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十七)
本章又名刘主席秦指导受难记
1.
两人官宣的事儿闹了没几天就被上面压了下来,但还是耐不住国民关注度太高,谁都想凑过来抢到第一手的新鲜情报。
这下可苦了王褚钦,掀开窗帘往下一瞥就能看见成群结队的记者和扛着相机的摄影师蹲守在自家门口,他暗暗骂了几句,倒还真有当年被堵机场那味道了。
王褚钦颇发愁地挠了挠大脑袋后,刚打算点外卖草草解决了午饭作罢,清脆的门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惊得他险些没把手机扔到地板上。
“不能够找上门儿来了吧?!”
他犹豫了几秒钟,提拉着拖鞋慢慢往玄关处走,从猫眼里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遂才松了口气,
“ 是你啊刘指导,可没给我吓死。”
刘国正冲他扬扬手里的保温饭盒,肩膀撞了撞王褚钦的手臂,
“就知道你小子肯定吃不上饭,快去准备碗筷,都还热乎着呢。”
“刘指导…”
眼见王褚钦的感性又要跑出来渲染伤感气氛,刘国正佯装在他屁股上轻踹一脚,自顾自地换了鞋往客厅里去,摆到餐桌上正好两荤两素,还有白花花的大米饭和炸到焦黄的花生米。
两人面对面坐下拿起筷子,还是王褚钦先挟了块儿牛肉到刘国正碗里,
”我和莎莎的事儿,没提前跟您通风,您别放在心上。“
“臭小子,给你当了几年教练还真把我当爹了是不是,你俩都是成年人了想干什么自己决定,谁也用不着过问。”
临了还补上一句,
“那莎莎不也没跟老邱说嘛,没让他占便宜就行。”
刘国正露出个略带安慰意味的笑容,但很快皱起眉头佯装严肃地问道,
“ 说到这儿了,你为啥找老邱帮忙都没找我啊?这些年我给你找了多少合适的你都不要,偏偏就惦记着国家队的位置。”
“哎,那不是…” 王褚钦自觉无奈地摇了摇头,替刘国正倒了杯绿茶出来,“我这辈子终归离不开她,离不开乒乓球,既然打不了比赛那当教练也行啊,反正有您在前面领着我,也不能太赖是不是?”
见刘国正没应声,他又接着往下讲,
”但当年的事儿我说不在意是假的,至少不能还让我屁巅屁颠儿跑回去求他们吧,这次总该换换位置,也让我和那群老东西讲讲条件。之前我给莎莎写的技战术分析都发了邱指导一份儿,由他来提合情合理,不然我这点儿小心思可不就太明显了吗?“
”给你聪明得。“
王褚钦丛刻也笑了,像窗外高悬的太阳,明媚里散发出温暖的味道来。
2.
彼时邱贻可正坐在刘国梁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跟他汇报近期孙y莎的一些训练成果,手里还抱着厚厚的一摞信纸,洋洋洒洒不知写了多少页。
刘国梁心里清楚,就算跟他打听小姑娘的私事儿也难免碰一鼻子灰,索性转了话题,跟他絮絮叨叨地说最近国青队真是缺教练啊,尤其左手,这几年都没看到什么好苗子冒头。
邱贻可挑眉,顺着他的话茬往下接,
”那就重新找呗,或者再去劝劝玘子让他回来算了。“
刘国梁直接忽略了他后半句话,看起来十分担忧的样子,
“ 哪就那么好找了?又得有成绩又得有实力,要能是个左手就更好了,咱们这些老一批的运动员技术方法都已经落后,而年轻的运动员又有几个愿意扎根到国家队呢?”
呵,邱贻可在心里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心里不清楚呢主席。
但他依旧不动声色,佯装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
”刘主席,我看有个人特合适,就是不知道您能不能受的住。“
还没等刘国梁反应过来,王褚钦三个字儿就脱口而出,在沉闷的空气里撕扯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但邱贻可也不怕他,摊摊手解释道,
”年轻优秀的左手运动员,成绩也不错,其他的我还真想不出这一批里有谁比他更适合来国家队当教练了。这些年他虽然没打球儿,私下里一直关心着孙y莎的比赛,给我寄了很多技术分析和训练提高的建议,喏。“
邱贻可把怀里的东西递到刘国梁面前,
”我是觉着这孩子有当好教练的潜质,倒也不全因为他现在是莎莎的未婚夫,反正最后决定权还是在您手里,我只管提建议。“
他看了眼刘国梁的脸色,并不像十分生气的模样,
”况且你们不是担心当年的事儿吗,要真让王褚钦进了国家队,那他自然会帮着劝莎莎别冲动,反正以后的路还长。“
”是他让你这么威胁我的?“
说实话刘国梁不太喜欢被人拿住把柄的感觉,可眼下最要紧的的确是保住国球的荣光,所以他很难云淡风轻地忽略,隐隐显出些不快来。邱贻可不跟他硬碰硬,只咧开嘴角笑了笑,
”跟他有什么关系?缺教练是您告诉我的,我为了队里好才这么说,他一个年轻大小伙子事业有成爱情美满,没理由非要往这又苦又累的国家队里钻呐,之前老刘给他找的私教人家都统统推了说不去,好不容易不打球儿了想好好歇歇。退一万步讲,他回北京队当教练待遇也不会差,不比我们轻松的多?“
邱贻可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一字一句地说道,
”要找谁当教练还得您来决定,但咱们都希望队里越来越好,是不是?“
平心而论,他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刘国梁再不高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挥挥手让邱贻可先出去。
再推门进来的就是秦质检,白了大半的头发下面露出一张略显憔悴的面容,刘国梁从铺了满桌子的比赛总结里抬起头,似乎是从叹息里挤出来句话,
“看看吧。”
秦质检原本还疑惑的神情很快黯淡了下来,手指磨擦着信纸的边缘,
“咱们当年,可能真的错了。”
“给张雷打个电话吧,好久没联系了。”
3.
五天后,大酒楼里的包间里坐了三位年长者,分别是刘国梁,秦质检以及北京队的主教练张雷。眼见着约定的时间已过,张雷身边儿的空位依旧等待着它的主人。
刘国梁肉眼可见地拉下脸来,端起面前的瓷杯小小抿了口龙井,
“他原来在队里训练时候可不这样啊。”
“过去的事儿提他做什么?大头现在有自己的饭馆了忙点也正常,能抽出时间来已经不错了。”
言外之意无非是你既然有求于别人,那就得放低了姿态,还真以为彼此之间有什么旧情在呢,自己说出口不觉得心虚吗?
秦质检在桌子下面拍了拍刘国梁的大腿,示意他别往心里去,今天最重要的是和王褚钦敲定来当教练的事儿,犯不上和张雷置气。
三人剑拔弩张之时王褚钦从门外气喘吁吁地跑起来,装模作样地抹了把脑袋上的汗,笑道,
“不好意思哈,刘主席秦指导,刚刚饭店里出了点小状况,就耽搁了一会儿。”
刘国梁皮笑肉不笑,说了句没关系。
王褚钦这小子聪敏的很,三言两语已然把亲疏关系摆到了台面上,他顺手拉开椅子在张雷身边坐下,点点头算作招呼。
“两位长辈今天找我什么事儿昂?”
秦刘二人闻言差点没气撅过去,这小兔崽子明摆着是在装傻,就是因为他们拉不下脸来之前才和张雷联系让他帮忙把王褚钦约出来,什么意图也说了个清楚明白。
交换条件当然也摆了出来,他本人的待遇,包括以后对北京队的一些限制也会逐渐撤掉。
做出点牺牲让步也行,换来一个真才实干的好教练,也换来国家队后几年的平静,值了。
可没想到王褚钦开始得寸进尺,年轻的脸庞上跳动着晦暗不明的笑容,大有要好好和他们博弈一番的气势。
秦质检看出他的意图,轻声道,
“褚钦,之前你说想要留下来做教练的事儿,还作数吗?”
王褚钦像是第一次听见这消息似得,眼睛瞪得老大,
“当年不是说我资历不够吗?怎么三年后就行了?难不成队里还有什么不到25岁不能做教练的潜规则?”
张雷在他身边微微垂下头来,嘴角依旧带着笑意,他们京队出来的小孩儿果然个儿比个儿的损。
“嗯…现在的要求的确是没那么严格了。”
纵使秦质检见惯了大风大浪,也被他几句话臊红了脸。
王褚钦转头和张雷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依旧温柔,
“我吧,其实都行,那些年实在是找不到出路,想着当个教练也不错。但现在手头活儿的确有点多,我那个饭店要往全国推广了,还得感谢博哥来搭把手。”
张雷在旁边适时来了句,
“大头那儿的菜味道真不错,你俩有空回头可以去试试。”
但刘国梁和秦质检此刻哪有什么胃口呀,气都快被气饱了,这爷孙二人就是合起伙来要拆台,得把北京队受过的委屈都统统找补回来。
王褚钦看他们二人脸色不大好,自然也懂得见好就收,
“不过我的确喜欢乒乓球儿,也想帮着咱们队里培养些优秀的选手出来。”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靠回了椅背上,
“但总不能让我白干吧。”
刘国梁听见他应下来好赖喘上口气儿,脸色也略微明朗些,
“你这说的什么话,找你回来难不成还能亏待你?需要什么尽管和队里说,能帮你安排的我们都会尽力去做。”
秦质检跟着应和,
“对,你放心啊大头,那些教练有的你肯定都有。”
王褚钦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艰难开口道,
“我在北京还缺套房子。”
“你自己之前不是有一套交了首付吗?”
张雷十分善解人意,把秦刘二人的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王褚钦“嗯”了一声,又解释道,
“但想要还完贷款还早着呢,我跟莎莎快结婚了,总不能连个家都定不下来吧,这样人家爸妈都不放心把女儿交到我手上。”
“的确是个问题。”
得,他俩这可不是一唱一和嘛。
小姑娘要跟你好天底下谁能拦得住啊?
刘国梁勉强按下跳起的青筋,想起队里最近的确新找了个房地产赞助商,要在北京搞套房子来应该也不至于难上青天,大不了就是多去个酒局罢了。
“行,房子我给你找,还有什么要求没?”
“没了没了,那就辛苦刘主席和秦教练了昂。”
王褚钦在桌子下面给张雷比了个ok的手势,笑得跟小孩儿似的。
当然大家本意并非吃饭叙旧,秦刘二人又客套了几句就托词离开了,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张雷和王褚钦,小孩儿开心的头毛乱飞,往张雷碗里夹了个烤鸭腿,
“快吃张指导,别浪费了。”
其实张雷那天接到电话的时候也脑袋发蒙,没明白这是唱的哪出戏,还好消息来的及时,他才没破口大骂直接拒绝了这次的邀约。
张雷看着王褚钦瘦下去的脸庞,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直挺挺堵在胸口,
“大头,真不觉着委屈?他们那样对你,那样对龙,还是非得要回去吗?”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也不能总停留在那年,做个自怨自艾的人吧,反正刚刚骗了套房子过来,一笔勾销啦。”
他浅浅给张雷的酒杯里倒了个底儿,
“对不住了张指导,不能回北京队接您的班儿。”
“你啊。”
张雷眼里泛起泪光,笑着摇摇头,
“长大了啊。”
他目睹马龙一次次妥协,一次次让步,只为了能有更多站在球台前的机会。可没想到锋芒毕露如王褚钦,到头来也不得不把所有苦痛都咽回肚子里,和这些纷纷扰扰再打上好几十年的交道。
不过那都是孩子们自己的路了,他已无权干涉。
把张雷指导平安送回家后,王褚钦自己晃悠在落日黄昏下的街道上,路边儿有刚放学的小孩儿背着书包往父母怀里跑,撒娇要求一串冰糖葫芦来。
他心里涌动着热流,拨通了孙y莎的电话。
“喂?”
小姑娘的声音粘粘糊糊的,好听极了,
“好想见你啊老婆。”
下次再见面,他也要飞奔而去,和爱撞个满怀。
未完待续