在才知道白发苍苍、不断跑来向他献身的老人是村长,名字叫布么。而那位大爷之所以会不断带人来,这么做的理由是遭受骑士迫害的村民召唤他的时候,答应给以世界的一切所有,这种意义含糊不清的贡品。
很好理解的要数有三点。
王国。
贵族。
以及贵族所带来的骑士。
自己所提出的“枪械”、“联合国”、“手机”、“汽车”等词语,对方都无法理解的情形来看,被称为圣斯西耶诺大陆的世界文明程度在中世纪左右,国家是由王权统摄,贵族是不可侵犯的阶级,而魔法是存在的。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是明白了,从看不到任何电子设备的状况来看,除非他们以过着简朴的生活而闻名的亚米胥派教徒,加上之前骑士使用冷兵器的佐证,那么这里还是地球的假设已经可以被推翻了。
到这里为止,事情的来龙去脉不难理清。
但问题出在自己那边的世界。
以下是自己的大胆猜测——
在折扣日当天,他趁着促销活动从某知名超级市场买来的那口特价的高级不锈钢锅,其实是一件蒙尘许久的神器,意大利面酱成为其触媒,产生了像是高效化学催化剂那样的谜样粘稠物,作为一个异世界的门回应恩格村的召唤,把他变成一只魔神来到这个地方,一个西方中世纪魔法骑士王国都有的异世界——
荒谬绝伦。
这种奇葩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啊。
突然转移到这样的地方来,已经够荒谬了,而且还是因为一口锅子——会轻易接受这么奇葩的设定的人脑袋肯定有毛病。
毕竟,这已经不是说出去会不会有人会相信的级别,而要是随便和别人说起这种话,轻微的可能会被赐予关怀备至的眼神,严重一点的就要被带走留园观察,关乎到正常人尊严的重大事件了——虽然很想如此的大喊大叫,但考虑到会对这个石柱嶙峋的地方造成影响,连哭的心情都有了的刘耀终究只能闭上嘴巴,将这份心情忍了下来。
“呜哇——”
嘴巴不方便的刘耀连吐槽自己的想法都无法顺利完成,进而重重长叹了口气。
但在接受了这种不三不四的真相之后,他果断地放弃思考原因。
(既然事情都发生了就赶紧寻求解决方案还比较实际。)
他知道尽管现在的自己很冷静,但同时有些不耐。
说到底,即使出了社会,他原本就是不怎么有耐心的人。
(也就是说,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杀死的人不是为了保护村民而战斗的正义骑士是吧?)
以手指头敲着额骨来帮助自己思考,刘耀迅速掌握了情况。虽然自己是不小心失口把袭击村民的暴走士兵消灭了,但内疚感还是有的。
而除了内疚以外。这么说虽然有点麻木不仁,但无意中夺取了人命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无可奈何的事情。
对方手持武器,既然是以杀死这边的意图发起攻击,那么反击的时候夺取对方性命这件事他并不会感觉到良心不安。
毕竟,整个事情过于荒谬,让人匪夷所思。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事情去进展到了这种地步,要为此付上责任的话让人无法接受。
不过,在刘耀就换个角度来想,那些人也是死了活该?这么觉得的话也是可以的吧?
转换成急速将自己的过失合理化的政治家心态,刘耀沉思下去。既然被强制从被召唤到这里来,从一开始就是单方面的请求,贡品什么的他也不想要,那么活也做完了,自己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问他是否想返回原本的世界?答案是肯定的。
危机既然解除。身体的变化、人身所在、锅子的奇异液体——在被各种诡谲怪诞的事件笼罩的处境下,说真的,自己也没那个胆量继续卷入再多的麻烦事里头。这是的的确确是刘耀此刻的心情。假设村民不同意送他回去,刘耀也不排斥使用现有的力量威逼他们将自己送回去……这类不近情理的手段。
追根究底,出现了复杂的问题还要求不相干的人帮忙本来是不合理的行为。
不过,这类的偏激思维只持续到视线放回祭司身上,立即消失。
“主上?”
“不,没什么。”
刘耀悄悄地为自己的负面思想而自愧。为了不让祭司感到不安,他尝试在说话时放松语气。
“既然袭(击者)死(了),(这里就)没(我的)事了。(请)把我传唤回去(本来的世界)吧。”
只要自己回去把这里发生的事当作南柯一梦,就什么问题就没有了,这么想着的刘耀不由得松了口气。不过,在他把意思传达出去后,脸容浮现愧疚的祭司却缓缓摇头,表示并不知道传唤回去的方法。
真假的……
祭司的答复让瞪大眼睛的刘耀重新低头思考对应这种状况的方法。
因为有段时期多少接触过亚文化以及奇幻文学的关系,要他说对召唤一事毫无概念的话是骗人的。
那么,就现在的情况看来,他开始注意到召唤成功本身是个奇迹也说不定。
所以,刘耀选择下个话题。
“既然(有能够)平和地沟通(的人),为什么(他们)一开始不带来?”
即使突然带他的面前,虽然这么说会很肤浅……但就拿假如自己在原本的世界来说好了,眼前的祭司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当这位绝世的美人向自己走来,他不可能怀有戒心与对方搭话。这大概就对男性来说,是一种无可抗拒的魅力吧。
坦白说,即使会自焚,男人也会像扑火的蛾虫那样轮流上阵搭讪才是。
“回主上的话。”
神色平静,祭司低下头给以他答复。
“请主上来到此地之时,我曾经应允成为贡品之一,然而遭受阵地拒绝而光芒熄灭了……然后我现在正为离世的村民举行祷告仪式,村长认为这时还要把我送来主上身旁是不义的。所以,还恳请主上不要责问他们。”
“……(对)不住,(是我误)会了。”
虽然自己对供品一事并不知情,可也难咎其责。
可是,村民们的态度让人心里很是纳闷,所以想知道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这个的问题——
“对了。在说(了这么久的)话,都(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是我失礼了。”
“关于这点,主上请不用在意。因小女接任成为祭司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名字。请称呼小女为祭司即可。”
就在这么回答的当儿,祭司突然提起了一件事。
“反而请容小女斗胆提问,因为时间过于永久,村子记载关于祢的事情很多都已经十分模糊不清,难以辩解。所以,可否告知主上的圣号?”
“名字?我叫——”
不可言。
他想要回答的时候,张开的嘴巴发不出半点音节。
并且,浑身上下感受到在那个白色通道的尾端出现的奇异感觉再次到来,强迫着自己闭嘴。
刘耀起初以为是训练不足而发不出声,但几经尝试后依然如此。反而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越来越频密。
他无法说出名字。
明明话都到嘴边了,却无法吐露半句的状态让刘耀感到愕然。
(该不会是被召唤,出现在这里的一项限制吧。)
花费不多的时间,刘耀快速地反复思索之后,很快得到了自己最能接受的答案。
因出现了异状而错愕了一阵子后,他对等待着自己回答的祭司道歉。
“非(常抱)歉,(名字我)不(能)说,不过,(还得麻)烦(妳)帮我起个名吧。没名的话,会(很)麻烦。”
没有名字的话,沟通上会出现代沟。那么,请这个世界的人帮他取个名字也不失为个好方法。虽然说请帮他取名的人因为职务的关系,已经放弃了原本名字的祭司小姐就是了。但总比被魔神魔神地叫好上几万倍不止。
“明白了。”
祭司也没拒绝他的请求,低头思索起来。
“主上的灵魂若如浓缩了天上星辉斑斓色彩的宝石,光彩却无比深邃,掺着睿智与温柔的本质……‘斑’与‘般’同音,却也能读做‘波’所以名为‘般若(bōrě)’……这个圣号是否合主上您心意?”
抿着嘴然一段时间后,祭司抬起头,以纤细的食指在空中优雅地比划了这个世界的文字,而刘耀却看懂了。
虽然为什么能看懂这里的文字这一点让人困惑,对现在的他来说,暂时的名字什么只不要是太奇怪的就可以了,其他的问题则是慢慢的思考出答案也不迟。
于是,他立即答应。
“可以。”
那么,在不能对他人使用原世界名字的状况下,自己就用从祭司小姐那里得来的名字吧。
名字的事情解决之后,然而他还有一个问题。其实当自己来到异世界以后,就一直专注嘴部发音,所以忽略了当时唐突地塞入脑海里的东西。在自己掌握状况之后,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开启”了。
陷入类似冥想的状态之后,闭上眼的般若怔了一下。
“这是——”
然而,他并没有停止探索脑海的事物。
【力量的纹身】、【守护的臂章】、【绯红畋猎】、【苏生之林】、【铜墙铁壁的防御】、【白魂之炎】、【蚀甚的祸心】、【探知】、【再生】、【解咒】、【火球】、【金色黎明】、【拟形】、【质体操作】、 【未世灵】、【流变的金瞳】、【圣洁净化】、【大治愈】、【远视】、【千锋冰枪】、【土神的擂台】、【风神的苍羽】、【水神的宣判】、【火神的烈座】、【雷神的腾马】、【魔像创造】、【眷属召唤】、【大地之牙】、【瞬移动】、【肆虐的咆哮】、【飞行】、【御物】、【疾速】、【幽隐】、【爆裂】、【晓枪之潮】、【逢魔炼狱】、【冥熄的绝击】、【反转引力】、【不巧之守护】、【神骸的精髓】 、【尘影之夜】、【西尔夫之气息】、【大地之牙】、【幻月者】、【永不止息的圣洁】、【誓约】、【整合者】、【奈落】——
数量众多的魔法能力。而且这还只是其中大部分较为高等的法术而已,如果加上低等的魔法的话,将会轻易的突破千来个数目。
就现在而言,般若的脑子里满是眼花缭乱的知识与魔法技能。
而很快的,他意识到【白魂之炎】就是杀了骑士的那个魔法。
般若不禁叹气。虽然有力量是好事,但既然能够呼吸般自然地使用,就必须警惕自己的身体在头脑命令之前,下意识使用魔法。嘴巴喷射出很不得了的东西出来——
般若边默默把注意事项放进自己的备忘录里,然后边开口。
“可(以让)我(出去看)一下外(面的状)况吗?”
“明白了,还请准许小女跟随在主上的身后。”
听完之后,庄重的祭司似乎明白了般若想要表达的意思,又是深深的一躬,恳求。
在得到了许可,同时点头应允对方的要求之后,般若事不宜迟地、立刻站起庞大的身躯,跨步走到外面去。
毕竟待在这里不动的话,以现在的状况来看无论过多久也只会是刻舟求剑而已,在这时候就要主动一点比较妥当。
况且,他有个魔法想尝试一下。
虽然尽量放轻脚步了,但脚底接触地面后,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如此走出了殿堂。
由于圣地位于全村的最高点,加上自己现有的高度足以俯瞰这片四面环山之地。从这里的洞口望去,可以看到洞外的房子很大部分被烧成灰烬,而着手重建工作的人都是老弱妇孺,导致重建速度缓慢。
而作为临时医疗所的圣地,般若看见了角落一地的男性伤患,还有照护者。
百来的人数,却死灭般的寂静。
正眼看着自己的人寥寥无几,但嗅觉敏锐的鼻子轻易闻到村民身上的负面情绪。
“……”
虽然立即安抚人们的不安情绪才是正解,口拙的状态却不容许自己这么做。
所以没有给以解释,一言不发的般若默默地发动了“鉴定”。
而魔法施放的对象是在场的所有人。
(当务之急是找出符合要求的人出来。就拿现在的现在样子来说,除了用来毁灭世界是有力的候选以外,全身上下就是弊端啊……在无法入手自己的毛发的情况下,变成其他人的样子没办法。)
般若眯起眼睛,集中精神,认真端详每个人的潜在力量。
在所拥有的魔法当中,【拟形】可以让他变成人类姿态。只需少量的遗传物质,几毫升的血液或者毛发就可以获得与血液主人相同的形态,但是比起后者,更加纯粹的前者是上选就是了。
(还以为最起码会有三、四个人选……没想到,这里男人灵魂的契合度和我太差了……)
不死心地重新扫视几遍所有的男性以后,结果让般若在心里面蹙起眉头。
除非想要【拟形】的半途造成肢解脱落事件,这下自己只能放弃男儿身,真是让人懊恼。
没办法,拜托人家好了——般若如此想着转身。
然后,向着潜能和灵魂适应性都是身后的遥遥领先的祭司,说出自己的请求。
“祭司小姐,我这里需要到妳的血液。一滴就好。”
******
般若此番前来,凝神地注视人们的举动,被村民解读成魔神是为了来挑选祂的贡品的行为。
但是,没有人会怪罪造成这个事态的村长。
因为,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村长在召唤出魔神的时候,当初的许诺。
能活到现在的代价——
是一切。
而魔神的要求就是献祭第一个人。
距离骑士的消失后已经有五天。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做好和家人齐赴黄泉的觉悟。
这时候,魔神当着众人的面,对村子的祭司这么说了。
“——祭司,我要妳的血。”
部分的关键词被明锐地捕捉到,村民领悟了魔神的要求是什么。然而面对事实的时候,自己总没想象中坚强。众人或不忍地别开脸,或掩面抑声哭泣。但村民始料未及的是,附近有个呆在父亲身旁的小女孩嚎啕大哭了起来。
受伤的父亲脸色瞬即刷白,而母亲急忙把孩子转向她,用手掌掩盖孩子的嘴巴。
一连串的反应让般若了解发生什么事了。
不,这个技能连附身也不是啊——般若张大嘴。心里狂冒冷汗,但很快的保持镇定。
反正待会儿看了就明白了吧。
不过不只村民,就连祭司本人也误会了般若的意思。
“明白了,感谢主上的宽宏大量。”
(嗯?感谢?宽宏大量?)
为什么要这么说——正当般若感到困惑而打算开口询问的同时,祭司却已经从手术工具处拿起了一把锐利的匕首,双手高高举起利器,然后在般若的眼前将之往心脏一送。
刀尖直直地没入祭司的胸口,并且,从看不见匕首利刃的深度来判断,般若就明白伤口深得足以致命。
寂静中,从中涌出的血液很快染红朴素的衣襟,犹如艳丽的红色花瓣开始在漆黑地面散落开来。
然后,瞬间面无血色的祭司往旁一斜,身体倒在地上,发出柔软的声响。
“祭、祭司大人!”
被强烈的恐惧支配,村人们陷入惊慌地发出叫声。
但在这种混乱的气氛里,虽然般若受到了始料未及的冲击,但是,该说自己是有着来到异世界后的魔法,才得以冷静下来还是怎样都好,他知道到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挽回事态。
立即回过神来,般若尽可能让语音清晰,下达了指示。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谁(都)可以,赶(紧把匕)首拔(出来)。”
以现在的自己无法把祭司胸口的匕首拔除,一不小心反而会立刻致死对方。所以必须请其他人拔出来才可以施展恢复魔法。
但是,失控的情况不是轻易地解除的。
沉浸在恐惧气氛里的村民不是在颤抖,就是面面相觑的一动也不动。
而突如其来地被般若以凌厉的口气凶之后,祭司倒下后,立刻跑到她身旁的侍女们抬起泪眼,愣愣地看着般若。
“愣(住干什)么?!快(照我说的去)做。”
头发较短的那名侍女仿佛理解了般若的意思。回过神后,她战战兢兢地伸手,颤抖着握住刀柄。
感受到敬爱的人依然活着,短发侍女陷入了犹豫。
“快!!!”
“呜!”
被再度语气凶狠地催促的短发侍女一咬牙,在众人的面前,猛然将匕首抽出。
在不过十秒的时间对般若而言,实在过于漫长。
没时间去猜测悲鸣的短发侍女此时的心境。因为般若的脑海里面只要一个想法。而那就是“全力的救活重伤的祭司这点”。待她终拔出了祭司胸口中的异物的同一时间点,般若马上把手掌心对准血流如注的祭司,催动力量。
“虫鸣鸟叫,陷入沉眠的森林度过一个夜晚,黎明复苏一切生机……【苏生之林】”
般若在不知不觉地情况下,口中已经自然而然地咏唱咒语。
并且感知到,以前不曾有过的魔力——体内某种无数离子迅速凝集,在四周空间的排列上正确的位置,魔法被施放出来。
那些粒子以临死边缘的祭司为中心,宛如雪花似的融入地面,倾刻间就已经长出大量的植物苗子。宛若获得重生的良机,散发着荧光、拼命的伸展自己的树苗在瞬间成了一座圆径二十尺、高耸的绿林。
被那份美不胜收的荧光吸引了吗?还是魔法的光辉足于平息人心,总之村民的恐慌停止了。
然而他们面前的森罗万象之景只为持了三、四秒的时间,就枯萎凋亡。
枯萎的枝叶逐渐凝集组成了一颗苞状的晶体,包裹着施放的对象的同时散发着柔和的荧光,产生的光芒不但毫无热感,反而带来了丝丝凉意。
不久,绿色的花苞绽放凋谢,恬静地变成魔力的碎片,回归大气。
如此复杂的魔法作业仅仅在众人的两、三次呼吸间便结束了。
般若俯身,发现衣襟那匕首造成的缺口依旧还在,但肌肤已经不见任何的伤口,由此可见刀伤已经完全愈合了。
看到地上的祭司呼吸恢复平坦后,般若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即便是第一次凭自己的意志来使用魔法,般若却因为自己连一丝惊讶或喜悦都没有,进而感到有些怪异,但是很快就释怀。之所以不会出现太大的情感什么的,毕竟自己已经明白其中的原理,反而要是魔法失败的话,才会觉得惊讶吧。
也正因为确信自己能够做到,才会毫不犹豫地指示人把匕首拔出来。
无论如何,人救回来了就好……所获得的能力没有背叛他,般若依旧为治疗魔法的成功松口气。虽然潜意识里知道魔法不可能失败,然而整个过程还是让他有些心有余悸。
就算有复活用的魔法,但是没人比他还清楚复活魔法不是万能的东西。就连【苏生之林】这个他最有把握的最上等治愈魔法,只要身体的损伤过大,或者人在治愈的过程中死亡的话,魔法也只能以失败告终……所以,在有个万一的情形,自己很可能使用了复活魔法也无法把人救回来。基于这一点,即便是拥有了魔法,生命可贵这点不会改变。
而【神骸的精髓】、【不朽之守护】无疑是复活一类的魔法,在想说以后说不定要面临对别人使用的状况,自己却一次也没使用过的话,这种仿佛拿别人来当作实验品的行为也说不过去。就般若来讲,这与不专业的医疗行为没什么两样。
虽然说,有一部分是对被未经同意就施加魔法的祭司怀有的歉意存在着,为了让自己的心里好过点,般若悄悄地往自己的身体施加了这两个魔法。但从感觉不到异样的感觉看来,般若也很难判断这个魔法是否能发挥它们的作用。
但是,这么一来,他也没有对不住祭司的地方了。
而在般若思考着这些的时候。
“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您没事吧!”
说话的是本来祭司身旁的侍女们,她们紧张地扶着祭司起身。
“……嗯。”
在侍女们的帮助下,睁开眼,祭司缓缓撑起身子。
“……祭司小姐,我(说),妳不需(要那样)做,(我只)需要一点血(就足)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和之前一样,只要自己的话一长就会混入奇怪的语音,般若为此懊恼,决定长话短说。
而对于般若的关心,在侍女们的轻轻摇晃下的祭司过来半响才回过神来,她的神情有点茫然,但身体依循教养又似本能地向般若深深一躬。
“……没哪里感觉异常。请原谅小女刚才无法正确的理解主上的意思,引起了骚动真是万分抱歉。”
“就好。(伤)口刚愈(合就)不(要乱)动了,请(要好)好休(息)。”
虽然生命没有危险,但身体治愈之后导致的倦怠感是存在的。
差点因为误解而出大事的般若决定了。
(——无论如何都必须舍弃这副该死的怪物之体,获得人身。)
这个信念无比坚定。因为祭司原先流的的血液还在,般若动作缓慢地弯下身子,用手碰触开始凝固的血液,发动了【拟形】。
“——”
随即,般若庞大的身体像瞬间失去了动力,保持着的单膝跪下的姿势,静止不动。
万籁俱寂之际,首先是一两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色水珠从般若的身上滴下。
之后,庞大的身体猛然崩溃,身躯如同化成断线的黑珍珠链条倾盆淌下。
而落下地面的黑色水珠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原来如此……”
吐露着惊讶的语气,说着他人难以理解的话的“人”。
“这个魔法不是把身体浓缩起来,而是将身体化成分子散开,只将精华和灵魂重新联结而成,力量和柔软度也控制在人类的程度……连这个都能做到,魔法真是难以置信呢。”
从“人”身体的轮廓看出是位女性。颈部挂着一个垂饰项链。水晶般剔透光亮的镶边以及金银细链条,中心镶嵌着鲜艳的绯红宝石,而那样的红宝石的周圆排列着散发银光的尖刺。
“是……魔神吗?
和人化之前的魔神戴着同样的项链,惊疑不定的村民们借此猜出那人是般若。
还在惊叹的般若脑中浮现出某种根源的线条,想要探索下去的时候,被小孩的嚎啕大哭给打扰了。
左边的不远处。外表约五六岁,待在身为伤员的父亲身旁的女孩子哭泣着。
父亲脸色青白抚慰自己哭泣的孩子,母亲则急忙捂着孩子的嘴巴,慌张地观察着般若的神色。
“……姑且将脑里不协调的感觉放置一旁吧。”
小声嘀咕着,般若无视周围更加寂然的场景,踏着大步走到那孩子面前。
——然后,她缓缓往孩子伸出了手。
“呜。”
紧搂着孩子的母亲以为她要做些什么而惊恐地闭着眼,小声发出惊叫的模样,让般若苦笑了一下。
只见,真实身份为魔神的她抚摸哭着,浑身颤抖的孩子头部——
然后,她以轻柔的嗓音、没好气地说道。
“不要哭了噢。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妳们的事情来的。就别哭了,好吗?”
之前女孩的父母亲不断地安抚却不见其效,然而在般若短短的言辞之后,泪眼婆娑的小女孩却老实地安静下来,瞪大眼睛看着她。这刚好验证了般若的假说。
(果然同为一种生物,较为容易获得信赖。)
这般想着的般若转过头时,却见到祭司的脸颊染上了红晕,难为情似的别开头。
啊,毕竟没向主人解释就复制一副身体让人家害羞了吧……起初对此感到疑惑的般若随即点头表示理解。
却没想自己正打算道歉的时候,原本鸦雀无声的现场在人们短暂的屏住呼吸之后,出现了小骚动。
男性伤者都不顾伤势,争相起身,眼睛往这边查看。而她附近的那位孩子的母亲也是涨红了脸,双手掩盖孩子的双眼,和祭司一同转移视线的反应让般若不得其解。
在般若注意到左边的瀑布水面倒映后,终于发现哪里出现问题了。
那就是她忘了这个魔法并没有自动生成衣物的功能。
霎那间,世界连同她的思考静止了。
而要问般若纯粹的感想的话——
她只有无声的发自肺腑的感叹。
祭司小姐的身躯——现在是她本身。邻近的湖泊清澈的水面正在倒映着,仿佛受到了美丽神祝福,美丽得让人无法直视,充满弹性的肌肤让人再多看几秒头脑就要融化一般,与维纳斯雕像不相伯仲的曲线。
水面隐隐约约的倒影,仿佛在向般若夸耀着它非凡的触感,画面随着那恰到好处的折射白色水光而晃动不止。
但般若还是把该看不该看都看完了。
而这种美无疑是一种暴力。
“!!!!!!!!!!!!!!!!!!!!”
被这种暴力打得体无完肤的般若保持男性的习惯新低迅速蹲下。她边按住鼻梁边抬起头,空出来的手掌则没有空闲着地用来撑着地面。
顶着发热的脑袋,时不时就偷看向水面倒影。
当般若心中的邪念快速滋长的时候,着急的语调出现。
“主、主上!恳请让我们为您换上衣物,因为光着身子实在是太……”
这让般若的脑袋多少清醒了过来,发现祭司身旁的三位年轻侍女已经快速的组成人墙,挡在自己和群众中间。仿佛对女体暴露无遗的羞耻超越了对于魔神的恐惧心理。看着阻挡其他人视线的她们慌张的模样,般若不禁觉得抱歉了。
(好险啊,英雄难过美人关。差点从好青年变成步入道岸貌然的败类……好奇怪啊,我明明不是那类饥渴的人啊——
摇了摇头,就在般若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那种危险的想法而陷入沉思。
良久,般若把视线转回在一旁待命的侍女们身上时,才想起自己还没回答她们的要求。
“啊,啊啊,有劳妳们了。”
在她站起身起来,点头答应之后,两位侍女们便拉开布幕阻挡视线。
而先前离开的侍女回来时,端着的托盘里有一袭宽衣博袖的长袍。由于拿来的是与祭司小姐的尺寸。
当般若觉得自己就像个公主一样被人服侍穿衣、梳理头发而感觉怪异的时候,为了转移注意力,这期间胡思乱想的她有了别的想法。
虽然已经不再是对异性怀着满溢出来的好奇心的青春期……不对,正是因为能直视本能的男性了,反而比较危险?总之,对一名健康而单身了二十六年的男人来说,要以这副惹火的躯体进行日常活动还是有点把握不住。
就算是暂时的也好,但只要视线不断地往饱满的下方瞥去,这样的话是什么也做不好的。
自己还没到柳下惠能坐怀不乱的程度,所以设定成十五、六岁的身体比较好。般若对此有着自觉。
不断偷偷往瀑布水面看着这副绝色的姿体,尽可能把景象清晰地烙印进海马体后,凭着所剩无几的意志力与思考能力,她露出十分惋惜的表情,闭上眼睛,依旧选择更变年龄。
“……【拟形】。”
这次没有任何夸张的视觉效果,在侍女们还在帮她打理易容的时候,般若在眨眼的时间里从一位成熟女性的外表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般若重新睁开眼,在倒映的瀑布水面中看到的是一位拥有着精致的五官,翠绿色双眼的美少女与自己对视。
参差不齐的莹绿色刘海,精细的五官。直达腰际的天青色发丝若清水流泻而下,坚挺的胸脯亦不再沉重。般若清楚地感知到这副窈窕躯体比方才的更加紧实,灵活性似乎也跟着有所提升。
但广义来说,这个年龄层的少女已经有些偏离她的好球带了,最起码是自己不会考虑交往的年龄,所以般若内心的波动不再明显。
“唔?衣服变宽了……”
“对、对不起,主上,小女这就拿另外一件来。”
变更年龄之后,原本的衣装就不太适用了,尤其是胸部显得过于宽松。负责着衣的侍女们难掩惊愕地看着突然间变得年少的般若,连忙致歉想拿另一件过来时,般若出声阻止。
“这就不必了。”
“啊,可是,衣服……是必须的……”
支支吾吾起来,她们害怕般若要像刚才一样一丝不挂地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侍女们的眼神好像有点冰冷?)
般若认为当时的自己确实是犯下了不可辩解的罪行,但没有不知恬耻下去的想法,开口解释。
“……我不是指不要穿,是说不必讲究,随便一套妳们村里人平时穿的就好。”
在无奈地这么说后,侍女们顿时一愣,然后收起惊愕的面部表情,深深低头后照办了。
拿来的衣服不再是祭司穿的那样的美观。虽然如此,还是精致的。
从村民的服装来看,般若发觉他们的衣物不外乎由粗麻、粗毛织制成,相当的简朴。虽然般若基于身上穿的东西必须舒适才好,但以村子现下的状况,能有备用的衣物给自己已经实属难得。
虽然谈不上有多舒适,但是披上文明的遮蔽物让她的压力骤减许多。
与平常加工过的棉纱不同,般若切实地感受着肌肤传来植物纤维的粗燥质感。
“呃,脖子附近的头发……感觉上有点不惯呢。”
微微蹙眉,头扭往后面的般若向一旁的侍女讨了发带后,将头发扎成马尾。
穿上久违了几天的人类衣物后,般若便把瀑布水面的倒映当镜子来用,发出“凑合凑合吧”的感想,随后,她注意到一件事。
与似乎是身体一部分的镰刀不同,胸前血红带刺的项链并没有随着消失,也跟着缩小挂在颈上,又与那带来灾厄的,简直就是恐惧的集合体一样的凶恶的外形有什么关系。
她不由得思索着项链其中隐藏的意义。
“算了,想一想就能得到答案的话,早就不必这么烦恼了。”
考虑到自己在处境依然不明,大量的视线下继续呆着也不好。般若就果断地放弃思考。
但是,那样依然不阻止她为自己的处境悄声叹气,在将项链收进衣服里头时,村长从重建现场赶到此地。
“这、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没记错的话,他名字是叫作布么。
般若回想起这位老人的名称,而气喘吁吁的村长环视四周之后,食指挠着脑袋接下去发问。
“老夫听说魔神离开圣殿了,就赶紧跑来看看……啊,请问这是谁啊?是哪家的姑娘,怎么没见过?”
“……”
般若感到村民的视线都集中她身上,却没人敢指破她的身份。
因为奇妙的气氛,有些发懵的村长环顾四周,然后放弃询问众人,和蔼可亲地往般若点点头,用眼神询问。
手臂交叉的般若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
“布么大爷,你说的那个魔神就是我喔。”
*******
地面传来人体倒下所发出的闷响。
等村长他老人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般若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地上,托着腮帮子等着身体状况不太好,却认为自己身负重任的祭司把事情的经过解释给村长听。
“魔神啊,莫怪老夫肉眼凡胎,无法辨出祢的真身。请祢息怒。”
“嗯……没事没事,我一开始就没生气。您老人家就不用害怕了……话说回来,为什么离得那么远?”
“祢、祢是说靠得太近所以造成不快了?!老夫真是罪该万死!”
“都说不对啦!”
她被村长敬而远之,直达五公尺以外。
“啊啊,魔神对我等如此宽容,这、这实在惶恐之极啊。”
……不知道怎么讲,但总有种对话没法好好进行的感觉。般若眼角抽搐地看着以布么村长为首的老人们。
从老人们欲言又止的态度来看,觉得比起几天前的状况,现在能构成最基本的对话已经是奇迹的般若决定主动抛出问题,想看看他们怎么说。
“说吧,你们的要求。到底希望我为你们做什么?”
坐姿随意的般若看着跪在她面前的村长,眼神认真地问道。
“——是想要报仇吗?”
在般若无法揣测心意的视线下,布么村长拼命地摇头,惊恐说道。
“没、没有的事!侵犯村子的贵族已经被魔神大人消灭,劫后余生已经是莫大的幸福,老夫绝不想再引起诸多争端。报仇……这种事想都不敢想啊。”
“真的吗?”
“是、是的。全真万确。老夫万万不敢欺瞒魔神大人。”
——没有仇恨么。
般若为此感到有些意外,但没有去在意更多。
既然受害人不想报复,她这个外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在心底下却感慨这个世界上也真有遭受了伤害后,心中纯粹只有悲痛的人们。反观那些为了鸡皮蒜毛的小事也要上街示威的外国人士,激愤不已得一副要他人毁灭才甘心的脸孔——喊着要追究责任的现代人们,看来自己同样被那种集体意识的正义荼毒得差不多了。
“但、但是。”
而这时候,村长吞吞吐吐地开口,将般若的意识拉回现实来。
“要说的话,只、只有一个!”
这位老人第一次迎上了般若的目光而不退缩。
虽然单薄的老迈身躯还在严重发抖,仿佛骨架随时会散掉似的,牙关打颤的老人还是把心愿传达出来。
“老夫们这几日都在害怕还会有人再来袭击村子。老夫心里的希望是,与一生只活在这个村子里、目光短浅的我们不同,睿智的魔神大人可以替恩格村作主,求外面的贵族大人可以放过恩格村子老少,因为老夫等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贵族大人啊,突然攻打了过来,想是会不会村子遭受了莫大的冤枉才会发生这种惨事。”
在这位布么说完以后,便无比惶恐地深深低下了头,气氛再次回归冰冷的寂静。
般若沉吟了良久之后。
“这样啊……我就姑且问问吧,认识袭击你们的人吗?只有名字也好,假如连这点都无法告诉我的话,我也无从下手不是吗。”
“我、我们并不认识,我们只能判断来者是贵族——可、可是,老夫能保证村民从未做出任何失礼的事。也遵循了国家派来的使者大人一切的指示,几个月来都有缴纳足够份量的农作物,没丝毫怠慢的行为。请祢务必相信老夫们的清白。”
“……愿逝者安息,请老人家您也节哀顺变。”
看着村长声泪俱下,般若显得有些慌乱。
而坦白来讲,除了这几句安慰之言语,般若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接口,在接下来紧紧地抿住了自己的嘴巴。
自己判断的是这里异世界的世界观与中世纪的西方国家相近,先不说魔法的存在,但人文地理肯定有所不同,这世界的规矩等等——许多事宜肯定会有所差异。袭击这座村子的贵族与骑士连渣都不剩,全数消灭的情况下,就算有着能让死者开口的魔法也发挥不了作用。
而且,想要实现老人家的请求这一点本就不是简单的事。
要是轻率地答应了的话,就意味着一箩箩的问题就会迎面而来。
“……如果能留下活口就好了。”
“!!!”
犹豫不决的般若幽幽地说了一句,并没有发现从自己口中溜出来的话语,让听者有意的老人们微微颤抖,神色愈发的惊恐。
在思索了好一阵子后,般若毅然地站起身子。
“……伟大的魔神啊,请恕老夫僭越。祢、祢是要去哪里?”
忽然间站起,并往外走的般若听到对方鼓起了勇气发出的询问,只得无奈地转过身。
“啊啊,你老人家别说什么好伟大不伟大的。我只是在想,如果接下来没有东西补充的话,我就在想既然这里无法得到更多的线索,外头四处走走说不定可以发现什么。”
“——原来如此!老夫这就为祢带路。”
“请等一下。我说啊……尊称呀、语气呀这种小事就不必在意了。还有我名字是般若,直接叫名字就可以了。还有,祭司小姐就好好休息吧。不必跟来。”
听到般若这么说后,祭司便躬身送别。而站在一旁的村长因般若平和的态度而感到吃惊,彻底地愣住了。
“——咦?”
“好了,彼此都已经浪费了许多天的时间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在外貌有了显着改变的般若催促下,回过神来的村长脸上依然充满不可置信,却不再呆立在原地、而是举止僵硬地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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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圣地的洞口,被群山与外界隔绝,面积相当旷阔的村子映入视野。
一路上都是经历大火之后的狼藉之地。没受伤的村中老幼,还有受伤得不太重的、但伤口依然渗着血的男性还是出来帮忙重建村子。村子整体的损害程度比般若想象中的严重,但她没停下往前走的脚步。
莫约二十分钟后,般若一行人来到了一座扮演着天然通道、两边往内倾斜呈现“V”字形的谷口前。附近的地面上残留着干涸的漆黑液体,断裂的农具、木片满地都是。
般若看到四处都显眼的血迹后,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里就是出口?”
“是的,般若大人。”
疑题得到肯定后,喃喃一句“走了”,不再由他人带路,般若率先步过大约二十米左右的有些曲折通道。她来到尽头便看见把天空映得发紫、逐渐没入地平线的夕阳。而放眼望去,村外平原外是延绵百里的森林,不见人迹。
舒服的暖风吹来,撩动了她的发丝。
(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她这么想着。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般若头一次透露出不坚定的眼神。
眼前是充满着各种不安定因素,自己所不熟悉的世界。现在要做出无偿帮助村民的决定,还是相对性安全——呆在村子里,等到村民能把自己传送回去的时候。
“……”
起初,般若纯粹同情村民并且感到遗憾——也就仅此而已。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想法。
虽然她缺乏这个世界的常识,但还没单纯到素未谋面的人来拜托自己办事,就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而且,这件事只听了一面说辞就草草判断是贵族那边的错,也缺乏公平性了一点……话虽如此,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在资讯似乎等于是零的情况下,很难去判定
但亲眼看过村子的状况后,般若对此很难无动于衷,而且要不是她在原本的世界与锅子抗争到底,牺牲的村民想必也会减少吧。
冷漠表情下的罪恶感逐渐萌芽,所以才会犹豫着要不要在回去前补偿他们。
在旁人看来般若是一下子绷紧面孔,一下子若有所思地样子。内心几经挣扎后,她放弃似的长长呼气。
不行啊,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呢。未知的世界……听起来很危险,但事情并不晓得是好是坏就让妄下定论,让自己的视野继续狭窄,受限于特定的团体。对本身现在的处境来讲,反而会更加致命不是吗。
这是属于发生前,就没必要去忧虑了事情。很好。
想到这里,般若吸了口气。
既然获得了魔法能力,能帮得上忙得地方就帮好了……但如果真的无能为力的话,也只好让他们另请高明也不迟。
没办法,就死了心地扛下这件事吧。
般若以差强人意的逻辑说服了自己,内心已经做好觉悟。
“我想外出到城市里,请问往哪边走?”
先前与祭司的对话中,般若已经知道村子对外交流封闭。要把贵族带领骑士灭村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也就只有离开村子这个选择。
“在、在东边,有个叫卡耶罗的大都市……但是,般若大人。现在的时候不早了,要不等明早再出发——”
“没关系,我想现在启程。”
“若是如此……请般若大人带这个上路吧。快去拿那东西,让般若大人可以去城市里帮上一些的忙。”
布么村长低声吩咐从身后的男人去取件东西。用不了多久,那东西很快就送来了。村长从他手中接下布包,解开之后,里面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不知道他们要给自己什么而耐下性子等待的般若,看到布袋里的东西后,也情不自禁地伸手触摸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是水晶之类的东西。
但那半透明的木块虽然拥有着如玉石般的透光度,触感却是货真价实的木纹。
般若不解地抬起头询问。
“这是什么?”
“村子里的特产,但准确来说是什么,老夫也不太清楚啊。外面的人似乎喜欢这东西……往东直走三天就能抵达的大城那里,希望与贵族大人交涉的时候,能发挥一点作用。”
“这样啊……”
“这单、单纯是老夫肤浅的想法,请般若大人转告贵族大人,我们全村从来没有犯下‘王国法律’里头任何的罪状,还请高抬贵手。我们老人是无所谓了,不过,无论如何都放过村子里的年轻人与孩子。”
回想起众多村名丧命的残酷事实,老人的眼中流露出哀切的情感,手脚在微微抖动。
“……知道了。非常感谢。您的话我会传达的。”
总算没两手空空上路的般若抱着感激的心情,般若开口致谢。
接下包裹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布么村长还有村人们透露出不安的神色,顿时想起了没人可以保护村子这件事。
思索没几多久之后,般若便蹲了下去,碰触地上的土壤,在脑中想象要制作的魔像(Golem)外形后,释放魔力。
“【魔像创造】”
一将魔力注入这附近的泥土,附近就有手掌大的石块便立即从泥土里冒出,紧接着,跳动的石块不断膨胀,扩大了好几倍,每一块都像粘土般被般若的魔力轻易地捏成造型粗陋的人形。用不了多久,地面上的土块逐渐呈现人形躯干,两公尺高宽,看起来四四方方的魔法人像缓缓站立起来。
保守起见,她制造的魔像数量一共是二十只。这么一来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简单地被干掉了。望着眼前的景象,般若能断言。即使是上次骑士十倍的数量,只要堵住通道,也很难进得去。
“守护村子,没我的命令不要让村民和我以外的人进去。”
其实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不把话说出来也可以使唤这些魔像,但她为了让村民安心才将命令说出口。
魔像乖巧地点头,然后在般若的指示下,在通道口处站成两排。通道前布署各排十只的魔像,庞大体型形成了一种非同小可的压迫感。般若瞥了一眼身旁的村民,发现他们有些紧张的同时,脸上也了浮现了安心的神情。
这下村民的安全就有保障了,不过狡兔最少要有三穴。就算决定要帮忙了,凡事必须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才行。
般若缓缓站起,转过身子,面向流露出感激神色的村人们,然后宣告。
“在我出去调查之前声明一下。我帮助你们并不需要任何供品,但要是我确认到帮不上你们的忙了,绝对要把我送回去……能答应我这个条件吗?”
闻言,村长的眼睛睁得老大,惊疑不定。
“般、般若大人您的意思是?”
“你们就以作出能将我传送回去的努力当作酬劳。在那之前,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如何?”
听出般若要帮忙的意思,村长的身子微微一颤,然后向脱力一般跌下。
“般若大人……真的、真的感谢您!老夫愿以性命担保,答应您的要求。”
村长老泪纵横,与一众老人情绪激动地向般若拜倒。但般若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淡淡地回应了“别这样。”之后,无视身后的村民,想着趁日光还未完全消失之前多走一些路而起程。
“【疾速】”
身体微微向前倾去,她抬起脚步,身体急速往前飞奔。
施加魔法的身影在渐暗的丛林间倏忽即逝。
身轻如燕,脚下未发出一点声音,加速到能够让身心平静下来的速度。
她无言无声地奔跑着,黑与绿的森林景色迅速驰过。当离开恩格村有一段距离以后,大气都不喘一下地奔跑许久的她这才缓缓停下脚步。
仿佛挪开了重担似的,她伸展了四肢,深呼了新鲜的空气。
“离开那个让人压力山大的地方了,总算。”
继续呆在那里被人战战兢兢地膜拜的话,脑袋都会变得不像自己。这就是为什么眼见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般若也执意出发的原因。
伸完懒腰之后,双手插腰的般若环顾绿意盈然的周围,想寻找方向。
“好啦,让我看看,哪里是东边呢?”
然而,就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太阳已经全然不见,出村后的不久的般若便发现自己在这片丛林中——
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