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丽玲的采访以及回忆哥哥
2003年4月12日,《明报周刊》第1796期,2003年4月12日

丧礼后首度开腔
吁传媒勿鞭尸
唐生给哥哥最后的话








哥哥张国荣设灵的晚上,他的挚爱唐鹤德坐在亲属第一排最左边的位置,满脸哀愁,但他把情绪压抑着,冷静地给所有前来致祭的亲友回礼,很多女性好友哭着上前向他慰问,跟他拥抱,他还反过来拍拍她们的肩加以安慰。但到了哥哥举殡之日,唐唐再难抑制自己的感情,他那高大的身躯变得有点佝偻,在司机与助手搀扶下,脚步蹒跚,大家都看得出他心中的痛。
周五晚上,我们终于跟他通了电话,他的声音听来很平静,在挂上电话之前,他说:“我想再说一次,我送给阿仔的那两句……”
电话裏是Daffy(唐鹤德)平静的声音:「这几天算是OK喇!」我向他问好,他这样回答。
睡不睡得?「普通。我和他(哥哥)在一起这麼久,我想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他想了想,说:「其实我们一向都不喜欢出来讲什麼,澄清什麼。从前我们虽然对外间的传言一概不回应,但起码可以用行动辟谣,例如一起去看电影、去吃饭,但现在我已无法再做任何事去申辩了。
「我再说一遍,我和Leslie的感情从来都没改变过。人们所写的什麼六呎猛男,他是我们的司机,跟我们只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说我们的助手Kenneth是富家子,也是乱作一通,迫所有人食死猫。
「Leslie走了,已是死无对证,手无寸铁,全无还击能力,人们还要用文字、用言语去鞭尸。我衷心希望,传媒不要再胡乱写些什麼了,死者已矣,希望大家可以appreciate哥哥对这个行业的热诚与热爱,就让Leslie安安静静的离去吧!
「我还想向哥哥所有的fans说声多谢,你们不止多年来支持他,那夜更冒雨,排队进灵堂致祭,我实在非常感动。」
谈到今后的打算,Daffy有点茫然,「我还没有任何计划。」
挂线前,Daffy说:「我想再说一遍,我送给阿仔(Leslie)那两句说话:天长地久有时尽 此爱绵绵无绝期。」
哥哥张国荣设灵的晚上,他的挚爱唐鹤德坐在亲属第一排最左边的位置,满脸哀愁,但把情绪压抑,冷静地给所有前来致祭的亲友回礼,很多女性好友哭上前向他慰问,跟他拥抱,他还反过来拍拍她们的肩加以安慰。但到了哥哥举殡之日,唐唐再难抑制自己的感情,他那高大的身躯变得有点佝偻,在司机与助手搀扶下,脚步蹒跚,大家都看得出他心中的痛。
周五晚上,我终於跟他通了电话,他的声音听来很平静,在挂上电话之前,他说:「我想再说一次,我送给阿仔(Leslie)那两句话……」让大家见证哥哥唐唐的爱
由於唐鹤德的情绪尚未完全平伏,他不想说太多,陈淑芬代他作了一点补充:「在哥哥举殡当天,灵堂上播映那段哥哥生平的短片,有很多二十年来Daffy及Leslie的合照;丧礼片段,我们交给电视台播映,由他外甥女讲述哥哥去世的原因外,还有一段是讲述他们亲眼目睹Daffy在哥哥患病期间,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如何不离不弃,令哥哥的家人都深受感动,感觉到爱情的伟大,全家都很感激Daffy。当天在灵堂内的七百位亲友,都可作见证。我现正考虑找一个适当时间,把丧礼仪式整个过程播放给全港传媒及歌迷观看,让大家也能亲自见证。不过,我仍会贯彻哥哥丧礼的做法,那些在哥哥生前已不尊重他的传媒,将不被邀请。」
以上转自:https://tieba.baidu.com/p/2808067093
这么多年来,某家粉一直造谣哥哥爱上其他人,或者造谣唐生有喜欢的人,造成哥哥选择自杀。何其残忍,无视抑郁症的痛苦,无视他的朋友说抑郁症对他的影响,死后也要造谣他,知道死无对证,所以可以随意误造,中伤唐生和哥哥,令人感到无耻至极
[明报周刊]2055期 张国荣 五年祭
文|黄丽玲
五年了,依然觉得那天发生的事是那麼不真实。那夜拨通哥哥的手提电话,听到的是惯常的那一句:请留言;不同的,是他再没有回覆。
最近的一个晚上,忽然很想再拨这个号码,但还是克制住了,因为怕电话早已取销,再听不到他的声音。我企图留住过去,尽管明知道不可能,但只要不去触碰,起码可以保守这记忆。
哥哥患病的时候(当时只知道他患上胃酸倒流,不知他有抑郁症),我曾约他做访问,他说待他病愈才做,可惜再也无法实现。
花了好些时间把他在娱乐圈的点滴作出整理,掀起很多回忆。心在痛,实在舍不得他。
父母缘薄 人生有憾
「有很多人问我,张国荣,你什麼都有了,此生无憾吧?其实, 童年没有充分得到父母的爱, 对我来说是很大的遗憾。」哥哥曾经这样说。
原名张发宗的张国荣,是家中老么,母亲生下他们10兄弟姊妹(其中3个不幸夭折);父亲是有名的洋服师傅张活海,很多荷李活巨星千里迢迢的来港找他做西装。然而,忙碌的双亲,与孩子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孩子是跟外婆住的,只有过新年才会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在哥哥细小的心灵中,最疼他的人是六姐,从小把他带大的奶娘。

英国初试啼声
六姐是哥哥经常挂在口边的「亲人」,父母的事他反而较少谈及。86年某天, 我问他:「你对婚姻是否有恐惧?」他说:「是的,也许因为父母的婚姻不如意,影响了我。我爸爸年轻时爱玩女人,我有两个妈妈,两大小住在一起,因为有磨擦,在我出生以前,小的那个已搬出去居住, 细妈只有一个养女, 我跟她们20多年没见,就算在街上碰到也不认识。
「我妈妈一直很爱我爸,很多事情都忍受下来,但几年前爸爸做了一件令她非常难堪的事,他们才分开了。我们7兄弟姊妹,现在除了我以外,就只有一个哥哥愿意叫他一声爸爸。对於爸妈的事,我一向保持中立,因为他到底是我爸爸。」他在中二那年去了英国升学,平日在学校寄宿, 放假就住在傅声胞姊家裏(他们是世交)。傅声的姊姊开食肆,这家「菊花楼」有乐队演奏,哥哥就在这裏首次公开表演,献唱《Speak Softly Love》。

评判被指偏私
在英国住了4年,哥哥回到香港,「我不知道A Level等於预科, 回港插班多念了一年中五,会考成绩差得一塌胡涂。在好奇心驱使下,花了5元报名费参加歌唱比赛。」77年,在丽的电视主办的《亚洲歌唱大赛》香港选拔赛中,凭《American Pie》夺得亚军,以11分之差,败在当时是丽的艺员训练班学员钟伟民的手上,与钟伟民一同代表香港出赛。亚唱共有8个地区、16位代表参赛,评判即场朗读得分,哥哥的分数一度名列第二,与马尼拉代表丁马卡杜领前,但最后一位评判(马尼拉)读分时,除了自己人外,给各地代表的分数极低,现场一片嘘声,结果丁马卡杜胜出,香港代表三甲不入。但哥哥优异的表现, 获丽的赏识,邀他签约两年,被派演出音乐节目《星期三晚会》。
「初时月薪1,000元,9个月后加至3,000元,两年后调整至6,000元,在当时来说已经很不错。」他同时踏足歌坛, 翌年推出第一张唱片《Day Dreaming》。
他喜欢过的异性
张国荣的初恋发生在英国,「我们只是好了两个星期,后来她走了。」加入娱乐圈,在丽的电视拍《爱情故事》,哥哥与女主角毛舜筠传出恋情。记者问他,他爽快的答:「是呀!」不是电视台的宣传手法?「最初是的,拍宣传片时要我们手牵手,我就跟Teresa(毛舜筠)说笑:『我做你男朋友好吗?』她说:『好呀!』 拍完剧,我觉得她很好,很可爱,跟我很合得来,便约她看电影,一起去玩。我没有对她说过很爱她,她也没说很爱我,但我真的很喜欢她,我相信她也喜欢我。不过,她有很多男朋友的。她跟我不同,我很专一,喜欢一个女孩子,便一直对她好下去。」他强调:「我们是很认真的。」
曾向毛舜筠求婚
毛舜筠在《娱乐热卖十点半》访问哥哥,重提当年情,哥哥自爆:「我对她可说是一见钟情,认识不久,已拿花向她求婚。」可惜毛毛被他突如其来的行动吓怕,反而疏远了他。那年他20岁,毛毛更只得17岁。哥哥在访问中有感而发的说:「如果当年你愿意嫁给我,可能会改变我的一生。」
【up主附:哥哥还说了句“幸好没有结婚”,所以这个转变是哥哥不想要的】

79年,哥哥在的士高认识了米雪胞妹雪梨;一年后,在慈善篮球赛的记者会再次遇上, 之后, 他送她回家,未几,恋闻传出。我求证於他,他又大方承认。
「她不算很漂亮,但很斯文,很有趣。她说人们都叫她做baby elephant。」她喜欢跳舞,他便陪她去的士高。他在夜总会登台,她收工后去捧场。他去新加坡义演,买了一袭橙色长裙给她,但她说:「你明知道我不喜欢穿裙子嘛!」可是,他喜欢她穿裙子,他认为女孩子穿裙子好看些、斯文些。这段情只如昙花一现。

与倪诗蓓两年情
81年,他拍《甜甜廿四味》,喜欢了女主角倪诗蓓;82年再度合作,拍《凹凸神探》,倪诗蓓被指「失踪」,丽的要跟她提前解约,哥哥认为这指控对倪诗蓓不公平,挺身为她作证。
多年后,倪诗蓓说起这段情,大赞哥哥是个很浪漫的好男人,「我们拍拖的时候,大家都未考到车牌,每次约会,他来我家接我,总带一打黄玫瑰,他知道我喜欢这种花。我们交往了年多两年,后来我到英国念时装设计,感情也淡了下来。」85年,我问到他的感情状况,他说女朋友在美国念商科,「我们认识7年了,但还是前年才好起来的,可能因为过去她年纪太小,我没有那份感觉。去年我借她家的泳池拍唱片封套,接触机会多了,感情也愈来愈好。」她,是杨受成长女杨诺思。
翌年2月,哥哥透露,他和杨诺思的感情已经完了,「我们聚少离多,每次见面都觉得很陌生,再没有从前的感觉。我把心裏的想法跟她爸爸说了, 我想不应该再拖下去,她爸爸十分谅解。我也跟她清楚的说了,她当时松了口气,对我说:『这也好,以后我不用再为你牵肠挂肚了。』」

<ヾ(•ω•`)o这里up主插播一段科普,是给入门的荣迷看的,如果清楚张生恋爱过程的,可以跳过:
毛舜筠女士过去和哥哥在一起时,一直有其他男友,哥哥曾经也说过她有好多男友的,并不是什么1V1不可缺少的恋爱。这段关系也一直以来都被媒体不停造谣。以“改变一生”来联想菲菲,却故意忽视后面的话
毛:若生了一堆小孩,然后我继续出去玩乐,你每天看管我
张:就像现在的区丁平
以及哥哥说的:
区丁平人很好,我为你找到这样的归属很开心
把你当成妹妹和亲人,像是两兄妹
毛舜筠是一名基督教信徒,在张国荣去世10周年之际,她做客了黎芷珊主持的《最佳女主角》访谈。她说

据张国荣生前经纪人、陈淑芬女士的采访中提到过的:
现在(哥哥)骨灰在很安静的一个地方,要找一个很适合的地方安葬。
因为哥哥生前不要安葬在有宗教信仰的地方,你知道没有宗教信仰的地方,很难找。
香港差不多全都是寺院,他不要。所以这个地方就更难找了。
我记得哥哥某位朋友(想不起是谁了)是这么评价哥哥的:他迷而不信
张国荣1999年《Leslie的所有》采访中,表示过自己并没有宗教信仰的。
而张国荣虽然没有子女,但张氏家族在香港,也不是没名没姓的小户人家。
张国荣的兄弟姐妹挺多,又有爱人以及经纪人好友,何须向她嘱托呢?
之后她又这么说道

“哥哥样样都有,只欠上帝,所以选择自杀,我后悔未向他及时布道”
如果前面说的,要以基督教仪式作葬礼,这么虔诚了,还欠上帝?自相矛盾。
1980年7月,倪诗蓓签约丽的,哥哥和她成为同事相识。8月哥哥和翁静晶成为朋友,被敏感人士猜测两人关系,哥哥澄清只是因为工作和礼貌的关系,并表示自己真正喜欢过的人只有初恋黄小姐。12月31日被和文雪儿传绯闻的哥哥不得已再拉初恋黄小姐澄清自己。
在1982年《新岛晚报》里,哥哥说他俩拍《青春三重奏》的时候,已经不是恋人了,已知青春三重奏1981年2月首播。81年7月,哥哥和倪诗蓓都否认是恋人关系,倪诗蓓说自己有男友了,而且那位男友还给她送了戒指。哥哥也澄清过多次,他没和她谈,他自己另有女朋友,他不希望别人误会,还提了倪诗蓓已经有男朋友了。综上这段恋爱关系应该发生在1980年末,实际只维持了几个月。并不是倪诗蓓在哥哥走后说的“两年”
1983年1月2日,张生和唐生相恋,后来大概在1983年底到1984和唐生分手。
1984年,认识多年的张生和杨诺思慢慢亲密起来,但是由于杨诺思在美国留学聚少离多85年某月分手了,后唐生和张生重遇再度相爱,唐生送张生卡地亚三色戒指代表自己真心,85年5月《为你钟情》发行。86年初张生透露因为聚少离多、已与杨小姐分手。杨诺思曾说哥哥是一个很细心的男朋友,很会照顾人,英皇老板杨受成也一直很满意哥哥这个前女婿,在得知哥哥离去时,还走去厕所平复心情。
张生和唐生重新在一起后,直至张生离去,一直是只有对方。唐生在《明报周刊》说他们十几年感情不变,而不是说二十年也是说明了中间曾分手过这一点。
张生葬礼场刊记载了:


科普完毕,继续下文
他们都这样疼惜他
天分加上努力,并没有令张国荣一步登天,他也曾失落过、难堪过,「我承认曾经一度灰心失意,为什麼自己总是处於次要位置?但我还是硬着头皮忍受。最记得有一次表演, 为了配合台风,我把头上的帽子脱下来抛向观众,竟即时被抛回来, 这令我很伤心,巴不得找个洞子钻进去。」
空手而回他哭了
82年,他遇上了陈淑芬(陈柳泉太太),她一手把他扶持到巨星的位置。那是一次偶遇,身为华星高层的陈太,在尖东香满楼见到哥哥,便问琴姐(李香琴是这酒楼的股东)可否介绍他们认识,他们交换了电话,她知道他跟宝丽金的合约已满,是自由身,於是约他见面,邀他加盟华星。
陈太和张国荣同样喜欢山口百惠,她希望哥哥也能有山口百惠的佳绩, 所以改编了她的 《Last Song For You》作为哥哥在华星的主打歌,《风继续吹》令哥哥走红了。
翌年初的《十大劲歌金曲颁奖礼》,无线力邀哥哥出席,令陈太误以为哥哥得奖,结果哥哥枯坐了一个晚上,空手而回。那夜,他们早已订了桌子去海城夜总会捧罗文的场子,当灯光转暗,陈太发觉哥哥在哭,几个好友不住慰解他。
84年,一曲《Monica》令哥哥锋芒毕露。85年的《为你钟情》大碟,更是甫推出已成为双白金唱片 ; 同年8月, 他首次在红馆举行10场个唱。

与黎小田的渊缘
个唱的嘉宾,有他的「好妹妹」梅艳芳,还有演唱会的音乐总监、他的「乾爹」黎小田(Michael)。哥哥与Michael的渊缘,始於他参加亚洲歌唱大赛,Michael当时是丽的电视的音乐总监,是歌唱赛的评判,「Michael说每个参赛者演唱的歌曲以3分钟为限,但我唱《American Pie》要8分钟,他於是叫我选唱别的歌,我不同意,我说我早已练好了, 而且, 我最喜欢这首歌,我为此与他争拗得脸红耳赤,他终於让步。也许因为这样,他觉得我有性格,对我欣赏起来,彼此间多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我开个唱,跟他说:『这些年我唱了不少你的歌,这一回,轮到你帮我唱了。』他一口答应下来。
「这个傻佬(黎小田),竟在我唱片(《为你钟情》)的庆功宴哭起来,他看我捱了这麼多年,终於有了成绩,又高兴又感慨;当我决定开演唱会时,他又哭了。」Michael这个大男人,却是如斯感性。
为了「第一次」,哥哥每天早上游泳,晚上跑步,绕着陆军球场跑,一圈等於红馆楼上3个圈,「刚开始时, 跑一圈已经很辛苦, 后来增至4圈,现在在台上跑觉得很轻松。」眼前的哥哥胸膛扩阔了,肌肉结实了,皮肤也晒黑了,更加帅气。
在个唱的第二场, 他哭了,「你知道我不懂『扮?』,出道多年,什麼风浪都见过,但当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劲歌》颁奖、 六姐(把他带大的奶娘)的燕窝,还有观众的反应,令我实在忍不住。」他因为开演唱会而无法亲自到录影厂领取《劲歌》 季选的奖座,也要巴巴的把奖送到红馆,实实在在说明——他真的红了。

与阿梅同甘共苦兄妹情
梅艳芳生前跟我说过:「很多人以为我很tough,只有在哥哥面前,我可以完全做回自己,做回一个女孩子,不必装成很硬朗的样子,因为有他保护我,他真的是很疼很疼我的哥哥。」张国荣与梅艳芳的20情,始於他82年转投华星,而阿梅就在那年当选新秀冠军,「我跟他是好拍档,好知己。我们在华星一起从零做起,我只知道,有他在,我会安心一些;有我在,他也会安心一些。」
两个座位轮流睡
哥哥85年第一次在红馆举行个唱,特别嘉宾是阿梅,他跟我说这不是公司的安排,而是他的主意,「我跟她是好朋友,而她不久的将来也会有自己的演唱会,我觉得应该有个机会让她看看观众反应,对一个歌手来说,是一颗定心丸。当时我听到观众给阿梅的喝采声, 心裏就想:『阿梅,你成功了。』」
阿梅回想起刚起步的日子,两人一同走埠,搭飞机只是坐经济客位,「我们坐在最后一排,把椅子间的扶手拉起,躺下来睡,他睡椅子,我便睡椅底,轮流睡。在往前冲的日子裏,互相鼓励、关怀,再辛苦也不觉累。」
86年4月,哥哥和阿梅到美加巡回演唱,我问哥哥此行的花絮,他告诉我:「有一回,我们在台上唱歌时,忽然有个男歌迷走到台下拉阿梅的脚,她当时穿的还是裙子,幸亏我连忙拉她一把,要不然她便会被拉下台,事后她说多谢我救了她一命。」
不敢玩刺激游戏
在舞台上,他们是天造地设的好拍档,但两人的性格和嗜好很不同。在三藩市和罗省,大夥儿游迪士尼乐园,阿梅大玩高度刺激的机动游戏,哥哥只有看的份儿,他说:「她敢玩的我都不敢玩,我不能接受高度刺激,游乐场对我来说是游乐的,我不想死细胞。翻几个圈的过山车我不敢玩,还有一种从10层楼高掉下来的玩意(跳楼机),我更不敢,但阿梅玩得很开心。」
他和她互相信任,互相照顾,阿梅说:「我们住酒店,房间是打通的。有一次去纽约,住在环境较差的黑人区,睡到半夜,竟有个黑人闯进我房间,吓得我大叫,哥哥便走过来保护我。我们也试过同床,谈心事谈到天亮。」
哥哥告别红尘,阿梅哭得肝肠寸断,食不下咽,「他刚去世的几天,我心痛得不会说话,觉得自己突然老了10年。我不停问天,为什麼会这样?」
阿梅很想向哥哥说声多谢,却再也没有机会,「从我筹备20周年个唱(2002年)的第一天起,哥哥已主动跟我说,尾场他一定出现,要做我的特别嘉宾,他这句话对我来说是一口强心针,给了我很大支持。那次演唱会做得很辛苦,压力很大,到了最后一场,我真的很希望跟他分享。那天他来到场馆,身体已不舒服,他说他胃痛,但当他站在台上,歌迷根本不会察觉,演出后,他先走了,我没有机会向他道谢。」
她说他比她的家人更了解她,连交男朋友也带给他过目,「他是我永远的哥哥,我们的关系亲密到……」她想不出任何恰当的形容词,「总之,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表达,他在我心裏盖上烙印。」阿梅跟我说这番话时,原来已抱病在身。同年12月30日,她也离我们而去。

做哥哥的随军记者
在香港乐坛站稳阵脚,86年6月,张国荣初征台湾,为台视新剧《福禄寿喜》做宣传。台视连续剧的收视一向逊於对手华视,身为《福》剧制作人兼女主角的归亚蕾想出新点子,破天荒找香港歌手唱主题曲。刚忙完港姐表演,还要分身拍电影的哥哥,拍完通宵戏,大清早便赶往机场,开始3天两夜的台湾行。这次一行3人,除了哥哥和经理人陈淑芬,就只得我这个作贴身直击的随军记者。
脱掉西装赶路
抵达台北,归亚蕾亲率几位女主角到机场迎接,蕾姐给哥哥送上大束鲜花, 鲜花以剑兰为主,配以满天星, 与哥哥的品味甚有距离, 结果「它」在我房间裏躺了3天。
已捱了5个通宵的哥哥,在台湾全无休息机会,宣传人员把行程表编得密麻麻,从早上排至凌晨,记者会、唱歌、跳舞、拍照、录影,还要跟记者吃宵夜,更有一项是:韩苏收张国荣为乾儿子。韩苏乃老戏骨,但对哥哥来说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总不能为了宣传便添个乾爹,任凭他再随和,在这事情上还是态度坚决地婉拒了。
第二天一大早,哥哥要飞往高雄录影端午节特备节目;下午要赶回台北,到西门町与歌迷见面,逗留在高雄的时间仅一个多小时。
下了飞机,才知道没有专车接送,唯有坐计程车到莲子潭,没想到车子因封路驶不进去,只得连奔带跑的赶往拍摄地点,哥哥脱掉西装上衣, 自己拿着赶路,走了超过15分钟,大汗淋漓,也没发半点脾气。
来到现场,电视台却在彩排其他节目,等来等去也轮不到哥哥录影, 工作人员懒懒的说:「坐下一班(飞机)吧,反正也赶不上了。」终於轮到哥哥录影,只花了5分钟便把歌唱完,接着重新赶路,居然赶得上原定的班机。
逃命时撞伤脚
登机后刚松一口气,当其他人还在上机时,飞机竟向前移动了一下,连登机用的扶梯都撞凹了。 我们想起了哥哥前一天说他的亲身经历:「有一次从马尼拉坐内陆机去碧瑶,飞到半空忽然觉得烟雾迷漫,原来机门穿了一个洞,机员连忙把一块毛巾塞进去……」幸好有惊无险。
来到西门町,广场挤满了人,人一直伸延到对面的街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挤到台上,那个所谓舞台,又小又矮,早已蹲满歌迷,哥哥根本就是站在人堆裏表演;我想站起来拍照,也被歌迷扯我蹲下。哥哥一开腔唱歌, 场面已经失控,为怕发生意外,我们只得逃离现场,跑到附近的餐厅休息。
宣传人员走来恳求哥哥再去一次,陈淑芬不想哥哥冒险,哥哥却心软地答应了。广场上的歌迷再度疯魔似的尖叫,很多人要跟他握手,情况愈来愈混乱,哥哥唱了两首歌,在陈淑芬和3位唱片公司职员保护下杀出重围。
在餐厅裏惊魂甫定,哥哥觉得右脚有点痛,白裤上还沾了血渍,拉起裤管一看,膝盖擦破了皮,而且瘀青一片,才想起逃命时撞到一部汽车上。
第3天, 哥哥为 《福》 剧客串演出了4场戏,终於大功告成,踏上归途。往机场途中,他心情轻快地大唱黄梅调, 《十八相送》、 《楼台会》、《访英台》,歌词背得滚瓜烂熟;又唱任白的《紫钗记》、《再世红梅记》,犹如私人演唱会,让我大饱耳福;在机上,他给我说故事,原来他还是个说故事高手。
匆忙短暂的3天,长据我心中一角。
光荣引退,不舍、无悔
1988年12月21日,张国荣的33场告别演唱会揭开序幕。谢幕时,他眼泛泪光,忽然俯身捡起歌迷送的搁在舞台上的鲜花,压抑离情别绪,把快要流下的眼泪吞回肚裏。
在寂静的后台,哥哥告诉我,他舍不得他的歌迷,所以连监制没要求他走的位置都走遍,「我从入行到退出都是无悔的。加入娱乐圈不久,我已打算在到达一定成就便退出。我很佩服退休艺人,例如任剑辉、白雪仙、尤敏和山口百惠。十多年前百惠退休,我看电视,感动得哭起来。愿意自动退出的似乎都是女艺人,男的好像没有。」他想起占士甸,「可惜他很年轻便死了。我觉得做艺人不应让观众看到你的底,这样你留在他们脑海裏的印象才会恒久,如果占士甸在娱乐圈待到现在,肯定不会再是一个神话。」

他心境的写照
当他参加东京音乐节(87年6月),在返港的飞机上,把退休的念头告诉陈淑芬,她以为他开玩笑,他后来又把这想法跟徐克、钟楚红说,他们也不相信,「只有一个人,唯一的一个,是吴宇森,他知道我说得出就不会改变。很多人到现在还不相信我真的退休,以为我退出两年便会复出,但我是不会的。在事业低潮时,我就想:没有人可以把我逼走,我只会自己光荣地走出去。徐小凤的歌词:渴望是心中富有,名和利不刻意追求 (《随想曲》), 是我现时心境的写照。」
赶绝自己后路
90年1月22日,他在个唱的最后一夜,演唱《风继续吹》时,已忍不住哭泣;黎小田也在开场不久,拥着他流泪,哥哥反过来劝他不要难过。
Encore时,哥哥穿白色西装上台,再唱《风再起时》,并向观众席抛康乃馨,然后一切彷佛静止了,台中央白烟冒起,升上一个透明咪座,哥哥缓缓步到咪座前,凝望一会儿,把手上银咪插上,以示从此封咪。
「挂咪那一刻,是极难受的,我咬紧牙龈,心跳得很,而且很害怕,只得劝自己,这一件事是必定要做,心情虽然不舍, 但脑裏却一片空白。作出挂咪的安排,我是要赶绝自己的后路,若然只是挥手告别,可能有人还是不相信我要退出。」他的计划是去进修电影,将来尝试执导演筒。
圆影帝梦 重新出发
90年12月,哥哥正在拍他引退前最后的一部电影《纵横四海》。我到山顶的外景场地找他,问他会否把退休的说话收回?因为明知道他不舍,歌迷影迷也不舍,但他说:「说了的话是收不回来的。在娱圈这麼多年,已经很厌倦了。不过,我一直喜欢看戏,看到难得的角色,也会心动。我不能百分之百说不再演戏,但再演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不再跟自己拗气
91年4月的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礼,哥哥凭《阿飞正传》当选影帝,他当时已在温哥华享受退休生活。我和他通长途电话,他说:「一切都是注定的。当初王家卫找我拍《阿飞正传》,我因为要为告别演唱会作准备,本来只打算客串拍两星期的戏。但初次见面,我便很喜欢他们夫妇,谈得很投契。这部戏筹备的时间比拍摄时间长,我足足等了9个月才开工,王家卫问我介不介意多加点戏份,我说无所谓,结果由客串变成男主角,还拿了奖。」哥哥坦承很渴望得到这个奖,「过去3次提名,我3次都有出席,3次都落空了;今次山长水远却得了奖,不是注定吗?」
奖项对演员来说是一种肯定,他再次心动,希望拍些好戏,也懒理旁人说三道四,“遇到好戏,何必要为一两句话跟自己拗气?我再拍戏也不是遗害人间,张国荣对影坛并没有害处,我为什麼不能拍?”
91年5月,哥哥回港,补领影帝奖座,他承认有几部电影在洽商中,其中一部是陈凯歌的《霸王别姬》。这部电影是根据李碧华的作品改编,张国荣一直是她心目中的「程蝶衣」人选。同年11月,传出尊龙减片酬接拍《霸王别姬》的消息,但事情在92年2月再度峰回路转,角色重新落在哥哥手中。

他最了解程蝶衣
92年3月,哥哥在北京为这部戏做准备功夫,我去探望他,共膳时,他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程蝶衣,他孤芳自赏,舞台下是个儒雅的男人。10年前,我已经接到这个剧本,当时是港台单元剧, 我因为要拍 《失业生》 和《柠檬可乐》,撞期,推掉了。」
在接拍这部电影以前, 哥哥完全没看过京戏;为了程蝶衣,他每天早上练功,下午学京片子、念台辞、拜访名伶,晚上看京剧,在酒店对镜子「温习功课」,看梅兰芳的录影带。他甚至对京剧老师说:「如果我生在北京,一定是非常出色的名旦。」
在走回北京电影厂的路上,哥哥莲步姗姗,拈起兰手花, 兼且眼波斜泛,与老师边走边练习,勤力非常。他笑言不想香港朋友去北京探望他,「因为我不想说粤语,我现在连做梦也是说普通话。」他完全投入角色中。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霸王别姬》在93年康城影展先获国际影评人大奖,再夺金棕榈奖,这是中国人的电影首次扬威康城;哥哥也凭这部电影,夺得94年度日本映画批评家大赏的最优秀男优赏。

1993荣获第46届法国康城国际电影节《金棕榈最佳影片奖》
Golden Palm Award at the 46th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de Cannes荣获第五十一届美国金球奖《最佳外语片》
Best Foreign Movie at the 51st US Golden Globe Award张国荣荣获1994年日本影评人协会《最佳外语片男主角》
Best Actor Award by the Japanese Film Critics Society in 1994 (Leslie Cheung)陈凯歌荣获日本影评人协会《最佳外语片导演》
Best Director Award by the Japanese Film Critics Society in 1994 (Chen Kaige)
潇洒复出 笑骂由人
在告别演唱会封咪后, 张国荣在92年的《许冠杰光荣引退汇群星》节目裏再开金口,与阿Sam合唱《沉默是金》;他也为自己拍的一些电影唱主题曲。
大家都知道,哥哥其实还是喜欢唱歌的。95年6月,他签约台湾滚石唱片,正式重返乐坛。梅艳芳复出舞台的时候,他曾笑说阿梅「姣婆守不到寡」;今番轮到他复出,旁人自然也很多话说。
喜欢接受挑战
签约仪式吸引了亚洲各地约200多记者涌至,直问哥哥这次是否自打嘴巴?他从容地答:「我的心路历程是有所改变。当年我坚决退出,但我现在成熟了,想法不一样了。拍戏多年,说我从没想过再唱歌是骗人的。你可以说我反悔,我的想法是改变了。」
被问到会否担心遭人非议,说他出尔反尔,他坦然地笑,「你怎麼想是你的事,最重要是我自己开心。因为去年在电影上有回报,可能也是一个藉口回去唱歌,这是大胆尝试,但我喜欢接受挑战。」
他说复出的事已考虑了两年之久,「但再出唱片会以音乐出发, 除了进录音室、拍唱片封套、替每张唱片拍3个MV以外,其他的附带工作(例如宣传活动)会尽量少做。」

唱到今生今世
复出的下一步可会是再上舞台,开个人演唱会?他说:「暂时仍未过到自己那一关,毕竟,告别演唱会很完美,我不想破坏美好的回忆;不过,我不敢说永远不会,因为已经衰了一次。」
《宠爱》大卖,可见歌迷没有因为他的引退而离弃他,他的魅力和号召力依然。
96年12月12日,24场《张国荣跨越97演唱会》在红馆开锣。哥哥穿白色羽毛长褛出场,献唱《风再起时》,令歌迷疯狂叫喊。
「阔别舞台7年,我一直没有后悔过,当时我是全心全意离开……现在再开演唱会是一件好事,自己感觉根基深厚了,希望事业上可以再闯高峰。如果大家问我会唱到什麼时候,我会答:「是今生今世……」

一颗赤子心
我曾经对陈淑芬说,我很喜欢张国荣的笑容, 因为他笑起来好纯真。认识哥哥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很真的人,心中这样想便这样说,不喜欢他的人会觉得他「串」, 喜欢他的人反而更喜欢他。
哥哥说:「这些年来,无论成功或失败,我都是说老实话的,这种性格让我尝过不少苦头。」

义助张卫健
他心地好,为了帮助人,甘愿说善意的谎言。 84年,他已是一线歌手,那年的新秀参赛者中,有一个叫张卫健的小伙子,据说是他的表弟。直至张卫健拿了金奖, 哥哥才否认跟他有亲戚关系。
「我与张卫健是一年前认识的,他不知怎样拿到我的电话,约我见面,当时他唱餐厅,整头家要靠他,有一段时间他没场子,而我有客串唱餐厅,便帮他介绍,起初我说他是朋友,但找不到场,我说不如认作表兄弟吧,那样便替他找到好几份工作。他参加新秀赛时,问过我意见;他入选后,传出我们是表兄弟关系,当他得了奖,《K100》即场访问,我不能在当时说出真相,我不想伤害他的感觉。后来我说出真话,是因为我姊姊张绿萍认为有澄清的必要。」
哥哥也曾说:「我不是八面玲珑的人,也很怕那种人,不晓得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仍有赤子之心。」

不会扮谦虚
有一回,他接受资深专栏作者林冰访问,冰姐问他:「你常说不会去荷李活拍电影,是否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大件头,跟外国人拍在一起不好看?」
「不够件头?你知不知罗拔烈福拍《俏郎君》与巴巴拉史翠珊平排,要挖条坑给巴巴拉行吗?德斯汀荷夫曼、阿尔柏仙奴又有几矮嘛!林冰(他平日尊称她冰姐, 激动起来连称呼也改了),演戏不是讲件头的。」冰姐描述了哥哥当时的反应,继而写道:「我喜欢张国荣,因为他有这份激动,他时常口讲心裏那一句,时常暴露内心世界,都是我喜欢的。」
02年,哥哥在半岛酒店接受林燕妮访问,他建议摄影师拍他站起来的照片,以Baroque巴罗克式大堂天花作背景。他神态自若地摆各种姿态,「只有我才衬得起这麼高贵典雅华美的场景吧!」他说的是事实,但也只有他才会不扮谦虚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失望,他难过……
千禧年7月31日,张国荣演过了《热.情演唱会》的第一场, 白雪仙到后台拥抱他、赞赏他,仙姐对他说:「这是真正的艺术!」他开开心心的跟传媒见面,大家都是连声赞好。他有足够的自信,相信这是一个完美的show。但他做梦也想不到,报上写的,是另一回事。他为此失望、难过。
00年11月,哥哥凭这个演唱会获得某杂志颁发的致敬大奖,领奖后,他道出心声:「第一晚演出后,很多记者走进后台,当时我收到的反应是:个show好看到不得了。但第二天,打开报纸看到的是:长发的就是贞子缠身,穿裙的便是女人,在在显示出传媒肤浅的一面……有时我觉得我们这个级数的艺人,要做的是创先河的东西;抚心自问,97年,我穿高跟鞋上台唱歌,还可以说我做一个女人,但在这个演唱会,我从没想过自己做一个女人,也许他们没有看清楚,他们所说的这个女人是留了须的。
「演唱会的第3天,在法国的Jean Paul Gaultier(替这个演唱会设计服装的名设计师)给了我E-mail,我看完几乎跌倒地上,他说:『你们香港人简直是不知所谓, 以后国际级的设计师,都不会替你们香港人做show,或者合作。』
「这很值得香港部分传媒去检讨,因为我们一些艺人,水准已达国际化,即如我今年去日本,做了10场演唱会,日本传媒以fantastic来形容这个show时,许多传媒、搞手都会问我,为什麼香港的传媒会去陷害自己的艺人?」
第二场演唱会尾声,他以一曲《我》代表他的心声, 他说 : 「这麼多年来,很多人不断伤害我、我的家人、我的情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自己做艺人无办法不去面对,请大家不要再伤害我……(台下掌声雷动)好多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他哭成泪人,「这很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站在台上了……」歌迷高呼「不要,不要……」
然而,这的确是最后的一次。

此爱绵绵无绝期
97年1月,哥哥在24场演唱会最后一夜的尾声,多谢两位至爱。第一位是张妈妈,「我不算是孝顺的儿子,10多年来,每次开演唱会,妈咪都会在场,今天晚上她也在。」接着说:「10多年前,在我最失意、经济有困难的时候,这位朋友把几个月的薪金借给我度过难关。不用说你们也知道,妈咪,是你的乾儿子唐先生。」接??,他唱出《月亮代表我的心》,送给这两个人。
99年10月,哥哥在电台节目中,再度谈及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除了已故的母亲(98年病逝),便是挚友唐先生,「他对我的影响颇大。以前我为人冲动,他则比较冷静,受到他的感染,我也变得比较平和了。他还替我处理财务,我投资多靠运气,不像他那么有认识,在这方面,我得到他不少宝贵意见。」
唐先生的全名是唐鹤德,传媒惯称他唐唐,朋友则叫他Daffy。
哥哥公开了自己的感情世界,让旁人毋须再作揣测。
从没出现第三者
03年4月1日,「沙士」笼罩下的香港,细雨纷飞,晚上约7时,哥哥从文华东方酒店24楼一跃而下,为他的人生写上句号。一个有畏高症的人,竟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了结生命!
哥哥突然离世,Daffy比任何人都更伤更痛,但为了不想外界胡乱猜度, 4月2日凌晨3时许,他在家中隔着铁闸接受传媒访问。Daffy身穿白色浴袍,双眼红肿,脸容憔悴,「我们十多年来的感情一直很好,也没有第三者出现过,我对他没有变过,这么多年来,我仍是这样爱他。」他透露哥哥第一次要了结自己的生命,是上年的11月,他说哥哥患了抑郁症,一直在看医生。
在哥哥的讣闻中, Daffy的身分是 「挚友」 ,「夜阑静 有谁共鸣」,简简单单的7个字,Daffy借歌词道尽心声。
不尽不实的报道,没有因为Daffy开腔而平息。哥哥生前的好友兼经理人陈淑芬说:「Leslie与Daffy在82年底认识,同甘共苦,感情一直都很好。这一年Leslie生病以来,Daffy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令他们的感情更加牢固。Leslie已经不在了, Daffy已经很伤心痛苦,何必再令他受伤害?Leslie用情专一,跟Daffy的感情20年都没有变过。」
在哥哥设灵的晚上,Daffy满脸哀愁的坐在亲属第一排最左边的位置,把情绪压抑,向致祭的亲友回礼;但到了丧礼之日,他已再难抑制自己的感情,他高大的身躯变得佝偻,脚步蹒跚……

送给阿仔两句话
待他休息了几天,我跟他通了个电话,他的声音很平静,「从前我们虽然对外间的传言一概不回应,但起码可以用行动辟谣,例如一起看电影、吃饭,现在我已无法再做任何事去申辩了。
「我再说一遍,我和Leslie的感情从来都没改变过。人们所写的什么6尺猛男,他是我们的司机,跟我们只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说我们的助手Kenneth是富家子,也是乱作一通,迫所有人吃死猫。
「Leslie走了,已是死无对证,手无寸铁,全无还击能力,人们还要用文字、用言语去鞭尸!死者已矣,希望大家可以appreciate哥哥对这个行业的热诚与热爱,就让Leslie安安静静的离去吧!」
道晚安前,Daffy说:「我想再说一遍,我送给阿仔(他对Leslie的匿称)那两句说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转眼,哥哥走了已经5年,但他依然活在所有喜欢他的人的心中。
后记
哥哥喜欢这样问身边的人:「我靓唔靓呀?」其实他早已知道答案,但当我们答:「好靓呀!」他还是会笑得很开心,那是一种婴孩般的笑,好纯、好美。
听过不止一个人说:「张国荣死后,我才懂得喜欢他!」语气充满遗憾、惋惜。
哥哥可真是一个传奇,他的歌迷没有因为他的离世而散失、减少,反而日益增加。天上的他,该流露出骄傲和欣慰的笑容吧!
五个愚人节过去了,往后年复一年,我们还是会记得这个令人痛心的「玩笑」,会记着这颗明亮的星星。
撰文:黄丽玲 摄影:明周摄影组
《明周》开仓 - 张卫健难忘父亲离家出走
撰文:黄丽玲 ,明报周刊 27-6-2004
以下只节录有关哥哥的部份
张国荣的好意
张卫健参加新秀赛时,有传他是张国荣的表弟,其后更传出他是张国荣的亲弟,直至哥哥的胞姐张绿萍澄清:「张卫健不是我的表弟。」哥哥才说明真相。
哥哥对这位非亲非故的 「表弟」是真的好。张卫健跟我说:「当时我在朋友的杂志社帮手,他们有一本电话薄,上面有我偶像张国荣的电话号码,我打过去,但不敢出声便挂断了。直到有一次,是个男声接电话,我说找张国荣,他说:『我就是了。』我开始跟他倾谈,我告诉他我的遭遇,他很用心的听,还说会替我找工作。」
通过几次电话,彼此愈来愈投契,还相约喝茶。有一天,健仔在张国荣家里,黎小田致电说有餐厅开幕,想找哥哥唱歌,哥哥说:「可以,但一定要让我表弟长注演唱。」
张卫健参加新秀赛,哥哥建议他选唱谭咏麟的《爱的替身》,健仔自觉歌艺不够好,想用跳舞「搭够」,便暗地换了以偶像的《恋爱交叉》参赛,结果赢了冠军。
《这么近,那么远——怀念张国荣》副标题:我与张国荣的23年交往
黄丽玲撰文 , 《明日风尚》杂志2010年4月
28岁的张国荣,攀上了事业的高峰,正在为他的第一个个人演唱会作准备,当时我问他:“打算在幕前做到什么时候?”他说:“还不知道,但肯定会急流勇退,绝不会做到阿叔阿伯模样仍然站在幕前。青春对我是很重要的,而上天在这方面特别优待我。”
才33岁,他举行了告别演唱会:一年多后.他完成了引退前最后一部电影《纵横四海》,准备移居加拿大开始他的退休生活, “我从入行到退出都是无悔的。从加入娱乐圈不久,我已打算在达到一定成就便退出。”
他很佩服年纪轻轻已退出乐坛的山口百惠,他曾经坐在电视机前,被百惠的告别演唱会感动得流泪;他想起早逝的詹姆斯 ? 迪恩(James Dean)。“我觉得做艺人不应让观众看到你的底.这样你留在他们脑海里的印象才会恒久。如果詹姆斯 ? 迪恩在娱乐圈待到现在.肯定不会再是一个神话。”
从绚烂归于平静的一颗心,在数月后被一尊影帝奖座诱惑得重新跃动,这位出炉香港电影金像奖影帝决定懒理旁人的闲话,“遇到好戏,何必要为一两句话跟自己拗气?”92年,“程蝶衣”把他带回水银灯下。95年,他再踏歌坛.“你可以说我反悔.我的想法是改变了。”我们应该感激他的“反悔”,要不然他不会留给观众和歌迷那么多令人难以忘怀的佳作。
岁月不止没有带走张国荣俊美的外表.反而不断加添他在演艺事业上的造诣、魅力。然而.在情绪病的困扰下,他为自己的生命划上句号,03年4月1日,他带给我们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愚人节。

为首次个唱戒烟
于我而言,张国荣是一个认识超过20年、不常见面的老朋友。我习惯唤他作Leslie,直至后来他成为了众人的“哥哥”,我在大多数的时候还是这样称呼他。
第一次访问他是在80年,为的是他与米雪之妹雪梨的恋闻,隔着电话筒,谈得很愉快。往后,在一些记者会、颁奖礼碰上,总会谈上几句;直至85年,才首次真真正正面对面坐下来详谈。
在那次访问以前,我从来只会坐在香港利舞台(编按:始建于1 976年位于铜锣湾的知名戏院,用于戏剧、演唱会等表演,1990年被改建为商场)的观众席当观众,但那一次,Leslie领着我走上舞台.掀开帘幕,左转右转,不知走了多少楼梯,穿过多少走廊,终于走进楼上一个小小的会客室,那是华星唱片的写字楼。他身旁没有助手,只他一个人,而他当时已是炙手可热的天王巨星。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真面目”,脸上没有半点化妆品,当然.他并没有因而“走样”,他是个美男子。过去都是在闹哄哄的场合碰上他,在镁光灯包围下,我留意到他总是敷了粉、画了眉,我也就老实不客气地跟他说起这鸡毛蒜皮的事,西为在我印象中他很爱美,他说:“我平日根本不化妆.但当要见记者,便刷点粉,这样照片出来效果好些,给人的感觉也好一点,日本艺人是很流行这样做的。我不是贪靓,但凡事都讲求质素,工作方面也是。”这年头,男艺人出席活动或拍摄专辑照片都习惯化妆;但在20多年前,大部分男艺人都是以素颜出现,记忆中,除了张国荣,还有罗文和陈百强都喜欢化了妆才见传媒。
我还记得,这一天,他的指间夹着一根燃着的香烟。这当然也是在公开场合不会见到的。他曾经跟我说,他16岁已开始抽烟,但为了即将来临的第一个个人演唱会,他要戒烟。于是,我又问他,怎么说了戒烟还抽呢?他看看手里的香烟,说:“已经少抽很多,以前每天抽一包半,现在减至5支。医生叫我不要一下子戒掉,要逐步减,要不然会发胖的,到了3至4月,我就完全不抽了。”演唱会在8月举行。
当时,他抽着烟的手并没有抖,是“正常”的;可是,多年后,再看到他抽烟,他的手在抖颤,不受控的,是压力累积的结果吧!在他生命的后期,他再没有抽烟,是完全地戒掉了;还记得在一次聚会里,座中有朋友抽烟,当他看见我不经意的愈坐愈歪(也许连眉心也打了结),便细心地叫我换个位置。
不要陈百强的名字出现
从丽的电视台(亚洲电视前身)举办的“亚洲歌唱大赛”出道开始踏入娱乐圈后,张国荣有很多年都经常被传媒拿来与陈百强相比.两位年轻偶像当时属同一经理人,渐渐成为竞争对手,心里难免生出芥蒂。如果张国荣不是性子直,当我提到陈百强的时候,他大可以交出冠冕堂皇的答案,但他竟然说:“我不希望他的名字出现在这篇稿子里。”我诧异地问为什么?“因为他和我根本没得比。”或许他也惊觉这句话说来有点不留余地,也可能怕我误会了他的意思,他连忙补充,“我不是说他唱得不好,但他唱来是柔的,我是刚的;他高音,我低音。为什么偏偏要拿他跟我比呢?为什么不拿我跟阿伦(谭咏麟)或罗文比?”
至此,我还依然不识趣地继续“Danny”(陈百强洋名)下去,复述了一些陈百强说过的话,令Leslie听了有点气。而我也没有遵从他的意愿,让陈百强的名字在稿里消失,反而一字不漏地如实报导,编辑更为稿子起了这样的题目:“提起陈百强 张国荣就气”。同样的事情若然发生在某些艺人身上,或许他/她会迁怒于记者,叉或许他/她会否认自己说过这种话,指记者乱作、扭曲……张国荣没有,他敢于为自己的发言负责。
往后他更红,我访问他的次数也更多。

在西门町“逃命”
好像是86年的个唱吧,经理人陈淑芬为Leslie特地印制了一本不公开发售、只送给朋友留念的照片集,大开本的。我记得那夜我进后台探班,陈太拿了一本给我,跟我说:“我问问Leslie肯不肯签名,他不是什么人都愿意签。”当时发型师、化妆师正忙着为Leslie整装,陈太把照片集放在他面前,他抬起头看到是我,飞快地在照片集上大笔一挥,连上款也有了,要不然我可尴尬死了。这照片集我一直珍藏.本想拿出来与读者分享.奈何最近搬了家,也不知道搁到哪里去了。
86年中,张国荣首次赴台湾宣传,同行的只有他的经理人陈淑芬,她邀请我随行采访。3天两夜的行程,被当地的唱片公司安排得满满,期间还要赶往高雄的莲子潭,拍摄端午节特备节目。Leslie出门前刚在香港捱了五个通宵,但他一点没有怨天怨地,心平气和地配合着。一个黄昏,在两个活动中间有点空档,他也没有小睡,我和陈太就在他房间里,闲聊着,他斜躺在沙发里,抽着烟,很大方地让我拍下舞台背后的他。他从来没有惺惺作态。
最难忘的是在西门町与歌迷会面的情景,整条街道挤满歌迷,露天的舞台又小又矮,站得近的歌迷都蹲在台上。Leslie好不容易挤上台,一开腔唱歌.歌迷已经失控,陈太担心发生意外,拉着Leslie “逃命”,跑到附近的餐厅,才喘了一口气,唱片公司的宣传人员赶到,恳求他再去一次,陈太本来替他拒绝,但他不想让歌迷失望,还是去了。他一现身,歌迷又疯狂叫喊,无数的手伸向他,要跟他握手,情况再度失控,他唱了两首歌,在陈太和3名唱片公司的人保护下,再次逃离现场。惊魂甫定,Leslie觉得右脚有点痛,白裤上还沾了血,拉起裤管,才发觉膝盖擦破了皮,一片瘀青。
陈太向来疼Leslie,那天的晚饭时间不用工作,便安排了吃铁板烧,因为他爱吃日本菜。 Leslie是个细心的人,早上我们在酒店大堂集合,他忽然伸手到我肩上,原来是为我捡走一根掉在衣服上的头发。
往机场途中,他心情大好,开腔送上一连串黄梅调:《十八相送》、《楼台会》、《访英台》;然后“转台”,唱任白(粤剧名伶任剑辉、白雪仙)的戏宝《紫钗记》、《再世红梅记》。不用我说,大家都可以想象得到是多么的动听。我说如果他在演唱会唱这些歌,歌迷一定喜出望外。但他始终没把这个私人演唱会的节目公诸于世。
在飞机上,他说了好些故事,我已记不起那么多,只记得除了生活上的小故事,还有一些粤剧情节,好像包括《再世红梅记》和《牡丹亭惊梦》。

喝少许酒已脸红
也在同一年的9月.Leslie 30岁了。在《英雄本色》的庆功宴上.黄百鸣宣布要举行一个特别仪式,请工作人员关掉场内灯光。宴会厅的门徐徐打开,透进点点烛光,狄龙和朱宝意推着3层高的大蛋糕进场,蛋糕上是Leslie的名字。为即将生日的他送上惊喜。
Leslie是一个喝少许酒也会脸红的人,那夜人人都向他敬酒,散席时,他已喝得满脸通红。 我们一起步往丽晶酒店(现洲际酒店),继续下半场。他有点步履不稳,充满醉意,情绪高涨。他把脸凑向我,让我吻他一下。他是一个喜欢透过身体接触,表达情感的人,有时候会牵着我的手走路,有时候是一个温馨的拥抱。
他要了一杯中国茶,开心的笑着,我一直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很baby feel,很纯真。他为收到歌迷的礼物感动,不在于礼物本身的价值,而是他们的心意。
闲聊间,谢贤和狄波拉也来了,他们听闻Leslie在,特地过来凑热闹。我们说到Leslie灌录中的粤语和国语唱片,他说当中有一首歌,他喜欢得不得了,便即席唱了起来。
他是真的喜欢唱歌,作为他的朋友,分分钟可以得到这种金钱买不到的好处。
他兴致很高,坚持要大家陪他打麻将。他从钱包里找到支票,很开心地嚷着:“我可以打麻将了。”陈太本想拒绝,因为翌日晚上他要录音,但Leslie是很会撒娇的,她又心软了。我不会打牌,拉姑连忙打电话找搭子。陈太跟我说.要是Leslie输了,可要后悔这夜不听话、不乖乖睡觉,结果那夜他当然输了钱。

掉在地上的巧克力
有一个周末,我去嘉禾访问成龙,他的办公室堆满大大小小包装漂亮的巧克力,每年情人节临近,他都收到不少日本影迷送的巧克力。访问结束,他挑了一盒送我.我的手袋放不下,就这样抱着巧克力到红馆,看《劲歌金曲》总选的彩排。那年梅艳芳的《坏女孩》热爆,我记得她在台上彩排的时候,我正在跟张国荣坐着聊天。音乐声很大,我们要把身子靠向对方,“交头接耳”才听得到对方说些什么。就在某一下侧身的时候,放在我大腿上的巧克力掉下来,散满一地。我尴尬得脸孔发烫, Leslie弯下身来,跟我一起捡巧克力,捡完了,他拿起一颗,“请我吃好吗?”撕开糖纸,便吃了。那混乱的一刹,仿佛从没发生过,我们继续聊天。他是个令人很舒服的人。
他拍《纵横四海》的时候,我去探班。那天他在半山拍外景,同场的是周润发,发仔也是个大好人,误会我是为了访问他而来,把我唤了上车子里聊,其实我要找的是Leslie。我问Leslie:“会否舍不得?”他说:“我喜欢电影,当看见《末代皇帝》的溥仪,我也会心动,可是,那么多中国人,有多少个尊龙呢?”《纵横四海》是他拍的“最后一部电影”,原以为如果要见面,恐怕要飞去温哥华找他了,没想到,再见面的地点是北京。
92年3月,北京的天气还很冷,呼出来的口气是冒着烟的,张国荣为陈凯歌的电影《霸王别姬》做拍摄前的准备。那是尊龙渴望接拍的电影.但陈凯歌真正属意的人是张国荣。Leslie不懂京剧,为了演好戏中戏,特地在电影开拍前到北京跟随京剧老师学习身段,导演本来替他找了替身,但他希望亲自上阵。我们一起吃了顿饭,在走回片厂的路上,他也不忘练功,嘴里唱着几句京戏,拈起兰花手,“我答应了做的事,就‘唔衰得’(不能认输),所以刚来的时候压力很大。”他的付出得到回报,这部电影好评如潮,还为他带来日本映画批评家大赛的最优秀男优赏。

令人意外的凌晨电话
我与他的交往,当中存在着真空期,打从他移居加国后,期间除了在北京“重逢”,便又疏远了。除了因为工作需要,我甚少打扰艺人,更何况他是一颗退了休的巨星?待他重新在娱乐圈活跃,访问他的任务也由其他同事接手了。
与他恢复往来,源于一个凌晨二时多的电话。02年3月某夜.当我还在报馆忙着,案头的电话响起,“我是Leslie。”我真的感到意外。他打电话来,是因为接受了我任职的杂志访问,需要作一些补充,请我替他跟进。
从此,我和他重新有了电话联络。他约我和总编辑龙先生去他家吃晚饭。我想起在很多很多年前,他就说要请我去他家作客,当时他刚搬了新居,没跟六姐(带大他的奶娘)一起住了,他形容说,房子的布置是黑白为主色的。他只聘用钟点女佣,他说晚餐可以叫“外卖”。可是,当时的他是大忙人,这约会拖下来也就不了了之。在他搬了很多很多次家后,我终于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踏进他的私人空间。
家中有个荷花池
房子位于九龙的高尚住宅区。踏进他家大门,听到他的脚步声从楼上传下来,他亲切地迎上来,搂着我的肩,领我们走进去。那夜Daffy(唐鹤德)并不在家,Daffy一向怕见传媒,直至Leslie去世后,我偶然碰上Daffy,走过去向他问好,但聊两旬便会识趣地走开,因为我总是觉得他有点紧张.而我也是一样,怕吓着他。有一次.我又如常的跟Daffy打招呼,当他礼貌地站起来的时候,竟把椅子带翻了,朋友取笑我“把他吓倒了”。
Leslie的家宽敞舒适,他是个好客的主人,有一个精于厨艺的女佣,那顿饭菜如何丰富是不必细表的,重要的是“吃得很舒服”。
饭后在前园继续聊天,园子铺的是长条木板地,有一个小小的荷花池。我们问起他筹拍中的电影进度。他说:“我和区丁平去过青岛看景,但一切跟明信片上的不同了,如果改变拍摄地点,把剧本修改,那已经不是原来那部电影。我宁愿重新写别的故事。”
凌晨一点多,向他道晚安。那夜他多次说:“以后多点来吃饭。”可惜,他不久便患上胃液倒流,声音变得沙哑,说起话来显得吃力,也不便再打扰了。
总编辑知道他的病,叫我约他做访问。我太久没访问过他,竟然生出一点压力,但还是硬着头皮打电话给他,他说:“这个病没有什么特别,香港很多人都有。待我好了才访问吧!”
02年11月,他在我们杂志举办的演艺动力大奖拿了最突出男演员奖,在颁奖礼上,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派对来宾无数,电梯里站了很多人,我挤在一角,听到Leslie问陈太:“黄丽玲呢?”这闲闲一句,我听着是感动的。做这种“接待”多年,我接送过不少星星,没有人会因为在电梯里见不着我而关切地问我在哪里?那夜,从表面看来,他一切如常,没有人看得出他患上情绪病。

很需要被爱的人
他不止一次说过,他知道我疼他。但说实在的,我从没有在言语上这样表达过,甚至当我邀请他出席我们公司的活动,也只是说:“我的同事很希望你来……”其实我也很希望他来呀!我也不明白当时是什么心态,不知道为何要如此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失去了他,旧记忆纷纷涌现,我惊讶于他在我记忆中占了不少篇幅,也遗憾于这些篇幅其实十分有限。
Leslie是一个很需要被爱的人。如果你也喜欢他,请放胆说出来,在天国的他会很开心的。 Leslie,我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