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谷早苗的消失 十七章 去满足弥生
八云紫坐在我之前坐着的位置上。茶几上有瓜子和干果，但她没有动。电影被她擅自播放，已经看了一段时间了。
——真是美丽的景象[1]
她好像看电影出了神，直到我走进来她才反应过来。我拖过来板凳，坐在茶几边，八云蓝站在我身后。我注意着抬头的幅度，生怕碰到她，离得太近了，让我倍感压迫。
“真是好电影啊，抱歉擅自碰了遥控器，我从头重新看了一遍。”这句话的语气里并没有抱歉的意思。
“没事。”我说。
“我还看过一个类似的电影，不过是真人版的，同样都是关于梦境，你知道吗？”她说。
“当然，诺兰的《盗梦空间》。”我试着放松腿，既然她并没有上来就挑明些什么，那我也按着她想要的走吧。“因为镜头上的相似，也有关于诺兰是抄袭这部电影的说法，当然，也有人那只是相像而已。这话题虽然一直在被讨论，却并没有引起太大热议，因为今敏那时早已去世了，作为另一个当事人，自然不能开口发表自己的想法了。”
八云紫意味深长的笑了下，继续看着电影，说：“那你怎么看。”
“没什么看法，但我认为诺兰绝对是看过《红辣椒》的，仅此而已。”
“也是够保守的看法，”她的折扇轻轻抵着自己的嘴角处，“这也是我最喜欢人类的特点之一，你们总会有理想主义者和创造者，前者结局大多悲壮，后者创造的过程中受尽各种方面的辛累。偶尔呢，会有几个这两个特点共有的人类出现，一边有着理想，一边也有着能把其创造出来的能力，这种人无论什么时代，什么国家都有，不会没有。因为人类这东西，一定会有一个目标或期望使自己生活，外部条件不配成为的话，就自己创造一个出来，从而不至于沦为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只要想好好活下去。这就是我所看到的，拥有创造力的理想主义者们，观察他们是世界上最有趣的。”
八云紫并没有像我看到的其他人一样换了身现代的衣服，她紫色的长裙仍然像刚被创造出来一样，一丝不苟。我身后的八云蓝也是。我觉得她们只是不是特别想陪着东风谷弥生玩这个游戏而已，如果想的话，她们这些喜欢乐子的家伙应该也会积极配合。
“没想到你心理承受能力这么飘忽不定，”八云紫看着我的脸说，“幻想乡成了这么个样子，你坐了两趟车，喝了杯咖啡就淡然接受了，我还真有点小佩服你。可是，你在街上差点哭出来的丑态，可真是不讨喜，幸亏没有第四个人看见。”
——啪！
清脆的巴掌响声，我因为注意力全在八云紫这边，身体抖了一下。回过神后耸了耸肩。
第四个人？除了一直观察着我的八云紫何其式神外，还有谁？难道是我自己？
“哦，是弥生哦，除了现在，弥生那孩子，也一直在看着你呢。”
我顿时感觉心跳跳错了节奏，跑了调。“弥生，在看着我？”
“是啊，你可是那孩子最重要的目标呢，为此开心下吧。”她看了眼站在我身后的八云蓝。身后的压迫感消失，有些可忽略的小风拂过我的发梢。明明没听到什么动静，这里也没窗户，她是怎么移动的？
过了一会儿，八云蓝端来一套刚泡好的茶，这套茶具我一直没有发现。烧水倒水的声音也没有听见。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你是早苗重要的人的关系，也有其他原因，这就不为我知了，对不起呢~”
“总而言之，这就是.....我是这场异变的中心的原因吧？”我说。
“是的呢，异变并不是因为你发生，你只是个导火索，但点燃了异变的导火索后，这场异变却以你为中心开始展开了。”
“然后，你就来了，按你之前承诺过的，一己之力无法摆脱的困局，是吧？那么我该怎么办？”
八云紫久久的看着电影，我看着她，因自觉尴尬，所以忍着烫喝了口茶。妖怪泡的茶，味道和普通的茶差不多呢，我还以为会是琼浆满泛玻璃盏，玉液浓斟琥珀杯[2]这架势呢。难道漫长的岁月，让这些几位数都有待商讨的妖怪神仙们对生活水平随性起来了？
“我不知道。”她面无表情的说，眼睛没有一丝偏移，“这场异变，就连我也难以分清其性质，弥生引发了这场异变，一定是有所目的的，但就连我都对此目的不得而知，我思考过，她是不是为了满足一时的好玩心才这么做？我希望是，如果确实如此的话，那一切都可以轻松挽回，可是，这想法因为你而被动摇，她一直在观察着你是，之前过于主动的接近你也是，所以，她可能是通过这场异变作为媒介，而想向你传达或做些什么吧。反正你是一切的关键，甚至可能重要于弥生。可以夸大点，如果你明白了弥生的目的，那么说不定，你可以一声令下，令这场异变圆满结束。”说着，她又笑了，不过笑的原因是因为电影。
——充满嫉妒心的变态囚禁王子
——马上就用言语来讥讽别人，真是不好的习惯
——你认为能用蛮力来支配别人吗？”
听完八云紫一说，我更加迷惑了，什么叫我一声令下就可以令异变结束？我还能是什么拥有极强隐藏属性的角色不成？这成什么了？
“你觉得呢？”八云紫说，“从接触弥生到现在，你多少有了些看法和问题了吧？说不定这其中，就有关于解决异变的线索。”
我看着电影，警察先生正用力挤进电影荧幕，两个人头在抢夺红辣椒，好像同性恋捉奸。我确实对弥生有些看法和问题，看法少于问题。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在我心里连一个悲剧人物都不算，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引不起我的同情，如果不是异变，她一定会被扔在我记忆深处的肥料带里，同其他我想不起来的东西变成棕色的小可爱。现在，因为她引发了异变，改变了幻想乡和我周围的人，我难免对她有所敌意和畏惧，就连仇恨都有，只不过这感情能不能维持下去我自己都不知道。目前的话，我对她还是有些矛盾的。问题：
她哪里来的神力可以创造奇迹？她不是普通人一个吗？难道她撒谎了不成？
八云紫也难以琢磨的——目的，她制造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她为什么在意我？甚至像你一样无时不刻监视我，她在向我传达什么，传达什么？”我越说越想越仿徨不安，脑子里越稀里糊涂。我敌视着她，却又感觉她不是坏人，反而有点傻。“她的能力，是可以影响我的不是吗？那为什么不用能力直接向我传达，像阿求慧音那样，直接改变我的常识呢？难道她也有看戏的爱好不成？那就太要命了吧！”
八云紫一声不响的看着电影，心安理得的。你要告诉我她其实没听我都信，我也希望她没听，因为我说的有头没尾的，难以从其中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在我讲完了没一会儿后，她终于看向我。
“没必要乱想那么多，想不出头绪的时候就不用想了，就像你一直专注于自己的呼吸和脚步一样，走一步是一步，只考虑踏在地上的脚步就好。”
“走一步是一步？”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一直在注视着你，以你为中心。”
我沉默，心里颇有得意和暖洋洋的温暖。但说了那么多，我现在整理出来有用的信息就是我是弥生最看重的人，以后她再做些什么我都会被召唤在场，就算我刻意逃离，弥生也会用自己的能力把逃脱的路引导向她。
其余的可能有的暗示就有些意识流和抽象，我向来不擅长做数学题。
“主线任务成立：确定东风谷弥生引发异变的目的；为何你是东风谷弥生最看重的人，以及她想对你做什么。”八云紫说。
“可我还是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我是个笨人，笨到必须手把手教我才知道怎么办，我该去做什么呢？”
“做什么呢.....”八云紫视线下移，“你是有张晚上的电影票吗？就当是迷惑了那么长时间，放松下。”
我从裤袋里拿出电影票，好吧，走一步是一步是吧。
“这电影不会是在恶搞《罗马假日》吧？”我问。
“很有趣吧，我看过了哦，不管是外界的还是弥生自己拍的。”
“最好不是烂片，我可是那种就算看剧透也要确定是不是烂片然后才去电影院的人，因为不想在烂片上浪费时间。”
“因人而异吧，你喜欢老电影？”
“看过不少，主要喜欢看好电影，所以什么都看的。”我抬起头，想着外面的风景和手里的电影票。“我说，弥生是不是喜欢老派的东西，所以才把幻想乡变成这样子？还翻拍老电影。”
“等你见到她后你可以自己去问，现在幻想乡已经是弥生的世界了。”八云紫用隙间让茶杯自己来到自己手上，优雅的饮用着。
“还有个问题想问，你现在这么放松，是不是代表，你有最后的手段，或者...杀手锏？我还以为连你这种人都会被弥生影响到呢。”
“哪有那么简单？”八云紫为纠正什么说：“除了我以外，只要在幻想乡有些能力的人，其实都没有被弥生影响到，她们只是（这算什么表情？），配合着弥生这个熊孩子玩罢了，幻想乡一天到晚，也就宴会和异变能摆脱无聊了，这么好个机会，可得好好玩玩，我也是。”
我愕然。
“你给我一等！”我情急之下有些急躁，“也就是说，不仅是你，幻想乡有些能力的人.....神奈子诹访子，还有那些丰聪耳神子，圣人妖怪贤者，反正除了普通人和我你们都连我...不是...”我闭嘴组织语言，但迟迟想不出能表达我愤怒还有点想笑的语句。
于是沉默再次来临，这次电影占据的时间要长得多，可我没心思去看，我在回想，回想我遇到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那荒诞可笑的现实把我当皮球一样踢打着，而我却浑然不觉，从而深深的无力。
“不要这么个表情啊~”八云紫轻松的说。
“.....”
“果然告诉你这些还有些早了，应该在一切结束后再说的。”
“神奈子....和....诹访子她们，在跟我演戏啊。”我带着绝望意味的念叨，现在抽象谜题的气氛已经全然不见，荒诞恶作剧占了主流。
“少年？”
我激动地站起来：“没必要这么不待见我吧！什么啊这是！”我快要吼出来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亏我还在觉得弥生的能力有多厉害，连神奈子她们都被影响了，我还如临大敌，绝望了都快，想着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帮我，我来的时候还绝望了一路，我...结果你告诉我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我.....”
“请你注意你在紫大人面前的态度。”八云蓝在我脑后冰冷地说，我当即停了下来。
无力感。你以为一个难以解决的谜题，其实是一个能把你玩弄在手掌之中的家伙们跟你玩的把戏。我真的感到累了，心神交迫，一块被来回揉搓摔打成柔软的面团留在垫板上，已经可以变成任何形状却被弃之不用。
“你会不会删除别人记忆，就跟黑衣人一样？”我问，“这样的话，至少我还能心安理得的在这里生活。”
八云紫沉默，她或许真的觉得告诉我这些太早了，我期待着她这么想，然而，她终究没有这么做，否则我就不可能在这里写这些了。
“请你不要怪罪她们。”八云紫说，“你对她们来说是重要的，即便是脱离早苗这层关系，现在的你也为她们所珍视。”
“噢。”我坐回板凳上，我已经被捶打的没有一点脾气了，她说什么我都全盘接受。
电影接近尾声。
“我刚才说了，你是异变的中心，弥生所重视的人，然后，你需要做的，就是走一步是一步，这样就够了，不要去想其他太多的东西，这会影响到你的情绪，从而被弥生察觉，发生你难以招架的事情的。如果这样还不够的话，抱着这样一个目的：去满足弥生。”
“满足？”
“对，你可能会问，她已经想要什么是什么了，为什么还要你去满足她？这就是她引发异变的目的，去满足她，顺从她，对她言听计从，配合她制造出的一切。不要在她面前提关于早苗的事，也不要直接去过问，要是这么做了会很麻烦，所以不要踩这条红线。不管你多么难以理解，抱着这样的目的去做吧，满足她，甚至强迫自己变成她想要的样子，发挥自己的演技，忍耐对她的情绪。你很累，人类都会有这样的时候：觉得自己一事无成，绞尽脑汁也没有良策浮上心头，甚至不知该朝何方前行，只觉得自己腹中空空[3]。就连我也有过这时候。”
我捂住脸，从手指的缝隙中看向八云紫，她表情不变。
“希望你能有所释然，毕竟这可是我告诉你的。总之，这么去做吧，我也可以把一切的缘由解释给你听，但这样会少了很多乐趣，这会是一出好电影的，我向你保证。”
去满足弥生。
心情终于缓和了下来，我多少找到了些什么，自己在心中的位置，至少我不是在世界上和心理上都丧失位置的无处之人了。心理一放松，脑子里就昏昏沉沉，眼皮也随之沉重了。
“走了，”八云紫站起来说，“好好睡会儿，晚上的电影不要迟到，最好再吃点东西。就算你不想去，弥生也会让你看到这部电影的，因为她想让你看。”
——撩人心弦的吉他
——微醉，只因美酒华丽的酒杯
——微醉，只因美酒华丽的酒杯
——微醉，只因美酒华丽的酒杯
——微醉，只因美酒华丽的酒杯
——微醉，只因美酒华丽的酒杯
——微醉，只因美酒华丽的酒杯[4]......
[1]：电影《红辣椒》的台词
[2] 出自《红楼梦》
[3] “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只觉得自己腹中空空”出自村上春树的《无比芜杂的心绪》
[4] 《红辣椒》的片尾曲：《白虎野の娘》前奏歌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