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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陀罗(井巍然)73

2022-09-26 22:36 作者:发呆的木  | 我要投稿

  诺大的内厅里,只剩下沈东篱和沈巍两个活人。

  一时间,空气浮动,四周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废弃工场外,磨磨蹭蹭了许久的太阳,终于摇摇晃晃从东边慢慢的伸着懒腰,虽然还没有出来露脸,但天际已际开始泛起了一丝很微弱的鱼背灰,只是还不足以撕裂这彻夜的黑。

  沈东篱抬头看着破碎的天窗外依旧漆黑的天,许是因为只他们两个人,他不用担心两人的交谈会落于第三个人的耳朵;也可能是因为直到他快“知天命”之际,藏了半辈子的话,才有人倾听,才终于能放心地在“同类”面前一吐而快,而不用担心会被对方当成“异类”。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老吴架走井绅宁时,早已将一个微型监听器悄无声息地藏到了缝隙里,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认真工作着。

  “其实我第一次见井绅宁是我高三那一年,在一个只接待私人贵宾的俱乐部里。

  那时候陈志远正在疯狂地追求沈南山,追得不亦乐乎。可南山还小,对他没太多感觉。所以为了讨好我这个大舅哥,他便经常带我出去玩。他在外国长大,思想观念比较开放,所以虽然他也会嫌我小,但还是会带我到处去玩。自从发现我喜欢一些刺激的东西,并且接受度很高时,他更是会时时带我去接触一些我以前从没触碰过的领域。

  当我成年的那一天,他特意带我去了那家特殊俱乐部里,说是让我开开眼。在那里大家都带着面具,有些人还会戴着口笼,装着耳朵和尾巴,如动物一样全祼的蹲坐在另一个人的脚边。我在那里第一看到那些用着各种道具表演的人。当然,一开始,那些人只是让我觉得好奇,却不太能引起我的兴趣。我只感觉他们就像是在彬彬有礼的表演着什么,一切都那么的假。

  直到我误入一间私人房间,那时里面正好有个人在用鞭子狠狠地甩着另一个人。他骂他,他抽他,他又帅,又狠,鞭鞭见血。我在第一时间就被那个耍着鞭子的人给吸引了。听陈念山说,圈子里的人都说他太狠、情绪太容易失控,不是一个好主人,所以虽然他长得很好看可是还是找不到称心的奴仆,他总是在换奴。

  可是我喜欢他,从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喜欢到我的心都在颤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我想要这个人!我一定会得到这个人。

  后来,我便让陈志远帮我查,一个月后,我才知道他叫做井绅宁,结了婚,有一个小孩子叫井泰,现在博物馆里做馆长。

  从那天起,我只要一有空就往博物馆里跑,希望能碰到他。之后,是被我远远地碰见过几回,可我却意外的发现,井绅宁的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女的。我后来偷偷看了她的资料卡,才知道她叫做白婉菇,是一名档案室管理员。

  我找人去查了她。

  只是她一个孤儿、一个贱种,居然敢整天黏在井绅宁的身边?她凭什么?”

  可能是回忆太远,沈东篱中断了述说,反而向沈巍要了支烟,并让沈巍给他点上火,才慢慢在烟雾的吞吐中继续慢慢地拉开他的回忆。

  在这种和平年代里,即使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骨子里也知道杀人不是一桩吃饭喝水似的寻常事。整个社会环境中条分缕析的法律红线摆在那里,在多年反复的强化中,让一代一代的人潜意识里就有一根禁忌的标杆。

  可是他不同,在沈东篱心里这些禁忌都是游戏规则,越麻烦越是刺激,他甚至乐于去钻研这些“玩法”,以便在需要时能得心应手。

  那些老实本分的良民,在他的眼里,就是无趣,他内心的渴望与狂热一直无人能明白。

  他等一个成熟的“同类”等了太久,他等这一天也等了太久,就算知道回忆没有意义,但是他还是愿意与沈巍说一说他当年的“风光伟绩”。

  他的青春、他畸形的爱情、他那惊世骇俗的思想,总算有人能分享,有人能体会。而且沈巍最终会服下他的药,会屈服于他的意志或他的药力之下,最终会成为真正的“自己人”。面对这个小外甥,沈东篱的述说十分坦白,没有遮遮掩掩,也没有吞吞吐吐。

  其实他内心还有点隐隐的期待,期待在这场两舅甥的“开诚布公”后,沈巍能对他的所做所为产生认同与崇拜。

  他想用自己的“伟大思想”来折服这个小外甥,毕竟他们俩是“同类”,沈巍应该会喜欢他喜欢的东西的。

  “我当时有些无聊,就问陈志远要了些药,在一次他们单位宴请领导的小聚会时,来了个无差别投放。

  那一晚,一桌八个人全中招了,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后来大家心里各有各的猜测。领导们认为这是下属孝敬或碰瓷的一种方式,而下属则认为这是职场潜规则的一种。可没有人出来认,这件丑事没人再提,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我没想到:那么多人里,那晚居然是井绅宁与白婉茹发生了关系?!真不知道他俩这是是什么缘分?

  后来有一个与白婉茹同期的女职工辞了职,我本以为白婉茹也会走,没想到,她竟没有走!不过井绅宁也不答理她,两人不再粘在一起,对于这个结局我很开心,这事我以为就这样了。

  没想到,两个月后,我高考结束,又去博物馆时,却发现白婉茹那既然怀孕了?

  我一算时间,猜到应该是井绅宁的。我一方面想要她肚子里的小版井绅宁,一方面又不高兴看她怀了井绅宁的孩子。所以我一面伪装成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和她说孩子是无辜了,劝她把孩子生下来,鼓励她做个好妈妈;另一方面又在博物馆里散播她做小三的言论。”

  沈东篱说到这看了沈巍一眼,发现小外甥面无表情,只是在认真的聆听,不由地倍感高兴。

  果然还是要“同类”才能理解这里面的乐趣而不会无聊的唾弃。

  于是他更是说得兴致勃勃,没有保留。

  “我看到她左右为难的样子,着实觉得解闷,不由的多去了几回博物馆。

  没想到她却在我给留言本留言时,认出了我的字迹。她以为我是被沈家收养的孤儿,我顺势承认了。我还说我是和她一个专业的,她居然笑着谢谢我的鼓励,她说没有爸爸也没关系,她会做个好妈妈的。她还格外地关照我,请我吃很便宜的雪条。她还说等孩子出生了,希望让我能来给孩子当个小舅舅,让更多的人爱这个孩子。我当时拒绝了,我说我要做爸爸,她还笑话我傻。这一来二往的,她便和我做了朋友。

  再后来,我跟着教授去博物馆里帮忙修复文物时,发现很多文物进出库的档案都是她在处理。那时井绅宁面临一个升职的机会,可竞争有点强,我就有意无意的让他发现我修复文物的能力,然后利用帮忙之际,偷偷的置换了一个小文物,以白婉茹的名义送给他。

  后来,井绅宁犹豫再三,还是送出了这个小文物,成功升了职,也注意到了白婉茹和我。

  那时白婉茹刚生完孩子,还在家里休产假。

  他特意关照了一下,同时让我帮着带了些钱给白婉茹,并希望我传达:如果需要,他愿意收养井然,只是两人之间不能有过密的关系。不过我当然没有对白婉茹说,我把钱存了起来,在人迹稀少的地方找了一个小房子,把里面弄成我的工作室。

  后来白婉茹回来上班,我还是会经常来找她。一方面是帮她带孩子,另一方面是找机会近距离的观察那些文物,然后回去仿造。

  一年后,机会终于来了。

  井绅宁终于在下一次的竞争前,‘意外’的发现了我仿造的文物。

  于是,他想到那一次送贿带来的甜头。

  他开始去找白婉茹。

  白婉茹当然不同意。

  所以他用孩子来威胁白婉茹。

  我得到消息的当天,就趁白婉茹不注意,把她打晕,然后她锁在小房子里。

  我还记得当她醒来时,那不敢相信的眼神,那愤怒的表情,那一口一个的‘为什么’,连质问我的表情都扭曲得那么有意思。

  我告诉她,我爱井绅宁。

  我用两根钢链分别从她左右腿的腓骨与胫骨的间隙中穿过,然后绕过柜子,焊在墙壁上。

  她又痛又恨,可又不无能为力。

  我抱着孩子威胁她,要是她不按我说的去写,我就折断孩子的胳膊。

  最后,她不得不按照我的要求,写了一封给井绅宁的‘亲笔信’和一封辞职信。

  然后我把她的嘴给堵上,抱着孩子走了。

  我把他和几个真品文物一起送到井家门口,身上放着上白婉茹的亲笔信。说明这是与井绅宁一夜风流后的结果,说她现在把孩子还给井家,说这是她最后一次帮井绅宁,以后孩子是生是死,她也不管了。同时我还把一封辞职信,放到了井绅宁的办公室。而我做的那个几个仿造品也印上她的指纹放进了库里。

  看在她之前挺照顾我的份上,我还每天拿着好吃的去看她。可那个傻女人却不吃,还天天追问我她的孩子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她还求我,求我把孩子还给她,她说她想照顾这个孩子,想给他读故事,想对他好……不求给陪这孩子一辈子,但至少陪十八年,至少到孩子长大成人。

  后来我烦她了。

  我就对她说:你的孩子过得很不好,因为他没有亲生妈妈,现在天天被养母虐待。如果她想要孩子,就在两个小时内想办法出了这个房子,只要她能出来,我就带她去找孩子。

  没想到这个傻女人真信了。

  我把她的舌头给割了,然后把刀给她,就坐在门口看她挣扎,看她怎么都挣不脱钢链,看着她嚎啕大哭,却只能咿咿呀呀的喊着,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她哭哑了,就死命去砍钢链,砍不断,她又尝试着去砍自己的腿。最后她发了狠地去弄自己的腿,却不小心把柜子给弄了下来,正好砸到了自己的头,断了气。

  其实我挺喜欢她的。白婉茹这个人很有意思,看到她痛苦,我很开心。

  她让我很快乐,她没了,我的日子又开始无聊。

  所以我把她埋到了院子里,我想让她陪着我。

  后来井绅宁找到了我,让我来博物馆实习,让我帮他伪造文物。

  后来他想要的越来越多,为了避嫌,他就让我从博物馆里辞职,带着我去了井家,还按我的要求,给我建了个密室。

  我就把我的东西都搬了过去,小到一把刻刀,大到那个柜子,只要是我用惯了的,都一并搬到了井家密室,而这处小房子也让我一把火给烧了。

  可我是个长情的人,我心里还记得她。

  我就在一天晚上,把她从院子的地下挖了出来。我洗干净她的骸骨,烧成灰,再磨成粉,过了筛,混上泥,最后种上盆花,送给再一次见面的井然当礼物。

  我真的把她带到她孩子身边了,让她日日夜夜的守着。

  从那以后,我就在井家住了下来,守着她和她的孩子。到后来井绅宁物色文物,我伪造,张家的安保集团负责偷窃与更换,张家负责联络各个要人并送礼。至此,我们沈、井、张、陈四家真正成为了一条船上的人。

  而我也一直照顾井然长大,尽管他是那么的傻乎乎,可我还是费心费力地照顾了他十八年。我给他读故事,耐着性子对他好……

  我是不是很守信用?

  所以,你问我在井绅宁和白婉茹两人之间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我想大约就是个顽皮的黑色丘比特吧。是我缔造了井然的成型;是我第一个从护士手里接过井然;是我带大了井然;是我给井然读的故事……是我完成了白婉茹想做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算是井然的另一个‘爸爸’?”

  沈东篱笑着望向沈巍:“所以,现在我心爱的两个孩子居然相爱了,结合了。你说你是不是也要喊我一声‘爸爸’?”

  沈巍仿佛看到了白婉茹的愤慨,耳边似乎听到了她无声的嘶吼。她决不会想以这样的方式来陪着自己的孩子。而井然,也不会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触碰自己的母亲。

  只是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沈巍强压住心中的厌恶,撇过眼,淡淡的说了句:“这个时候,你说这个话,似乎不太对景吧?”

  沈东篱想了想,了然的点了点头:“也对,毕竟今天也是井然的忌日。唉,我们两舅甥居然在同一天失去了自己的爱人,这可真是难得的缘分呀。这样难得的日子,我们要不要杀个人来记念一下?”

  沈巍冷冷看了沈东篱一眼:“现在?杀谁?杀你?”

  “杀我?也可以呀!小外甥你这个问题问得可真是可爱~~你真是知道如何讨我开心呢!”沈东篱像是听到个好笑笑话,笑得眼眉弯弯,他一面拭着眼角的泪,一边诚心的建议着:“不过你没问题问我了吗?现在就杀我,你舍得?而且你要问我问题,就要杀人呀!要不你把刚才那个雇佣兵叫进来,我们杀了他?”

  “……算了,我懒得跑。”沈巍想了想,将口袋里的枪拿出来,放到沈东篱面前:“这把枪能放十二发子弹,之前全压满了,我用了两发,里面还剩下十发,给你玩吧。你要是想杀人,可以在回答了我的问题后杀了我,也可以拿着枪去杀你想杀的人。如果你的枪法准一些,你应该可以杀十个人。所以我这算是多给了,一会的药我不想吃,你看行不行?”

  沈东篱挑了挑眉,将信将疑的看着沈巍。

  这把枪,是他亲眼看着沈巍压满的,只是还有多少发他不清楚。

  沈东篱想了想,接过枪,弹出弹匣检查了一下:真的还剩下十发。不过,这枪不是沙漠之鹰,威力有些小,但近距离应该足够了。

  有了这枪,小外甥也得听自己的,不吃药也不是不行……省得到时沈巍吃了药手软腿软的,自己还要拖着他走,也是个麻烦。

  外面的人,按自己之前见的,应该至少还有四个。如果他们真的只是雇佣兵,自然谁有钱,谁就是老大。要是不是,到时自己只需要将沈巍挡在前面,也可以让他们投鼠忌器,那点时差,足够自己趁机击毙他们,然后开车走人。

  不过,对于沈巍的身手,沈东篱还是有些顾忌,要是到时沈巍不配合怎么办?

  沈东篱转头左右看了一下,在地上捡起一根绳子,约有两米长。他试了下韧性,然后才满意地丢给沈巍说:“行,你可以不吃药,但我要换个条件:你先把自己给绑上,我才开始回答你的问题。”

  沈巍翻了个白眼,直接一转身,将双手相叠,背在身后:“我自己不好绑,你来吧,我不动就是了。”

  沈巍的乖顺让沈东篱防备的心松了一些。心中暗自寻思,应该是自己刚才对白婉茹的态度,让小外甥觉得有趣,所以才会这么好说话的吧?他边想边毫不留情地把沈巍给结结实实地捆成了只粽子,才心情愉悦的坐在箱子上,把玩着手枪,轻松的问:“好了,你的下一问题是什么?”

  沈巍就着被绑的姿势,靠在箱子旁,不再看沈东篱,他怕他的眼睛会在不经意中,不慎地中泄露出心中的杀意。所以他只能盯着地板,缓缓地问出在心中压抑了许久的问题:“舅舅,我想知道:我的哥哥许岚他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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