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她的噩梦

当他们接近洞穴的最边缘时，喜鹊把身形放得很低，很久以前，那里有一个仪式性的格斗竞技场，是许多生灵战斗和死亡的地方。她曾经站在那些看台上，看着梦魇的冠军死于一位无助的老学者剑下。她曾经看到一大群“叛逆”小马按照最后一任总指挥官的命令被屠杀。

但在此后的许多年里，竞技场陷入了更严重的失修。对大多数生灵来说，重力飞盘不如漫游赛车有趣，并且哪怕那些玩飞盘的马也有新的穹顶竞技场。

竞技场里如今堆满了托盘和成箱的原材料，显然是为了整修这个地区。一部分看台已经被拆除，一台电动挖掘机和几堆工作灯散布在看台周围。

然而，在竞技场的中心发生的事与重力飞盘毫无关系。这里的尸体比上次发生可怕的事情时少得多，不过在某种程度上，情况更糟。梦魇选择这个特定地点大概是有原因的。所有那些死亡，都在一个地方…

竞技场中心附近竖起了一个平台，在那里，在黑暗中从两边经过的生灵都看不到它。喜鹊只是通过在它周围施放咒语的光芒才发现了它，刺眼的绿色和蓝色映入她的眼帘。

一群马聚集在平台周围，由银星曾经招募的那类生灵组成。身居底层、一无所有者——穿着破旧斗篷，拿着临时武器的小马们。

至少这次没有那么多了。我们这里说的不是城市三分之二的马口。

“我看有五十匹马，”公主低声说，蹲在挖掘机后面。“我不知道哪个是探虚者。但罗盘强力指向这个集会。”

金叶把步枪从肩头举过来，瞄准看台。“请给我一点时间，公主。再没有比我瞄得更准的警察了。我会掩护您的。”

露娜怒视着他，不过她的音量没有升高。“很好，小马。但是不要在我之前暴露我们，否则我会把你留给他们摆布。”

他冷冷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步枪扛在肩上消失在黑暗中。

“公主？”太阳风困惑地问道。“他在说什么？”

“以后再说，”喜鹊说道。“现在不是时候，太阳风，如果你想活着走出去的话就别问了。也许你就保持低调，尽量不要被杀。”

“已经在计划这么做。”她后退了一步，相机仍握在一只爪子里。“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力帮助你们两个，但我更擅长用笔。”

“如果你能提供任何帮助，那将超出我们的预期。”露娜转向喜鹊。“你呢，小偷？你也会逃跑吗？”

她的回答是打开刀套上的护罩，露出里面的匕首。“我不如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但总比没有我强。”

“就是那个。”露娜轻轻点点头。“而且我怀疑他们不知道你经过改造的身体的特性。如果我们幸运的话，梦魇将根据其假设采取行动，这段时间足够长，可以给我们带来优势。”

“或者，你会自己动蹄杀了他们，”喜鹊懊悔地说道。“我还以为只有半影是比你更强的战士。”

公主耸耸肩。“比以前的我更强。我们将看到我保留了多少这种能力。”她抬起头来，凝视着荒凉的石头天花板。“你永远不会相信的，但我希望我姐姐能在这里。我怀疑我们这一次可能会在同一战线战斗。”

然后，喊声又开始了，把喜鹊惊回现实。太阳快落山了——时间不多了。

“祝好运！”太阳风低声说道，然后朝金叶走的反方向躲进黑暗中。希望她不会被探虚者割喉。但是周围有这么多其他生灵，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谁站在他们这边呢？

“月升市的生灵们！”一个声音隆隆作响，被魔力放大在洞穴中回荡。他们可能会在附近的高塔中也能听到。“聚集过来，听好，因为你们的飞升时刻就在眼前！”

两马一言不发，拉起斗篷，向马群走去。还有足够多的生灵从四面八方赶来，多两个看不出来。

她们经过了一排身穿临时盔甲、携带步枪的小马——不过他们的枪械是用管子和金属片自制的，看起来开一枪都可能会散架。

“欢迎你，姐妹，”其中一马低声对她说。

“梦魇在召唤，”另一个说道。那么，还活着——否则他们会马上认出喜鹊。

“我知道给你们许诺的事听起来是不可能的！”静祈喊道。“你们完全有理由怀疑。我们承诺给你们永生！我们许诺给你们想象不到的力量！我们承诺让你们与月亮和谐相处，这样它的表面就不会伤害你们！想象一下，如果你们的祖先在这种力量给予他们时就接受了这种力量，那么月升市在这些年里可能已经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

一阵嘘声和喊声在马群中回荡，没有特别聚焦于哪匹小马。

“他们真的能做到吗？”喜鹊低声对着露娜的耳朵说道。周围有这么多噪音，公主可能不容易听到。但至少没有小马能偷听到她的话。

“这里不能签订夜之契约，”露娜同样平静地回答道。“但那个舞台上有一个活跃的咒语，我无法识别。这不仅仅是为了表演，这里有真正的力量。”

“当我们今晚在这里结束时，那些被选中的马将一起进军并为我们自己夺回月升市！”静祈继续说道。“不是所有听我说话的马都会一起走这条路。那些奉献并不纯洁的马，那些怀疑梦魇的力量的马不应该与我们同行。你们可以离开回到家里——等你的兄弟姐妹们完成了以后和月升市其余的小马一起死去。”

一道涟漪穿过他们周围的马群，生灵们互相看了看。可能大家都在想同一件事。

你在玩什么把戏，梦魇？我们都知道你无法创造更多的探虚者。但你甚至不知道露娜在这里。这不是为了她的利益。

“那些真正献身于梦魇的事业的小马们，向前走！最勇敢、最忠诚的马，来听听吧！向其他马展示，你们将拥抱黑夜赋予的力量！”

马群静了下来。她们只走了到舞台那里一半的路，这时小马变得如此密集，以至于喜鹊如果不用力挤的话根本不可能过去。在他们看来，她很可能像一匹小马驹——至少这意味着她不值得再看第二眼。

她几乎看不见舞台，但还是眯起了眼睛。如果她展开水晶翅膀飞起来，探虚者们会立刻认出她来。

静祈站在舞台中央，旁边是一座黑色岩石拱门。它发出轻微的脉动，与照亮舞台边缘的绿光同步，就像癌症的搏动一样。舞台后面站着十几个生灵，每个都穿着用碎布做成的深色长袍。他们都可能是探虚者，虽然被衣服遮得很严实，没法猜出他们要找的四个都是谁。

最后，第一匹勇敢的小马走了出来。是一只翅膀参差不齐、身上有明显伤疤的蝠马。“我要第一个拥抱梦魇的礼物，”他说道。他说话的方式听起来像是经过排练。但暴民们似乎并不在意。

“小马，你叫什么名字？”静祈问道。

“剃刀锋刃。”

“如果你们想活下去，你们都要以剃刀为榜样。看看他被赋予的力量，然后自己拿去。”

露娜绷紧身体，脖子伸得足够高，好有一个好的视野。喜鹊不得不靠在她的身上，眯着眼睛，看过聚集的马群，即使这样，当剃刀锋刃穿过中空的拱门时，她也只能看到一小点。

这是通往小马国的传送门，让夜之契约成为可能的神器吗？她会看到别的马把灵魂卖给魔鬼吗？就像一千年前她自己那样？

当他穿过开口时，明亮的绿光在他周围短暂地跳动，包裹着他的身体，当他从另一边出现时，闪了一下消失了。

露娜公主退缩了，她不是唯一一个。马群中的其他几个生灵也感觉到了什么——但喜鹊不是一只独角兽，因此没有必需的魔法器官来了解他们的感受。

当剃刀锋刃踏出第一步，走向舞台边缘时，摇摇晃晃。然后喜鹊看到了什么发生了改变——他的鬃毛扭曲而黑暗，在他的头上燃烧着，冒出缕缕烟雾。他的眼睛是银色的小坑，像小红星一样闪闪发光。

“你感觉怎么样，剃刀？”静祈问道。

“强壮，”剃刀的尸体用剃刀的声音说道。但是，虽然马群中的其他马不知道如何识别它，喜鹊却清楚得很。整整六个世纪，她一直听到那声音在脑海中窃窃私语。“天下无敌！”他张开蝙蝠翅膀，把两只蹄子同时跺下来。金属平台在他的冲击下弯曲，发出呻吟，冒出火花。

小马们先是惊呼，之后欢呼着回应，但演示还没有结束。静祈把某样东西举到空中，一支偷来的警员步枪。马群再次安静下来。“看看你们的压迫者的武器！懦夫的武器。但当你们今晚发誓后，你们将不再受其伤害！”

她转过身，笨拙地瞄准剃刀。喜鹊看着静祈努力将其保持平直，她感到有点满足。所以，也许她已经学会了一些战斗技能，而她的老同事们在月球表面压根没学到。

然后她开火了。一枚用过的子弹壳从步枪侧面弹射而出，鲜血从剃刀侧面飞溅而出。她一次又一次地开枪——几发子弹没打中，消失在黑暗中。但至少有一半子弹打中了目标。

刀锋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冻僵了。最后他转过身来，缓慢地跳着，露出了可怕的伤口。

不过，尽管他躯干部位撕裂流血，但他似乎完全没有受伤。

好吧，几乎毫发无损。马群没有注意到，但是喜鹊看见他的嘴在动，但只有血丝和喘息声从嘴里出来。仅仅因为你是不死族并不意味着你不需要空气来说话，笨蛋。

即使有最好的医生帮他缝合，剃刀也可能再也不会说话了。不过她怀疑这只能算是他最微不足道的麻烦。

露娜扑通一下在喜鹊身边坐了下来，马群朝拱门涌去。她根本没在听静祈的许诺。

“他们在干什么？”她问道。她甚至懒得低声说话。“那不可能是一个探虚者。我们从来没有得到过……”她用蹄子抖松了鬃毛。“不管那是什么。”

“最差劲的不死族，”露娜低语道。“那道门杀死了他们，用他们自己的死亡赋予他们力量。没有头脑、没有灵魂的奴隶。许多马的身体不够强壮，经过那个之后无法长时间生存，但他们也不必。静海国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他们。”

又一道绿光闪过，舞台上出现了另一个怪物。如果他们再等下去，这里就会有一支军队。

“我对付不了这么多，”露娜咕哝着，认输了。“这里有一百匹小马。就连我姐姐都会被压倒。”

喜鹊扫视着马群，急切地想要找到任何能用来驱散无意中自杀的小马们的东西。她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然后把一条腿搁在露娜的肩膀上。“如果我能把他们都吓跑怎么样？您能和探虚者们战斗吗？”

公主看上她的眼睛，表情充满怀疑。“你怎么做到那个？”

“保持低调，做好准备。”喜鹊转过身，低着身子从马群中穿过。她没有等公主的确认，只是飞起来，沿着等待的马群的边缘滑翔。

甚至没有士兵在马群边缘巡逻。他们都排着队，等待着许多其他小马欢迎的同样的死亡。

几秒钟后，喜鹊来到挖掘机的侧门，用一只蹄子猛踢。门是锁着的，但对把手施加一点压力，然后扭转一下，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她打开门，像个孩子一样爬上室内的台阶。

喜鹊没有想当然以为里面会没有锁，但那没关系。当另一道绿光透过前窗照进来时，她撕开了下部面板。这些机动车的安全措施都是一样的。她从墙上撕下一小块塑料，然后牙齿咬住它当小锯子，割开几根电线上的绝缘层。

她还没来得及搭好要找的电线，另一匹小马就死了。仪表盘咔嗒一声亮了起来，电池充满了电，在等着她。

喜鹊扭转开关，引擎发动了，发出的呻吟声和噼啪声甚至比舞台上被魔法放大的声音还要大。她从乘客座椅上拽下一个工具箱，用它顶住油门踏板。

很快，她就从驾驶室跳了出来，这台五米长的挖掘机撞翻了一堆堆的金属长凳，然后怒吼着冲向平台。

不管这些小马被黑魔法诱惑到了什么地步——他们四散奔逃，当挖掘机撞上舞台时，他们惊恐地尖叫着。

挖掘机撞碎了黑暗的石拱门，岩石碎片四散爆开。挖掘机本身也被那股力量炸了回来，其巨大的金属框架深深地陷入到竞技场的沙子中。挖掘臂发出明亮的绿色光芒，然后钢铁像黄油一样熔化了，倾泻在发动机舱上。

之后它爆炸了。当一个火球从挖掘机上升起时，喜鹊躲在了看台后面。她听到了一个探虚者着火时明白无误的惨叫——他们被火焰化为虚无的那可怕的一刻。

不过那只是一匹小马。还有四个。也许我干掉了静祈。

火焰片刻后平息下来，死去的机器的一次火葬。喜鹊从看台上探出头来，审视着损坏情况。

大多数聚集在一起的小马都逃到了黑暗中，尽管仍有相当多的小马在看台的远端等着，观察着这场面。

身穿长袍的邪教信徒们一个个从舞台两侧探出头来。一些看起来被烧焦了，他们的长袍仍因燃料爆炸而冒烟。那么，这可能排除了他们是探虚者的可能性。

有什么东西在场地中心附近移动，动作如此之快以至于喜鹊几乎没看清。有什么东西扑向了那只孤独的独角兽，少数几匹没有和其他马一起逃离挖掘机的马。

露娜的剑在空中挥舞，化为一片鲜蓝色的模糊刀影，喜鹊来不及眨眼，剑就已经砍向了袭击者。

目标是新的不死族之一，鬃毛闪烁着黑色，身体似乎吸收了附近火焰的光线，而不是反射。

露娜轻蔑地把他们的攻击挡到一边，然后两下就砍掉了他们的脑袋。

尸体扭曲着发出嘶嘶声，然后在她的蹄子边连同骨头化为焦炭。只有灰烬从她的剑上剥落。

更多的身影从四面八方向她围了过来。喜鹊再次起飞，以最快的速度滑翔。她永远也赶不上了。

远处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然后是一支消声步枪发出的微弱回声。一个穿着长袍的身形的脑袋爆炸了，倒在公主身后，死透了。很快，是另一个，接着又一个。

但不仅仅有凡马邪教分子。在他们阻止仪式之前，至少有十几个不死生物被创造出来了。他们围着公主，同时发起了攻击。

喜鹊看到一道魔法闪光，当不死生物倒下时有马尖叫。最后，她来到了混战现场，以流畅的动作拔出了匕首。

一匹陆马的蹄子向她踩过来，一下把她脚下的石头打成齑粉。喜鹊用翅膀稳住自己，然后把匕首刺进了那匹小马的眼睛。

一秒钟后，一只不死的独角兽向她射出魔法，她不得不侧身翻滚，避开魔法闪电留在泥土中的熔化痕迹。

喜鹊拼命地战斗，一边嘲弄一边闪避，她的长袍撕裂了。这些不死族在战斗时不像是梦魇在直接控制他们——它的注意力不可能一下子分散到这么多马身上。

和他们来时一样快速，他们四散逃开了。喜鹊落到地上，一只蹄子上还握着她那把血淋淋的刀，突然，他们所有的敌方都消失了。

公主出现在一个血迹斑斑的陨石坑中央，她的幻觉魔法消失了。她把翅膀靠在身体两侧。“这些不是你要找的生灵，梦魇！我才是打破誓言的。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我不确定你这么快就会亲自露面。”静祈喊道。她的声音并不是特别大，可能也不会飘过破碎的建筑物和瓦砾。

但是喜鹊认出了背后的那个存在。不是她眼里看到的那匹小马，而是某个古老得多的东西。一个折磨了喜鹊长达六个世纪的声音，一声她永远无法忽视的悄悄耳语。

直到银星走进她的生活，把她夺了回来。

公主也许看起来像个孩子，但她像士兵一样无所畏惧地穿过倒下的死马。她的剑在她魔法的掌握中闪闪发光，举在她的头旁边，呈独角兽高位守势。“你忍不住。你必须回到这里，在月升市到处散布你的腐败。”

“打破誓言者竟敢指控我腐败，”静祈说着，从她面前举起了什么东西。喜鹊的眼睛有一刻不能聚焦看清它，当然她马上就知道那是什么了。每一个探虚者都能变出一件比普通钢铁更好的武器。“回想一下你自己的过去，露娜。你看到的所有腐败中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你。”

还有十几匹小马在他们周围的阴影中爬行。喜鹊看到阴影在她前面的一台重型起重机之间飞驰，或者听到她另一边有蹄子下沙砾的嘎吱声。他们正在被包围。

你的准头最好像你说的那样好，她想，回头看了一眼金叶的方向。她实际上不知道他藏在黑暗中的什么地方，但想必他大概现在就在窗户那里。打他们，请不要开枪打我。

这里还有四个，喜鹊寻思，匕首时刻准备着。但是，如果所有马同时扑到她身上，她能做什么呢？她不是一只天角兽.

“那不是真的！”露娜尖叫道。她的话中远没有梦魇冰冷的话语所带来的信心，她听起来像个——尖叫的孩子。“我的生活一直很美好，直到我听了你的鬼话！我不是那匹违背誓言的马——你说我们可以给小马国带来和平！你说我可以解放所有农奴，让各个部落平等！看看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静祈跳下舞台，一阵黑烟中，她两边突然出现了两只蝠马。每个都全副武装，裹着剩下的黑布。

“我发誓要给你能让你做出你想象中的改变的力量，”梦魇低声说道。“我遵守了我的诺言。你有了力量，但你滥用了它。当你姐姐的小命就在你蹄下时，你拒绝要她的命。她是如何回报你的？你所经历的每一刻痛苦，每一只饿死或冻死在这里的蝠马都要感谢你。”

公主颤抖着，她的剑在空中微微下垂。几滴黑色的脓液从边缘落下，落到洞穴地面化为蒸汽。“你无法抹去你造成的伤害，”梦魇说道。

“它会一直缠着你，直到你最终向我发誓。但我比你应得的更宽容。回来为我效劳。像你曾经做过的那样接受我的礼物。我会带走痛苦的记忆，我会让你充满信心和力量。在一起，我们将夺回下面的行星，让每一个反对你统治的生物体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