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雾:女孩在摘雾旋花
在太阳又从海平线下升起在天空中呈现一个淡蓝色的圆圈的时候,我们的居民们可就太高兴了。新的一天,新的……
“早上好啊!九六佬!”
“早上好!臭叫花子!”
不和谐?
管他呢,反正咱们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它已经升起来了我伟大的生命之源啊,它是那么无私的将能量给予给这座星球,所以你如此想来还忍心唾骂它催促你起床上班、上学面对烦恼吗?
人总是要高兴些的。
索弗瑞看着自己在抓螃蟹时被礁石割烂的伤口皱了皱眉头,他感觉不到疼痛。但是被烤熟的螃蟹给了他一股兴奋感,他目前也就只对烤螃蟹感到有趣了。
他熟练的将手掌大小的螃蟹取下,将壳剥开,抛掉不能吃的部分,然后……
他突然发现今天似乎有一个人在注视着自己,因为那个人就蹲在他的面前盯着他。这太明显不过了。
索弗瑞试图去无视这双灰蓝色的眼睛,但那双眼睛就只是——“盯——”
“啊……我分你一只?”
“你的手受伤了。”
“那个没什么大碍。”
“你的手受伤了。”
“只是擦伤啊。”
“你的手受伤了。”
说着,蹲在他对面的女孩从背篓里取出了一朵植被。那是寒雾港独有的雾旋花,呈半透明的蓝色凝胶状,且花瓣会在雾气浓重的时候逆时针旋转。听说也有顺时针旋转的物种。
那朵雾旋花触碰到了索弗瑞的伤口上,伤口瞬间被雾旋花化成的雾气缝补过去,恢复如初。
“我就知道,这雾旋花是治疗伤口的奇药。为什么没有人信我呢?”
女孩用右手扶着额头摇了摇脑袋,她没有注意到索弗瑞难以置信的表情。因为即使是这位由雾组成的神偷也是不知道有谁能够把雾状的雾旋花从墙上摘下来的。以及这种花居然能快速恢复自己的伤势,尽管伤势不痛不痒也会较快的自己恢复。
“你用这种花医治过几个人?”
“两个人哦,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上一个被治好的人似乎很害怕我,他逃走了。你没有逃走。”
“是吗……”
简单交谈之后,女孩重新站了起来缓步离开了。
索弗瑞本想向她道谢,可是也没有来得及。他甚至不知道女孩的名字。
那个女孩沿着码头的海岸线离去,逐渐消失在了雾里。而要说她长相与穿着打扮的特点。
说不出来,她是能够隐匿入人群而再不相见的雨滴,随着横穿寒雾的河流而移动。
覆盖了蓝色薄膜的小巷里拥挤的居住着需要早起的工人们。在清晨的凉意正浓而昨夜的雾还未消散半点的时候,女孩就从其中的一户人家中出门了。肩上扛着长长的竹竿样的东西。
原先有不少雾旋花长在了窗户的上面,她便将竹竿伸去勾搭下来。难免触动窗户后面熟睡的人家。
这点因为她早就考虑过,所以敲动的都是需要早起的门户。在窗户上的雾旋花被采尽之后,逐渐出现了不成文的约定。
女孩出门前会去敲工人们的窗户,而买不起闹钟的工人们则会推开窗,笑着说,“早上好啊,小贝格蕾特。”
蕾特则会微笑着点头示意,之后走去工厂区内采摘。
她常常这样,等摘完了工厂区的雾旋花,那么住宅区的便又长出来了。
而被叫醒的工人们会乐意每月自愿在私下支付十南利左右的报酬给予小蕾特的父母,希望他们能够不再打骂她,但也常常徒劳无功。
“我需要一个理解,家里的孩子不学正事却到处去采花。你们如果是她的父母你会不头疼吗?今天你们需要早起,所以她一月能有数百南利乃至上千的收入能够她自己吃饱。那明天呢?我们闭眼之后呢?”
小蕾特的父母往往这样说道,听了的邻舍们也只能无奈的摇头。
而她父母所说的需要学习的正事,小蕾特也抱怨过。她不想成为一个神职人员,她想学习花卉的栽培。可是孩子的话哪能当真呢?
蕾特在寒雾港交错的马路中奔波,有汽车疾驰而过,路边有坐在那里乞讨的孤儿,或者是钟楼、学校等的景象。唯一不同的是都盖了蓝色的薄暮,同时……
每一个人都离她远远的,没人能理解为什么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女孩却能触碰到雾旋花甚至将它采下。
异类往往就意味着怪物的存在,未曾熟悉她的大家都离她远远儿的。
可是蕾特太喜欢花了,她真的太喜欢花了。可是被钢铁水泥拥挤的寒雾港里并未看见过任一一朵。她甚至找不到露于地表的浮土。
寒雾港的用地紧张,也算是出了名的。
时至中午。她的背篓里放满了雾旋花,这使她的肩膀沉了一下。
她向甜点屋的老板递出那一把加起来都嫌少的南利硬币时,老板也只是微笑着将面包递给了她。他并没有去计较女孩的钱少了一南利才能将面包买下。
坐在某处广场的长凳上,周围学校放学的学生穿着各色的校服从各个方向路过这里,回到家中。
蕾特坐在这样人流的中央,显得无比的,感受着一种无有几人能察觉的感受。
她看见穿着蓝白配色水手服的孩子,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又缩了下去。
她们是一个学校的同学。
可那孩子走了过来朝着她抱了一下,这是她没想到的。
“我不能对你感同身受,但我也觉得你现在的感觉并不好受……那个,我没冒犯到你吧?”
蕾特感受到了抱住自己的那个和自己近龄的孩子身上的体温正在飙升。
“没关系没关系。”
“谢……谢谢……”
那女孩坐在了她的旁边,她打量着这个女孩。是融不进人群的存在。首先是头顶的奇怪发型、其次是出众的和人偶般的长相与肤色。
隐隐感觉说她似乎比自己出众很多,相较之下的自卑感传了过来。让她低下了头。
“那个……你的背篓里都是雾旋花吗?”
“嗯,我很喜欢花朵。”
“想要当园艺师啊?”
“嗯。你呢?”
“我很喜欢故事,我想当作家。”
“嗯……真好啊……”
在蕾特的身边坐了许久,等看到放了学的刀客塔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冰站起了身,极力抬高声音的告别。
“姐姐来了,我该走了。”
“啊!你的名字叫什么?我有点好奇……”
声音被阻隔在了人潮里,背影也很快就消失在了巷陌。
很多的一面之缘就是如此,她不知说冰也曾经历过与她近乎一样的故事。
作为一个异类而存在于她本该如此的空间之内。投露着羡慕与无奈的心情。
其实现在也常想,如果那时的冰知道这些并将蕾特介绍给高德纳认识。那结局会如何呢?
可惜冰最后也未能再见过蕾特一面,而蕾特和高德纳这两个热爱花卉的人。虽在同一座寒雾港内,可也就像不存在于同一世界的陌路了。
回到家,刚刚推开门悄悄坐下的蕾特听到了父母卧室里传来的争吵声。天天如此,她已经不想再去细听下去了。
她又迅速出了门,她必须摘下更多的花来陪伴自己。她需要沉浸在花的拥抱中。
她开始摘花,奔跑起来去摘花。逐渐忘了地方的摘花。
蕾特跑到了别墅区里,她内心积压着的情绪需要急切的逃避。于是她在摘花,于是女孩在摘雾旋花。
她刚走到其中一座住宅的面前,防卫的系统便自动将她陷进了坑里。警卫也赶了过来将她抓住并通知了住宅的主人,准备着对于这个孩子的判处。
“这是个小孩儿啊。”
“嗯。”
“那咱把她放了不行?”
“啧,她那打扮不用担心碰到什么石子。正常流程就好了,咱也冲冲业绩。”
“可如果把她送进监狱的话她的一生可能就毁了。”
“那又怎么了?咱们依法行事。”
“可她就只是路过门口也说不定?”
“哪有人路过到人家别墅窗户底下的?”
被手铐铐住的蕾特坐在长凳上一言不发,她只是觉得说,有种不真实感。
她被内心积压的负面情绪冲昏了头,可她又如何能做出那样的事呢?
同时,她不知道自己的明天甚至说下一秒会存在于何地做什么事情了。
对未来的迷茫更使她的心情沉重了三分。即使并没有今天的事,她也不知道就自己爱摘雾旋花的爱好能使自己在未来有着怎样的存活方式。
父母知道了后会不会用鞭子抽打自己,更坏些自己会不会被枪毙。
各种可怖的想法在她的内心聚集着,沉重的像连绵的阴雨。
不一会儿,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先生过来了。戴着礼帽、穿着黑色的燕尾服,白发苍苍领口却戴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难免的风默幽趣的气息使蕾特安心了许多。
“我觉得,把孩子放了吧。我不计较。”
“老先生不计较的话那就依老先生的吧。”
说着,手铐被打开了。
蕾特向老先生道了谢,背着背篓准备离开时又被叫了住。
“孩子!”
蕾特停住了脚。
“你背后的是雾旋花吗?是你摘下来的吗?”
蕾特点了点头。
“太不可思议了,你愿意在我这里工作吗?”
就是如此的,蕾特就跟着老先生到了他的棺材铺里。
原来葬礼中的丧葬仪具有不少是需要雾旋花做装饰的,可又无人能触碰雾旋花。因此常常只能将仪具放在雾中让其自然长成,长得上雾旋花的就是稀少,长得位置好的更是可以高价的出租。
而有了蕾特之后,方便快速。雾旋花想在哪里盛开便在哪里盛开……
“哦,上帝。一定是上帝把你送到我身边的孩子!你是个奇才!哦……一件仪具我愿意付你三百南利,你只需要把花放在我指定的位置上就好。如何?”
蕾特被吓得瑟瑟发抖,一是因为这里的氛围,二是因为老先生的反应让她感到过于的奇怪了。
“是,你太小了可能不清楚。你的家人呢?我需要找他们商议。”
之后的事简而言之了。
蕾特的父母欣然乐意,蕾特将花放在仪具上制作了许多精良的仪具。
不久后蕾特就不再去棺材铺了,因为物以稀为贵。她已经暂时制造了足够的仪具。
“她想去上学吗?我可以资助她,这孩子真的是个奇才,拥有这样的能力。”
“她……她啊!”
当晚蕾特就被父母一起唠叨了一顿,问她为何玩物丧志不愿去学校。
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盖着被子等待着梦里的安静。
可这时候,她怎么都睡不着了。争吵声在宁静中被无限的放大,同时放大的还有蕾特内心的挣扎与烦躁、还有……哀痛。这是人应有的情感。
她走出了门,她想要去找雾旋花了。
她不断的摘、不断的摘、发了疯一样的摘。
蕾特不能够停下来,甚至不能停下片刻去将背篓里的花倒入海里。
因为她一停下,令人窒息的情感就塞满了她的咽喉。
背篓里的花愈来愈重、愈来愈重……
清晨,在清晨的凉意正浓而昨夜的雾还未消散半点的时候。人们发现了积攒在一起的高高的雾旋花出现在了街道的正中。
半透明的凝胶状花朵里,女孩躺在里面。一动不动。
而那半透明的花朵于常人来说,并无重量。而能触碰花朵的孩子,死于了花所带来的重量之中。
令人诧异的。
魔术师站在一旁发现了这朵花儿积累的小山,他将魔术棒一挥。
隐匿了躺在街道中央的属于蕾特的最后一丝哀愁。
……
“这草坪上怎么少了那么多花?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在高德纳的质问下,菲特挠了挠后脑勺笑着回应道。
女孩在哪?
女孩在摘雾旋花。
女孩去哪?
女孩去了群花围绕的梦中。
花在远方的阳光与露水里,悲哀而又快乐的随风摇曳。
路过的人并不知道何时这块地皮上长出了如此美丽的鲜花。
但可悲的是花在那儿。
亦可喜的是花就在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