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游》第四章:从未听闻过的守山人

　　自从踏入了那位绿色长发的女人的庭院，打过招呼，在她简朴的小木屋里，被递给了一杯散着清香的绿茶后，气氛一度尴尬了起来。
　　那位女人微笑着走进来，将宽大的圆草帽摘下来，挂在了墙上的木钉上，带着热心的笑容，坐在两位少女的对面。
　　“那...那个......”莉雅看到露塔仍紧紧地抓住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的茶杯，不知从何说起，便想要先开口说道，却欲言又止。
　　“嗯？”女人脸上仍然挂着让人心虚的笑容。
　　“我们也是......为了......呃...”露塔忽然开口接上了莉雅的话，莉雅却轻轻踢了她一脚。
　　“真的很抱歉，弄坏了您辛辛苦苦守护的草坪，如果需要赔偿......或是其他帮助，我们一定尽力补偿......”莉雅接道。
　　女人没有说话，而是笑着看向露塔。
　　露塔先是一惊，汗珠从头顶流了下来，缓缓地滑到下巴，然后滴落，接着，又看向莉雅，发现莉雅又一次低下头后，她也跟着，胆战心惊地低下头，应到:“嗯。”
　　“你们好像错怪我的意思了？”女人突然哈哈笑起来。
　　“欸？”少女不约而同地疑惑起来。
　　“是谁掀翻了那一大条草坪，我真的不在意。只不过我这里已经好几年没有来过客人了...不是，是从来没有过，所以多少有些照顾不周......还希望你们玩的开心......”说着，那女人的嘴角似乎是要向上翘起来一样，但之后她又马上咬住下唇，转过了身，看向门外。
　　“这么说起来，这个屋里...不是，这里所有都是拿木头做的呢？”女人刚一表态，露塔就像突然变成了这个女人的朋友似的，放下了紧张的心理，站起来望了望四周，说道。
　　这件小木屋黑乎乎的，也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就是屋外的阳光，但也就只能依稀地透过屋外向内照入一点。
　　距离小屋十米外，鹘旸抱着那只红色的史莱姆王，在繁茂的苹果树下坐着，仍在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玩耍着，似乎已经和史莱姆王达成了一种友谊。
　　“啊，是啊，阿姨......咳咳，姐姐我啊，最喜欢用木制的东西了。”女人哈哈哈笑着说着，然后拉开了粗糙的木桌下的抽屉，慢慢展示了她视为珍宝的木篮子，木茶壶，木杯子，小木桶，小木盆......
　　此时好奇心强烈的露塔已经双眼发光地跑到了那些木制品面前，双手一时无处安放，极想去拿起来好好观摩一番，又害怕这个“姐姐”会生气......
　　“拿，都可以拿，”这个女人笑着，对露塔说道，“我家也是，还蛮大的，不过倒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可以到处看看参观参观。对了，我叫哈娜·特里，你们叫我「姐姐」就好。”
　　露塔拿起一件件木制品，却发现一件件木制品轻飘飘的，而且表面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粗糙感。打开茶壶盖，里面飘出一股草木的幽香，却又有一阵刺鼻的尘灰味，放下去，映着微弱的光线才发现原来表面上也落满了灰尘，就像是根本不用这些东西，也从不洗一样，也因此露塔的手也被灰尘弄得黑溜溜的，她才马上放下了手中的木制品，小心用魔法变了点水出来，给自己洗净了手。
　　莉雅一直坐在原地，目光一直定在那个女人的身上，似乎从那个哈娜的态度突然从严肃变得如此和蔼以后，她的戒心便提了起来。
　　终于，莉雅的戒心被哈娜察觉了，但是哈娜并没有过多地去在意，仍在一脸笑意地招待着对她家有强烈好奇心的露塔。
　　忽然听到门外的树开始摇动，繁密的树叶与风共鸣。莉雅这才发觉自己的身后并非一道木墙，而是一扇柴扉，在这欢悦的风的推攮下前后摇摆着。
　　莉雅站了起来朝木头缝里探去。
　　这一动作也被好奇心旺盛刚好到达顶点在屋内四处乱跑的露塔看见了，于是也凑了过去，紧紧挤着莉雅向门缝里看。
　　“啊，这里是......”
　　哈娜突然悄悄地走了过来，一阵风划过了莉雅的脖颈，将她警惕心马上提到顶端。莉雅猛一阵转头，双手握住了哈娜的手臂，想要一口气向下按着，将他制服。
　　“等等...等等等等......”哈娜急忙喊叫着，生怕下一秒莉雅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莉雅，这里什么都看不到啊～”露塔说着，揉了揉眼睛转过身来，发现自己的身后竟是这样的情景。
　　“你要干什么?”莉雅率先问道。
　　“你们都在这围着看啊，作为主人不是应该先介绍这里的东西吗？只不过我不太会招待客人罢了......让你这么警戒，是我的问题。抱歉啊......”哈娜尴尬地笑着道歉道，莉雅这才放下了手。
　　“诶?”露塔感到刚才的一切都莫名其妙的，但是在意识到一切都是误会以后又继续缠着莉雅道:“莉雅，这里什么都看不到啊，你在看什么啊?”
　　“这里啊，是我的奇物花园呢。”哈娜说着，走向前来，轻轻推开了木扉，一阵风裹挟着阵阵花叶香扑面而来。
　　虽然叫着奇物花园，但是单从门外往里看，也似乎没有什么稀奇的植物，连稀奇的物件也看不见一件，只有一些藤蔓交绕着，长成了道道拱形门，密密交织，透不入任何一丝阳光。拱门下的藤荫路上没有铺有任何石子、木板，只是一块暗绿色的草皮路，曲曲弯弯，伸向幽邃的深处。
　　“哇......”只有露塔一个人惊叹起来，但是可能是因为黑暗的缘故，她完全不敢往前踏步。
　　哈娜走上前去，站在了门口，想起了什么一样，回头对身后两人说道:“啊，那个......在进去参观之前，能请你们将注入了「火焰」的禊禨玉放在那个桌子上吗?我保证不动它们。”
　　露塔一听，便伸手进了自己的口袋，要去掏出那一块红色的禊禨玉。但就在此时，莉雅一把抓住了露塔的手——她的警惕一直都没有消失过。
　　“啊...哈哈哈，是这样呢。毕竟禊禨玉那么珍贵的东西，谁都不放心......要不这样，看外面那个先生对这里面的东西都不在意，让他来帮你们保管，如何?”哈娜赶忙解释道，“我的奇物花园里的植物都是我花了很多精力培养出来的......如果你们失手用了火焰的魔法的话，我也不想......”
　　“我明白了。”莉雅说着，一把夺过了露塔手中的禊禨玉走了出去，片刻后就回来了，在让哈娜检查了随身携带的东西以后，二人跟随着哈娜进入了奇物花园。
　　进入了花园后，三人缓缓步行在这藤茵下，没有任何光照。此时露塔左顾右盼，才发现这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藤蔓其实已经算是「奇物」了，没有依攀任何东西，仅仅只是两条粗大藤条之间的相互缠绕，相互依托，从地上向高处爬升，又一同向同一个方向生长，与另外两根相缠的藤条相遇后，四条藤又拧在了一起，构成了这一道道「拱门」。
　　偶然间发现，在那藤蔓上茂密的深绿色藤叶之间竟还盛开着几朵白花，甚是显眼。
　　走尽这藤荫道，一个亭子出现在眼前，这是现为止看到奇物花园里唯一一处有阳光的地方。亭子四周，褐色的树枝从地面拔起，直立而上，又在顶端相合，形似「鸟笼」。地面同小道一样，没有任何修饰，只是普普通通的草皮，但是颜色比较鲜艳。亭子中央有一把摇椅，一张木制的四脚小圆茶几，茶几的四脚弯曲，相交在一起，形成了一朵那藤蔓上白花的形状。茶几上放了一本最近在伊兰德爆火的奇幻小说，小说封面包装很是奢侈，但是哈娜就把它直接丢在那儿，似乎也对里面的内容不感兴趣，没翻过几次的样子。
　　这一条小道到了亭子前就分叉了，绕着亭子围成了一个圆，似乎还能通向其他的地方。
　　“啊，抱歉，我忘了，”哈娜的脚步突然在亭子面前停了下来并充满抱歉地说道，“能请你们在这个地方等我一下吗?我去带点甜点，我们一起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嗯。”莉雅点了点头以后，用余光看着哈娜从自己的身旁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过，又回头，看着她走出了花园。
　　“莉雅！你快来看这个！”
　　就在这时，露塔的声音传了出来，但已不是在自己的身旁，而是到了亭子的那边。
　　“露塔?”莉雅追了上去，着急地喊道，“不要乱跑。”看到露塔正蹲在亭子后一条被藤蔓封死的小道那儿观察着地面上的什么东西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你快来看这个！”露塔蔚蓝的双眸在亭子上方落下的光与四周小道的黑暗中显得十分亮眼，她指着光秃秃的泥路上长出的一朵白色小花心情激动地说道。
　　“怎么了吗?”莉雅走了过来。
　　“这朵小花会是在自己旅行吗?”
　　18岁的露塔问出了这个让人忍俊不禁的问题。
　　“怎么可能啊，小花是不会行走的啊。”莉雅笑道。
　　“那么它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好奇怪。”露塔有点失望，但又十分好奇。
　　“小花的种子会随风飘荡，也会和其他的小动物一起去向远方。它可能是与别的什么动物一起来到这里的吧?”莉雅说着，此时她才抬头，发现地上的小白花与藤蔓间夹着的大白花有几分相似，就像是没有长大的样子一样。
　　“那也是小花在旅行咯?在这个地方累了，就居住了下来，在这儿生活，结婚，然后生下小孩子，孩子们又一次出去旅行。”
　　露塔继续说着。
　　“噗嗤，”莉雅突然笑出声来，“这样啊。”
　　“就像莉雅一样。”
　　露塔指着莉雅银白的头发，与这白花的颜色确实有些神似。
　　“莉雅也是一个人离开了家出来旅行，以后可能还会回到家去，也可能就会在外面停下来。但是莉雅已经不是一个人旅行了哟！有我，鹘旸和你一起。”
　　露塔兴奋地说道，从地上捡起一条木棍，指着上方的一朵白花绕了几个圈，一阵微风从地面上升起，那朵白花便被微风带着落了下来。
　　白花并不是纯白的，它的内侧镶着淡黄的条纹，还有深红色的花蕊。露塔将它插到了莉雅的头上，笑了起来，道:“果然，很好看啊。”
　　“哈...啊......”莉雅本来想笑的，但不知为何转为了一声叹息，然后她又一次笑起来，对露塔说道:“这种花的名字，是叫莉安哦。”
　　“和莉雅的姓氏一样?”露塔很惊讶。
　　莉雅点了点头，忽然听到身后的藤蔓在吱吱作响。
　　“露塔，小心！”
　　莉雅一把将露塔推了出去，自己迅雷般转身，劲风猛起，将突然疯狂生长起来的藤蔓割断。
　　但是没有用。
　　藤蔓又一次疯长起来。
　　莉雅彻底明白了，那个叫“哈娜·特里”的女人就是长着坏心眼的女人，莉雅的警戒心一直没有错过。
　　“莉雅！”露塔大喊起来，忽然劲风四起，四周向两人扑过来的藤蔓都被地上猛起的利风斩断，可也因此，露塔倒到了地上，没有了再站起来的力气。
　　“......”莉雅缓缓站了起来，跑向露塔，说道:“笨蛋，这种地方就不要把力气用完了，会拖累所有人的。”
　　“对...对不起......”露塔无力地道歉道。
　　就在莉雅刚背起露塔要往屋子的方向跑时，围绕着亭子的树木突然向两边生出了长满尖刺的树枝，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莉雅刚将手伸入口袋，要掏出注入了“电”的禊禨玉，要一口气将树木劈断时，四周的藤蔓又一起向她们扑来，丝毫不留任何反击的机会地将二人紧紧缠住，然后高高举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娜忽然狂笑着从小道那儿走了过来。
　　“怎么样?现在明白了吧?植物也是会生气的哦！”哈娜的手里端着几块高档的饼干，还提着一壶木壶装的红茶，走到了摇椅上坐了下来，兴高采烈地将茶壶和饼干放在了茶几上，翘起二郎腿对两人说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莉雅恶狠狠地质问道。
　　“也不想干什么，就是想......让你们知道我还是挺生气的。我精心打理好的草地就这样被你们践踏，这是多少生命啊，就这样被你们玩弄得一丝不剩。”哈娜说着，从盘子里拿出一块饼干，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又一次大笑起来。
　　“但...但是......”露塔虚弱地张开口，“我们已经向您道歉了，而且您还说......”
　　“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信啊?换作守山的人是你，你会不生气吗?”哈娜呷了一口茶，又狂笑起来，“而且这可是你说的，你们尽力补偿，我可都记在心里呢！不过看在你们来找我道歉的份上，我就减轻点惩罚吧。真是可惜，不能让你们多见见我奇物花园里养的宝贝们。”
　　“呵......”莉雅阴着脸笑了起来，“这样吗?”
　　忽闻天顶雷云相聚，轰鸣阵阵，一道白光闪起，雷鸣大作。
　　但是一会儿便没了踪迹。
　　“哈哈哈哈哈哈！”哈娜笑得更猖了，差点把嘴里的饼干都吐了出来。
　　“怎么会.......莉雅毫不理解地抬起头，外面又变成了一片晴空。”
　　“我的宝贝可是除了火焰什么都吃的。”哈娜说着，高高举起一块饼干，突然有一条红色与蓝色的奇异藤蔓从上方钻了下来，缠绕在哈娜的手上，直到饼干消失了，它才松开，又一次钻到了“鸟笼”之上。
　　“那是...什么?”露塔害怕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莉雅额头上的汗滴留到了缠绕自己的藤蔓上，汗滴也一样，马上消失了。
　　“放心，我不会让他把你们吃掉的。”哈娜笑着，转起了手中不知哪来的小刀。
　　“要怎么好好玩弄你们呢?那就这样吧！”哈娜说着，几条藤蔓上突然长出了尖刺，向莉雅和露塔生长过去。
　　“你们可千万别害怕啊，如果你们动了，可能会死掉哦?”
　　藤蔓缠住了两人的脚，并向上攀升着。尖刺小心地在她们皮肤上划着，冒着阵阵寒凉。
　　就在此时，莉雅发现缠绕着露塔的藤蔓似乎有了一丝的行动迟缓，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不一会儿，藤蔓的尖刺收了回去，开始颤抖起来。
　　“是这样吗......”莉雅似乎明白了露塔的行动。
　　忽然，微风缓缓飘起。
　　可是此时的哈娜仍沉浸在观赏的快乐之中，根本没察觉到一丝异样。
　　缠绕着莉雅的藤蔓突然开始抽搐起来，不一会儿，一阵烈焰燃起，原本苍绿的藤蔓被烧得灰黑，很快失去了生机。
　　“什...什么?！”哈娜猛地站了起来，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除了莉雅以外，露塔竟也已经不在上面了。
　　“这是，魔法哦。”
　　哈娜的身后突然传来了莉雅的声音。
　　“正是因为有聪明机灵，想象力丰富的孩子，魔法才不只是被用于战争和生存。”莉雅将手搭到了哈娜的肩头上，继续说着，“只要碰到了注入了能量的禊禨玉，人便与魔法产生了联系。这个道理你是明白的吧?使用禊禨玉不过是为了加快我们用出魔法的效率罢了，并不代表我们不能再使用魔法了。能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只有天真聪明，而且争强好胜的露塔了。”
　　“啊...哈哈哈，有事好好商量嘛.......”哈娜突然尴尬地笑了起来，说道，“来，坐下来喝杯茶，我们...好好商量......”
　　“我现在掌握的，可是你这间花园...和你的宝贝们的生命，你可给我少耍点什么花招。我们只是来道歉的，而且已经道过歉了，一开始我也想好好与你商量，但是现在似乎是不行了。”莉雅阴着脸，笑了起来。
　　“等...等等啊啊啊啊啊.......”
　　“好了～”罗伊娜修女的声音从门口那儿传来，“这样的话你们双方也算摆平了吧?”
　　罗伊娜不知何时背着露塔走到了亭子这儿，看着将被莉雅用切下来的藤条紧紧绑在摇椅上旋转的的哈娜，不禁笑道:“早就叫你不要做这种事情了。现在被两个孩子摆了一道。也得亏露塔能想到用风魔法将自己变成微风逃出去，以及我的恰好经过，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你要被报复成什么样子。”
　　莉雅这才为哈娜解绑下来，这事才算是了结了。
　　......
　　“那么，你们是要准备去环游世界是吗?”在与罗伊娜修女一同下山的途中，罗伊娜问道。
　　“嗯。”露塔点了点头。

　　“那么明天来教堂找我吧，我可以为你们进行祷告，祈求你们行程的顺利，以及给你们准备路上需要的钱。”成熟稳重的罗伊娜修女露出了孩子一样的笑容，说道，“别看我是一个修女，但其实，我还是有很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